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的想要卖掉的话,那就卖掉吧。”
他以丝毫不开玩笑的口吻道——
他的确是怀着诚挚的感情说出这番话的。
毕竟对于他来说、金钱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哪怕她告诉他并非是所有的世界都拥有着这样的概念,他也很难通过自己的思绪去理解这一现实。
而他所编织出来的手链、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知道会有不少人——不少生灵,哪怕花着所谓的高价钱买到手链高兴不已——
就连这份感情、他也并不是很容易理解。
只是、在看到她能够为自己编织的首饰而微笑的时候,他的内心有某种要被胀满的感受。
那么、这些首饰大概确实是很值钱的吧。
毕竟他可以以清爽的态度笑出来。
这种笑容、是在人鱼族生活着的领地,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也很难体会到的。
这一刻就已经算是清偿了他根本不值钱的劳动力,如果她想卖掉的话,自己再一次编织给她就是了——那么不知道到那个时候是否还能看到她喜悦的笑容——
如果能够再一次看到的话,他不但不会为了她把手链丢掉而生气,反而会希望她经常丢掉、卖掉他的手链。
如果她已经不会为了他所编织的首饰而高兴的话,那么,即使她留着那些手链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了——
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思考着的。
带着某种,近乎无所谓的态度——
他注视着的、只是她的心情和表情而已。
然而、那份祝福没能真正成为她的祝福,而是成为了诅咒这件事,却是当时送出了首饰的他,完全没能想到的收场。
那条手链、似乎本来是打算高价卖出的,只是考虑到、如果有真正的人鱼所编织到的首饰出现在市面上的话,很可能接下来又要迎来一波仿佛是沉渣泛起的老路数的骗术再次苏醒。
那条手链失踪了吗——在他暗自探访的时候、发现的答案当然是并没有失踪——
只是戴在了某个他最应该厌烦的人的手腕上。
那位、把她推向了死亡深渊的人——
如果那个人、是巴恩斯特珀尔帝国的女王殿下的话,说不定他这份愤怒还有倾洒的余地。
然而那条手链却是出现在了刽子手的手腕上。
是刽子手杀死了她、然而又不能说是刽子手杀死了她——
不祥的话语缭绕着的时候、她曾经告诉过他,对无法反抗上阶命令的人倾倒仇恨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不如说、自己的仇恨只能针对无法反抗上阶命令的存在,反而是下命令的人最希望看到的。
“你说这番话、简直就像是某种宣告一样……大概、是不可能的——发生意外什么的,是这样……对么?”
“嘛、当然啦,我可是不死之身哦,你竟然期待我这种不死之身会死掉之类的的,也未免太幼稚了一点。再说,我身上不是还有你赠予的、即使饿肚子的时候,随便卖掉都会很值钱的首饰么?”
他看着她露出的一如既往的爽朗地笑脸——
“我已经、原谅了女王殿下她们,那么他们那些本来应该作为责任人而存在的家伙,难道还要反过来怨怪我什么吗?”
思绪回到现在、他狠狠地吃了两大口雪泥。
他只是随便用勺子舀起来的两勺子,在口腔当中扩散开来的却是恰到好处的酸、中和了某些甜腻的口感。
同时那份冰凉尽管是穿在喉咙中的、那份被融化了的凉意,却仿佛是渗透在骨髓和血液的深处中一样——
很清爽的感觉、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冷静了下来。
仿佛是能抚平情绪的药、吃起来却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怎么?难道我的话、倒是哪里触动到了你的阴影吗?这么恶狠狠用勺子挖着冰块、在口中融化、吞咽、化开?”
艾梅没有吃雪泥之类的冷凉食物,却以极为冷静的态度调侃着他。
“大概吧。”他又舀了一口封存着小个头的水果的冰块在嘴巴中,一边咀嚼一边以抱怨的态度道——
“原谅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双方交互的行动。是强势的一方单方面的宣布——
无论是怨恨、还是原谅,处于下位者的弱势一方根本就没有权利——毕竟、即使表现出怨念的态度来,最终也只是能灼伤自己,对方不会有丝毫的损失。
而如果是处在上位的人不接受、不肯谅解的话,那么最终肯定是那位处在底部的生命走向既定的死亡。
甚至于、处在上位的人,感受到了爬上脊背的恨意的时候,自己反而做出了防备性的动作。
所谓的双方都原谅了彼此、基本都是强势的那一方,所描绘出来的虚假的画面而已,看起来好像是很美丽的景象,如果深入到那画卷中的每一个人的站位和经历,或许未必能得出同样的结论——
不对、大概是一定得不出同样的结论。”
“是吗。”艾梅笑道:“这难道就是上位者得出来的傲慢的结论吗?”
“……”
与其说是站在上位的人、得出来的傲慢的结论,不如说他是在看到傲慢之人,最终做出的断绝,而在内心深处留下的某些痕迹。
如果不是仰赖这碗清爽的雪泥冰、他方才的情绪肯定不会是单纯的抱怨就了结了。
那一定会变得和雪泥一样、不是冷静而是冰冷的感情。
然后在喷涌的时候、被宛如岩浆一般的灼热,将这些冰冷的情感融化掉,化为翻涌的浪花。
不过解释这个问题好像很麻烦的样子,他也根本懒得解释,嘴巴中咀嚼着雪泥,发出“沙沙”的咀嚼声之后,应了一声“是”。
“承认了么?”艾梅的手掌在水晶球上的纸张上揉按着,像是在模仿着他咀嚼着雪泥的频率一般。
两边的声音交织在了一处。
“嘛、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在你的身上、找到了某些——完全不同的答案呢。虽然你是人鱼、却也有着诸多无可奈何之事,你根本是在说谎——
与其说是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得出来的傲慢的结论,不如说反而是被某些傲慢的家伙伤到了根本。
只是觉得懒得和我解释、就随口敷衍了一声呢——”
“……”
勺子停在他的嘴边、稍微滞了滞。
他抬起眼睛——
想要观察她的表情,当然是完全做不到的。
毕竟她的全部表情、就只有一张被显露出来的嘴巴——
考虑到她自称的职业是骗子,那么即使显露出来完整的表情都未必能判断她的心境,何况只是露出一张嘴巴而已。
她可以随意用自己的表情来欺骗、可以让对方在观察的过程中反而彻底远离她的内心。
“嘛、嘛,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了解到这种程度?我是‘骗子’嘛,对于谎言反而比一般人要敏感得多哦。
同时、‘骗子’这种的又是占星师和魔法师之类的上位,对于对方心态的一点变动,确实是能够通过占卜感受出来。
乃至于、现在就连同你的仇恨的根源,我也能感受得到哦。
不能说我感同身受吧——那样太过于傲慢了,毕竟像是我这种基本完全是靠着自己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行走出自己的步伐的人而言,到底怎样才能体会到人鱼大人的心思呢。
可是、如果单纯是以局外人的视角,观察到的整个过程,我大概还是能有所感知——
也就是、比那边的吟游诗人,更像一个吟游诗人,用诗歌的形式把整件事讲述出来。
同时、也能像是一个真正的占星师一样,为你指明对你的未来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就完全是虚张声势的预言。”
“那么、你是否能像是真正的占卜师一样,给人以解决心结的办法呢?”帕特尔脱口问道。
“嗯?”她把头扭向了帕特尔——
即使是在弗利卡这种人鱼看起来,艾梅的头能够扭转的角度也过于大了一些。
就像是断掉了一样、非常随意在一些相当高难度的角度摆动。
在他看起来甚至稍微有些难受、甚至怀疑她的脖子会不会就此断掉——
但她却保持着身体不动、头随意扭转的姿态。
“我是在和人鱼先生说话哦、如果是你的话,恐怕是不大行的呢,我是没办法为你指明前路的。
不如说、我就连你迄今为止的经历都无法占卜、也无法像是讲故事一样讲述出来。遗憾、遗憾。”
“为什么?你不是——”
“占星师这种、占卜师之流,无论如何都只是在存在的东西的基础上预言——比如说、在哪里会降生一个了不起的孩子——
这孩子至少得是胚胎状态,我才会预言,我并不会去预言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将来在哪里哪里出生的孩子,会有怎样的命运之类的——因为可以想见,人都想要占据有着美好前程的预言、躲避悲剧命运的预言嘛。
所以在听到了悲惨的未来的时候,都会问怎样才可以躲避——
而在听到了令人愉悦的未来的时候、甚至会多给占卜师一些打赏的钱。
其实无论是悲剧的命运、还是愉悦的未来,不都是被占卜的人自己要去走的么,为什么在听到了美好的未来的时候却会给予打赏呢?
这不就好像是、本来应该作为预言者而存在的家伙,好像成为了决定者一样了……?
不像在下这种正经的骗子、会利用这一点,对每个人都说讨人喜欢的话,以此来骗钱什么的——
用这种方式、甚至可能比故意说出对方的悲惨命运,再花额外的金额去化解赚得更多呢,还真是相当有趣。”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要向您表明自己的立场,我无法对不存在的生命、不存在的东西进行预言,自然而然,我也无法对您进行任何预言。”
她高高地抬起下巴、指了指他,以嘲讽口吻道——
“毕竟您是个不存在的家伙嘛。您的存在,是以其他的同族作为替代,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要其他的生灵来代替您活着,一个自己没有活着的家伙,就好像是路边的小石子一样,你让我怎么对路边的小石子预言呢?”
“……”帕特尔一时语塞、从咽喉的深处发出吐泡似的声音:“可是、对老大,对这边的人鱼先生,您就……”
“是哦。尤其是你们的老大什么的,那毕竟是持有着和平常的生命截然不同程度的存在感——在预言他的前程的时候,无论是说实话还是假话,都算是相当累人的呢。如果不是他付出了足够多的金额,我肯定完全不想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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