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划破宁静天空的惊雷撕碎了难得的僻静，在抵近到百米之内后，那座古怪的高塔海拔看上去已经很正常了，很难想象出它和乔安娜第一眼看见的通天巨塔是一座建筑。
视力不好不代表感染者们听觉欠佳，方才还在空地上四散开来的它们立刻停下的动作，向天空抬起自己的头颅，茫然地嗅闻早已无迹可寻的声源。
片刻之后，某声微弱的软骨撕裂声响起，起因是一把银色的猎刀在其中一个家伙仰头时挨上了它的脖颈。
伊萨克女人把沾上殷红的钢刃在衣角上擦了擦，对身后贴着自己后背的乔安娜比出三个手指。
“第三只。”
乔安娜对凯特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躲开地上从那只感染者伤口里汩汩涌出的血流，失去生命的畸形肉体还在脊椎的作用下微微抽搐。
在还没死个彻底之前，接触任何一种魔物都不会明智到哪里去。
“这门手艺是杰尔教给你的？”
少女瞟了一眼整齐的断面，然后飞快地从血腥的部分移开了视角。
“正中颈椎节中间连接的部分，避开了所有会阻碍刀刃的地方，毫不拖泥带水——是他的话，大概会这么称赞吧。”
凯特把刀收回鞘中，俯下身，检查这个被感染的家伙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比起这个，”凯特从它脖颈上扯下一个锁环几乎要被肌肉撑裂的蛋白石项链，仔细观察着上面青灰色的纹路，然后丢给一直站在一旁的乔安娜“我还是更喜欢这个从没被他夸赞过的天赋，起码没那么血腥。”
少女笨拙地张开手掌接住那串项链，上面还滴着混浊的血珠。蛋白石的成色不错，看着应该能换很多钱。
“……谢谢你，凯特。”
“用不着，至少现在，把这个挡在必经之路的家伙解决之后，应该就不用再去解决多余的敌人了。”
伊萨克女人耸耸肩，墨绿的眼中露出些许俏皮的意味。“硬要说的话，还是谢谢这位被咱们猎杀的猎杀者吧。”
乔安娜把项链折了几下，很小心地放进湿透了的外衣口袋，淡淡的血腥味沾上了她的左手手背，油然而生一股说不上来的恶心。
她用力擦了擦那里，血正好擦到了手腕上蓝色的铭纹，怪物之间突然小小的骚动了一下，最近的那一只把头部转向她们所处的位置，迟疑地迈出自己的步伐。
伴随着它的动作，其他数个感染体也开始靠近两人，仿佛闻到血味的浅水食肉鱼。
“……凯……？”
乔安娜紧张的向后退了两步，羊皮靴在石板上剐蹭出轻微的声响。
伊萨克女人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动声色地重新抽出自己的猎刀。
情况不大妙，大概是血味已经盖过了趋于稀薄的伪装吧。
少女抬起手背，血已经在那里漫成了一大片红褐色的污迹。
“……到我这儿来。”
凯特低哑着声音把乔安娜拉到自己身后，死死盯住感染者正在逼近的利爪和四肢。
或许凭借袭击，她能在第一下解决最靠前的那只，但之后的呢？越来越多的感染者们正在收缩包围圈，或许在她第一次挥刀之前，群起而攻之的怪物们便将撕开她和乔安娜的喉咙。
还有十米。
身后的包围不算密集，乔安娜能跑的出去吗？
七米……
霰弹枪的射程不远，但在这个距离已经足够。
凯特无声的卸下短枪，瞄准正在抬头嗅闻的那个感染者，尽管她清楚，扣下扳机的瞬间就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
“开枪之后，记得往后跑，别回头。”
“你呢？”
面对身后少女的回答，凯特突然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微笑。
“你的命可比我值钱多了。”
五米……
“我明白了……”
乔安娜点点头，虽然凯特并看不见。
四米……
感染者停住了脚步，没有眼睑的两颗眼球慢慢聚焦在两人的脸庞上，费劲地用自己几乎归零的视力确认目标。
与此同时，鲸皮手套下的指腹搭在了扳机的末梢。
尖利的嘶吼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感染者们如梦初醒的调转身体，往与高塔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凯特放下自己的枪械，雨水和冷汗混杂在一起落入眼眶，刺激着角膜上敏感的神经。
“就差那一点儿……”
乔安娜舒了口气，如果那声吸引感染者的声音晚些响起，此刻她们就是倒在地上的尸体了。
“是啊，就差那一点儿。”
伊萨克女人疲倦的回答，那座高塔此刻正矗立在两人眼前，冷眼旁观刚才发生的一切。
钟塔响起振聋发聩的下午四点报时。遮天蔽日的阴云背后，阳光慢慢向西方的地平线下沉而去。
◇◇◇◇
嘀嗒。
嘀嗒。
风雨中，什么液体的厚重滴落声渐渐响起。
街道上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虽然瘦削，不过从宽大的骨架上来看，或许是个男人。
他厚实的皮革雨衣上溅上了粘稠的鲜血，雨衣的所有人皱了皱眉，顾不上把细剑上的血迹擦掉，便率先用手将它们从衣物上一把拂去。
“真麻烦啊。”
来者拉下帽兜，露出一双金色瞳孔的丹凤眼，还有在后脑扎成小编的红色长发，撑起肌肤的颧骨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副柔和的轮廓。
然而，华美俊朗的脸庞只有半张，取而代之的，是半张遮住右脸的金属面具。
他本来倒没想制造这么多流血事件，只不过既然这些东西都已经渗入到边陲镇内部这么多，不顺手解决几个还真没办法和自己的雇主交差。
“是叫……沐……来着吧。”
手起剑落，男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又一只冲向自己的感染者一切为二，崩断的血管把魔物身体里的血毫不吝啬地撒满剑士的身体，他也不厌其烦的再一次将其抹去。
“多拉贡教会的神官……吗？”
他把剑远远投向一只在黑暗角落里准备偷袭自己的感染者，用力似乎过猛了些许，剑和它的心脏一并被死死地钉在木墙上，变成了粗糙的一串肉串。
“得赶紧过去啊，不然这种东西恐怕会越聚越多吧。”
他拔出细剑，掏出雨披口袋里的白色绢巾，仔仔细细地把剑刃擦干净再插回剑鞘。
“毕竟，手帕被弄脏了，洗起来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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