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小道里，回响着靴子踏入泥泞水洼时发出的声音。
来者是乔安娜和凯特，疲倦的肌肉正在限制她们的行动，暴雨也毫不留情地夺取着二人身上的热量。
自从离开那个横生是非的钟表店，两人已经贴着墙移动了数百米。她们没有发现所谓“最高的建筑”，只有偶尔碰见的商会或者是旅店或许能谓的上高大，但也只是偶尔罢了。
显而易见，没人会选如此普通的地方作为紧急的避难所，最起码得找到一个足以充当地标的东西。
“我们到底要去边陲镇的哪里和杰尔汇合？”
雨水从房檐的边缘漏下来，掠过比起之前似乎更加冰凉的空气灌进乔安娜的衣领，先前被划伤的地方因为沾水的原因隐隐约约痛了起来，粘糊糊的，难受的很。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在风雨中三五成群的飞虫，向走在自己前面的凯特发问。
“我不知道，现在我在怀疑他有没有在和我们玩文字游戏，沙哈的火羽给我们争取了很多机会，白白浪费了了不太好。”
凯特掏出烈酒，再次把它自头顶浇淋而下，暴雨开始让这些伪装过早的失去作用，如果不这样做，那些感染者很快就会像闻到血腥的鲨鱼一样团围而至。
“你看上去冻的不轻，歇一会儿吗？”
“……还行吧。”乔安娜打着冷颤回答凯特，尽管对方此刻也在瑟瑟发抖，“以及……我其实有个疑问一直想问你。”
“说。”
伊萨克女人疲惫不堪地摘下湿透的鲸皮手套，用力拧干里面渗入的水分。
“杰尔他……是不是有超乎常人的能力？那力量又从何而来？”
乔安娜抹去粘在额头上的水珠，回想起初次遇见那个人时，他脸上燃烧着的血肉。
“或许吧，但我也不清楚。”
皱着眉深思熟虑几秒以后，凯特把手套重新戴回去。
“我们的主偶尔会和某些风行者们作些交易，接受者的欲望越大，被取走的东西也就越多。杰尔肯定属于他们的其中之一……如果不老不死的活尸化也算神袛的礼物。”
雨还在下，穿堂风从巷道里涌入，毫不留情地刮过二人的身体，凯特放缓脚步，挡在乔安娜身后，防止她被背后袭来的强风侵蚀。
“这个礼物我想他也不会喜欢，”凯特继续说，同时颇为担心地打量了一圈她俩身后的情况，“失活的肉体会不断腐烂和增生，而且对于外界的感知也会变弱……比较要命的是会失去味觉，至少我是不愿意每次吃东西的时候都和嚼木屑一样。”
“限度呢？这种能力应该是有限度的吧？”
乔安娜在心里打出一连串的问号。
“限度？”凯特耸耸肩，“杰尔自己很可能都不知道，也许把他的脑袋切下来能奏效，又或者只会让那个脑袋下面长出一个新的身体……等下，这有个消防梯。”
凯特突然拉住正在低头思考她话语的少女，指了指两人方才经过的一个角落。
“咱们爬上去找那最高的地方怎么样？总在小巷子里闷着，估计一辈子也看不到。”
乔安娜对这个提议点点头，于是凯特费劲的贴着墙给她让开一条路，目视着对方顶着劈头盖脸的雨水爬上二楼的屋顶。
“怎么样？”
伊萨克女人刻意压低了询问的声音，但是暴雨显然干扰了屋顶人的听觉，十几秒钟之后，一声微弱的回答才闯入她的耳道。
“你应该亲自目睹……这个。”
乔安娜探出一个脑袋，指了指自己所处的前方，凯特立刻攀上那些钢管和木板，却停在了四分之三的进程便侧过脑袋，再也挪不动自己的视线。
她看到少女所指的地方是一座巍峨入云的钟塔，洁白的石英墙壁正宛如细胞分裂一般地迅猛增生，钟塔自身的高度也伴随着这一高度疯狂地增加着。
而这座圣洁的建筑正在有规律地闪动。
“……我们是不是该去那儿？”乔安娜把凯特拉上来时问道。
“我猜也是，没有任何一个地标性建筑比这更显眼了。”
◇◇◇◇
盘腿而坐的老者合上双目，他凭空制造而出的钟楼内部空荡异常，除去底层的座椅与灯座，几乎能称为是空无一物。
如果不是因为构成这座钟楼的物质能够反光的话，恐怕头顶那空旷的地方此刻还是漆黑一片。
沐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用这么大的阵仗应对，但现在情况显然已经失控，偶然间介入城镇的脏东西现在正在扩张自己的实力与影响，若是再不动手，恐怕连他也要搭进去了。
构建这种规模的术式消耗的精神力不算少，沐先前准备的药水已经喝的差不多了，不过钟楼现在的体量已经足够，没必要继续消耗力量来填充趋于饱和的武力。
沐慢慢抽出自己的半截长剑，伴随着他的动作，钟楼的某个部位发出同步移动时的巨响，震耳欲聋。
他拔出剑，处于外层的石英墙壁随之脱落，扬起阵阵粉沫。
自己老了——白衣人这样感慨，如果是壮年时代的他，根本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曾几何时，这座钟塔也像他身体的一部分那般操作的随心所欲，而不是现在这累赘的模样。
沐没在回忆上浪费太多时间，他抬起剑，脱离钟塔的墙壁当即迸散为无数大小不一的锋利石条，它们漂浮在半空，最后重新组成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上去是一把放大了几十倍的巨人之剑。
飘扬的雨丝很快盖下了烟尘与灰雾，被淋湿的剑悬浮在阴沉的天空里，投下硕大的阴影。
这把令人叹为观止的巨剑仅仅存在了一瞬间，因为就在下一秒，那些锐利的石条便分离彼此，纷纷刺向瞄准多时的一条街道。
某些生物的惨叫被淹没在雨夜里。
可以，还不算生疏。
神官没有继续支配那些致命的物什，只是重新合上双眼，呼吸重归平稳与流畅。
而外界，那损失一部分墙壁的洁白高塔很快填补完成了自己残缺不全的身体，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在那条被他命中的街道上，头部给石条击穿的感染者们正在脊椎的驱动下发出最后的几下抽搐。
暴雨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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