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蒙惊异地看着他——
“为什么、您这么激动呢?刚才好像也是——虽然靠着食物一时冷静下来了,可是气氛却有着某种变动。”
“啊、没、没什么。”弗利卡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在思考了片刻之后,做出了一个很滑稽的表情。
“我是在开玩笑?”
“玩笑?”
“你们看、气氛不是很沉重嘛,所以我很想开个玩笑来活跃一下气氛——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结果气氛不是变得更沉重了嘛——莱蒙在心里吐槽道。
弗利卡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理由太牵强了一点,可是似乎却在清醒着的个体中,有着意想不到的良好效果。
他们都接受了自己的理由——
他们都接受了连自己都感觉到相当不可信的理由。
他无法判定他们到底是如何产生这种心理状态的——
难道说普通的世界真的是这样开玩笑的吗?
然而弗利卡虽说也有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人鱼森之外的世界的自觉,可是他却也不认为自己有会产生如此严重程度的,常识误解以及偏移。
“接……接受了么?”弗利卡露出诧异的表情来。
“怎么?”艾梅悠悠笑道:“难道你还希望大家不把你的玩笑话当玩笑、而是当真么?”
“不——不是。”弗利卡连忙摆手:“我当然希望大家能够当真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大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呢。
我……我虽然真的是在开玩笑,可是、我却有着这玩笑也未免太蹩脚了自觉——
我在说出来的时候,甚至开始暗自责怪起自己的自以为是来,不应该认为自己有幽默感乱说话,还担心到底怎么解释才能让我出于正当心态的辩解显得不那么牵强呢。
可是——为什么完全不用我解释就接受了?难道说……外面还真的都是这么开玩笑的?我的担心完全没必要?”
“怎么可能啦。”帕特尔立刻纠正起他的误会来——
“如果是其他人神色慌张说出刚才那番话,是肯定不会被一笑置之的,可是、因为是您说出来的——所以才会显得相当有力度。”
“为什么?”弗利卡不解地道:“我可不记得我也用了和这边这两个激情辩论的家伙一样的【幻术】,而且这种术式——在这种大众场合我也用不来。
不是说力量上的问题、而是自尊心上的问题?如果是我要使用魅惑他人心性的力量的时候,大概会提前告知呢——
‘您好、请您稍微注意一下,我马上要使用操控人心的力量了哟,请您提前防备好’。
在岸边发出歌唱声来迷惑过往的渔船、还有在人家完全没有防备、睡眠的时候或者是进食啊,受伤了的时候的脆弱状态,我是不会做出这种举动的——”
弗利卡认真地说道——
刚才所谓的玩笑话并不是玩笑话、反而说“我再开玩笑”这句话本身是假话——
而上面的这些,也完全不是虚伪,他自认为还没有脆弱到要依靠编造这些话语来赢取他人好感度的必要——况且说是赢取好感度,他也不知道到底要赢取什么人的好感度——
“是人鱼的规矩吗。”帕特尔露出了佩服的表情来。
“真亏得——”娜娜乌尔脱口说道——
弗利卡知道,她现在的心性应该还处于相当不稳定的状态,现在说出来的话应该未必是她的“真心话”的真心话。
她曾经告诉过弗利卡、关于“真心话”之间的分别。
不见得内心深处的就是真正的真心话、也不见得思考和吐露出的语言不同或是相悖便是说了假话——
也许那些正好相反的言语、体现的是同样的逻辑。
弗利卡当时仅仅是把这些当做常识的教学记在了脑海中,不过其实他并没有弄清楚其中更深的含义。
之后、在重要的场合来迟了的瞬间,他倏然间理解了——
追求真心话,无非是想要找到对他人无法说出口的部分。
无论如何,在自己脑海中流转的、以及从口中吐露出来的东西都会出现矛盾的部分——
于是很容易比起说出来的话语,更想要倾听到说不出来的话。
明明内心中是厌恶的感情、说出口的却是“喜爱”,脸上也带着愉快的笑容;
而心中是喜欢的感情、说出口的却是“讨厌”,是哭泣的脸。
看起来、仿佛说出来的话都是虚伪——甚至是言语本身就是“谎言”的化身。
然而,在深层次逻辑,肯定是有同样的承载源的。
比如说、她的话语——
她肯定是欺骗了他的——
不需要担心、不需要害怕、她一定会回来之类的——
而她的内心中恐怕充满了澄明如镜的思考、以及各种纠结和矛盾,最终却还是选择欺骗。
正如他最开始选中了她、比起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更是对于自己身份的叛逆——她也是一样——
一见钟情是谎言——
然而、若是对方拥有着能够在自己第一次得知境况,就毫不犹豫思考着“就是这家伙了”,那么到底是被对方的身份、容貌,还是利用价值打动,其实不是都可以归为“一见钟情”吗。
说到底到底是一见钟情本身是谎言、还是之前对于这个词的理解就存在着极大的误解呢。
把它的纯洁性窄化了——况且、被容貌吸引,以及把摇晃的吊桥时心脏同时跳动吸引,真实而纯粹的感情、以及回归了动物的夜性,到底有什么高低之分吗。
甚至于、只能是生物之间——甚至更窄的范围是同种的生物之间才有一见钟情——
其实也同样可以对某样东西有着近乎一见钟情的感情。
那么、她会隐藏内心的不安欺骗他、他会隐藏内心的不安相信她——
或许确实也是出于同样的逻辑的。
因为她对于他有着“喜欢”的感情,不希望他一起受伤害;
而他对于她有着“喜欢”的感情,所以认为她不会受伤害;
彼此的相信与欺骗、困惑与平静出现了交错,分歧,最终呈现在眼前的就是无比难忘的一幕。
当幕布落下的时候、是为了迎接新的一幕戏剧——
然而落幕的戏剧却是永远落幕了。
哪怕再次上演同样的桥段、也不再是那一幕戏剧——
那么、去探究内心的思考,认为内心和说出口的话语出现了差别的时候,就认定说出口的是假话、而藏于心底的是真心话,其实是傲慢乃至扭曲感的思考。
既然想要把这番话的说出口、那么,把说出口的话当做是真实就不可以么?
把内心涌动的深层次、最终却没能出口的话语,当做是在无数种选项呈现在眼前,还没有做出决断的“选项”本身不行么?
违背了对方的意志和思考、深入内心窥视到未必是本质,也可能会偏离本质。
娜娜乌尔既然需要被催眠才能说出那番话来、并且不时还会引起她表情的扭曲以及周围倒吸冷气的声音,那么就证明她清醒的状态之下,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些话的。
清醒的状态不会说出这些话——难道这些不正是她其实是珍视着自己所握着的一切的事实吗?
哪怕在内心深处会不断告诉自己、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半点都不重要,她甚至嫌弃着这些东西,然而她却还是在努力维护着她不断告诉自己的,无须珍重之物。
说出口的话语、全部都是在维系——
波动着的情感、全部都是为畏惧——畏惧失去。
哪怕会强硬向周遭索取金钱、即使会被他人当成是疯子傻瓜,那些可能会破坏掉彼此和谐界限的言语,其实一次也未曾吐露出来的话——
那么很可能她戴在脸上的面具、她展现出来的假象才是她的真实。
她并不是在欺骗其他人、她从来没有欺骗过其他人,没有玩弄过他人的善意——她只是在欺骗自己,从头至尾——
不愿意玩弄他人的善意、便把一切感情都压抑于内心。
既然能够被帕特尔和莱蒙轻易谅解了杀戮行径,甚至她在矢口否认的时候,他们都是一脸同情,认为她是口是心非的话,那么实际上安布里泽特的状况就是糟糕到了,会有不少生灵认为把他们杀死才是仁慈的境况了吧。
她不知道么?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么?
嫉妒——其他人轻易就能拥有的东西、她从不曾拥有——
她这样开口——
可是、安布里泽特的话,从自己听到的、并不算全面的传言之中,那些人从出生开始,就基本被圈定在了境界之中,不能迈出安布里泽特的范围内。
之所以还需要娜娜乌尔独自拼命、是她是被选为“祭品”的个体——
安布里泽特存在着“人”们,对于纯血这一点的概念很执着。
实际上、安布里泽特生活着的“人”们,首先未必全部都是所谓的“人”,其次他们本身也没有什么纯血可言——
并不是什么必须要承袭下去之物——
他们一边把自己都认作是高贵之“人”、同时却又重视着所谓的纯粹之血,鄙薄安布里泽特之外的生灵们——是一切生灵。
若是【人鱼】、若是【不死族】、若是【吸血鬼】,或许还多少有着那么一丁点纯血的意义——虽说除了人鱼之外、其他的那些需要靠着纯粹的血统才能获得更强力量的种族们,也基本放弃了对于纯血的追求。
按照这些确实可以把力量纯合的族群的力量的标准,实际只要是纯粹的人和人之间的结合、都可以被称作是“纯血”。
人与非人之间的结合,就不能再被称作“纯血”。
可是、只要生活在安布里泽特的住民们,哪怕有着完全不同的外观以及力量、在安布里泽特之外的地方会被划归为其他生灵的存在,结合之后也会被称作“纯血”;
而安布里泽特之外的人和人结合、即使都是人类,也会被称作是“非纯血”。
纯血对于非纯血有着绝对的支配权。
在安布里泽特的领域最广阔的时候,他们或许还有着对外界的支配权,然而只在这小小一隅,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威风——
还想要维持着这种可笑的规矩,就必须要选作祭品。
娜娜乌尔正是在这样的境况下、作为被选中的祭品——
虽然告知年幼的娜娜乌尔,大概是家中的亲人不守规矩这样的理由,实际上她不过是上一任祭品被半强迫的状态下选中的延续。
原本就是不纯之血、却被强硬要求与非安布里泽特的生灵诞下能够被随意支配的小孩子——
那就是她的真实面目。
拥有着可以自由离开安布里泽特去供养众人的自由、却拥有着其他一切的各式的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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