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星星很淡的夜晚。
梦与现实交织在魅魔的梦里，再像是浮上水面的水泡一般破裂，徒留下幻影般的怪物，和早已死去的幽灵。
银色的长发像是瀑布一样披在床榻之上，几乎没有光的夜晚，也散发着迷离的光彩。
长耳是异于人类的象征，但是却异样地放射着魅力，令人的视线不禁投射其上。
怪物静静地将右手叠在理莎的右手上——纤长的十指交叠着，其中的一半，略微地颤抖着。
“……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连视线都没有回，祭品只是反问了幽灵的问题。
“她现在这个状态，好吗？”
“……”
“虽然已经被我的【自杀许愿】给吊住了性命，但是你妹如果没什么补完灵魂的措施的话，是永远不会醒过来的哦。”
“……”
祭品沉默着。
祭礼的小脑袋转了转，逐渐拼凑出了某个想法。
“你不会在想……要永远将她留下来吧？以这个形态？”
“……嗯。”
祭品丝毫不意外对方能够猜到祂的想法——同样是怪物的祂，是做得到的。
多么美好的愿景——美丽的，调皮的，只属于自己的，理莎……
梦里什么都会有……只要能够更多次，更多次地进入理莎的梦境里，无论是幸福的人生，还是依旧为人的理莎，都触手可及。
即使是悲惨的，疯狂的，无人问津的现实，自己也一定可以忍受的。
只要理莎在祭品的身边，祭品，就……无所畏惧。
即使死不了，也一定可以在理莎的梦里体验，即使无法有孩子，无法相恋的两人，也一定可以在一起——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他们。
即使是祭礼，也一定是支持祂的——毕竟，对于神明而言，无尽的生命也就是无尽地消磨时光而已。
“你真的——这么想吗？”
“……嗯。”
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地方——既然理莎也已经将自己“不喜欢祭品”的某个部分切离了出去，那么理莎就一定可以理解自己的……
即使是永远沉睡的美人，也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没有人类的爱情观的怪物，像是着魔般疯癫地想。
“……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吗？她能永远留在我的身边的话，我也就不会想要死去了啊。”
“是吗……即使你会爱上其他人？”
“……什么意思？你质疑我的爱情吗？”
祭品第一次，抬起了头——看向原本祂以为可以理解祂的祭礼，杀气蔓延着笼罩了整个房间。
“我从不质疑你的‘占有欲’，——不过，我要说的问题是另外一个。”
但是自称神的幽灵却轻而易举地将那能将一般人压垮的威压接了下来。
“梦境——是潜意识和表意识交互的产物，在梦境的世界中，所有感官都会被削弱：无论是感动，欲望，还是……爱情。”
“……”
祭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用眼神示意祭礼接着说下去。
“现实的感觉是梦境感觉的两倍以上——即使是单纯的叠加，总有一天，那些能与你在现实中见面的人，会取代那些只能在梦里与你交流的人。”
“到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再爱神崎理莎这个人了。”
“……我们常说梦中情人这个词，但是如果是‘只在梦中’的情人的话……呵。”
祭礼嗤笑着凡人的情感，像是嗤笑着过去的自己。
“……那，我应该怎么做？”
祭品淡褐色的眸子中，空洞没有光彩。
“我问你，你希望当你的妹妹与你在梦中缠绵的时候，‘另一个理莎’却在异世界的某个精灵的怀中依偎着吗？”
但是祭礼没有回答，只是持续盯视着虚空。
“………………………………不。”
祭品的眼神逐渐充斥了狂气，像是要将在虚空中的某个存在撕得粉碎一般暴躁。
“那……就是答案了——你不希望理莎的整个存在被撕开成‘属于你的部分’和‘不属于你的部分’吧？”
克苏鲁的小小神明总算做了一件符合祂的身份的事情——祂终于蛊（忽）惑（悠）了一个人——虽然是个怪物。
“……等过段时间，我找个机会带你去那个异世界——等我的力量恢复了。”
这个时候，祭礼提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好……”
随口回了一句，祭品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房间，随手带上了门。
祭品今天受到的冲击不亚于被一颗核弹击中脑袋——反正对祂而言也不致死。
发现了自己心中的恶念，占有欲不停地侵蚀着心灵，现在的祂，大约正处于自我厌恶之中吧——沉默的离去就是最好的证据。
“……”
听着祭品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祭礼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嗯哼~”
突然，随着一声香甜的呻吟，神崎理莎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眼皮抖动了一下，好像有醒来的征兆。
“叮！”
但是，随着祭礼的手中，乳白色的光芒一闪，那僵硬的身体再一次沉寂了下去。
“……抱歉，你还不能醒来呢。”
如果这个时期——以不完全的灵魂和全新的身躯醒来的话，整个多元宇宙都没多少人能够将那部分被切割出去的灵魂拼回去了。
“而我不行，所以，你还得睡一会儿……”
如果被祭品发现的话，大概会被误会吧——有种即使是个死人也会被祂干掉的预感。
“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略微露出了有些寂寞的眼神，祭礼在空旷的房间里低语着。
“……祂，想要成为人呢。”
“所以，待在祂身边的人，怎么可以没有完整的人类灵魂，而仅仅是一个附属品呢？”
祭礼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像是一个守望着果实成熟的孩子。
但是眼中的灰暗和苦涩，却是怎么都褪不去。
………………
祭礼和祭品，就像是同一条路上，相对而行的两个人。
一个从人类去往怪物，求取活着的真意。
一个从怪物去往人类，呐喊死亡的宁静。
即使是祭礼，也看不清自己和祭品前行的道路。
但是在短暂的碰面之中，也希望自己可以准备一份小礼物给祂。
——因为当彼此误入歧途的时候，对方反而是唯一一个能够矫正和帮助的人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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