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穷奇 其三
这是无法改变的宿命——
曾几何时,苍蓝的少女与暗蓝的少年之间,横起了一条理不开的绳结,她越是努力地尝试进行解释,可是与那深蓝色身影间的距离,就反倒是隔得越加遥远。她拼命地追在那快步离去的背影身后,试图将自己唯一的亲人挽留,然而当拉住那条灰色披风的下摆,使之回转身来,映入到她眼中的,却又是一张冰冷得令人颤抖的脸庞;
这是无从逃离的宿命——
在不知何时、不知何地展开的一场恶战的最后,披头散发的察依娜尔“书生”
以手扶额惨笑摇头,放弃了与苍蓝少女之间的对峙。那笑声,几分自嘲,几分苦涩;那目光,几分无奈,几分悲凉;他说他跟她一样,都是被名为“真相”的宿命所束缚的悲剧,不一样的是,他所找寻的真相,其实打一开始就摆在眼前,只是从来没有被注意到,而她想要知道的真相,则仍然存在于漫漫前路的尽头,需要她自己,亲身去寻找……
……
与美好沾不上边的梦境,与其说是单纯的由潜意识中的记忆碎片拼凑而成,倒不如说真实得像是曾经经历过的情景的再现。也许,当然只是说“也许”——这是某种征兆又或者某种预示?预示着相同或者类似的事件,将会在不久之后的未来发生?
……
好不容易摆脱梦靥的纠缠虚开眼来,平躺在床的艾丽安有些出神的将头顶那木质的天花板吊顶注视半晌,目光稍稍往下移动,发现了那个使睡梦中的自己动弹不得的“元凶”。
轻合的双眼,缺少血色的苍白脸庞,“漆黑艾丽安”正趴在苍蓝艾丽安身上,沉沉睡着。那睡颜,很不安详,就仿佛正在遭受什么苦痛一样,眉心紧锁,满脸难过,那双粉白的嘴唇也在神经质地哆嗦着,絮叨些听不清内容的梦吟。
“原来‘恶意’也有做恶梦的时候啊。”
艾丽安“恶意”地想道,一面回顾梳理着自己刚才梦到的那些梦境,一面有意无意的观察着那靠在自己胸前的睡脸,忽然就没来由的,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是类似‘共生状态’下的‘记忆互通’?”这位蓝发少女突发奇想猜测道,立刻就大摇其头,极力否定自己萌生出的这个荒唐结论,“没可能的吧……”
“呜……呜……这是……宿命……无法改变……也逃避不了……”
黑**孩的呻吟还在继续,艾丽安抬起来伸出被窝的手在那头漆黑的发丝上犹豫着,停顿良久,最终还是叹息般的左右摇了摇,放弃了抚在其上的念头。
“宿命……吗?”
睡意暂消,艾丽安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黑女孩”轻轻拨到一旁,从床上坐起身来,边将那“宿命”两个字放在嘴中反复咀嚼着,边在眼下这间房中轻踱着步子,来带到窗前,将那两扇虚掩的毛玻璃轻轻向外推开。
缺少润滑的窗轴转动着,发出轻微的“吱嘎”一声响。
有热闹的空气以及明亮的灯光,随着窗外的夜色,一同涌进室内。
————
每年的正月一日至十五日这差不多半月的时间,是察依娜尔国内传统的欢庆新年的时间,在这期间,家家张灯,户户结彩,不论男女老幼,人人都穿上最喜庆的衣服走上街头,放烟花、点爆竹、赶集市、逛庙会,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再加上今年(公历017年)又是新王凤麒继位登基的元年,那全国各地的过节氛围可谓是盛大空前。不论是先帝驾崩的举国哀伤也好,还是国内各地的灾害也好,所有在过去一年中所遭逢的不幸,在此时仿佛都合着那噼里啪啦的声声爆竹声响,随着此刻眼前宽阔河道那些千姿百态的明亮河灯一同漂流着,逐渐远去。
“我的祖国卡加迪亚,每年也有类似的传统节日。虽然没有察依娜尔持续的天数这么长,热闹倒是毫不逊色的。”
两手抱满了不久前在打折商铺中“惨烈厮杀”取得的战利品,日光石欣赏着这条灯火灿烂的街道上载歌载舞的热闹景象,感叹着这座定远城中丝毫不亚于帝都的繁华,不时侧回头来同身后头的麟凰抒发着昔日情怀。
难得的节日,前后走着的这两个人在今天都换上了应景的服装。
雪白交领天青襦裙,这套鱼鳞纹的套装不管是款式还是做工都挺大众的,不过穿在麟凰身上,被其那与生俱来般的高贵气质给一衬托,那可谓是摇身变成清丽脱俗,再配上上衣外头罩着的那条同色金鱼刺绣褙子以及那一颦一笑的优雅姿态,要说这是从哪个大户人家府上偷跑出来玩耍的千金大小姐,相信任谁都不会怀疑(当然事实身份也确实差不多就是了);
而如果说麟凰给人以“冰清玉洁”的感觉的话,对应的日光石就显得“热情似火”了。披在这位金发女郎身上的衣物,被衣铺那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裁缝大叔称为“旗袍”,据说是专为“自信女性”量身打造,大红与黄金相衬相托的华丽配色,裙边一侧开叉直至大腿根部的大胆设计,再加上跳脱传统察依娜尔服装的宽松而裁剪成紧致修身的前卫风格,那穿在身上,可简直是曲线撩人、性感惹火。这不,看看街对面那个男的,走着走着都撞人家摊子上了,还仍然眼巴巴地盯着这头直瞅呐。
“真是令人怀念啊,自己曾经参加故乡‘天空圣城’所举办的新年庆典时的情景。”日光石深情地说道,仰望着绽放于头顶天空中的朵朵烟花,轻声而叹,“可惜后来,国家深陷于内战的泥淖之中无以自拔,别说是节日庆典了,就连笑容,在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从人们的脸上消失了……”
“呜、呜……想必日光石妳曾经,一定生活得相当辛苦吧……呜、呜……”感性的察依娜尔公主吸着鼻子,抹去眼角挂着的几颗眼泪,不经意地四下环顾,突然疑惑的发出“咦”一声,似乎是终于发现问题了。
“说起来,难得赶在元月十五这过年的最后一天赶到朱雀城,可是除开身体不适在旅馆休息的艾丽安姑娘,这么热闹的场合,佛斯先生又跑到哪儿去了呢?”麟凰歪起脑袋来问道。
“他啊,今天‘发癫疯’说自己在人多的地方闷得慌,于是一个人去港口那边散步吹风了。”日光石学着“落魄贵族”惯常那般摆出个“寂寞忧伤”的姿态来,调侃回答道。
“唉,是这样啊,还真是可惜呢。”察依娜尔公主惋惜道。
“是啊,但愿不会在那里随便‘拈花惹草’搞出些什么事来才好。”金发女郎同样“惋惜”道,那转动着的目光,似乎径直穿过了人群熙攘的街道,望向正南方向那一片与节日的欢腾气氛截然不同的,沉寂于夜幕中的海港码头。
……
一瓶烈酒,一张地图,独自立于高高防浪堤上的佛斯将“小提箱”当做凳子随手往防波石上一搁坐下身来,展开地图摊在膝头左手伸出跟食指来点在上头画着圈圈,右手则抓起酒瓶来,仰头猛灌一口,借着体内微微升起驱散夜寒的酒意,惬意的哈着酒气,沉吟分析起来。
“定远城,也即是所谓的‘南之朱雀城’,由于并不像察依娜尔国内其他城镇那样修筑城墙,而且近年来又籍由迅猛发展的经济,城市规模不断向着周边区域飞速扩张,以至于这座位于察依娜尔最南方的大城的地界轮廓,现如今,已经很难在地图上被规划清楚了。”
就着远处投来的昏暗灯光,佛斯低头查看起地图。
“虽然内陆的边界难以确定,不过这座城市的主要布局还是能够在地图上清晰反应出来的,陆地的港口,广大的海域,以及分布于海域之中通过桥梁与陆地相连的两座天然岛屿,还有这里的这个象征性的标注——几乎完全独立的一处人造浮岛。”
姿态随意的“落魄贵族”打了个懒散的哈欠。
“让我看看今天一早(应该)抵达定远城的我们一行目前所处的位置……大概是这个地方——‘朱雀湾’,因为临海边缘形似一只展翅飞翔的朱雀而得名吗?噢,从某种意义上讲还真是直白而且形象就是了。
“根据今天一天向当地居民们收集得来的情报表示,这座海湾是定远城辖下最大的天然港口,而且连通两座天然海岛的桥梁出发点,也正好建在‘朱雀’的两片翼尖上。‘市长’定远侯的居所位于正北面‘左翼’那座砖石桥梁尽头的岛屿,而南侧‘右翼’那座可以自由升降以供船只通行的钢架铁桥所通往的,听居民们的描述,则是一处完全军事管制的神秘兵器研究机构。
“而关于我们此次的目的地——通天塔,虽然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建立在距离陆地最远的那座浮岛上面……可是那随着海流漂泊不定的位置,究竟该从何找起才好呢?真让人伤脑筋啊。”
似乎是真的很头疼,“落魄贵族”抡着胳膊将手中酒瓶往海里使劲一扔,正百无聊奈的瞅着那空瓶子漂在海面上浮浮沉沉,那目光忽然就一亮。
一支旌旗飘扬的舰队,从那黑沉沉的夜色之中渐渐突显出来,驶进港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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