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要毁灭了的话，你还会坚持到底是谁先动的手这种东西吗？还有我知道你差不多就又要搬出来不能欺负弱小之类的概念了——可是、无论从哪一种角度，哪一种价值标准来衡量，你都和‘弱小’的概念是完全无缘的——
反过来、我反而是弱小的一方——
无名愤懑什么的——不就是原本的胜者却变成了失败者、而失败者却在概念之中成为了胜者吗。虽然那在现实之中完全就是弱者的自我安慰而已——
就像是水母老兄一样——”
水母——帕特尔点了一份裹满了焦糖的冰激凌碗，其中的内容物选择了时令鲜果制作的天然雪泥，在听到了莱蒙的话之后抬起头来——
“像我什么？你也要点一份和我一样的东西吗？我建议不要，我已经受够了必须要和其他人保持步调一致的苦了——就连食物都要保持步调一致的话，我说不定会觉得太过恶心什么都吃不下。
如果你想点的话，类似的东西不就好了吗——对了、一份柠檬雪泥，你觉得如何？也算是和我点选的食物是同种类的，恰好不是一种味道。
毕竟我并不怎么喜欢酸甜口味的雪泥，更加喜欢口味层次更加丰富的——甜中透着酸、酸味之中还泛着一点点的苦味，在苦味之中还有一点辣味——
啊，对了，记得要在我的雪泥上浇辣椒酱哦，要最辣的那种，能够在雪白的冰沙上面显出一点点华丽的颜色来。”
“……”
莱蒙小声吐槽道：“那根本就用不着辣椒酱、你直接使用草莓不就好了么？”
“使用草莓的话，就不能叫做时令鲜果套餐了。现在距离草莓正式成熟的季节还早——虽然我知道这店内一定会储备着最新鲜的草莓——
不是利用人造出来的温暖种植出来的反季度草莓，也不是在营养液和培养皿中种植出来的，是天然的草莓经过高级的保鲜术式这种奢侈的方法留存的。
可是、果然还是时令鲜果比较好呢——”
“你是那种在这种地方格外挑剔的类型吗？哪怕味道是完全一致的，你也会忍不住挑剔时节什么的？如果西红柿没有籽粒就完全不想吃，以及也会讨厌在冬天的时候吃蜜瓜什么的？”
“讨厌的话——并不讨厌，毕竟味道一样嘛。如果有人想要请我吃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拒绝的，不会把盘子推到一边、然后说什么‘这不符合我的习惯’。”
“毕竟是水母嘛。”莱蒙继续刚才的吐槽——
“水母到底怎么了？一口一个水母、水母的，该不会是你对于自己也生出什么奇怪的荣耀自豪感了吧？即使我们确实合该被瞧不起什么的，我们的首领也希望我们不要随意惹事，可是也轮不着你来嘲笑我们——
至少我们是不会为了几枚银币就打人、为了一点点金币当众哭泣，甚至还要下跪什么。”
“那是当然啦、毕竟你们不需要付出任何金钱也能下跪——水母的骨头嘛，用肉眼完全看不出来呢。
明明根本就不是所有水母的意愿、当初可是相当出名的，既有去暗杀你们的首领的、同时也有完全拒绝你们的首领为你们指名的路径进而自尽的——总之、各种各样的选择都有。
可是到最后却要说是、所有水母只有一个核心思考用的头脑这种玩意来骗自己——
然后还要说避免了最大限度的牺牲之类的……”
“……”
气氛立刻变得相当古怪、即使是弗利卡，也嗅到了两个人之间弥散着诡异的味道。
他隐约记得在进入店铺之前，他们三个每一个都提醒自己在店内的规则之中，是不允许在店内进行争斗的——
否则轻则会罚款、重则会被赶出店铺，再重一点则是会被收拾一顿再也不允许进入店内。
他虽然觉得只是一间餐厅而已、是否能进入其中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可是似乎对于他们三个的任何一个来说，这里都不仅仅是一间简单的餐厅的概念。
说真的、他好像隐约也能理解，他们对这里的执着了——
仅仅是刚刚迈进来、还什么都没有吃，也没有和店主以及那位双马尾的女仆进行交谈，他也已经感受到了其中异常的吸引力。
这间店本身似乎有某种魔性、能够把灵魂吸附在其中——
他甚至怀疑这到底是一间正常的店铺、还是死后安置灵魂的店铺——倒不是这里有着亡灵聚集在一起的幽冷——
是此处完全是和谐、实在太过于和谐。
一些看起来不应该有所交集的生灵们也都很愉快地进餐、交谈着，除了自己身畔的、以及坐在自己对面的家伙，到目前为止似乎完全没有见到互相挑衅、剑拔弩张的——哪怕在外形上，这些家伙就是立刻开启战争也不奇怪。
若是基于店长和女仆的威压、这里却完全是一副和平景象，并不是在极度压抑的情景下随意扒着盘子的中的食物的状况。
温暖、和谐——基于这些，他才会觉得此处根本不像是正常活着的世界——
超脱了生死、只有灵魂在这里寻觅一丝美味，才可能会达到这种和谐——作为传承了特殊的典籍的人鱼一族的长者开口告诉他的概念——
他虽不至于对此深信不疑，却也并没有看到什么反例。
他想要看看、女仆和店长到底会不会插手——
然而落入他的瞳仁之中的、女仆和店长确实朝着这边看过来，却完全没有要管的意思。
只是、一间餐厅的主人对于客人的那种标准程式的温和表情。
如果女仆那双血红色的眸中、还有那么一点点潜藏着危险性的意思，纯白的那位老板就完全是平静的如同天空中的月轮一样了。
只是把月光洒下来、至于感觉到的是清冷还是温热，他仿佛没有更进一步忖度过。
他在把一团白色的东西丢入到热水中。
热气和淡淡的甜味在空气中散开来——
“嘁。”
他——水母、撇撇嘴，瞪着他。
凶煞的表情在整张脸铺平开来的时候，却化成了淡定的笑。
“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这样。每件事都把自己正当化、可是、那也没什么办法呢。我们必须要靠着这种方法活下来啊、不靠着这种手段就活不下来，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那些不能认可的死去、认可的继续保留着生命，然后重复着之前滚轮一般的生活方式，这又有什么问题么？”
“我就知道。”莱蒙吐舌：“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回答的。”
“是吗——那你可真幸运，这只不过是你运气好而已，也不是所有水母都像我一样是好脾气，你要是和其他我的同族说这番话说不定会挨揍哦。”
“你这番话都不觉得矛盾吗？嗯？”莱蒙发出了一声很像是轻蔑、然而他的眼神却又太过认真，很难让人感觉到他的瞳孔之中是轻蔑的眼神——
“矛盾？”
“又说着能够接受这种生活、可以任由自己像是踩着滚轮一样‘咕噜咕噜’转动着，同时也认可那所谓的，你们都使用着同样的大脑的那种说法——所有的核心事物都由核心的大脑来进行处理，可是——
既然所有的水母都是使用一个核心的大脑，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说‘幸亏我碰到的是你、才不是所有水母都是和你一样的好脾气’这种话？你们不应该整齐划一才对么？这边的你，完全没有对我发脾气——既没有想要出手打我、也没有想过反驳我——
那么其他的水母不也应该有着一样的想法、一样的做法，才能形容为——你们所有的水母都是只有一个大脑这种事么？”
“更准确的说、是核心的头脑，而不是靠着一个脑来完成这许多的事情。只要最核心的头脑想要把我们一起调动的时候，我们的思绪才会朝着整齐划一的方向摆动——
可是、你看着我像是那个核心吗？到底哪里像是那个核心？不是哪里也不像么？那么我的想法就只能表示我自己的而已——”
“是这样啊。”
“是这样……”
“可是、我之前在这间餐厅里也碰到你们的那位首领了。我也和他说了差不多的话、可是他也和你一样，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我什么的，而是恶心兮兮笑着，说‘这样也没关系’之类——”
“欸？什么时候……？”
“大概是——”他转过身去：“露西大人！”
“本座在哦。”露西简直像是闪现一样出现在餐桌旁：“请问你们有什么意见吗？还是说、终于要点餐了呢？钱包之中仅剩的金币都被榨干了的话，那么恐怕你今天是要赊账咯？还是说、想要和你的仇家娜娜乌尔一样，点一份不需要花费金钱的特别餐？甚至干脆去的其他客人那里蹭饭呢？
你最好现在就决定下来——到底是记账、还是其他人来帮助你付账。本店如果一旦要记下账单的话，其他人是不允许替你偿还欠账的——你可以走出这间店铺、再多写一张借条，转回店铺内再把钱付给我们——
可是、直接用相应的金额换走赊欠单是不可以的。
若全部都是这种交易手段、本店很可能会从一间正经的餐厅变成诈骗犯的共犯什么的。
如果是我们疏忽了，变成诈骗犯的共犯我们也不是很抵触——
然而、这种站在河边走路还想着完全不沾湿双足的想法，本座也好、白月也好，完全没有过。”
“你刚才就已经听到了吧？露西大人——我想要问的是，帕特尔的那位老大，上次我在餐厅里碰到他，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您肯定还记得，不是么？”
“本店倒也不是什么情报出售机构——偶尔会提供情报、到底还是要看心情的。”
“如果是我呢？我来问的话，愿意告诉我么？”帕特尔托着腮问道——
“怎么？你们的老大不小心走丢了么？你现在正在到处寻找他的踪迹？可是——要本座说的话，若是他走丢了，对于你们来说说不定是件好事哟，毕竟而核心的大脑不再运转了。”
露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如果你要是问他到底是有没有来过的话，你我确实可以为你点一下头，更多的——哪怕是你，也算是涉及到隐私了。本座也不是很奉行这些，纯粹是对那家伙不感兴趣，也不想占用过多记忆资源，也就抛在一边了——
能为你提供的福利，就是向你提供当天他点选过的菜的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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