短兵相接。
◇◇◇◇
先下手为强。
白衣老者把长剑指向面前的路口，火力覆盖性质的石柱即刻从巨型千足虫的口器中发射而出，就像是连射的火铳一般削平了所到之处的房屋。
待那烟尘散尽，盘绕着悬浮于重力场中的粉碎杂物与光怪陆离的蓝色电光，那潜藏于边陲镇最深处的夜魇终于姗姗来迟。
……只不过，比她们更先到达的，是以更大速度被反弹回来的石英砖块。
千足虫立刻盘成一圈，把自己要保护的目标围绕起来，那些石块在遭遇它身躯的瞬间便化作不值一提的齑粉，然后渗入体内，重新回收为自己所需要的魔力能源。
反击比想象里来的快，对方给出的回应似乎不只有这些，碎掉的石块、木桩、裂铁等杂物也像被风暴裹挟一般地砸向千足虫的头部。
位于保护中心的凯特紧紧抱住乔安娜，护住她的小脑袋，生怕屏障真的被这样一番胡乱的击打摧毁。
攻击结束了。
千足虫缓慢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头部的石材依旧光洁如新。
“哟，看来这条石虫还有那么两把刷子。”
清亮的嗓音自道路尽头响起，棕发女人大大方方地从能为自己提供遮蔽的角落走出，身边带着异样颜色的立场高效率地倒流着身旁的雨滴。
“……啊，是啊，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我能在这里据守至今吧。”
沐沉下脸，千足虫第二次释放口器中的尖锐石柱，带着破空的音效刺向对方。但它们的动作就像被胶水黏住一般越放越慢，最后完全静止在女人面前。
“啧啧啧，明明都是借着神的名义到处忽悠人的家伙，同行之间就非得这么刀剑相向吗？”
女人看似不经意地用手指了指地面，那些石柱在瞬间落下，于无形的重压之下碎裂褪色，最后化为粉砂。
“貌似只要脱离了你创造出的【塔】，那些东西最终还是会变成它们原本的形状，正所谓‘尘归尘，土归土’么？”
她提起裙摆，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沐的石柱在此期间不计其数地向她徒劳的刺去，毫无成果。
“喂，我说你，”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将攻击成功化解，棕发女人的脸上渐渐带起愠色，“既然咱都这么好好和你聊天了，一直绷着臭脸也太失礼节了吧。”
“嗯？我可没看出来你有谈判的想法啊，我只看见你不断向我所处的安全区逼近，然后说着威胁之类的话而已。”
沐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尚且离自己有段距离的女人，她那股再寻常的衣物和语气也不可能盖过那繁杂的戾气让他有些厌烦，即便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肌一容都精致的超过杀戮理性的毒药。
棕色头发，远比传统意义上好看的鹰钩鼻，以及一颗点缀褐色双眼的泪痣，黑色长裙和那一排当领针和腰带扣的魔导石。
一个高位魔女所需要的一切，她都拥有，一个迷人的女人所需要的一切，她亦牢牢掌握。
“那我就开门见山咯。我的名字是杨基•赛娜瓦尔，【引导之魔女】，安卡教会的一名执行者。”
她轻佻地开口，一边说一边操纵重力场把又一枚石柱重重在地上砸碎，宛如那不是硬度高过纯铁的东西，而是一块松脆的烤饼干。
“我们的主在我们崇拜祂的过程中从未降下真正的福祉，我保证，在我们卑微地侍奉了祂成百上千年间，那些野蛮而血腥的祭祀行动只是无可奈何的必要环节，身为多拉贡教会的人，您想必也相当痛恨这些事吧。”
“废话连篇。”
沐毫不留情地操控千足虫的一条前腿刺向她，但杨基用一种在正常环境下绝无可能达到的跳跃高度和距离躲开了致命的一击，顺便还借力以蹲姿落到了那条腿的第一关节上。
尚未等她站起，另外一条步行足干净利落地在她所处的位置落下，速度和力量强大到几乎自断那个部分。
而杨基只是轻盈地跃起，然后再次落在一旁某座二层建筑的屋顶，用足以令人平静下来的谦恭态度行了个提裙礼。
“尊敬的神官，我来这里是来带走一个名为乔安娜的小女孩。安卡指名道姓希望我们能将她献给祂以换取超脱于力量和杀戮的东西，它能为我们带来更多希望，并取缔我们先前原始的暴力行为。这难道不也是多拉贡的宗旨吗？［让希望在这片土地上生长发芽，最终结出和平的花儿］。”
“哦？和平？你们要是愿意现在从我的小镇滚出去，和平现在就能降临，”老者环抱双臂，冷眼直视着对方下垂的双眸，“再说，就算我身边那个所谓乔安娜真能换来日后的和平，你们现在做的这些，到那时候还能复原吗？”
“更何况，你身上此刻还沾着这个早晨刚和我打过招呼的，左邻右舍的血。”
巨足再次落下，杨基抬起一根手指，巨大的肢体便停留在了她上空的重力场中。
“您就一定要拘泥于那些不可避免的损失吗？对不起……我本以为你会更加理智一些。那些乡野村夫的思维方式恐怕影响了您，我还是希望能够……”
“闭嘴，魔女。”
沐慢慢加大力量，巨足在重力场中艰难地下压。
“这里的人的确自私，贪婪，并且愚昧的令人可悲。
“但是就是这样的人，我与他们彼此相处，相互印证人性，寻找如何在稳固边陲镇的方法，实施抵抗野兽和匪徒的计谋……
“认同彼此，学习彼此，熟悉彼此。最终成为所谓的家人。
“边陲镇就是我的第二个家，而根据《龙典经咒》第十五章第二条记载：‘房子的主人有权也有使命，在自己的财产范围之内，驱除邪秽与异教徒。’
至于你，你还轮不到指责他们。”
千足虫的身躯突然发出轰鸣巨响，大大小小的蔷薇状炮台在它漫长的躯体上绽放，致命的石柱已经准备就绪。
“而现在，是谢客的时候了。”
哎呀，这样子可拦不住呢，除非把自己身体里的魔力像海绵一样拧干来加固力场，否则大概会变成刺猬……不，应该是被轰杀成渣吧。
“罗比根，”杨基面露微笑，语气轻松，“动手。”
先前被刻意隐藏的杀气突然原型毕露，沐心中警铃大作，那些炮塔在击发的瞬间改变了角度，转而开始轰炸自己面前仅有寸尺之远的地面。
沙尘飞扬，泥浆溅射，即便是立刻化作齑粉的石英拍在一旁插不上话的两人身上还是生疼。乔安娜一边捂着脸一边从指缝里观察那被轰击的位置，连咫尺外的老者似乎也因为这高速攻击产生地气浪而变得身形模糊……
“往右！”
少女突然被什么人狠狠拉了一把，然后一股硕大的蓝色电龙便贯穿了她左侧的空气，明明那东西还离她的小腿有半米远，但是依然烧穿了绑腿和长靴，留下一排蹭亮的水泡。
“嘶……”
她忍着疼从凯特身上爬起来，对方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清醒，但看上去无事于补。
“你打歪了。”
杨基对被自己紧急拉回身边的罗比根说道，她已经从方才的屋顶转移到了另一片泥泞的洼地。
沐还站在那里，那道打偏的电龙对他肉体造成的伤害似乎仅限于左臂的剧烈痉挛——就这，还是距离它一米开外造成的。
罗比根的隐匿术的确很成功，但是在释放攻击时却莫名的射偏了，若不是杨基在她发动攻击的瞬间用重力术再次拉拽着对方离开攻击焦点，她恐怕已经尸骨无存。
“……我紧张了……”
罗比根咬紧了牙关，她还在懊悔自己为什么偏偏会在那一瞬间射空。
“处理失败的最好办法可不是懊悔，而是想好如何去弥补呀，我亲爱的瑟琳小姐。”
杨基擦了擦自己嘴角不自觉流出的血，频繁而强烈地使用重力术对她的内脏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现在怎么办，那家伙看上去没打算让你再接近他一次了。”
“没关系，反正我的常规Plan一般也就只能完成个开头的四分之一。”
“你是说……P？……好吧，别开玩笑了。”
“好好好，所以你准备好再来一次了吗？我会想办法用重力术掩护你的。只有把那个老人杀死，我们才能铺平道路。”
千足虫重整旗鼓，它再次盘踞起自己的身躯，只不过这次不只是为了保护一些东西，更是为了尽可能大的扩充自己能对准目标的蔷薇炮台的数量。
一片鸟羽落下的同时，火焰、雷光与碎石同时降临于泣血的土地上。
他终于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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