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不能置之不理啊。难道是人鱼的骄傲吗，就像是刚才那位说的一样——”
有着一头蜷曲的浅棕色秀发的女子发出了干巴巴地、像是嘲讽一般的笑声——
“那么、如果您真的有人鱼的骄傲的话，那么阁下身上透出来的味道又是怎么回事呢？”
“味道……？”
“是呢、味道。”棕色秀发的女子用手指按住自己一侧的鼻翼：“那难道不是同族的、血的味道么。”
他的脸色骤然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回忆起这位女子进入店铺的契机——
在回想之后，他确认自己没有搞错什么，这位女子进入店铺的时候，自己果然已经把自己的一餐饭吃完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还能在自己的身上嗅到血腥味？
是鼻子格外灵活的族群么、还是——
不过在这里要是精神紧张可就糟糕了。
在不恰当的时机精神紧张就是不打自招——把自己不应该暴露的东西完全暴露在对方眼前。
在短暂调整了一番自身的情绪之后、他的手掌按在胸口，轻微地吐出了一口淤积的空气。
喉咙中泛起了那特制调料和生鱼的味道，同时还有附赠的小菜和饮料——
这大概也是【Moon Phase】的某种魔力。
许多食物在入口的时候会感觉到清爽、然而让其在舌尖和味道以及咽喉停留一阵子之后，会泛起莫名地酸味甚至腐味。
在【Moon Phase】点餐的时候、在食用下一餐之前，那种和谐的味道始终都会在口腔中织就成某种平和的韵律，直到下一餐开始——
下一餐进入口中的时候，在【Moon Phase】点餐的余味就会完全消失，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连同之前到底吃到了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都很难形成极深印记，直到下一次来到【Moon Phase】为止，都不会想起。
这也意味着完全不需要担心会影响下一顿自己要吃掉的吃食时的味道、也不用为了自己接下来的时间内吃掉的食物都完全不如【月相】而懊恼。
他本来以为这是什么普遍的现象，然而事实却告诉他，那完全是他的错误感觉——
至少他在后期观察到的，似乎他算是比较特殊的类群——
这是白月对他的特别照顾——或许这份体贴反而事助长了他的嚣张——
因为会忘却之前吃掉了同族的记忆，在之后按着肉体习惯性的模式重复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的压力。
不仅仅记忆会变淡、味道也会消弭无形——
到现在、他想这份罪过也不过是由他以及【Moon Phase】的白鸦和露西与自己一同承受，店面内的其他客人也看不出什么，看出来了那也是他自己的私事、不会有谁过多过问——
他也知道人鱼一族在除了自身的小圈子之外的地方，声名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恶评远远多于好评。
基于不了解、基于无知而诞生的偏见是再常见不过的。
没问题，喉咙里没有什么怪味道——
那么她或许只是在以自己听到过的传说来恐吓讽刺自己。
甚至可能只是一句玩笑——被一句玩笑吓到说出不该说的话语、让本来可以一笑了之的事态无法轻易结束的事完全不少见。
“您这是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在深呼吸之后、他朝着自己的掌心吹了两下，又朝着她的方向吹了一次气，不算强的气流却让她的头发飘了起来。
“这不是当然吗、我是人鱼，身上有人鱼的味道。如果我身上有人鱼的血腥味，那么大概是我受伤了。”
“完全不是。根本是消化的味道。”
“这也自然，我刚刚吃过饭啊，身体当然会散发出消化的味道来了——虽然我自己闻不到就是了。
难道你这家伙、鼻子敏锐到无论谁消化，都能在人家的身上嗅到消化液的味道么。”
他发出了“嘿”地一声：“那还真是太灾难了、你竟然还能鼓起勇气来餐厅吃饭就让人佩服。如果我是你的话、大概会躲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内，而不是在这种众多生灵同时消化着什么的味道。”
“那种当然是闻不到啊、再怎么说，也不会——不对，不应该说的太极端了，那我就修改一下措辞好了——
再怎么说，应该也很少有人愿意去承受难闻的气味还在进餐吧？至少我是完全做不到的。”
她的十指相抵、交叉，又扣在一起，从激动地站起来拍桌子也方便战斗的姿态变回到了坐在座椅。
扣起来的双手支住了下巴——
“您难道是把我当成那种喜欢虚张声势的家伙了吗？还是说您自己喜欢这么做？”
“……”弗利卡的目光斜向一边：“我才没有虚张声势。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就当我是好奇好了、毕竟我完全不了解你，从你之前的话语听起来，只能理解成是一个你能闻到其他生灵消化液、却还是忍不住来餐厅吃饭的有些自虐情结的家伙。”
坐在一边的自来熟的客人带着看戏的表情、把一杯冰冷的酒凑在唇边，灌入到喉咙中。
那张不同于人类的五官、在人类看来有些奇怪，在他的同族看起来还算是帅气的那张脸上浮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是消化液的味道、而是自相残杀味道。”她苦笑道：“好像是对我的诅咒呢，因为我也和您有一样的癖好，所以好像受到了某种诅咒了——
我对于虐杀过自己同族的生灵，总是格外敏感，吸一吸鼻子就能嗅到其他的做过这种事的存在的特殊气味。”
“……”弗利卡的眼睛已不再看她、咬住嘴唇，张开嘴巴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打呵欠这个动作并不自然，他却选择用这种动作来遮掩此刻自己越发惶恐不安的心绪。
“不是你——在心虚么。做了不好的事情，因此惶恐，看到特殊的生灵、表情严肃一点的，都会想着是不是和你一样，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由此来粉饰你那并不正当的的做法。”
“我倒希望是那样、不过——事实上无论走到哪里、也还是能够遇到灵魂完全纯洁的家伙，夹在异常的味道之中。
我从来不认识、也没有必要故意去美化的生灵——甚至如果问我的印象，我还会觉得太过凶煞的个体，却不会嗅到怪异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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