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白爵与贤者
他们登上了石台。
莱维德沉默了一下，开口说：“一直听说您的功绩，没想到今天能见到本人，真是我的荣幸。”
白爵摇摇头：“说不上功绩，只是一个领主该做的事而已。”
“您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些。”莱维德的眼睛明亮了一瞬。
“那也只是一个领主该做的事而已。”白爵说。
莱维德哑然，思考了一会儿，只能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吗……”
“我们要做到多大？”白爵问。
“我会只动用低阶魔法，比如冰柱和连火之类的，”莱维德说，“战况应该不会太久，或者太……大。”
“那我也不会动用全部力量，”白爵点点头，说，“那就……来吧。”
话音刚落。
来自雪川域的凛冽寒风覆盖了整座石台，数千道冰棱眨眼间拔地而起，冲向莱维德。
白爵静静站在冰棱之后，恍若刀刃后的木柄。
莱维德看着冰棱携着寒流涌来，他抬起手，霜汽从冰块间散发着，而后猛地瓦解，化为无数碎冰。
来不及自傲，无数碎冰忽然凝结起来，拼凑成了巨大的刃形。
“这可真是……”莱维德轻叹一声，眼中绽出强烈的光华，“可怕啊。”
数十米的刃形自半空中狠狠斩下，携着如恶鬼般缠绕在表面的癫狂寒流。
他叹着气，摆开双手，身上的白袍随着刃形斩下的飓风飘动，眼中光芒流转。
“轰——”
白色的刀与地面碰撞交叠，发出沉重的响声，绽开白色的尘雾，尘雾中是细碎的冰尘，宛如清晨的露水般耀眼。
人们捂住耳朵，呆呆地看着烟尘的深处，似乎胜局已经奠定了，但大贤者只是这种水平吗？
白爵没有说话，站在远方，右手握拳后又松开。
尘雾中有什么东西在转动。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声音。
“咔嚓，咔嚓。”
那个声音响着。
雾中的冰晶开始缓缓融化，那刀下的场景开始清晰可见。
人们惊异地发现莱维德脱下了白袍，此时那件白袍上面全是奇怪的白色孔洞。
冰刃插入地面，地板如蜘蛛网般龟裂开来，看起来像是地震了一样。
莱维德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和冰刃只差了分毫。
白爵的瞳孔缩小了一瞬，他沉默着，开口说：“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这些碎冰能破开这件白袍，”莱维德说，现在他脱下了白袍，露出了袍下的白衫与长裤黑靴，他想了想，说，“你经受过轮亥的魔法教育吗？”
白爵轻轻摇了摇头。
“难怪，”莱维德叹了口气，“你很强，如果是贤者以下的人和你对阵的话绝对会失败，因为他们从没学过如何和你这种完全陌生的战斗方式对抗。”
白爵眼神一滞，右手挥出，一道崭新的冰道自虚空中探出，反射着来自天际的光，径直冲向莱维德。
莱维德看着冰道冲来，呼出一口白灼的热气。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白爵忽然感觉一阵不妙，连忙回身，一道坚实的白盾凭空凝出，然后破碎。
巨大的力道从破碎的盾牌上传达到手腕上，白爵痛苦地闷哼一声，左手微动，一道冰道从他靴下浮现，他向后滑了不少，勉强是消化掉了那股力道。
他咳嗽一声，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咳嗽过了。
“反应很快，”半空中的莱维德握了握拳头，说，“你的冰也很奇怪。”
“咳……”白爵又咳嗽了一声，没有回复，而是低下眼来，他远远地看了一眼西泽，西泽看着他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白爵无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是啊，毕竟只是一个贤者而已……”
莱维德皱了皱眉，不知道对方这种语气和底气从何而来。
白爵在冰道上站稳了身子，仰起头，看着浮在半空中的莱维德，撇撇嘴：“会飞的东西最麻烦了。”
话音刚落，天空忽然阴沉下来，乌云缓缓集结在一起，隐隐擦出轰鸣的雷电来。
下雨时，越高的东西越容易遭雷劈。
莱维德是知道的，但他想不通白爵是如何操控天气的。
但他已经来不及去思考其他东西，清脆的碎冰声响起，数道冰柱自拔地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莱维德。
莱维德有些不耐烦地散出了一圈幽蓝的火焰，在他料想中这些火焰是足以烧化掉任何坚冰的，但冰柱从火焰中钻出，丝毫没有停滞与融化的迹象，像是一条由冰霜组成的巨龙一样，向着莱维德撕咬。
同样的巨龙还有三条。
莱维德来不及反应，被第一根冰柱击飞在半空，又被陆续的几根冰柱撞倒，从天空中坠下，双眼紧闭，仿佛昏厥。
白爵还没有松懈，他抬起右手，一只冰棱组成的手掌从地表狠狠冲向半空，准备一把抓住莱维德然后甩出石台之外，决定胜局。
就在那只手掌即将抓到莱维德的时候，莱维德的眼睛忽然睁开，他张开口，不知道轻声地呢喃了什么。
一道光华浮现，寒冰的手掌在半空中碎裂，弥漫出破碎的冰尘。
莱维德轻轻落在地面上，吐出一口热气：“很有趣。”
白爵点点头。
“那么……接下来，”莱维德说，“该我进攻了吧。”
白爵忽然感觉到一丝不祥，莱维德嘶吼一声，踏着近乎零度的虚空就这么冲了过来！
“光！”他大吼道，“火！”
轮亥说世界要有光，于是人类得到了不竭的光明。
轮亥说世界不该如此寒冷，于是太阳便有了温度。
一瞬间，无数破碎的金色丝线从虚空中喷涌而来，巨大的血红色阴影从脚下浮现，空间与世界仿佛崩坏于此，扭曲的规则与弯折的景象唤醒了沉睡的世界之灵，金色丝线携着光明化为巨大的漩涡自天空中舞动，血红色的阴影逐渐分裂开来，其中能看到隐约有火焰在熊熊燃烧，白爵在这一瞬间仿佛听到了无数的哀嚎与野兽的嘶鸣，他看到晶蓝色的冰体在一点点破碎，他看到模糊的灵体在对着他嘶吼哀嚎，体内魔力开始疯狂地暴乱，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才是贤者，什么才是对魔力的真正掌控！
挡在身前的冰锥一点点碎开，化为细微的尘体。
玄奥的魔力凝结于漩涡之上，吞噬着白爵的所有魔力，一点不剩。
这是在作弊。
这根本不是低阶魔法该有的姿态。
这也许确实是低阶魔法【光漩】与【血火】，但这是大贤者所释放出的低阶魔法，所以不是低阶魔法。
白爵眯着眼，面对着这样狂欢的风暴。
全身的肌肉开始紧绷起来，思维高速运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很久未能沸腾起来的血液在此时居然开始变得温热，他握了握拳，真实的血肉之躯让他感觉状态回归到了曾经的极点。
他甩开斗篷，打了个响指。
那些被破坏掉的，那些化为尘粉的，那些碎成无数块的，那些不再被人注意的，那些被人遗忘的冰块动了起来。
莱维德诧异地扭过头去，发现自己身体的四周都已经被冰块所包围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不由得笑出声来，“你还真是把野路子发挥到极致了啊，白爵大人！”
“哪里比得过名门正统的轮亥贤者呢？”白爵笑着，小腿狠狠用力，整个人以肉眼不可捉摸的速度躲开了莱维德的攻势。
莱维德转身，剧烈的风暴与遍天的冰块碰撞，居然发出了璀璨的火花。
他愣了愣，发现这些冰块似乎有些奇怪。
在极冰中，风暴不甘地熄灭了，狂暴的灵体僵硬得犹如从未存在过的空气，血色火焰燃烧着，却越来越细微。
莱维德果断地炸开了风暴，极冰的速度因此而延缓了一点时间，他极速地飞行着，趁着风暴炸裂为他争取来的时间，思索着对策。
“你的冰其实根本不会被破坏，”莱维德忽然明白了，他看着白爵，说，“你其实一直在装弱，你的冰根本不会碎掉，那些炸开的冰尘我以为也是你的攻势，其实只是自然现象。”
“而且我的体质根本不弱，”白爵挠挠头，说，“没有办法，我这张脸太有欺诈性了。”
“是啊，”莱维德在半空中忽然停下，然后笑笑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自己失去了让这具身体发挥作用的条件要怎么办？”
白爵不安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他只要用这些冰道锁住莱维德就好。
冰道精准地抓住了莱维德，莱维德在冰道的封锁中完全动弹不得，表情僵硬。
白爵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回过头去，看到莱维德对他摆了摆手。
“糟了，”白爵在看到莱维德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胜负。
“在漩涡爆炸的时候我悄悄分出了一道魔力，”莱维德的手搭在白爵的肩膀上，没有离去，“你很强，甚至有伦瑟当年的风范，但你只会冰。”
但你只会冰。
你有伦瑟的风范和实力。
但你只会冰。
伦瑟是魔法精通的天才，任何魔法对他而言都是小儿科，他只需要挥挥手就能破解。
而你只会用冰，所以你连最基本的魔力储量都看不懂，如果你能看懂魔力储量的话就会发现，那具分身上面所携带的魔力只有我本人的百分之一不到。
“我是在赌你不懂魔力，但我赌赢了。”莱维德说。
白爵咬着牙，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落败了。
但最终他也只能不甘地松开手来。
乌云悄悄散去，极冰缓缓缩小，直至消失。
“我输了，”白爵说。
全场一阵哗然，但又觉得这结果在情理之中。
毕竟白爵只是漆泽的传说，而莱维德可是轮亥的贤者。
西泽轻轻握了握手上的剑盒。
他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白爵踏着虚空的冰道下了场。
他对西泽说：“抱歉，陛下。”
西泽摇摇头：“应该怪我的。”
白爵摇了摇头，再也没说什么。
第三场战斗……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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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皇宫的言氏从窗边看着直达天际的冰爪缓缓缩小，意识到了胜者是谁。
一阵娇兰般的哈欠声从他身后传来，弥修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言氏笑笑：“早上好。”
弥修点点头：“早上好。”
言氏说：“有些东西要告诉你。”
弥修好奇地问：“什么？”
“你也许……”言氏沉思一下，说，“姓迈尔斯。”
最后一道惊雷落下。
仿佛震动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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