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穷奇 其四
夜已深沉,随着天幕中最后一枚升空绽放的烟花渐渐散去,这批驶回“朱雀湾”的战船中的最后一艘,也静止下来,抛锚停泊于港口之中。
结束了一天的海巡任务,尽管身体有些疲惫,不过那出海时的激动心情,一时半会儿倒也是无法平复,而这会儿距离天明又似乎还有好些时间,于是乎,担任舰长的武官便干脆利用这段倒长不短的闲暇时间,跟手下的大副两个人在船舱里相对而坐,“摆开场子”把酒畅谈起来。
“时光如梭,转头一望,老弟来到老夫帐下,已是一年有余。”武官一手拈着自己下巴上的小撮山羊胡子,对大副笑道,“老弟不愧是个奇才,于海事方面处处崭露头角,不论治军还是参谋,亦皆是颇为得力。说来也是惭愧,侯爷(定远侯)当初执意将你编入老夫船队之时,老夫原是极力反对的,觉得‘异邦之人,莽夫也!’现如今看来,侯爷确确是慧眼识珠,而老夫这落伍的‘守旧思想’,也着实得要改一改喽。”
一面在嘴上笑嗔着“老夫这便自罚酒一杯”,武官一面端起酒樽来仰头一饮而尽。
坐对面那位须发浓密的大副见状,赶忙摆手,连称“不敢”,也端起自己面前那只海口酒碗来豪饮一口,不忘双手托着酒壶,恭敬地为自己上官再满上一杯。
武官满意的略略颔首,觉得自己这位“洋副手”尽管不修边幅,其貌不扬,不过却是事无巨细全无遗漏,难得的面粗心细,真真是比那些徒具外表的“小白脸们”能干多了。
这武官本身就不是个拘小节的人,这时候心情畅快了,自然表现得也就更加的豪放。这是直接就拿手从自己面前那一小碟儿油酥花生米里捻起一颗来往嘴里一弹,吧唧着嘴,嘎嘣嘎嘣地嚼着,享受着口中那唇齿留香的韵味,不觉就诗性大发。
“老弟你看,今夜窗外月明星稀,你我二人,何不品酒论诗,做些风雅之事?”官摇头晃脑提议道。
大副好不容易将自己那一头纠结蓬乱的头发扒开一条缝来,扫出的一星目光,不明显地朝舷窗外那夜空中一瞟,只见就连起先挂在那天上的“半个月亮”这会儿都给层叠飘来的云朵给遮得严实看不见了,不觉有些尴尬。
大副差点没忍住从嘴里发出“噗呲”一声笑,赶紧将头发放开来重新将眼睛遮住,使自己尽量不去注意武官那副假装酸儒的滑稽模样,嘴上倒是没闲着,依旧是一口一句“将军所言极是”的奉承着,又端起碗来猛灌一口,立马就假装惊喜地大赞一声“好酒!”而后,便又作陶醉状,将自己珍藏多年(临时学来)的祝酒词从心底下翻出来了。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夜,属下当与将军‘品赏明月’,对酒当歌,唯愿开心到老,不叹人生几何!”
虽说话里带着很重的卡加迪亚口音,不过大副那举手投足,倒是将察依娜尔国内那些“斯文人们”赋诗作对时的姿态给学得个有模有样。
这男人以箸(筷子)击杯,张口吟诵,结果才从嘴里挤出“明月”两个字,就被船舱外头突然不知有谁大喊的一声“有人劫船”给惊得咬了舌头。
“嗯?这逢年过节的,究竟是何人在外无端生事啊?”
显然被扫了雅兴,武官面露不悦,将手头酒樽往桌上一搁,气呼呼的摆起架子,打着官腔,撸须正坐。
难得的表现机会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白白泡汤,大副心里头自然也是更加不痛快,当下便起身离席,三两步快走,撩开船舱帘帐来一头钻了出去。
“待属下前去一看。”
————
冰凉的海水有些刺骨,不过还可以忍受。佛斯趁着酒意,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摸上最后进港的那艘军船。
这“落魄贵族”对自身的潜入技术无比自信,对着空气中并不存在的观众们打着包票表示“这世界上没有谁比本人更擅长隐蔽了!”结果没想到,前脚才刚刚踏上甲板,立马就给人发现,并且受到了“盛大的欢迎”。
“有人登船!”
不知道是哪个人从哪个地方发出的一声警告,本来安静的整艘船上是霎时间,变得闹腾起来。
大作的警钟,紧张又不失秩序的脚步声,没一会儿,登上船舷的闯入者就被不断涌来的刀枪剑戟们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严实了。
“你是甚么人?”为首问话的这个军人,身披铜甲,想必是品阶稍高。
“嚯嚯,外国游客。”佛斯将摊开的双手左右一摇晃,以表示自己“两手空空”并不是什么威胁,而那只叫做“Universal nature(森罗万象)”的“小提箱”,则被他给留在了岸边。
“外国游客?”铜甲军人随手拉过一支火把来,就着火光将“落魄贵族”给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脸上写满怀疑,“夜闯官船,所为何事?”
“无需紧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只是想要出海,打算借个船而已。”
“什么!劫船?”一众兵士顿时紧张,纷纷举起刀兵扑将过来。
……
“吵啥呐?吵啥呐!是哪个家伙胆大扬言要劫船呐?”
把自己那一脸乱糟糟的络腮胡子给习惯性的揪着,一脚踏上甲板的大副在没好气的咆哮着,那隐藏在蓬乱发间的一行目光是朝着周遭“恶狠狠”的扫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左勾拳右直拳,然后是肘击,再加几个膝撞,还不忘记冲倒地不起的对手再落井下石的补上两三脚……那个“劫船者”的身影,这会儿正游刃有余的穿行于攒动的火把之间,笑得十分“猖狂”。
“吼吼!这家伙倒是挺能打的嘛……嗯,说起来,那个‘黄金骷髅’的纹饰……似乎让人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啊?”
侧身将迎面飞来的前两个士兵闪开,又不厚道的抬手将第三个被打飞过来铜甲军人给朝船外一拨。大副只是漫不经心的随手抓起条绳子往在海面上扑腾的军人附近一扔,依旧是在嘴上沉吟着,目光不转地盯在入侵者身上。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印记是……”
大副右手捏成拳头往左手心里一敲,正作恍然,就见着那个胆大妄为的“劫船者”,站在一堆被打趴的军人中央,慢悠悠的转向自己这边了。
“哎,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劫船者”耸耸肩,发出“悲哀的叹息”,不过立马就忍不住得意忘形的大笑起来,“这理所当然的,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比我更厉害了嘛!啊哈哈哈!”
“Hey baby!还等什么? Come on!”这个骄傲自大的男子冲望着自己的大副竖起中指做出挑衅。
有些目瞪口呆的大副足足花费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气冲冲的吹起胡子,抬起两只手来使劲拍响几下。
整齐划一的跑步声立刻响了起来,好几队之前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的火铳兵迅速聚拢过来,由大副指挥着,或蹲或站,举枪瞄准了。
“噢,不……”
“劫船者”见状两腿分立高举双手,明智又果断的选择放弃抵抗,那之前还残留在血管里的一点点酒精,这会儿也变成冷汗,从背后沁了出来。
……
——翌日清晨——
一则重磅消息,伴随着提醒集会的罗鸣声一道,传遍了整个“朱雀湾”。
没等到空地上临时搭建的讲台完全支好,心急的大副就大步跨了上去,一面享受着那种“为台下万人仰望”的成就感,一面摆出个趾高气昂的姿态来,将手里那张写满草稿的小纸片拿近眼前瞅了瞅,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
“诸位父老乡亲,南方水患方除,又适逢新年佳节,我定远城亦本当是人人欢腾、处处笑语。然而却偏偏有人,居心不良,趁着满城庆祝之际,做些不齿之事!”大副捶胸顿足,表现得“痛心疾首”。
这须发蓬乱的男人转而将士兵们拖上台的那只五花大绑的“粽子”抬手一指,声色俱厉。
“大家请看!就是这个贼人!昨夜竟敢胆大枉法,不但擅闯军船,而且还打伤官兵,实在可恶!故而被我等拿下,今日先行游街示众,再予收监,择日听候城主定远侯发落!”
……
“好吧,我此刻的心情,已经不知道该用‘怎么会这样’的惊讶,还是用‘哈哈,我早就知道’的淡定来形容才好了。”
夹在台子下面议论纷纷的人群之中,“日光石”斜眼瞟着台上那一脸傻笑的“落魄贵族”,头疼的叹息一声,按起了太阳穴。
“不不不过,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佛斯先生的所在,妳说对吧,艾丽安?”
试图为金发女郎排解“忧伤”的麟凰将先前从海边回收回来的“小提箱”又往自己怀里掂了掂,并且向着另一侧的蓝发少女投去些许期待的目光。
然而,也不知道脸色为什么会莫名变得“阴沉”,苍蓝**孩只是冲着察依娜尔公主敷衍似的略微颔首,一双蓝瞬便又转动着,半眯起来再次紧盯在了台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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