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强健的身躯，没有坚毅的精神，亦没有强大的法术。
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面前摆出可笑应敌姿态的少女，她生疏的动作和僵硬的肢体昭明了她对近身肉搏的一窍不通。
——这个小女孩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那个伊萨克女人为了保护她而自己受到几乎必死的伤害？
“你的名字是乔安娜……是吧……？”
老者向她伸出摘掉薄手套的右手，但是这一友善的举止只是换来了一记破绽百出的挥击，破绽大到仅仅稍稍向后舒展身躯便能毫发无伤地躲开。
“……别过来。”乔安娜后退两步，却不小心拉扯到了她肩膀上被石块轰砸出的钝器伤，一下子疼得龇牙咧嘴，“我可没觉得……你不会伤害我。”
“伤害你？为什么这么觉得？仅仅是因为我是多拉贡的人？你讨厌教会的人吗？”
沐露出微笑，这副柔和的面具下却开始揣测少女的真实身份，他回想起了在武器店橱窗里用手语和自己交谈的那个全身散发尸体气息的陌生男人，那个男人曾经和这个名为乔安娜的小女孩一并出现在边陲镇的入口。
这个女孩是他的同伴。
那么毋庸置疑，她是一具活尸的朋友，或者是亲人，没准还是情妇，如果活尸也有那种需求的话，不过身边不是还有那个伊萨克女人吗……？
胡思乱想的沐注意到乔安娜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微弱的变化，她似乎开始变得有些急躁，视线不自觉地往地板上的某个方位偏转。
沐正了正嗓子，再次对少女开口：
“所以，你为什么不信任我呢？我刚才可还救了你的命。”
乔安娜抬起头，似乎极不情愿地开口：
“那就麻烦你……再用一次那个力量，可以吗？如你所见，有人受伤了。她是我的……”她费劲地斟酌着句子，最后述出一个先前从未说出过的词语，“朋友。”
“当然可以，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少女原先放松些许的神色再次变得紧张，貌似在防备对方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要求。
“不，没什么，只是请先到高塔的屋檐下避避雨吧，你看上去湿透了。信赖是互相的嘛，既然我信赖你不会在我治疗你朋友的时候在背后袭击，我想你应该也信赖我塑造的【塔】下没有机关。”
沐大跨步前进，单膝在凯特身旁跪下，突然想起什么的回头，对还站在雨中的乔安娜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她赶快按他的说法站到屋檐下。
怀揣着疑惑的乔安娜意识到自己不这样做的话，对方可能会继续僵持下去，而凯特的伤是耗不起的。
于是她慢慢挪步，直到自己的后背靠到了洁白的石英墙壁才作罢。
沐回过头，双手握住长剑的剑鞘，用剑柄末端的六棱配重物轻轻抵住凯特的身体，两环圣洁的白光在剑身上缓慢的笼罩而下。
——肋骨骨折、内脏损伤、脊椎移位、肘骨粉碎性骨折……心率34，呼吸还在继续。
换其他人大概早死了，不过看上去，这家伙粗健的拜斯托尔斯坦血统应该帮了大忙。
沐在内心打上总结，他剩下的法力大概刚好能够把这个伊萨克女人的身体修复到完好无损的状态。
但是他至少得留下一半魔力维持这座用于对抗即将到达的魔女们的高塔，所以……还是见好就收吧，只要修复的足够换取那个女孩的信赖就行了。
剑鞘上的外环光辉似乎暗淡了一些，作为交换，折断的手肘和肩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
凯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团血沫从她的嘴角涌出，她意识不清地低语了两句什么东西，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有够……疼的。”
“我想也是，”沐退后几步，让先前在旁边等着的乔安娜上来，“不过，至少保住了性命。”
凯特还想开口，但是却被走上前来的少女吸引了注意力，她想咧嘴笑一下，但却被对方猛然抱住。
“唉唉唉唉……？！疼疼疼……！我还是伤员……”
她费劲地屈起上半身，环抱住正把下巴贴在自己肩膀上的少女的后腰，半天才想起来问道：“石像鬼呢？”
“死了。”沐开口。
“哦……老爷爷你干的？”
沐点点头。
“那还真是个厉害的老爷爷啊……”凯特感慨，在乔安娜的搀扶下强撑着站起身。
“而且还顺便在乔安娜小姐的要求下治愈了您的伤口。”沐把长剑重新挂回腰侧，“以及，在下的名字是沐，哈拂•芬奇，或者称呼我为沐，我是多拉贡教会的人，很高兴能帮上忙。”
气氛陷入了古怪的尴尬。
凯特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似乎想起了杰尔先前对自己说过的某些话语……关于多拉贡，关于那个名字……
“所以你是那个故事里的面包大王？”
伴随着她的这句话，气氛仿佛冷到了冰点。
◇◇◇◇
“你为什么要来这儿？有那种剑法，边境巡查队应该不会轻易把你踢出去才对。”
在穿过一条巷子时，杰尔•德亨特这样问身后的青年，他们一路上遭遇了不少感染者，但是那些家伙已然变得迟钝而笨拙，几乎无法辨别方向。
沙森说那可能是他们吃多了，但是杰尔觉得是素未谋面的支配者那里出了问题，比如精神力枯竭，或者是魔力耗尽——他不认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这个啊……”沙森•戴拉尔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巡查队里毕竟鱼龙混杂，有些人总是不大守规矩……比如对我这种男人女相的家伙，懂的吧？”
“那应该是他们来代替你的位置才对。”
杰尔摆开弹巢，装填好子弹，他已经披上了一件捡来的大衣，并且不动声色地把先前躲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沙哈藏入内袋中。
“是啊，这样才对，”沙森喃喃，摸了摸自己的剑鞘，“但是问题就出在对我下手的家伙是个将军的儿子，而我只是没落的骑士家族的后裔。”
“有一天，那家伙喝醉了酒，从背后袭击了我，把我的剑从身上扯下来，然后撕我的衣服。
“他本来不会死的，问题在于，他把剑扯下来之后，无意中踩了上去。弄脏了我妹妹给我缝的护身囊。”
“所以你杀了他？”
杰尔回头看着他，死水一般的眼睛里暗藏着什么东西。
“对啊，作为交换……”沙森看向一截挂在剑柄末端的断绳，“他的父亲夺走了我的一切。”
“我的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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