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想想还有些可笑，是么？”崇明站在崇明宗监牢外的山崖上，轻声说道：“即便已经是个一百多岁的老人了，还是有些多愁善感。”
“年龄并不代表你会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怪物或是机器。”洛独站在崇明身后，她并没有变成孩子的模样，站在那里亭亭玉立。
其实洛独也没见过几次崇明的真身，她说这幅模样会增加她生命流逝的速度，只有神域上朝的时候才会变成这样。
大概是服用了幽冥饮魂丹后，已经不怎么在意生命力的流逝，变成孩子模样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但崇明现在这个样子，洛独还真不怎么习惯。
“我最开始准备告诉顾行，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那个叫沐晴的孩子了。”崇明淡淡地说道：“但我最后还是没能忍心。”
“顾行应该足够成为你的人选，我们证明了他的善良勇敢，也证明了他能坚守本心，跟着你去了昏暗的官场，不至于像你曾经信任的那些大臣一样，腐败昏庸。”洛独站在崇明旁边，双手撑在后脑，说道：
“而我也可以继续在崇明天摸鱼了。”
“其实我不太喜欢用这种方式去考验一个人的良心。”崇明握着手上的玉尺，说道：“这对于一个善良的人，有些过于残忍。”
“如果我不是个残忍的人，也不至于这样去折磨顾行。”
“这世上最硬的东西，应该就是你的嘴吧？明明你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不怎么介意别人用怎样的眼光来看我。”洛独看了一眼崇明，说道：“但他在荒芜之地毫无顾忌的使用红莲之法救你的时候，你真的一点感动都没有么？”
听到这里，崇明偏头想了想，说道：“忘记了。”
洛独没有再看崇明，他走到崇明宗山涧的虹桥旁，女孩坐在他的旁边，脱下那双镶着金丝的布鞋，露出自己光洁的双腿。
流水一点点溅到崇明的脚上，洛独在想，自己真的有必要做这样的事么？
“其实我这个人很奇怪，不怕死不怕残，再大的痛苦都能忍受。”微风吹过洛独垂落的发梢，说道：“但我害怕看见诚实的人被迫说谎，正直的人被迫弯腰，直言者被迫禁声，心怀正义的人被迫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洛独低声说道：“你知道么？在我被押进牢房，回头看到顾行依旧无动于衷的时候，我真的在害怕，害怕他变成芸芸众生，害怕曾经的那个顾行死在了他的心里。”
“看来那孩子没让你失望呢。”
崇明笑了笑，即便现在她是一个成年人的模样，她也依旧像一个小姑娘一样，靠在了洛独的肩膀上。
“洛独，你说……如果我年轻时候遇到了你，我会是怎样的命运？”
“我不知道。不过一百多年前，我应该是个真正的混蛋。”
深秋的下午并没有下雨，但是在这流水的山涧，瀑布拍打这崇明宗山下光洁的石头，竟然能看到微微的红霞。
*
那个女人没有向顾行交代多余的事情，甚至没有告诉顾行，为什么沐晴还活着，宗主什么都没说，只是让顾行回去等着。
“顾行，那个女人的实力非常恐怖，恐怖到我都没办法看出她的修为。”老人在长命锁中低声说道：“她给我的唯一感觉，就是深不可测。”
“能与丹王结交，并且向我许诺这种条件，这就不是什么一般人。”顾行想了想，说道：“但我亲眼看着沐晴被怨魂砸碎，为什么……”
“顾行，很多时候，不要过于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老人低声说道：“等到你修为过高的时候，会有很多方法骗过普通人的眼睛。”
“顾行哥哥！”
门外忽然传来了女孩熟悉的叫声，顾行的手忽然颤抖，他慢慢打开房门，女孩正背着那个每天都带着的青色背包，站在顾行的房门口，脸上笑容灿烂，天真无暇。
顾行向着门外看了看，沐晴在他眼前晃着手臂，说道：“我在下面啊，你低头看看我啊，我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洛独没有陪着你一起来吗？”顾行轻声问道，让沐晴进到房间。
沐晴放下自己的背包，从包里拿出给顾行带来的水果，还有一封信，说道：“这是那个大姐姐让我送给你的，洛独哥哥去找另一个姐姐了。”
“另一个大姐姐？”
“是啊，他说要把谁给带回来……”沐晴想了想，又说道：“哎呀，我都忘记他们说什么了，只记得要把这封信给你。”
那是一封神域丹堂的推荐信，只要顾行能达到神王，他就能凭着这封推荐信，去神域丹堂修习。
可顾行已经不怎么在乎这些了，他明白了自己未来应该做什么，也明白了自己未来活下去的意义。
*
洛独在青女的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敲门。
“你怎么舍得过来找我？”青女打开房门，偏头问道：“你现在不是在牢里吗？”
“已经出来了，我现在准备把寒素带回去。”洛独向着青女房间偷偷看了眼，说道：“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有必要偷偷看我房间么？”青女握着洛独手臂，说道：“要不进来坐坐？”
“不用了。”洛独挣开青女，“我就是过来把寒素带回去。”
“你真当我这是垃圾场？你不要的人就扔到我这，等你出狱了，再把人给带回去？”
“怎么你说话也这么难听了？”
“跟你学的。”
洛独是真的无语了，幸好这时候寒素从洛独身后路过，一把抓住了洛独。
“洛师兄！”寒素握着洛独的双手，眼睛里像是有泪水在打转。
看到寒素这幅表情，洛独怀疑地看了一眼青女，青女却只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我就是吓了吓他而已，真没对他做什么。”
“洛师兄，你带我回去吧……”寒素的声音慢慢哽咽。
这真的只是吓了吓寒素吗……
“没事了，青女姑娘是我的朋友，不会害你的。”洛独无奈地说道。
但寒素听到这话却吓了一跳，说道：“洛师兄，我不会还要……”
话说到一半，寒素又悄悄看了一眼身后的青女，面色恐惧地说道：“我今后不会还要继续当她的伴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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