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房间里，顾行缓缓讲完自己在荒芜之地经历过的故事，低声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去承担这件事的责任，我……”
老人打断了顾行，轻声说道：“顾行，你能有这样的心魔，我很欣慰。”
“啊？”顾行有些不明白老师在说什么。
“这至少证明你的心中还存有良知，证明你在做出不符合道义的事情后，你会觉得自己犯下了错误。”老人的语气并没有太多着急，说道：
“你知道吗？绝大多数人在将所有的罪行推给洛独后，他们心中的情感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受到责罚，而并非是自责。”
“可是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忘了，你们学习道术，成为神王神皇，成为元神级的仙人，又或是成为万人之上的主神，其实都是为了帮助那些凡人，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不是让这个世界多出这样一些悲剧。”
“这个物欲横流，人人为己的世界里，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学习道术。”老人忽然问道：“顾行，在最初的最初，你为什么会找上我，让我教你修行。”
“我是因为……自己的妹妹。”顾行眼神忽然暗淡，“并不是为了帮助天下苍生。”
“既然你是为了自己的妹妹，那你什么还是会让沐晴这样的悲剧发生呢？”
顾行愣住了，他慢慢抬头，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在沐晴的灵堂上，自己会以为是沐晴的哥哥。
“你的心魔会让你一辈子无法突破十三境。”老人淡淡地说道：“至于你是愿意一直瞒下去，让心魔一直纠缠着自己，还是愿意道出真相？”
“去出卖池渊他们吗？”
“错了就是错了，洛独也许有错，但你们也应该承受自己应该承受的责任。”老人的语气终于变得威严：
“我让你学习道法，学习咒术，是让你去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人，让你在未来不会看到你妹妹那样的悲剧被重演，而不是让你和师兄混在一起，去欺负自己的同门！甚至还因此害死另一个孩子。”
昏暗的房间里，顾行看着昨晚炼丹的丹炉，像是明白了什么。
*
在顾行走进长老殿的时候，宗主似乎在和一位青衣女子谈话。
看门的弟子告诉顾行，宗主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来，除了顾行。
似乎宗主早就预料到，顾行会在这个时间点过来。
顾行细细打量着坐在明烛后面的那位青衣女子，总觉得这个女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他又敢肯定，自己绝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青衣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明烛的行为举止没有之前那般随意，似乎这个女人的地位非同一般。
“顾行？”明烛站在长老殿的房间门口，“你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宗主。”顾行低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向您交代一件事。”
明烛悄然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女人，说道：“正好，有人也想听听你的故事。”
*
“你是想告诉我，那只将洛独逼到绝路的人，其实是你们？”
“是。”
“你觉得自己应该接受什么惩罚？”
“我……”顾行低下头，说道：“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身后的青衣女子轻轻摇头，示意明烛退下。
明烛向着女人躬身作揖，不敢多说什么，直接退出了长老殿。
这不是明烛的房间吗？为什么他要如此恭敬地面对这个女人？
这才是崇明在神域真正的模样，只是这幅模样比儿童要消耗更多的生命力，所以在平时没人的时候，崇明都会尽量变回孩子。
“你想见那个孩子吗？”
女人的额头上有一颗红痣，顾行微微失神，过了一会才想起回答女人的问题，疑惑地问道：“您是在说……谁？”
“沐晴。”
顾行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但他的心中忽然燃起了一丝希望，说道：“她……她还活着？”
女人没有正面回答顾行的问题，只是问道：“如果你不告诉明烛这件事，这个真相永远都不会被揭示出来。你为什么要过来坦白呢？放弃自己一切的荣誉，甚至愿意接受一切的惩罚？”
“因为我不希望我成为我最恨的那种人。”顾行低声说道：“我曾在我妹妹的灵棺前发誓，告诉她我不会再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可我昨天明明能阻止这件事，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发生。”
“这世上有很多你应该去恨的人。”女人轻轻摇头，“你知道么？在崇明天的神域，在那个阴暗的官场之中，无时无刻都有无辜的棋子死去。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以至于到了最后，连我自己都麻木了，成为了那些人的其中一员。”
顾行沉默了，这个女人应该是一位神域的大人物，只是……她为何要与自己讲这些？
顾行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那越来越眼熟的感觉，难道……这个女人是沐晴的母亲？
“我在想，这世上是否有人能进入神域那个阴暗腐败的社会，却能抵挡住那里的种种诱惑。”女人自顾自地说道。
顾行不太喜欢眼前这人谜语人一样的说话，只能在旁边默默听着。
“你是不是会炼丹？”崇明轻声问道。
“才疏学浅，只会炼一些普通的丹药。”
“已经够了。”崇明淡淡地说道：“过段时间，神域的丹王会来崇明宗挑选弟子，到时候你好好表现，等过了宗门大比，你达到神王修为的时候，他会带你去神域的丹堂。”
神域丹堂？就连长命锁中的老人都有些惊讶，说道：“顾行，神域丹堂可是神域最高级的炼丹堂，那里的修炼资源不是崇明宗能比的，那已经是十二天最顶尖的修炼资源了。这个女人敢和你说这种话，绝对是神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虽然顾行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要给自己如此丰厚的允诺，只能对着这个女人躬身行礼，说道：“谢谢，还不知前辈……”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崇明收起自己的衣袖，说道：“还有，洛独明天会带着沐晴去见你，记得对她好一点。”
顾行忽然跪下了，可崇明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好像这只是她的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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