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抓软胶水管,脚踩三尺高的椅子,相隔几米之外,头带面罩,身披雨衣,算是杜少所能凑齐的临时护具,尽管大可不必这样。
此刻,他正为平安归来的师傅,即凡事皆身先士卒的警长,尽数冲洗掉镇暴制服上的污秽物。
水流适中,可不敢开大,且必是自上而下的,切勿直挺挺的对准面部,像狱警专门为不服从管教之罪犯所开设的水刑那般粗暴。
血迹情有可原,肉沫则耐人寻味~
远远望着他俩,犹如避讳着殊不知何时便会将病毒于庇护所内传播开的隐患,却又打心底里佩服那位“老虎警长”。
纵使我明知结伴外出探索的何止这两人,下手干脆利落,了结同胞苦痛,不带半点犹豫,简直是将身前身后事通通都给做绝了~
四指粗,半米长,通体螺旋,顶端尖锐,能扎能捅,能敲能砸,与其说是制式警棍,反而更像是兵器谱上的秦琼锏,若你朝警长打趣道,“今天您又给丧尸开瓢去了吧”,他总是笑笑,打马虎眼搪塞过去,从不与你分说其中细节。
虽然,你仍能通过观察漂浮于消毒液表层,疑似脑组织与结缔组织风干后的凝结物,从而推断出警长又私自揽下了几条“人命”。
诚然上级部门还未发话,哪怕你是个名副其实的战斗英雄,又怎可假定那些丧尸没有重新变回人类的可能呢?
————
[哟,还没走?]
【我想和您商量点事,得等您回来,条理讲清楚了,我才能走~】
[那——你找我什么事?]
此刻,可见警长的头发湿漉漉的,一看便是方才顺势洗了个头,其发质相当粗硬,染了水也不见明显软榻,依旧根根挺拔,像荆棘,像猬刺,倘若上手摁压,兴许还会扎手。
常言道,气宇轩昂首乃剑眉,发上冲冠则为直性,警长手捧毛巾,快速擦拭短发,遂就座于我所坐长椅的另一端,是值得信赖的长辈而非前辈,毕竟他足足大我两旬,一旬乃是十二年~
【劳驾您赏个光,瞧瞧这张图纸。】
提议说罢,便将临时绘制,其实已在脑中构想多日的计划交付于他。
【我希望由您牵头,先带领几位外勤成员搜集物料,到时咱们借局子里的空地,试着搭一条三段间隔式的消毒区如何?】
不曾想,话音刚落,警长竟直勾勾的盯起物件,顷刻间入了神,且不容她人搭茬的空当,紧接着他便侧过头,以上下扫罗般的方式,连续端详了我数秒钟。
咱自认为不与什么犯罪嫌疑人同流合污,对方自然会收敛那不怒自威的职业素养,目光也相对柔和友善。
后续,自物品与人物之间,警长多次轮换视角,对准的目标更是独到。
怎会与我的手有关!?
纵使心中十分纳闷,我也实在无法攒出半句戏弄长官为恋物癖痴汉的俏皮话,长幼尊卑的概念,或许已经深深镌刻在我的脑海。
————
【请问,是有哪里不合理吗?】
[不,恰恰是过于合理,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女孩能画出来的东西~]
基于逻辑考虑,提出质疑也无可厚非,其亦可犹如封建大家长似的,将之视作孩童的涂鸦那般归还、丢掉、毁掉,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念念有词,我竖起耳朵听清,字词则不出计划落地时所需的多项物料。
[好,巴掌大也好,何况三间房!]
警长猛一拍大腿,达成沉思至兴奋的转变~
就像他冷不丁抬起的右掌,那支未到中年便已充斥着老茧与岁月的手,我当即只觉得非得扇过某个人的脸颊不可,偏偏三米范围内仅有我一人,敢情是我多想,自己给自己整得七荤八素了呗?
[俗话说得好,头领下辖哪能没有左膀右臂?]
【哈?】
[阿杜是我未来培养的左膀,现在来谈谈你的意愿吧白羚,你是否愿意担当我的右臂!?]
【啊,您最好别拿右臂去做些难以启齿的事...】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面对如此直率的邀请,遂不住下意识吐槽道,谁让左手乃是左利手的专属,右手才是广罗大众行为处事时的惯性选择。
况且,“男性的右臂”,往往比左臂都要结实~
[你还没回答我,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不愿意。】
我祈祷前辈的耳朵别在这个时候窜稀,要我多说几遍不愿意都没关系,可他要听岔一个字,不就变成我愿意了?
结果倒还好,只是警长像凭空闪了腰,以一副极其社会人拉拢同僚般的嘴脸与姿态僵持在了原位。
【截至目前,我的身边有近五名幸存者需要指导与协助,她们受限于主观原因,不适合局里这种隐私好比纸薄的群居生活,并且我也正试图开创另一种,主张幸存者依据现有能力,进行高低搭配,分工协作的自救模式~】
[具体怎么个实施法?]
警长一时来了兴致,非得叫我关公门前耍大刀,那便献丑了!
【有的人胆大,有的人胆小,有的人务实,有的人灵动,至于其他有助于团队运营的品质,还需要日后慢慢发掘~】
两个人,四种属性,含沙射影地说道,掰起指头也就四根,警长或许已经察觉到我明明说了有五人,却只对应四种品质的失误。
【胆大的人可以做肉饵,将丧尸吸引出街道再伺机脱身,胆小的人更适合室内活动,务实的人可以提着泡有消毒液与拖把的水桶,花一上午的时间专门清理掉血污,灵动的人则对外界的风吹草动起一个观望和预警的作用。】
见我发言完毕,警长的神色顿时有些喜忧参半。
[组织起几个人开合作社是不难,可难就难在怎么开得既有烟火气,又不至于天天失火冒黑烟~]
【所以您能给我点建议吗?】
[胆大的,胆小的,务实的,灵动的,是不是还缺一个擅长拿捏同伴性格的政委?]
【我倒是想让墨姐入伙,只是还没开张~】
[在有一个,我听说你那姑娘居多,我这先给你派个警卫员!]
【您等等,我还没——】
[阿杜!!!!!]
只听得警长朝不远处大声囔道,正与其他外勤成员攀谈甚欢的青年见势结束话题,随即朝此处赶来。
[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他?]
[他可是我亲徒弟!]
见我端起一副因没能拒绝而委屈巴巴的样子,警长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待会他倘若再给我乱点鸳鸯谱,我以后就把功劳全揽自己头上!
————
[快来快来!]
区区二十来米的距离,青年小跑几步的事情,警长却已是迫不及待的起身,他连连招手示意,要杜走得再快一些。
怎地,生怕我落跑不成?
[师傅,是你找我,还是...]
无非知晓我本人在场,青年才会自片刻前的谈笑风生变得畏手畏脚,眼神也一个劲的四下飘忽,没个定留。
[小子你给我听好,那姑娘手里可有一件非你做不成的事,好好表现表现!]
警长先是拍了拍徒弟的肩头,当即竟胡说起强行关联的话,青年自然堂而皇之的接受了这公开走后门的便利,嘴角、脸颊不由得堆积起名为欣喜的五官排列。
此刻,“蓝水晶”既是充盈的,也是锐利的,同时投射出足以扎穿两人的光,青年这才猛然意识到其接收的信息与事实产生了出入~
[要你坐你就坐,扭扭捏捏不像样!]
眼看自家徒弟转眼间便陷入踌躇与迷茫之中不可自拔,警长决意亲自动手。
只见他把持着杜的臂膀,像临时操弄着一具不太顺其意的人偶,强行令杜少得以与我肩并肩,腿碰腿,达成近距离接触。
公兔子,母兔子,放一窝,小兔子?
[人我给你找来了,你们接着慢慢聊~]
【你够了没有!?】
我的吐槽,我的反驳,似乎总会慢警长一拍。
人在前边走,话在后边追,我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还自顾自发出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就像一颗颗当空信号弹,彻底叫早已聚集于附近的耳目们察觉到了新的乐子。
【靠得太近了你!】
我连挤带推,只想离那高于自身的体温越远越好,青年诚然不是死物,我亦无法动用死劲,愈是这样,则愈需要对方的配合。
[唉哟我知道分寸,我替我师傅跟你说声对不起嘛~]
【知道分寸,知道对不起,刚才你怎么不提?】
思绪麻溜不过臀部,男方好歹先拉开了距离,以彰显其原有的绅士品格。
杜的衣物上,有股洗衣粉与汗水相混合的气味,经阵风这么一稀释,纵使其并未真正坐到左侧的远端,受惠于这短期存在的现象,因应激而充斥脑中,满是抵触与抗拒的想法总算趋近缓和。
[白羚,为什么你那么介意别人参与到你的规划中去呢?]
【不为什么,单纯看你不踏实,只是捡了个便宜,瞪得眼珠子都直了,往后指望你干什么?】
咱呐,属实乌龟吃秤砣,铁了心要避免与杜建立任何亲密关系的可能。
一个个,好端端的儿郎们,便是染上了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的毛病才会格外招致异性的反感与惶恐。
[至少给个机会,让我可以证明自己呗~]
【你没机会了!】
我果断起身,拍拍衣摆,便要离开。
临行前,仍思量着得跟墨姐打声招呼,待我将立秋安排进自家落稳,怎么着也得是两天以后了,
[筒骨楼,我知道在哪,到时我们一起——]
【你在威胁我?】
我能感觉到,这基于逻辑跳跃从而引发的危机预感,正使我本就淡漠的神情变得更加僵硬。
一改往日下意识回避他人目光接触时的窘迫,发觉就算盯着那双惊愕的双眼也并非什么难事。
尤其是到了这种时候,他人反倒还会回避你的目光呢~
————
【小鹤,中午有好好吃饭嘛?】
[还没呢,姐姐~]
【诶,为什么,这都快下午一点了。】
[没心情,没胃口,还有些后怕~]
【小鹤,你那什么情况,老地方躲好,我这就回去!】
[姐姐你别急,周围安静得很,监控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物,我就是闲得无聊,读了你书橱里那本《一起去找妈妈吧》的小说,才......]
【乖乖,你可吓我一激灵,话说,那好像不是恐怖小说吧?】
[很猎奇,很迷幻,既然是虚构出来的故事,为什么还要画出人物立绘,连设定背景也没有留白,非要让你觉得它好像就发生在你我身边似的~]
【小鹤,你一时看得太入迷太上头了,我当时也是这样,所以你听我的,尽管把书撇一边去,先做点让自己分心的事,我这就回去!】
[姐姐~]
【嗯?】
[天生注定是个美人胚子,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无论你有意还是无意,都极其容易吸引周围人的关注,其中有好人,有坏人,有轻薄的人,有虚伪的人,你难以避免的被各式各样的人关注,到头来,却发现连保护自己,乃至你身边所有在乎的事物的能力也没有,那将是多么可怕的未来~]
【......】
[......]
【小鹤,我没法立即答复你,待会咱们家里细聊,好嘛?】
[嗯,只鹤就在家里,也只能待在家里等你回来~]
伴随我迫切的摁下终止键,与小妹只鹤所进行的远程交流也戛然而止。
[完了完了,砸了砸了!]
兴许是意识到不该影响通话质量的缘故,又者是基于饭前苦口婆心的劝导即将白费,墨姐到了这时索性彻底宣泄了出来。
只见她猛地窜下靠椅,也许是自几天内其活动强度最大的一次,连发出那清脆的嘎嘣异响也显得无关紧要。
紧接着,她仿佛浑身不自在似的抓耳挠腮,嘴里念念有词,且来回踱步不止,使同场内青年杜丰予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艺术”感到目瞪口呆,他好不容易才化解了先前的迷惑。
【芋头咸饭,很是美味,除了芋头,还有萝卜丁,香菇,肉丝,干贝,和花生,难得吃上一回局里的大锅饭,只是我现在也没了胃口,就先走一步~】
墨姐见状,顿时上前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小白,伤痕文学看看就好,别太较真,也不要下意识投射到现有的生活中来,一旦你,乃至妹妹都被这些刻意放大了的桥段误了人生,往后我就算追到天边,也不会放过那些整天就知道给人致郁,致其抑郁的小说作者!]
墨姐看来是真的急了,这间阴凉通风的场所没能加持她继续维持一副心平气和,大讲道理的风度,她反而于顷刻间脸颊涨得通红,殊不知,还以为是遭出柜系的晚辈深情告白了呢~
【姐,妹妹现在情绪不稳定,又独自搁家等我,我得尽快回去陪她,你的意思我不是不懂......】
一点一点,半推半就,使自己的胳膊得以脱离爪子的束缚,摆明了去意已决。
[过两天,你还来呀!]
见拦不住我,墨姐只好做罢。
此乃姐妹间的真情流露,却叫旁人都给瞧了去,我与墨姐不约而同的看向杜,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场未能完全的座谈会,似乎也将因他而起,因他而落。
[妹妹重要,妹妹重要,快些回吧~]
彼此间略表歉意的相视一笑,促使青年更是起身恭迎道。
即刻,我便踏上了归返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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