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之章
第一百六十六点五章 魑魅（过渡章 百鬼之章其一）
雾气渐渐消散，水源恢复充沛；
洋溢生机的绿洲，秩序井然的玄武城。
这一系列的变化，都象征着察依娜尔北方地区混乱的解除。
在埋葬古代亡者之后刚好过去一周的那天清晨，玄武城守将细川十六夜，亲自将艾丽安一行四人送至城门口。
“虽然对于之前‘自称盗匪’离开城镇的部分居民的寻找工作至今苦无进展，不过此番能够智取恶灵纠正龙脉，力促我玄武城回归日常，都是依靠了艾丽安姑娘你们的帮助。”细川言语之间，感激之情溢于颜表。
这位大和武士在道别之际，将转身欲行的蓝发少女从身后轻声唤住。他解下腰间佩刀交予她手中，并对她诚恳地嘱托一句“以后就麻烦艾丽安姑娘替在下保护好公主。”之后便遥遥挥着手，目送着再次踏上旅途的四个背影渐行渐远，直到被茫茫沙海上扬起的阵阵尘烟所遮掩着彻底寻不见了，这才转过身来，回到城内。
“不管是艾丽安姑娘那边，还是在下这边，大家在今后，都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啊。”
遥视着城中心那座通天的高塔，细川仰起头来，以目光跟随着塔顶那柱升起的碧华一道，望向云霄。
这位大和郡男人在脸上浮出一抹微笑，他此时正置身于热闹如常的商业街中心，内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遐想。以至于……周遭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忽而闪过的一面黑底白字的旗帜，似乎也被他“自然而然”的给忽略掉了。
————
醒目的浅蓝色发丝，瓷器般光滑无暇的白皙肌肤，一身游侠款式的着装中仿佛蕴含有某种魔力，在那衣服的表面上，流动着若隐若现的淡淡蓝光——
这时候兀自发呆的艾丽安，不自觉的就在自己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自己的形象”。
那个苍蓝色的形象起初是像只人偶一样，双目无神、面无表情的漠然立着，不过随着与阳光般温暖的亚麻色光影完全重叠，融合成为一体，那眼中便立时绽放出了闪亮的光彩。
喜，怒，哀，乐……
不同的表情在“苍蓝人形”的脸上交替变换着，单纯而真挚，可是曾几何时，散发着猩红暗光的黑气聚集而来了，逐渐与苍蓝的色彩搅成一团，界线愈加模糊，浑浊不堪。而在那之后，愉快的欢笑带上了些许掩饰，悲伤的哭泣也变得几分做作，那些原本率直的情感，或多或少的挂起了一丝虚伪的阴霾……
一时的失神，艾丽安拿在指间把玩的小茶杯险些脱手掉落。尽管这位蓝发少女及时反应过来调整坐姿保持平衡，不过还是有一小滴清水从那杯中浪出来，仿佛化作了半空中的一颗眼泪，轻轻滴落下来，伴随着内心中莫名涌现出的一丝悸动，于横放膝头的那柄狭长太刀的刀鞘上缓缓滑动着，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泪痕”。
“‘夕颜’正在哭泣？”
淡淡嘀咕一句，马上又撇撇嘴对自己的“多疑”表示自嘲，艾丽安轻拨着刘海，将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想从自己脑袋里清除出去。
今天是离开玄武城后经过的第五天，蓝发少女一行参照细川当初在地图上规划的捷径一路前行，果然如期抵达了人烟聚集的地方——坐落于群山与大漠交界处的一座无名小村。
就跟细川之前大致描述的一样，这个村子本身地处在一个相对不易引起注意的位置，村民们也是天性淳朴热情好客，再加上隔三差五的也时常能够碰见载货赶路的行商之流途经村子时停下来补给整顿什么的，因此艾丽安这几位外人来到村里的时候，除开好奇心永远旺盛的几个顽童，大多数的村民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时值正午，饭点刚好的此刻，村子中那一排排青瓦或者干草铺就的房顶烟囱上，都先后飘起了淡淡的炊烟。
在四人光顾的这家路边小店里，佛斯那张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闲不下来的嘴巴，这会儿依旧“叽呱叽呱”说个不停。
“人啊，都要学会善于观察，而要说到观察力啊，嘿嘿！我这个人呐，可是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敏锐哟！”四人小木桌对侧的这个“落魄贵族”那神态可谓是眉飞色舞，“不瞒妳们说，我的观察力啊，可是敏锐到了病态的程度哟！”
“落魄贵族”讲得唾沫横飞，先还趴在其右侧位置上有气无力“喊着饿”的麟凰闻言撑起上身来，来了精神。
“怎么个病态法？”眼放光芒的察依娜尔公主好奇问道。
“哼哼哼，本人的这双眼睛啊，可以见到人类最本质的面貌！”昂首挺胸的佛斯翘起大拇指来，颇为得意地点着自己心口。
“真的？”
“嗨，那还能有假！我给妳说啊，只有单纯的人，才会在我的视野中呈现出正常的样子！举个例子好了……比如说，不论是麟凰公主妳也好，还是现在正坐在我左侧拿手指不赖烦敲着桌面的，本、人、最、最、喜、欢的表妹（日光石）也好，妳们的灵魂都无比单纯，所以在我眼中所映出的，就理所当然的是妳们本身的影子啦。”
“噗！说得一本正经就跟真的一样。”“日光石”与自己对面的麟凰相视而笑，**话来冲“落魄贵族”笑嗔一句，“那表哥你倒是说说看，那些‘不单纯的灵魂’在你眼中看见的又是个什么样子呢？”
“这可就不太好准确形容了……比如说，一群满身铜锈的骷髅趴在地上哄抢着金币啊什么的，又或者是各种动植物啊什么的也有，总之就是千奇百怪了呢！”
故意拉长了尾音调侃着，佛斯目光无意一转，正好与其对面也好奇注视这边的蓝发少女四目相对，那瞳孔就像是突然被什么利器给扎了一样猛缩起来，不过也只有短短一瞬，那古怪的目光旋即恢复如常。
“呀，不过该怎么说呢？本人虽然是这个世界上观察力最敏锐的人，不过当然在有的时候也是比任何人都要迟钝就是了，啊哈哈哈……”
佛斯这样说着，一面打着响指向店里那位肩上搭着条抹桌布的小二招呼一声“点餐！”，一面不明显的别开脸来，嬉笑言他。
……
在这座无名小村落的后头，耸立着一座有名的大山，其名如山形，叫做“平顶”，由于受到大漠影响四季如春的气候，以及特产一种冰雪般晶莹透亮的美味野菌而在察依娜尔国内小有名气。
这山间有一条小道，当初只是村里人为了上山采菌之便粗略修建，后来有些前往南方经商的老板偶然发现此路实是穿山而过之捷径，因而纷纷出资平整拓宽，最后形成今日这般可容二马并行的规模了。
“哎呀哎呀——旱灾刚刚缓解，途经北方的旅人尚不甚多，偏偏村人传言这平顶山中近日有‘魑魅之辈’横行害人性命，不论何者，若无三五结伴，则死活拉住不许上山，要不是今日遇上了姑娘一行，敝人还不知道要守着一车货品在村里逗留几时。”
临时与艾丽安等人结伴而行的，是一位姓陈的富商。胖乎乎的体态，笑呵呵的脸上挂着两条细长的“鲶鱼胡子”，给人一种憨态可掬的和善感觉，不过只看看前头那匹驮着大堆货品累得呼哧喘气的瘦小骡子，再看看那一身穿金挂银却是捂紧钱袋独自行商的抠门架势，那平素里的形象那想必也是不言而知了。
空气湿润，冷暖适中。
行走在这午后的山间小道上，仰起头来，享受着阳光自那四季常青的树荫间倾泻下来，轻轻洒在脸上的感觉，几分怡然，几分惬意。
麟凰跟佛斯以及“日光石”三人走在前头，有事没事的相互间嬉笑打闹几下，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山路两旁那些平日少见的奇石异景。
陈老板与艾丽安二人，一个在中间，一个落在后面，都是不紧不慢的踱着步。
“哈哈哈——啷里个啷——啷里个啷——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这位赶着（剥削）骡子的胖男人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合着民谣风格唱吟诗句不说，那圆滚滚的身子走在前面还跟个天真孩童一般，步子一跳一跳的，那滑稽姿态为后边的艾丽安看在眼里着实是忍俊不禁。
“不过村里人诚不欺我，这山上果真是有‘魑魅之流’存在。”
前头的胖男人侧过半个身子来冲艾丽安友好笑笑，蓝发少女点点头同样回报以微笑。那些于树影之间，岩石后面时而闪动的影子，其实她打进山的一开始就已经发现了。
身子似牛，脸孔像人的，是一种早有记录的魔兽，叫做“旱魃”，据说是发源于常年干旱的地区；而另一种独脚倒生状如猿猴的怪物则是“山魈”，也是一种“恶意讨伐时期”早已发现并且记载的魔兽。
不过好在不论是“旱魃”还是“山魈”，都只是体型不过二尺的小型魔兽，除非是成百上千聚集成群，一般来说是很难对结伴而行的人类造成危害就是了。
“真是可怜呢，这些孩子们。”完全听不出一丝怜悯，如影随形的“黑色艾丽安”将两手背在脑后调侃起来，“起初经由‘混乱龙脉’而生，现在北方之地的魔力流动恢复正常了，相信就算放着不管的话，用不了几天就会自己消失了吧，呵呵呵……”
作为一个普通人类，手扶着骡背货物的陈老板自然是无法察觉阴影般的黑**孩的存在，依然在前头乐呵呵的笑着。
“其实这‘魑魅’专有所指，乃是山林间一股异气，吸收天地日月精华所化之妖怪，其善伪装，尝隐没气息，杀人于无形。”
憨态可掬的胖男人讲着讲着，右手抬起衣袖来，看似无意的轻轻一抖，立时便有一柄利刃自那袖口飞射而出，险险擦过蓝发少女脸颊，余势不减，径直钉到其身后老远的一棵树上，深深没入树干之中。
“话说回来，这‘魑魅’与杀手二者之间有些特点还蛮相似的，难道妳不这样认为吗，艾丽安——姑、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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