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败者
薇姗缓缓睁开眼睛,发现金光已经完全消散了,天空晴朗,白云轻抚飞鸟,数以千计的人呆呆地看着她。
她不明所以地环顾了四周,而后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最黑暗的那段记忆似乎被某人看了个遍。
面前有什么东西瘫倒下来。
她看过去,忽然发现那是言氏,言氏单膝沉重地跪在地面上,脸朝下,看不到表情。
“是你……”薇姗逐渐愤怒起来,问,“是你窥探……窥探了我吗?!”
言氏低着头,忽然咳嗽一声,薇姗惊疑地看到他咳出了一口鲜血。
殷红的血液在地面上缓缓蔓延开来,让薇姗又想起来了那段自己好不容易快要忘掉的记忆,那时血里倒映着火光,像是在燃烧一样。
“告诉我……”言氏僵硬地抬起头,看向薇姗,薇姗诧异地发现这个男人脸上竟然是一副安然和平静的表情。
言氏对一切毫不自知,他坚持地问,像是在乞求:“告诉我……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薇姗想到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自己和圣女抱在一起的那一刻,明白了言氏是在问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迎着言氏渴求的目光,轻声地说出了后续:“后来,我和圣女去了轮亥,因为功劳……很大,轮亥让我和圣女一起接受学习,莱维德先生发现我体内魔力的储备太多,只能教我用魔法慢慢疏散、同化……一直到现在。”
“也就是说,其实你的实力和圣女差不了多少,是吗?”言氏居然笑了笑,“从能吃饭起就一直往身体里灌注魔力……十三年的灌注,无论如何也是领先了别人十三年吧。”
薇姗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忽然沉了下去,她轻轻挥手,一道巨大的水墙从空气中凭空浮现,覆盖了言氏身后的整片天空。
在她的料想里,言氏本该恐慌地求饶,可此时的言氏还是半跪在地上,咳嗽着。
“你到现在还是恨你的奶奶吗?”言氏忽然说。
薇姗眼神一凝,咬了咬牙,小声地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奶奶真的很爱你,真的很爱你,”言氏又咳嗽了一声,伴着一口鲜血,他说,“她在最后死前还有些许力量的时候,没有选择杀了蝼蚁一样的你们,和你们同归于尽,而是选择拼命击退了对你们最有威胁的我。”
薇姗一愣,忽然想到了奶奶临死前的那最后一声嘶吼——
“是谁!!!”
那声嘶吼让记忆里的薇姗和伊珊洛娜受了不轻的伤,最终的力量却没有向着二人扩散。
原来奶奶真正的目标居然是言氏。
“在别人的记忆幻境里,我就是上帝,我可以看到一切……”言氏的身子摇摇晃晃着,勉强站了起来,他向薇姗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同时一步步向她靠去,“只有记忆的主人还有实力非常强的人……他们才能发现我,万幸,这次我并没有被提前发现。
“我能看到你在深夜里的窗边看星星,也能看到你的奶奶在深夜里偷吃野菜,也能看到她在冬夜里,悄悄搂住你,给你取暖……”
他终于走到了薇姗身前,他重重地靠了上去,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笑着说:“你的奶奶真的很爱你,也真的很强,她本不该就那么死去,但她选择了死在你的手里,带给你所谓的……功劳,还在最后拼尽了所有残余下的力量,想要给你驱散未知的危险。”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原谅她吧,她是个好长辈,好亲人,只是体质不允许她成为这样的好人。”
薇姗呆呆地站在原地,茫然地抱住怀里无力倒下的言氏,感受着言氏缓缓向下坠落的身体,记忆里奶奶的面孔忽然冒了出来,她在薇姗的面前慈祥地微笑,说:“回家啦?小薇姗。”
“不……不要……”薇姗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她松开言氏,任言氏倒在地上,自己则是疯狂向后退去,她模样癫狂地向四周筑起一层水墙,想要阻隔所有光芒和气息……尤其是那道幻影。
但那是幻影。
“小薇姗……”记忆里的奶奶犹豫着问她,“你想学魔法吗?”
“我……”薇姗迟疑了一下,说,“不想啊奶奶。”
“是这样啊……”奶奶笑笑说,“吃饭吧,小薇姗。”
“奶奶……”薇姗轻轻闭上眼睛,流下泪来,“我从来都不想学什么魔法……我真的只想和你在一起啊……我们一起吃饭、看星星、睡觉……奶奶……”
她的身体向后倾倒,沉重地倒在了场外。
莱维德看向身边,发现伊珊洛娜已经不见了。
就在薇姗即将坠下三米的剧坛时,一个身影如光般冲到她的身后,轻轻把她接到了自己怀里。
伊珊洛娜看向倒在自己怀里的少女,对方紧闭的眼角溢出泪来,泪水划过脸颊和发梢,滴落到地面。
“我爱你……”昏迷中的薇姗表情痛苦地说,“对不起……”
伊珊洛娜沉默地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扶在肩上,一手穿过腿下,将她抱到了莱维德的身边,铺开斗篷,让她躺在上面。
另一边,西泽也已经派人将言氏抬到了马车里,直接送往城堡接受皇室医生的治疗。
她看向西泽,西泽也刚好看向她。
二人的视线交织着,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有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谁都不知道,他们只是看见言氏在水墙中游走,而后化出一片金光,一眨眼的时间,言氏就跪在地上,吐出血来。
“这要怎么算?”西泽问。
圣女看了看怀里还在昏迷,表情让人心疼的薇姗,又和莱维德对视了一眼,轻声地说:“漆泽拿下一场胜利。”
声音虽小,却掺杂了魔法,能清晰地传达到每个人的耳朵里面。
全场寂静,而后猛然沸腾起来。
“漆泽!漆泽!”有人这么欢呼着。
“言!言!东方使者!”也有人这么喊着。
这一切都和西泽没有关系,西泽只是负责站着,然后就拿下了一场胜利而已。
他看着马车远去,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下一场……”西泽说,“让我们欢迎一个人吧。”
观众席上,一个满身洁白的白色男人站了起来。
满身洁白不是夸张的修辞手法,而是因为那个男人就是白色的。
苍白的病态皮肤,白得像是被颜料染过一样的头发,白色的宽大斗篷把他整个人罩在里面,白色的长衫,白色的腰带,白色的长靴,甚至是白色的剑鞘。
他整个人都是白色的。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相当显眼才对,可直到他站起来以后,身边的其他人们才意识到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存在。
寒气开始缓缓蔓延。
现在才是初春时节,不少人还穿着厚绒领的长袍,但那股寒气像是从长袍细微的孔洞中钻进去一样,让人感觉如处冰窖,森森寒气不绝。
男人踏出一步,斗篷轻轻打开一点,露出纤细的身体。
他一步步踏在地面上,地面顿时冒出无数霜花。
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不由得大惊地叫出声来:“白……白爵!!”
全场寂静。
不会有人没有听说过这位雪川域爵士的传说。
因为他的传说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很多人连他都当做了诸多传说的一员。
莱维德和圣女的脸色凝重起来。
西泽看着白爵一点点靠近,来到了他的身边。
二人对视后,西泽点了点头,白爵安心地眨了眨眼睛。
西泽倒是不怕冷的,因为他手上的剑盒就是霜寒化身。
圣女皱了皱眉,有些好奇地问:“白爵不是在雪川域吗?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到了,不应该光送信就要花上不短时间吗?”
西泽挠挠头,说:“你的咕叽……我借用了一只。”
圣女愣了一下:“所有咕叽应该都会把行踪给我报告啊。”
“一些……小手段吧。”西泽想着躺在马车上的言氏,心想言氏真的帮了自己很多。
圣女闭上眼睛,过一会儿睁开,紧张地说:“那只黑色的咕叽呢?!”
白爵咂咂嘴,用非常低沉又好听的声音说:“鸽子煲挺好吃的。”
圣女如遭雷劈一样呆愣在原地,而后眼中忽然涌出泪来,白爵和西泽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圣女很快地用袖子擦擦眼睛,恨恨地瞪着白爵。
莱维德站起身来。
“第二场,轮亥出战,”莱维德说,“四贤者之一,莱维德。”
白爵挺直了身子,看着莱维德,说:“漆泽出战,雪川域领主,泷铧。”
——————
言氏睁开眼睛,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艰难地想坐起身来,却感觉身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
视野逐渐清晰,他也终于看清了是什么在自己肚子上压着。
理所当然的,是弥修。
除了她还有谁敢这样对天旦使者?
轻轻把她放在自己胸口的左手拿开,言氏坐了起来,窗帘紧紧拉着,连风都进不来。
他轻轻闭上眼睛,回忆着自己所见到的东西。
画面一直从萤火虫到火海后的天空,他终于回忆完了所有自己所见到的。
吐出一口气来,他仿佛相当满足地摸了摸弥修的脑袋。
当然会满足啦。
东方有句老话说:“缺什么,就去补什么。”
言氏觉得这句话说的不错。
正如他对记忆有别样的狂热一样,与之相对的,他也缺少很多东西。
很多难以补充回来的东西。
剩下的东西也在缓缓消逝。
言氏看着自己左手上面一道不显眼的疤痕。
他已经忘了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
是刀伤?是碎玻璃?还是锋利的石头?
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完全记不清楚了。
弥修在梦里呢喃着什么,言氏有些好奇地侧过头去,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他咬着牙,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
他所缺少的东西,唯独有一样能从弥修身上得到。
忽然眼前一阵黑暗。
脑海中嘈杂掺乱的声音忽然震耳般响了起来。
就好像数万只蚊虫一同撕咬他的思想一般。
他痛苦地僵住身体,动弹不得。
即使这样他也不想发出声音,因为弥修在睡觉。
他无声地哀嚎着,无声地嚎叫。
像是一尊骇人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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