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潜死了,死于悲愤与傲慢,死于痛苦和压抑。
登上东海珍鳌岛的那天,他就已经死了。
而今世间欺世盗名者多,真才实学者反默默无闻,纵览周人修道半生所为者何,便连修士自己也说不清楚。
看那遥远的镐京城里,方仙、玉京两道门依旧高高在上,数千里周土一切都好似国泰民安。
行走人间的却多是些无甚本领的修士,偏偏靠着一两套诡诈的手段哄得百姓喜笑颜开。
他轻狂过,如今却只剩下暮气沉沉的绝望。
世道如此,时局如此,岂非一人之功所能改变。
所以,他死了。
有世道如此,尚且不如死了,倒还一了百了,不必为此煞费心思。
岛上有个水潭,有一世他曾在此处冥想,也正是于此慑服为祸东海的玄蛟王。
而今,苏潜也追逐他前世的步伐,踏入水潭,避世远遁。
饿了便割自己身上筋肉为食,渴了便吸自己鲜血为饮,苦修折磨,一刻不停。
转眼已是十年,世间沧海桑田,颇多变化。
终于有朝一日,苏潜呈一具残破枯骨破关而出。
悟了,真的悟了。
世道如此,非一人一世之功所能改变。
避世,倒不如入世。
今日抛却此残躯,舍身再入轮回数百年,投身于此污浊恶世。
数百年后,或是被此世同化,化作常世间一抔枯骨,孤零零随风而逝。或是以一己之力扶大厦之将倾。
到了那一天,或可有开天辟地之功。
他回首环顾珍鳌岛,深深一礼。
此一去,或许再无归途。
但舍却此身,自当无怨无悔。
……
……
所以,苏潜死了。
他已无法在珍鳌岛上遗世独立的活着。
入世,然后变革。
或是被这个世界所改变,或是,改变这个世界。
又或者什么也做不到,到最后也只是一事无成,庸碌半生,衰老而终。
但即便如此,也好过在珍鳌岛上苟活。
今朝,活着倒还不如死了。
此一去便是数百年岁月流逝,到最后,终究还是成了沧海桑田,王质烂柯。
这一世,苏潜成了一个寻常的修士,于宗门内修行,靠着一手阿谀奉承的手段一步一步爬到了宗门长老的位置上。
忽有一日,灵智开启,竟然仿佛见到了数百年前珍鳌岛上发下的一场誓言。
回想自己前尘后世,古稀之年的老修士终究是忍耐不住,于蒲团上泪流满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终究不过是一介凡人,哪有什么本领改变这世道啊。
说到底,不过是在浊世中随波逐流罢了。
时至今日,就算还想和当年一样,却也没有了那份心气。身为长老的荣华富贵又怎能忘却,便是来世转生,他也要做人上人。
宗门殿堂内,悟得前尘后世的苏潜恭恭敬敬的摘下了自己的冠冕,置于眼前,朝着虚无缥缈的方向深深一礼。
再见。
有些时候,再见的意思就是,再也不见。
已经回不到过去满腔热血的自己了。
到最后,终究还是改变不了这个世道。
……
……
那天,有人死了。
一个曾经怀有满腔热血,立志要改变这个世道的人死了。
心死了,当然就是人死了。
后来又过了数百年,繁华的京城里,有一个年轻的说书人正自开讲。
说的是什么呢?
说的是,有那么一个修士,误入蜘蛛洞,反遭蜘蛛精抓去榨干,两个人黏黏糊糊恩恩**的事情。
旁人听的是面红耳赤,却兴奋莫名,更少不了使些银钱打赏。
路人当中,有人似是看不过眼,厉声呵斥。
“原本说书淫俗风气就重,到你这竖子口中竟好似春宫图录一般,说一场书只见你情情**竟连半点起承转合也无,便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岂不知,说书最重要的是口才,文笔,有起承转合方为上乘,似你这样的人,下作,恶心!”
苏潜只是脸上带笑,叫人赶走了这义正言辞的路人。
一场说书罢,他拱手辞谢过列位看官,转身回了后台棚里,脸上笑容不改,只是眼神却空洞已极。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当今世道,只要能说得好春宫图,看官们就很喜欢了,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你当你所说的那些我不知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可就算知道又有何用?若你真的那么公义,为何不见你在皇宫里斥责那些名满天下的宫中伶人啊?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苏潜于此地无名无分不过一届庸碌凡人,不过是个寻常的说书人罢了。
此世间,想来,已是再无光明。
今朝,我才是真的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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