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卢西亚,弗拉明戈的起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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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梦里舞蹈。
金色的舞台,金色的衣裙,金色的长发,金色的花朵,一圈一圈,绽放在红木地板上。
他的头顶是一片琉璃星空,流光溢彩闪闪发光。狮子跨过巨蟹,双子骑上金牛,仙后优雅地牵着天马,抬手鞠一捧星尘,于是光点摇落,像雨像雪,纷纷扬扬落了他满身满面,他在发光。
台下尽是星星,人形的,细胳膊细腿儿,五角星的脸上一对豆大的黑眼睛,正在给他鼓掌喝彩,巨熊抬头闭眼,在幕后高唱:莎乐美,莎乐美!你的美丽让我沉醉!
他不知疲倦,踢踏,跳跃,手持贝壳样的夹板,珍珠从开口一颗颗坠下,系在手腕的丝带越拉越长他的周身都被透明的枷锁包裹,穿着沉重舞鞋的脚用力跺下,好像要把这地面跺穿,把这星光跺散。
突然从门口蜂拥而至黑压压的人群,个个头套黑布袋,手里拿着刀斧剑戟。星星们惊慌失措地逃窜,在锋锐下溃成灰黑的烟尘。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枪响,冰冷的子弹擦肩而过,他的手脚被冻结,碎裂,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巨熊的哀鸣和怒号粉碎在人们无情的进攻中,座椅被拆碎,帷幕被踩踏,狼藉的舞台黑暗笼罩,刀柄杵上他的后心,他痛呼一声,嗓音嘶哑。
可是舞蹈时的力气不见了,他浑身酸软,下半身好像没有了知觉,一双手抓得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同腿上如出一辙的痛。
忽然身下落了空,原来是那黑暗终于吞噬到了他的身上。
天空是暗的,没有了星星,就是空洞浓稠的黑,没有花了,金色的花凋零了,腐朽了,枝叶都成了黑洞的养分。
他就这样坠落着,坠落着,没有尽头,没有目的,他的身体被吞噬了,那黑洞就连他的灵魂他的思想他的一切都不放过,他开始忘记自己是谁,自己在干什么,自己为何在这,舞裙被枪打坏了,撕裂了,腿上的疼痛愈发清晰,随之而来的还有跗骨之蛆一样的寒冷。
他的手僵硬,脚僵硬,身体僵硬,摆不出笑脸,哭不出悲切,像是断了提线的木偶,他被主人抛弃了,失去了目标。
好冷啊。
能不能温暖一些啊!
他真的好冷啊!
骤然间他的裙子开始燃烧,一团妖异紫色的火焰从他的裙角缠绕上小腿,再顺着飘带蔓延到了胸口。他觉得自己的眼睫毛和头发都烧了起来,眼皮都是暖烘烘的,越来越热,越来越热,他浑身是汗,腿上的疼痛不甘心地隐退,身下望不到头的空洞突然明亮,耳边炸开了狂乱的纷杂,他难耐地闭上了眼——
啪——
亮着屏幕疯狂震动的手机尽职尽责得担负起闹钟的功能,却被金一巴掌拍到了地上,他顶着张睡眠不足的脸,用了足足一分钟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被子掀了,空调半夜断电,大夏天的,不是白天也能热死人。
男人认了命似的胡乱撸了把头发,低着头叹了口又长又衰的气。他睁着双朦胧的大眼拍着被子摸衣服,糊里糊涂套上了衬衫,裤子都穿好了才发现套反了,只得脱下来重穿,第二次,扣歪了纽扣。
困。
可是没办法,到点了,开工了。
凌晨五点,逼仄的化妆间里七七八八挤满了穿着小红裙的小姑娘,都是十二三岁,除了领舞的大上那么点,都是眉心点一点红,困的东倒西歪。有的靠着化妆台,还能撑着架子睡一小会,更多的站着站着就一头栽下去,幸亏有从小练起来的平衡力,在千钧一发之际险之又险地救下自己那张白白胖胖的小脸。
化妆师长得眉清目秀,脸嫩得很,看上去也就比领舞的小姑娘大不了几岁,一头凌乱的金发用鸭舌帽勉强镇压住,仍顽强不屈地左一簇右一翘,硬生生将那帽子都顶起来几分。
金歪着头夹着手机,熟练地给那面前的小女孩上妆,粉底眼影腮红一气呵成,嘴里仍是不停的:“不是我说你姐,我一个业界知名化妆师哪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单子就能接的······”
“诶什么叫我是死鸭子嘴硬我明明……”陡然升高的语调在看到小女孩一点一点的脑袋后又底气不足地落了下来,金伸手撑起她的脸蛋方便涂口红,他只开了化妆镜前的灯,希望那些大半夜就被拖起来参加表演的小姑娘们能睡好点,“好吧我接了个舞蹈团的单······她们没化妆师只能另找……”
“你这单子多少钱?”电话对面的女性语调平平。
“一个人一百八。”金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卖白菜啊。”秋的语调慢条斯理,有那么点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意味,但任谁都能听出她的无奈,“总是心这么软,到处不跑也不怕把自己累着,一个人一百八?你?他们怎么不去抢?”
“姐你别说了我接,我接还不行吗······”金把沾着口红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又取了根新的,把小姑娘转过去一拍后背,“得嘞走着!没没没我没跟你说话跟化妆的。”
女人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等着她的不肖弟弟给自己回拨。
杂七杂八的事情全部弄完已经是天明时分,金申了申腰,只听见脊柱咯嘣一响,他在心里悲叹祈求只不要自己大好年华就来个骨质增生这种中老年疾病,怎么听怎么不青春,全然忘了自己一个快奔三的男人,想青春也青春不了多久了。这两天跑的单子实在是多,奈何自己是真的舍不下心拒绝,长时间的低头弯腰导致脊椎问题都是化妆师常见的职业病,金早就看过医生,什么少做高强度锻炼多保养,迫于工作他都做不到,索性当成了耳旁风,在医生满眼的鄙视里当一朵安静的小白花。
他活动活动筋骨,继续和姐姐通话:“我说,谁的单子啊。”
“格瑞的,他的舞剧公演。”秋说。
话筒对面传来不算短暂的沉默。
“我不想去啦……”男人讨好似的撒娇。时间确实没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印记,多大的人了,还是个孩子样,声音都是带着少年气的清亮。
“你真的不去?”秋顿了顿,没听到回话,料想中的结果并未使她开心。她撩了撩脸颊旁的一缕垂发,冲着身旁满脸不耐烦地金发男性做了个稍等的手势,那人扳了张晚娘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大爷相,皱着双眉头的时候尤为险恶,是个出了命案就会被列为第一嫌疑人的典型案例。
“金,就当去免费看一场。”秋低低地说。
扛着二三十斤化妆包的男人压了压帽檐,深吸了口和着水汽的空气,只觉得大脑一个激灵,那些梦中的沉闷阴郁被驱了个干净,连带着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姐,是嘉德罗斯拜托你让我来当化妆师的吧?”
女性轻轻的笑:“你知道还这么拖着我?你要是不答应,他可要烦死我了。”
金咧了咧嘴,忍不住,闷笑出声。声音大了自家姐姐隔壁的家伙肯定听得到,他没胆子去惹一个随时会炸的火药桶,即便自己过去已经不知道明里暗里得罪了他多少次。那家伙的爆点千奇百怪,至今金都没弄清楚他到底看自己哪方面不顺眼,只能恨上天没给自己投个好胎。“行吧行吧,免费去看一场。”
公交到了,上班族簇拥而上,站在门口的金显然已经是习惯了如此盛况,挂了电话举高手机,随波逐流地挤上了早班车。
弗拉明戈在国内不是什么出名的舞种,这种被誉为西班牙国粹的舞蹈在过去的年间里并不受人瞩目,直至近几年才逐渐风靡起来,当然,相较芭蕾拉丁探戈这些,仍不算大众。
国内出名的弗拉明戈舞者,秋算一个,秋的搭档嘉德罗斯算一个,再就是近日升起的新星,格瑞。
这个被誉为寒冰中的火种的男人初露头角便斩获多个国内外奖项,以其内敛的气质,奔放的舞姿与俊美的颜值又同时俘虏了一大批粉丝——绝大多数姑娘们都是冲着后一项来的,毕竟这年头,颜值才是正义。
金自认为是个纯正的直男,也过了因为帅气的外表去追星的年龄,更没有什么奇怪的小女生情节,因为对于格瑞的关注非常正常的处于一个外行男性人士应有的几个形容词里:活的,公的,会跳舞。
哦,再详细一点:长得帅,跳的是弗拉明戈,叫格瑞。
至于其他的,年龄身高体重外貌细节生活习惯跳了什么舞女伴是谁,一概不知。
当然,对于格瑞和嘉德罗斯之间的爱恨情仇他也是没个概念。
事实上,如果不是秋这次的请求,金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和格瑞扯上什么交集。
不过当他沐浴焚香静心洗手,换好睡衣一条腿缩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苹果块,悠哉悠哉地点开秋发过来的演出名录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格瑞和嘉德罗斯,双男主。
史诗级大戏!颜值的对拼!粉丝团的撕逼!水军的狂喜!五毛党和复制党的胜利!舞技已经不重要了,谁在舞台上更加上镜更讨观众喜欢才是王道。
看看他们两个的关键词,现在的媒体第一要素就是吸睛,管他什么没下限都敢往上加,金估摸了一下,这两人背后至少被凭空编造出了三四个“xx门”,其内容千奇百怪到令人不得不叹服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同为一个物种,人家的想象力就像WS15,从一个眼神就能分析出八世代的阴谋论,到了他这里,顶多觉得格瑞眼睫毛真长。
不是就这有什么好拼的?金是真的不明白。
那么浓的舞台妆一画,那么亮的灯光一打,不管是谁上去都不会太难看,相应的,不管是谁上去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再加上观众离得远,能认出来你是谁都不错了,谁还顾得上颜值?
奈何已方队友点名道姓了要往死里GANK敌方势力一波,金怂,金惹不起,金只想明哲保身吃瓜看戏乐得他们神仙打架,非常没有义气地直接打算帮完忙就跑,跑的影都没了最好,至于他嘉德罗斯想怎么跟格瑞怼那是他的事。
别把自己扯进去就好。
当天金没想起挺早,头天已经奔波了一天了,加之看了一晚上八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应该睡他个一上午,十二点醒了,还得开着手机先打几局游戏,不到下午两点不能起,这是原则问题。晚上的舞剧,化妆都得在演出前再弄,去那么早干什么?盒饭又没有你的份,人家还指不定嫌弃你占地方,过会就被撵出去了半句废话都不跟你多说的。
可天知道嘉德罗斯那个龟sun……贵人一大清早就在他楼下按喇叭,半点公德心都没有的,小学思想品德肯定没及格,典型上课睡觉下课撒欢的主儿。
金蒙起脑袋准备当做没听见,不想低估了汽车响笛的威力,防御措施不健全,硬生生被这家伙闹了起来。
他顶着张半死不活的脸,冲上阳台对着楼下扯着嗓子喊:“行了行了别按了我马上下来!”
“那你特么快点!”嘉德罗斯回以一声分贝更大的怒吼。
这还不如他按喇叭呢。
揉着耳朵的金梦游进了盥洗室,焉了吧唧地刷牙洗脸梳头发,中途抽了个空努力扒拉开自己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的眼皮,仔细瞅了瞅镜子里面的人,觉得自己面色青黄眼底发黑,是个典型的天庭不饱满地阁不方圆,非常之不吉利,出门必有大难,遂又跑进卧室补了点简单的面妆,以期望能够人工改良面相。
待他终于下了楼的时候嘉爷已经等得异常不耐烦了,看那架势颇有他再不下来就自行上楼抓人的念头。金相信他绝对有这个行动力,说不定人家后备箱里就放了把电锯准备武力破解。
“你怎么这么慢?”大爷挑剔地看着金一身的大包小包,拽过来最大的那个,一个没注意,整个人都被带着往下沉了沉,“包怎么这么重?怪不得长这么矮!”
“……”就比自己高两厘米的人究竟是哪儿来的勇气?
他趁着嘉德罗斯转身放东西的时候对他做鬼脸,又非常有眼见的在他看到自己之前收敛了表情,即便如此嘉德罗斯仍旧是冷着一张臭脸,看着他的目光非常险恶。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金莫名其妙。
“你当后视镜是摆设啊?”大爷面无表情。
哦豁要完。
金随即一副“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的表情钻上了车。
还没坐稳就被前排的嘉德罗斯扔了一脸油条,豆浆不敢扔,好好的送到了他手上。
“快吃,早点过去彩排!”
“我去你受什么刺激了?”金惊恐地看着他,“给我送早餐还让我坐你车?你是想送我去剧院还是想直接拖我去山区灭口啊?”
“我现在就能把你灭口了你信不信。”
“······大哥你说今天我们打哪个砸场子的。”
“格瑞。”嘉德罗斯一个响指,“务必给我把他画的越丑越好,听到没!”
“大哥我说错了,我们今天去打哪一个幼儿园。”
“……”
车身在无人的车道上扭出一个**的S。
一路上两人都不安生,红灯闯了俩,被一个操着一口川普的交警小哥哥拦着俩人教育了大半个钟头,那普通话全程跑偏,金试图挑战解密,未果,遂维持着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到哪儿去的哲学状态一直到了结束,嘉德罗斯漠然的看着天空,显然已经走神到了爪哇国。
又这么鸡飞狗跳地开了十几分钟的车,终于从那惊心动魄的死亡赛车里滚出来的金发誓这辈子再上嘉德罗斯的贼船他就直播吃炒饭。
再香也不说,埋头吃。
原本他就是颗灰头土脸的黄花菜,现在彻底变成病危状态了,可还行呢,再来大点刺激他就和太阳肩并肩去好了,直接升天立地成佛,火化下葬都不用带的。
蹲在剧场门前的金吐到怀疑人生,明明八岁以后就没再晕车过的,这次居然破了功,攒了二十年份的胃摩拳擦掌准备好好表现,但显然他的主人并不领情。
拼命想要抑制自己反胃冲动的金连眼泪都快冒出来了,那该死的嘉德罗斯居然还一脸嫌弃地躲到了一边,气得金想冲过去打他一顿,奈何武力值不够,肯定打不过,只能悲哀地继续吐到胃安分为止。
“没事吧?”一只手伸了过来,拿着包餐巾纸,说话者语调有些迟疑。
“没,没事,谢谢。”金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努力抬起头露出个苍凉的微笑。
嘉姓混蛋终于上了线,绕到他身前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扯进了剧院后台,直接忽略了那个搭话的男人,金象征性挣扎了两下,没挣脱,索性等着这货拉自己进去。
进门前抬头看了眼,问他话的小哥面熟,挺帅,长头发,腰细腿长,一看就是个跳舞的好胚子。
“这人谁啊。”金扯了扯嘉德罗斯的衣角。
“格瑞。”嘉总的脸黑得像秋的剧团老板银爵。
“他……”
“闭嘴。”
“比你……”
“闭嘴。”
“高……”
男人回头,用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金:“几个月不见,你开口找揍的功夫见长啊。”
“……”金咽了口口水,缩了缩脖子。
果然进了剧院金就没什么事了,他找了个角落玩手机,午饭过了又刷了半天微博,直到手机快没电了才插上插头充电,然后无所事事地看着灯光背景道具跑来跑去,一双双大长腿晃得他眼花缭乱,闲得发慌又去找有关这场舞剧的资料。
嘉德罗斯的没什么好看的,他俩熟的快烂了,日常就是金毛之间的单方面欺压。女一号是个还算出名的小花旦,本来主要的戏份她就没多少,主角还是那两个。
他随意点开格瑞的个人资料,一条条往下拉,看进去多少也不知道,反正大部分都是看着字不知道意思的。
你把这些字单个放我面前,我都能给你念出来,换个顺序连起来,那就不怪我了。
这可是一维到二维的差别。
金空着眼神往下拉,一路拉到了底,就对着最后一张剧照图发呆。
这舞剧他知道,《卡门》,姐姐也跳过。
照片中的人紧身衬衣,高腰长裤,修长的形体清晰可见,他高扬着头,眉心紧皱,眼神却是不屈的。
“在看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他身旁的人拿着两杯水,金神色不变手指不抖,非常机智地把页面跳转到了游戏攻略上。
天知道这家伙走路怎么都跟没声音似的,周围到处都是呯呯哐哐,就他一个安静得跟飘一样。
“没什么——要化妆了?”金淡定地收起手机。
“没有。”格瑞欲言又止,片刻后喝了口水,侧着脸,“《卡门》我跳的并不算很好,你应该知道,当初最优秀的演绎者是GOLD。”
干,怎么今天什么小动作都做不成功!
金呵呵呵的笑着不知道该接什么,搜肠刮肚才从自己那点墨水里勉强榨出了点人话:“GOLD跳的是女步嘛,这不能比的。”
他拿着根眉笔无意识地转,技术非常烂,换手指的时候总是夹不住,格瑞看不过眼,帮他把眉笔捡起来放好:“先帮我化吧。”
“诶?会不会太早?”金嘴上说着,手里已经非常快速地把粉底和肌底液抓了出来。他怎么会听不出这是格瑞再给他解围,天知道他到底有多闲!
“到时候再补也可以,马上就要彩排了。”这个大明星出乎意料的亲和,话语间都是温柔有礼的,压根不似网上传言的那么高岭之花。
金半咬着嘴唇,这会儿他倒是彻底安静了下来,面前的男人是真的英俊,天生一张不过时的冷峻款,眉目尚且稚嫩,怕是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较金而言,还是个后辈似的存在。
舞台妆面多是看服装搭配和主题,金没怎么添多余的东西,他将格瑞的五官轮廓修饰得更加明显了些,拿着棉签将口红从里向外晕染,心道头一次看见男人用这个色号还不觉得违和的。
格瑞半垂着眼,全程没有说话。
结束后男人彬彬有礼地道谢,并答应了金合照的请求。
晚饭后才是真正忙碌的时间,金不是唯一的化妆师,但主角的妆面都由他负责,好在他经历的场面不少,也算是得心应手,除了嘉德罗斯全程给他捣乱,最后被抓狂的团长一把揪过去好一顿蹂躏。
舞团团长是个叫凯莉的小个子姑娘,笑起来又甜又可人,冷着脸也凌厉的像刀子,凑近点都能觉得她的视线刮得人皮肤生疼。开眼前最紧张的就是导演了,这个满场子检查各项设施的姑娘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最后一遍道具检查,金彻底成了闲人,剩下的补妆之类的工作其他人也能完成,他偷了个空,悄悄跑去了前座。
嘉德罗斯提前帮他定了位置,前排,风景独好。
这可是一场不能错过的表演。
灯光骤然熄灭,第一束灯光打了下来。
开场的三人合舞舒缓柔和,两位男主与女主在舞蹈里完成一个交接似的仪式,长裙纷飞,极尽绚烂的舞台重归于黑暗。
现在这片舞台只属于他们。
鼓点倏地激烈,舞步踢踏,热情与奔放于悲苦中迸发,拍手,剁脚,紧皱的眉头虽未纾解,但那舞姿慷慨狂热,格瑞和嘉德罗斯一次换位,一串串节奏飞快踢踏有声的舞步伴随着拍手声直冲云霄,像飞鸟心向天空,像北风呼啸怒号。
金骤然捏紧了手。
他掌心的汗濡湿了衣角,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一层一层的,干燥的口舌催促着主人寻找水源,身体却僵硬如木偶。
梦,梦里的花,梦里的裙。
梦里的黑暗,梦里的……坠落。
如同骤雨磅礴,如同电闪雷鸣,舞者们重重地踩踏着地面,夏夜的狂放属于弗拉明戈,它短暂,却美丽,它生于痛苦,但欢愉仍存。
动作定格,帷幕落下。
不是金色的。
后勤人员们忙着收拾东西,布景道具,倒水递毛巾,辛苦声此起彼伏。
金抱着自己的化妆箱,一声不吭。他受不了闷热的后台,满是焦躁和拥挤,径直跑了出去。
最好能找个没人的地方,谁都不在。
可是天晓得就连后门附近的观景台上都有人!
格瑞仍穿着演出服,衬衫马甲配马裤长筒皮靴,布料被汗水浸了个透。他点了根烟,没抽,夹在手指间,脖颈处的汗珠清晰可见。
金放慢了脚步,想从他身后悄悄经过。
“等一下。”格瑞的声音仍是带着喘的。
金加快了脚步。
“麻烦你,等一下。”不容拒绝的语气。
锐利的视线径直刺向金的眼睛,男人沉着嗓子,他是疲惫的,也从未如此清醒过。
“你知道GOLD。”格瑞放缓了语气。
金不做他言。
“很多人说,在所有舞蹈中,弗拉明戈舞中的女子是最富诱惑力的。她不似芭蕾舞女主角那样纯洁端庄,不似国标舞中的女伴那样热情高贵。她的出场,往往是一个人的,耸肩抬头,眼神落寞,动作却是热情悲壮的。”
格瑞掐灭了烟头,空气里仅有的一丝烟火气也消失的一干二净。烟灰在窗台上积了一小簇,他早在这里等了许久:“你觉得,GOLD经历了什么?”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舞者,她的每一次旋转都像是挽歌,每一次跳跃都用尽全力,每一个鼓点都如踩在刀尖之上。音乐为她而奏,歌手为她而唱,她是女王,只要在舞台上便无人能与她并肩。”
“可是她最后不跳了。”舞者低下头,声音沙哑。
金的瞳孔骤然暗了下去。
他没有后退,没有回头,站在原地,执拗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那人同样看着他,双目对视,看不见的火花点燃了空气。
紫色的眼睛,紫色的火焰。
金觉得自己又一次燃烧起来。
一缕月光打在他们之间。
无人,无风,晓月明夜。
“有人说她走了,有人说她因为疾病再也无法跳舞了,更有人说她已经死了。最开始我还不敢相信,但是嘉德罗斯的承诺绝不会是妄言。”
格瑞迈步向前,走到金的身边,伸手虚揽住他的腰,身体微微前倾。
一个漂亮的舞蹈开场。
他的目光从冷淡到狂热,压抑着的野兽咆哮磨牙,藏在肉垫中的利爪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金,你为什么不跳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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