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在……”
娜娜乌尔开口之后、却一时语塞。
是啊、她到底在诧异些什么呢？
虽然已经埋下了能够生长出更加雄壮的林木的种子、然而在那之前，她却也一刻也不想放弃探寻——
其实只是和她无关的国度、一个偶然的机会对她善意，可是两个人却都没有进一步关联的副团长罢了。
为什么自己会在意她到这种程度呢——
“说起来、这是你第几次处刑了？”
“嗯？”刽子手怔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笑：“什么啊、你这个问题——难不成、是担心我的手段不够利落，会给副团长带来额外的痛苦么？
嘛、看在您好像是真的关心她的份上，我也就不把您刚才的话语当做是对我的不信任，而是对于她的心意上了。
我告诉过您了，我和她没有私仇——任何私仇都没有。我之所以会处刑她，是我受到了命令——
而我没有受到需要特别折磨她的命令，肯定会用我娴熟的技术来给她个痛快的。”
娜娜乌尔又上前了一步。
刽子手眼中流转的神色更加凝重，但是脸上却还是带着仿佛不是刽子手、而是更温和职业的笑容。
“你还是不要再靠近了吧？如果你再靠近的话，那么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哦——？”
“泽莫菲丝副团长没有亲人、对么？”她环顾着四周：“我四处都没有看到——”
“啊、亲人的话，也已经犯下了叛逆的罪被处死了哦。所以、如果能够为她送行的人应该是一个都没有了——
本来、如果她没有犯下如此恶劣的罪行的话，大概还是会有一整个骑士团来为她送行的——当然、现在他们也在下面，不过我是说、以更加悲壮的情绪来为她送行的意思——
现在、他们的情绪却全都不是悲壮，而是痛快。现在我想圣骑士团的人，基本都期待着她死呢。”
娜娜乌尔回头的时候、看到了穿着圣骑士团服装的人。
他们的表情，看起来确实就像是期待着什么秽物被清除一样的表情——
之前偶尔在其他都市中看到过圣骑士团的成员，当时他们的表情，对于自己的副团长都是充满了崇拜的——
虽然达不到安布里泽特的狂信徒们对于莉莉特女神的程度，可是自己倒是能够在他们身上感受到某些比安布里泽特的信徒们更加真挚的东西。
安布里泽特的信徒们，信得越是虔诚，眼神越像是死亡一般。
不是这种闪闪发亮的眼神，而是死亡的眼神。
对比着之前他们的眼神、现在他们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假的般，仿佛没有任何深刻过去的影子残留下来——
她就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吗、泽莫菲丝？
然而、如果在不知道信仰的情况下，泽莫菲丝也可以看做是巴恩斯特珀尔帝国对她态度最善意的住民之一了。
虽然身上穿着黄金的盔甲，她也无法认为泽莫菲丝是个始终贯彻着冷酷的人——
正因为这份温柔残留着、她才能够做一个真正的战士吗。
她不由得产生这种想法、并且思考着——如果她不是安布里泽特的住民、也不是莉莉特女神的信徒，而是巴恩斯特珀尔帝国的一员的话，说不定自己对她也会是崇拜的感情。
“你——”娜娜乌尔深吸了一口气：“你这家伙，如果我没有搞错什么的话，你应该没权利攻击我。”
“哦？”刽子手笑道：“该不会是、你认为莉莉特女神的加护在这个时代依然有用吧？抱歉、如果是过去的话，您这份无端自信可能还真的有点依据。但是、在现在的话，就太过于陈旧了——
甚至可以认为是陈腐呢。我们现在不会对除了信仰女王之外的任何信徒给予特殊的加护哦，即使是您，我也会动手的。
如果是其他国度的，可能还会有点麻烦——但是、莉莉特女神的话，大概是没关系的。
凭借我们对安布里泽特的了解，您应该是不会受到任何保护的哦。您也许认为自己对安布里泽特来说很重要，不可缺少——可是来来去去，我们已经见到过数不清有这种执着的莉莉特女神的信徒了，却没有一个人受到保护——
真是讽刺，竟然一个都没有呢。
如果但凡有一个，我现在都不敢这么对你挑衅吧。”
“真遗憾啊。”娜娜乌尔冷静地道——
她现在正在尽量缩小和刽子手之间的距离，然而她却也知道自己能缩短的距离是相当有限的。
并不是不能跨越界限、而是，必须要在跨越界限之前，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同时还不能露出任何怯懦的表情来。
任何怯懦的表情，在此时此刻都意味着败北。
“嗯？”刽子手见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也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你难道想说你自己是特别的么？”
“我并不这么认为。可是、您好像，稍微有点不信守承诺，也不遵守规矩呢。”
“欸？我吗？”刽子手歪着头、用那巨大的砍刀敲击着自己的肩膀。
实际上、现在泽莫菲丝是靠在断头台上的——
雪亮而锋利的刀子在半空中——
用来斩断她的头的是那把断头台的刀，刽子手手中的刀就显得毫无必要了——
显然那不是处刑的刀、而是用来防身的，是她的武器。
然而可怖的是，她手中握着的那把防身用的刀，看起来染着比断头台上的刀更多的鲜血。
在阳光之下、都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辉。
她现在故意选择了、能够最清晰看到这把刀上的光辉的角度。
是为了威慑自己吧、大概。
娜娜乌尔现在却显得异常冷静——
是信仰的缘故么？虽然并不真心认为，会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保佑自己——但是、那并不意味着她对莉莉特女神的怀疑，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怀疑。
祭品从一开始就不会得到任何保护。
对于这一点、娜娜乌尔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之前都从来没有给予过自己保护、所有的美好全部都不是今生能够经历的，她对于娜娜乌尔的人生并没有过分期待过。
但是、这份不期待，也不认为会得到祝福的心性，毫无疑问也是信仰的虔诚。
认为自己不配、不值得，那么在这里失去了生命也没什么可惜的。
或许确实有像是刽子手所说的那样，无法认清自己的可悲的家伙，一心一意认为自己能得到加护，结果却是悲惨的结局。
对于这种事、与其说是毫不怀疑，不如说娜娜乌尔都是早有耳闻的。
然而、和刽子手所认为的，那些家伙是虔诚的信徒不同，娜娜乌尔认为那份期待正是她们不虔诚的证明——
正因为不虔诚，才无法认清自己根本是不配的事实。
如果莉莉特女神真的给予了他们加护的话，才是对于他们所遵守的规条的挑衅和不守信用。
娜娜乌尔比自己想象得更加不怕死——在那个瞬间，娜娜乌尔认识到了这件事。
如果自己活着的人生不会有任何指望、那么自己死后的世界，其实也就没有更多期待——
纵然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生命其实是对于不可知的伺候世界的准备，可是，在她真的相当靠近死亡的时候，她却发现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相信过那种东西。
那显现出血腥感的刀，一点都没有吓到她的时候，倒是然刽子手稍微有些被吓到了。
她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纵然是瞬间的眼神转变，不过娜娜乌尔为了平衡情绪，始终盯着她的眼睛看。
无论是她眼神的动摇，还是手中刀子的抖动，她都看到了。
“你果然、还是认为我不可能动手吧？嗯——？实话告诉你、你可能是太没见识了，才会对我这种家伙的‘人性’有所相信。对于我们来说，‘人性’之前是职业操守哦。相信我们会手下留情，可是比相信莉莉特女神会救你们可能性更小——
毕竟，莉莉特女神的话，还是有极小的可能，真的对你不一样的——那就算是我的眼睛瞎了。可是，我对于我自己的仁慈，是不会高估的。”
“既不是对于莉莉特女神守护我有什么期待，也不是对你的仁慈有期待。你随身握着血腥气这么重的刀子，怎么可能有什么人性呢。你刚才——不是说了互相不要用信仰来挑衅么？我好像、从刚才为止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语吧？反倒是你好像，率先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协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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