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天空,光源却并未来自那令人感到安逸祥和的暖日,亦或者是云雾遮蔽下的那般阴霾黯淡。
若用我自己的话来说,这天色,宛如一盏高高挂于穹顶的白炽灯所发出,它功率强劲,且散射均匀,无形无影,便无法断定其原理,从而体感离奇且怪异。
鞋底摩擦,脚下竟有如玻璃制成的那般光滑独特。
环顾四周,则惊觉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百合花海之中的小径上,小径极其的狭窄细长,并一路延伸至花海的核心地带。
前,为何去往?
后,何故返回?
我几时到了这?到了这准备做些什么?
是游玩?是办事?是公开?是潜入?是主人?是亲属?
是前?是后?
想得多了,不免变得焦虑,当手掌下意识抚过腰肢,目光即刻跟随,却见自个正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连衣裙,连衣裙就连衣裙吧,总得检查检查不是?
好家伙,撩开衣领漏点,勾起裙摆露胯,叫我这个平日里穿惯了衬衫长裤的姑娘顿时感到自皮下由内而外的抵触,便不得不捂紧了衣物。
“是谁给我换的衣服!?扒了内衣内裤几个意思?”
“你要害我出糗,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埋怨归埋怨,可话一出口,转眼间倒后悔起来,倘若待会真刮起妖风,自己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踌躇迟疑之际,地面却自顾自运转起来,敢情小径竟是条传送带,传送带的伪装就是小径,它匀速且平稳,将我缓缓推向花海的中央~
花海中央,有片空地,空地之上,驻足一位女子。
只见其浑身**,中分长发,款款站立其中,似乎因重度缺氧而憋得紫青的肤色,令我难以持欣赏的眼光,打量她那具正青春的**。
传送带将我运抵该女子的跟前便不再运作,想必这位便是主人吧,随即我先行侧步至一旁空地,后径直朝她囔道。
【“**”!】
女子先是一愣,而后眉头微皱。
[我,不叫,什么“**”~]
像是许久未曾用过中文似的,女子以一字一顿的方式操起外地口音进行反驳。
【不穿衣服的就是“**”!】
【还有,快把内衣内裤还给我!】
而我,则像是吃准了她的口才,抗议的同时,也索要着需求。
女子听闻,不再发言,但嘴角微微咧起,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当即摇身一变,她也穿起了连衣裙,只是尺码偏大,完全不合身,怎么看,都像是提前将孕妇装套在了身上。
反观自己,这印有水果式样的胸衣,铁定并非自己的取向,但起码遮住了敏感部位,个人因此感到安心,思绪终得以投入开展正常的交流中去。
【你,还好吗?】
【皮肤紫青,这是严重缺氧的迹象呀!】
头一句乃是问候,使她脸上闪过片刻欣慰。
后两句乃是关怀,令她抿嘴显得委屈巴巴。
[看来,我的故乡,C国人,把你培养得很好~]
女子不住感概道,偏偏她话里那几乎呈现对立之势的用词,引起了我的关注。
【故乡?C国人?假洋鬼子才用这种称谓!】
[我,不是,假洋鬼子,我是,U籍C,人,移民,泉南,就是,我的,故乡~]
我被她一字一顿也要进行辩驳的态度给打动了,便打算转移话题。
【好歹你还有一副C国人的面孔,不像我,七八成的U国基因,导致我无论走到哪都吸引眼球,惹人惊呼,“呀,是外国人!”。】
[咯硌~]
像是自喉头滑动所发出的劣质笑声,再加上其凌乱的中分长发,灰白色的大码连衣裙,是既像贞子,又像伽椰子,让我不禁心疼她,是身处何等的困境,日久则发音都失了基调。
【你想过回来吗?】
【U国坏人多,阴谋重,虽然他们总会忍不住说出来,自诩多么的英明神武,可架不住次数多,天天变着法折腾你~】
[我,已经回不去了......]
【一时回不来也好,如今的泉南乱糟糟,到处都是丧尸,我每天不光要为了自己,还得为萍水相逢的同伴谋划未来,只求千万别发生超出我个人能力以外的事,不然到时真不知如何是好~】
女子平静倾听着,我自顾自言说着。
咋回事呢?
自打进了该空间,神经着实有些飘飘然,格外地轻松与惬意,兴许是潜意识也认为这无非是场混淆了多日经历的怪梦罢了。
也只有在梦里,我才能无忧无虑的打开话匣子,跟眼前这位,凝聚了多位同伴特点的幻影攀谈。
可事实真就如此吗?
龙门阵前,心中总有股莫名的悸动,它促使我愈发试图接近这位女子,而她就站在原地,再度泛起微笑,仿佛料准了我的打算。
近一些,再近一些~
直到不足三十公分的间距。
下一刻,我顿时将礼仪抛之脑后,虽是伸出右手,动作却犹犹豫豫,沿着对方齐胸长发的尾端,掌心先试探性的抚上了该名女子的脸庞,进而用手背一点点拨开其充实的黑发。
【您的模样,让我觉得很是亲切~】
我不禁痴痴凝望着她,像是见了久别重逢的前辈。
但于顷刻间,一股油然而生的等级感,尊卑感,彻底凌驾于我先前的轻浮,迫使我急切的向后退去,连退了两步三步,便只晓得低头看向地面,于尴尬中临时重组语言。
【我刚才都冲您说了些什么呀,还对您用了不好的称呼,真是抱歉.....】
[你认得我?]
【不认得~】
我低着头,摇摇头,肯定自己从未见过她,况且对方那充斥着人为因素的紫青皮肤,但凡见过,我且得铭记多年才是。
[那——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
【因为我能感觉得到!】
【看着有股朦胧的熟悉,看着倍感亲切的人,不该成为被我调侃的对象.....】
由于我尽盯着地面,便瞧见一双指甲些微有点长了的脚,它径直迈出两步,来到我的跟前。
[乖,乖~]
[你很好,很棒,C国会把你培养成才的!]
我很好奇女子正对我做些什么,索性便直起了腰肢,才发觉她正抚摸着我的头顶,由于梦境没有触觉反馈,导致没能及时作出回应,我不免觉得可惜,遂暗自埋怨道。
“二人要都是活生生的存在,那该多好呀~”。
女子间温情之际,却连连听得自远方传来嘎嘣嘎嘣的异响。
我颇为警惕的将目光错落开女子的身躯,顿时惊得瞳孔放大,那竟是该空间开始坍塌的征兆!
一块接着一块,薄如纸,脆如沙的背景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湮灭,大片大片宛如黑洞那般深邃的虚无,于眨眼间便侵蚀到了花海的外沿。
[时间不多了~]
【谁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
我被她不合实际的冷静逼得说不出话来。
【帮帮我!】
生怕自己也化为齑粉,我拉扯着女子的裙摆,求助的嗓音完全就是哭腔。
[宝贝,记得多想,多看,多做~]
说罢,她将双手抵在我的胸膛,一把便将我推了出去。
一开始,我是必然相信她的,可脚下再无支撑,羽毛式的落体,倒叫我看清了她自挥手告别至彻底被黑暗所吞噬的全过程。
我怕直叫,怕得直抖,于惶恐中下意识手脚并用扒拉着哪怕仅对下坠感提供心理安慰的物品。
然而,在这虚无的黑暗之中,我无处可逃!
下坠仍在继续,思绪却渐渐失调~
————
迷迷糊糊,又不知过了多久。
《圣诞快乐,劳伦斯》,这首我分外青睐的钢琴曲,也在一分一秒的走完它的前调。
我的感觉,我的思绪,都是在这闹铃声中得以回归肢体,主导现实。
身子有点舒展不开,是因为我正侧躺在沙发上。
怀里只听得窸窣,是小妹一并苏醒过来的信号。
缓缓睁开活像似昨晚熬夜过度,而未能通过睡眠缓解酸涩的双眼。
目光所及,人儿,物件,摆设,装潢,此刻周围的一切皆叫我倍感安心。
“总算回来了呀~”
我不住心想,在坠落之后,显然紧接了一段空白无内容,大脑单纯放松休息的浅意识期。
幸好现实与梦境未能产生哪怕五分之一的牵连,倘若我一胳膊肘受客观因素影响而失控甩向小妹,赔礼道歉事小,犹记多年必须。
[姐姐,你做噩梦了吧~]
【嗯,好梦跟噩梦混在一块,我也说不准具体是个什么性质~】
[我就知道,姐姐你好端端睡着觉,表情却显得越来越煎熬难受,肯定是做噩梦了!]
【鹤,那你怎么不赶紧叫醒我,也好帮我一把呀!?】
[姐姐,我试过推你喊你掐你,结果你就是醒不过来,折腾了小十来分钟,转眼你又平复下来,我就......]
【实不相瞒,我梦见一锅大杂烩,梦里有位女子,她就像你,立秋,阿暖,兮莉,乃至墨姐的整合,我和她聊了好多好多——】
[姐姐,天天往外跑很辛苦吧,我把位置给你让出来,你再多躺一会~]
说罢,只鹤起身驻足,顺手将后脑勺的头发扎起马尾。
【我想提前洗个澡,待会就不出门了~】
话音未落,我朝阳台看了看,可尴尬就尴尬在这,要换作往日,我会算好时间,例行巡视一圈,唯独今天,作息变更,如何应,如何答,小妹是按习惯做事的,她不会还觉得我有精力再去浪一圈吧!?
[好,我这就去给你取,随便哟?]
【emm,不拿连衣裙,不拿印有水果图案的胸衣和内裤~】
我自顾自说完要求,只鹤顿感疑惑而皱眉。
[姐姐,水果图案——是我的!]
话音未落,小妹毫不避讳的拉下外裤一角,证实这唯一的一套,便是她身上那套。
【嗐,我脑子还迷糊着呢,那就不拿连衣裙,其他你看着选。】
[姐姐,你也没有连衣裙呀~]
总之领悟到了意思,姐妹间一说一笑的事,只鹤径直去了我房间,而我连连擦拭起额角上的汗,快速抖搂抖搂衣领,只求多些凉风,去去暑气。
到了浴室里。
站在莲蓬头下。
很快便是一丝不挂,头发均匀涂抹了洗发乳的样子。
然后则将水龙头打开,这时的水温仍需要进行中和才叫体感舒适,相信再过不久,便是将浴缸盛满了水,充当起临时的游泳池,也消解不来这宁夏的高温。
果然,没有感觉,便不可以称之为真实发生的事不是吗?
归根结底,无非是梦得太清晰,太具体,太深刻,乃是生平头一遭,才会不知所措,陷入迷茫,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反倒受起了妹妹的照料,家里多得是半成品的食材,不枉我仓鼠似的囤积,令只鹤的厨艺不至于荒废~
只是,我无意间的一瞟,竟瞧见小妹的轮廓正泛起周身醒目的银光,周围尽是留白。
伴随着她挑选材料,选择用具,准备碗筷,一举一动,皆恰似现场直播那般即时流畅。
活见了鬼!
我与她明明间隔着一堵墙,这怎么可能!?
自掌心由衷传来瓷砖的冰凉与坚硬,此事便有如意料之中,却仍就出乎意料之外。
[姐姐,是衣服掉地上湿了吗?]
【不是,你听我说,我中午就吃了那两口饭,这下实在是饿极了,劳驾你再多放些配菜呗~】
[姐姐你跟我客气个啥,这当然没问题了!]
然而,我说谎了。
于特殊视角下,只鹤抓取虚无,又敲开了虚无,紧接着,便见她手掌翻动得飞快,欲图将虚无搅拌均匀,她之所以踮起脚尖,是为了拿到高处的物品,而后动用锐器,指尖另扣了下棒状物,则轻易剥下了类似包装膜的东西。
目睹此情此景,便不得不向自己颁布宣言。
某月,某日,赫萝,个体,揽获新的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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