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姗久远的过去,之前的版本掺带了言氏的私货,这才是真实】
———(1)———
薇姗恍了恍神,发现天空已经变成了漆黑的颜色,点点星辰坠在天上,伴着一轮圆月,散发着清冷的光。
她愣了一下,而后急匆匆地拿起来身边的手编篮子,扶了扶淡蓝色的头巾,一手提着布裙裙角,一手提着提篮,迎着夜色,跑向不远处的城门。
几只萤火虫在她跑过的田野上弥散开来,静静地发着温暖的光芒。
她回过头去看,觉得不抓几只实在可惜,但手上提篮里的野菜和浆果实在太重了,白天采摘这些东西费了她太大的力气,她无奈地转过头来,感觉脖子和四肢都酸痛得像是被泡在辣酒里面一样。
“明天我再来找你们,”她暗自发誓,压了下快要掉下去的头巾。
“哟小薇姗!”城门前的那名守卫看见她跑过来,连忙脱下头盔打了个招呼。
那是一个有着一头棕色细发的年轻男子,脸上有些不太明显的雀斑,薇姗记得他的名字,于是甜甜地叫道:“杰森哥哥好!”
杰森接过她的提篮,掂了掂,笑着说:“今天的收获不小啊。”
薇姗点点头,开心地说:“能给奶奶帮上不小的忙啊。”
杰森笑了笑,像是变魔术一样,背着的右手从背后探出来,让薇姗的眼睛睁大了不少。
因为他手上拿着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薇姗咽了咽口水。
杰森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在她眼前,亲生把红苹果放到了提篮里。
薇姗开心地跳起来,发出一声欢呼。
杰森把提篮递给她,吩咐了句:“路上小心。”
薇姗连忙点点头,连续说了三声谢谢,抱起提篮,快步地跑了起来。
杰森看着渐渐小姑娘消失在街角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有些欣慰地挠挠头。
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重新戴上了铁质的头盔,回到了城门前,重新化为了一尊雕塑一样的兵士。
薇姗跑在路上,穿过人流与马车,和见到的每个人都打了招呼,所有人见到这个充满活力的小姑娘都面带微笑地向她打了招呼。一个正在收拾铺子准备打烊的面包店老板喊了薇姗一声,丢给她一个热腾腾的黑色面包。
薇姗两眼放出光来,连忙向这个面目粗犷内心却意外细腻的男人道了几声谢。
“做多了剩下来的,就只好给你啦,小薇姗。”男人做出一副算不上好看的笑容。
薇姗在提篮里放好面包以后,开心地答复说:“嗯!”
虽然嘴上说是做多了剩下来的,可哪里才能找到这种还带着热气的剩面包啊。
薇姗甜甜地抿起嘴唇,开心地奔跑起来。
很快,她就来到了一家破落的木屋院前,熟练地伸手推开门来,她大喊了一声:“奶奶,我回来啦!”
熟悉的咳嗽声传来,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从院内的木屋里缓步走出,看见薇姗以后,她开心地走过来,摸摸薇姗的脑袋,说:“辛苦了,小薇姗,饿了吗?”
“没有,奶奶,”薇姗嘿嘿地笑了笑,“我在城外吃了浆果,对了,这是杰森哥哥给我的苹果,还有这个,这是汉尼大叔给的面包,奶奶你看,这是浆果和野菜……”
薇姗如数珍宝地说着提篮里的东西,奶奶慈溪地看着她,就在这时,薇姗的肚子忽然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
薇姗的脸一下子红了,就像是谎话被拆穿的小孩子。
“傻姑娘,”奶奶哈哈地笑了两声,拉着她的手走进了木屋,点亮了油灯。
油灯微弱的光照亮了狭小的房间,薇姗把提篮放在炉灶旁边的高木桩上,看着奶奶吃力地点起炉火。
“奶奶,都说了不用省煤油啦,”薇姗捞起水桶,将其中的水倒在盆里,开始在盆里清洗野菜,“听杰森哥哥说,主城那边已经有什么……亥在传播什么……什么魔法?好像是这个名字,听说那个魔法可以一直让一盏灯亮好久呢!”
她熟练地折掉野菜的根,有些憧憬地说:“杰森哥哥说,那魔法很快就要传到我们这里来啦,到那时候煤油就根本不值钱了,我们就再也不用省煤油了!”
一直沉浸在对未来想象里的薇姗没有发现奶奶的动作僵了一下,灼黄色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她燃起灶火以后坐在泥土堆砌的炉灶前,沉默地听着薇姗的话。
薇姗忽然发现奶奶似乎一直在沉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奶奶……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啊,小薇姗,”奶奶用手里长长的木棍捣了捣火堆,沉默了一下,还是问道,“小薇姗啊……你,想要学魔法吗?”
薇姗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常,她摇了摇头,说:“不要。”
她将处理好的野菜放在另一个盘子里面,递给了奶奶,而后端起脏水,泼出屋外。
奶奶站起身来,烧热了油,将菜倒进铁锅里面,看着野菜的叶子一点点变得焦黄。
她问薇姗:“为什么不要学呢?”
薇姗端着盆子走进屋来,听到奶奶这句话以后,呆了呆说:“因为我要照顾奶奶啊。”
“可是奶奶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啊,”奶奶摇摇头,用铁铲翻炒着锅里的菜叶,加了点盐,“而且你学了魔法以后,不就能更好地活着了吗?”
薇姗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奶奶……你是要我出门吗?”
奶奶沉默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笑:“奶奶只是想想,没事。”
“奶奶,”薇姗把那块黑盐面包放在案板上,用一柄银色的餐刀细致地把面包整齐地切片,切了一半以后她就小心地把剩下的部分收起来了,这也许就是她和奶奶明天的早饭和午饭了,做完这一切后,她说,“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您的。”
“好……好……”奶奶连着说了两个好,将锅里的菜叶又翻炒了两次以后捞出了锅,装到两份盘子里,她笑着说,“吃饭了,小薇姗。”
薇姗把面包装在盘子里,端到了饭桌上。
她们坐在餐桌旁,薇姗拿起一块面包和刀叉,对着自己面前那盘子里的炒菜狼吞虎咽。
奶奶则是闭着眼睛,坐了好一会儿,这才用右手缓缓拿起刀叉,左手捻起来一块面包,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就在这间炉灶与柴火与餐桌和谐共处的小木屋里,薇姗已经度过了十五年的时光。
她从不抱怨,一直积极地面对一切。
这样的态度也感染了许多人,许多邻居。
所以尚且年幼的薇姗,已经成为了附近许多人心中的宝贝。
这里是罗纳斯帝国的最东方,与东方接壤的纳岩城。
在这个帝国最东方边境的穷乡僻壤中,薇姗度过了她人生的前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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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躺在席板上的薇姗仰头,看着窗外的星空。
星星明亮又璀璨,她伸出手来,做出一副要抓住星星的样子。
手掌摊开,而后又握紧。
做完这件事以后她不由得轻笑了出来,觉得自己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身边奶奶的呼吸清晰可闻。
薇姗一直都觉得奶奶不是什么普通人,因为奶奶做的饭很好吃,连苦涩的野菜在她手里只需要一些盐巴就能做成一道美味,其次是因为奶奶的习惯。
奶奶每次吃饭前都会闭上眼睛,像是默念什么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会小口小口地吃饭,就像是小说里的淑女一样,每次都会看得薇姗产生一种羞涩和自卑感。
然后……奶奶睡觉从来不打呼噜,而且睡相从来不会很乱。
薇姗曾经和同一条街上的奈澜奶奶睡过觉,那次是奶奶出门了一趟,留下薇姗害怕不放心,就托付给了奈澜。
结果晚上睡觉时,奈澜打着大声的呼噜,而且睡觉几次翻身都压到薇姗,把薇姗压痛醒了好几次。
第二天早上奈澜看着薇姗的黑眼圈还非常好奇地问她是不是认床?
薇姗胡乱搪塞了过去,最终还是没说出来真相。
想到这里,薇姗掀起自己身上的被子,缓缓坐起身来。
她背着星光,细乱的缕缕长发垂在肩膀和脖颈上,灿烂的星辰光华映在她身体和黑发上,像是众神在轻抚这个少女一样。
薇姗看着身边还在沉沉睡着的奶奶,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下去。
万千星光透过窗户,映射在她的瞳孔里面,让她想起来城外闪闪发光的萤火虫们,她暗暗地想,明天一定要去抓些回来,想到这里,薇姗终于有了些倦意。
“晚安……”她缓缓合上了眼睛,不知道向谁这么说道。
也许是向已经睡着的奶奶。
也许是向并不存在的众星之神。
她呼出了一口气。
星光愈发明亮。
就在薇姗陷入熟睡以后,原本沉沉睡着的奶奶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身边的薇姗,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坐起身子,放下窗户,不知为何,在关掉窗子的最后一刻,她看着星空,眼中露出极其浓重的恐惧感。
薇姗轻轻地呼吸着。
奶奶拉上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破烂灰色窗帘,终于完全遮住了星光。
那股恐惧感终于完全退了下去。
奶奶松了一口气。
而后走出卧室的门,抓起薇姗的提篮,提篮里边还有一些剩下来的,生的野菜。
她伸出手,抓起一把生的野菜,塞到了嘴里。
———(2)———
第二天早上,薇姗打着哈欠带着提篮走出城外,她抹着眼角哈欠带出的泪花,心想今天天气这么好,可以试着去更远的野外采些东西了。
她踏入熟悉的田野,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片草有被压过的痕迹,她凑过去看了看,发现整片被压过的地方居然隐隐组成了一个人形。
她眯了眯眼,忽然看到不远处又一片白色,似乎是一件衣服。
“难道要捡到好东西了吗?”薇姗这么想着,不由得有些激动,她连忙迈出脚步跑向那一片白,害怕有人比自己先到。
事实上只有她看到了那片白色。
但是人类的话,除了她,还有第二个。
薇姗凑近一看,一个披着白色斗篷,有着一头蓝色长发,模样非常好看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躺在草地上。
“白忙活了,”薇姗这么想着翻了翻白眼,却不禁下意识地多看了少女一眼。
因为对方真的很好看,眉毛、眼睛、嘴巴,看起来都那么自然又精致。可惜此时的她面无表情,显得毫无生气,就像个精美却僵硬的泥娃娃一样。
少女的眼睛动了动,看了薇姗一眼,薇姗被看得有些心慌,连忙摇摇头说:“抱歉抱歉,打扰你了……”
薇姗看着对方的装束,感觉无论怎么看她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吧,大概和自己年龄相仿,但一看就知道是那种锦衣玉食的孩子,看起来一直都能吃饱的样子。
她看了眼自己提篮里用薄纸抱住的小块黑面包,想起来以前挨饿的痛苦日子。
不经意间将自己和她对比了一下,薇姗顿时变得自卑起来,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酸酸的:“为什么在这里躺着啊?不怕着凉吗?当心冻着,早上会有露水的。”
少女看了她一眼,反应异常平静地说:“我不怕,我想试试在草地上躺着是什么感觉。”
薇姗疑惑地看着她,说:“为什么不怕?”
少女像是懒得开口一样,斗篷的帽子往下垂得更深了一些。
薇姗被气得有些脸红,但又不想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只好自己抿着嘴,生着闷气,狠狠握住提篮,转过身去,身子顿了一下。
她咬咬牙,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你不要在这里呆太久,这里很乱的,像我这样的好人不是随便都能遇到哦!”
少女歪了歪头,看着她的后脑勺,说:“你是个好人。”
薇姗想了一下,勉强把这个当作称赞,开始挪动脚步,准备离开。
少女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大声地说:“你是个好人!所以不要再吃那种东西了!”
薇姗回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能猜出来那种东西是什么,只能当做没有听见,继续赶路了。
她走了好久,不经意间回头看了那片草地,发现白色已经不见了。
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放下心来一样,薇姗心情开始变得愉快,走路也轻快了许多。
她很快就走到了平常挖野菜的地方,熟练地蹲下身,用提篮里的小铁锹挖了起来。
挖到第三株的时候,薇姗忽然停下了手,一股莫名的肿胀感从身体深处涌了出来,随后却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气泡一样消失不见了。
她愣了愣,拍拍胸脯,晃晃脑袋,自我安慰道:“没睡好还真是危险啊,薇姗薇姗,以后要早点睡呀,可不能熬夜看星星了……”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野菜,忽然想起那个少女的告诫,有些疑惑对方是不是告诉自己不要再吃野菜了。
疑惑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她便再度挖了起来。
附近只有这一片地方常年不断地生长这种又多又好吃的野菜,不吃的人才是笨蛋呢!
薇姗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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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姗中午回了一趟家,又打水做了些家务。
在午饭时间,薇姗和奶奶讲了那个奇怪的少女——
“然后啊,她就突然非常大声地对我说,说什么不要再吃那种东西了!”薇姗嘴里塞满面包片和油水不多的野菜,“很吓人吧,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那么大声!”
奶奶沉默了一下,随后附和着笑笑:“是啊,听起来是个傻傻的小女孩。”
她伸出手,摸摸薇姗的脑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和薇姗成为朋友呀?”
“奶奶说什么呢……”薇姗想到自己和对方的家庭条件,还有穿着样貌,不由得又变得自卑起来,“我还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再见面呢……”
“小薇姗也长大了……”奶奶慈祥地说,“答应奶奶,今天晚上去更远的地方好不好?”
“诶?为什么?”薇姗疑惑地问。
“因为奶奶想要一些鱼儿和萤火虫呀……”奶奶说,“帮奶奶抓一些回来好不好,用多长时间都没关系,小鱼拿来养,萤火虫套在布袋里照明……”
薇姗虽然不懂奶奶为什么忽然对萤火虫和小鱼有了兴趣,但还是咽下嘴里的饭,点点头说:“放心吧奶奶,薇姗肯定做得到的!”
温暖的午后悄悄地过去了,午睡后的薇姗精神满满地走出了门。
“哟,小薇姗,”面包店的粗犷大叔向她摆摆手,把她招呼过来以后,迎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睛,笑着把一块包装在透明玻璃盒子里的奶油蛋糕递到薇姗手里,薇姗两眼发出光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叔,大叔两臂交叉着抱在一起,高傲地哼了口气,假装自己很高冷的样子。
薇姗终于确定这个蛋糕就是给自己的,几乎开心得就要哭出声来。
“汉尼大叔!”薇姗大声说,“谢谢你!”
汉尼笑笑,而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连忙把脸变回去,轻轻咳嗽了两声:“小薇姗也不容易啊,这是勤奋的小孩子应得的奖励。”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头:“要是以后我也有了孩子,真希望他能和小薇姗一样啊。”
“肯定会的!大叔!”薇姗真诚地说,“大叔你以后肯定会非常幸福的!”
这反而轮到汉尼不好意思了,大叔右手悄悄捂住下半张脸,不让别人看见自己在脸红,向薇姗甩甩手,示意她快走。
薇姗了解,于是一蹦一跳,开心地走向了城外。
“小薇姗!”
城门守卫杰森站在城门口,远远地看见她以后就脱下头盔,和她打招呼。
“杰森哥哥!”薇姗快步走到他面前以后问了声好,“今天也辛苦了!”
杰森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今天小薇姗记得早点回来,我的亲戚从王都来看我了,给我带了不少东西,我看有件头饰很适合你,虽然他们是让我给未来妻子的……”
杰森挠挠头,耸肩说:“但我实在不认识那样的女孩子呀,于是就送给小薇姗吧!”
薇姗睁大眼睛,高兴地点了点头:“嗯!”
杰森重新戴上头盔,然后摆了摆手:“走吧,记得晚上早点回来哦。”
薇姗摆摆手,快步走向了城外,小小的心中满是期待和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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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西斜。
薇姗没有忘记和奶奶的约定,到浅浅的小河边抓了两只小鱼放到玻璃瓶里,翻了翻身上的口袋,心想自己应该带了小布袋来,用那种可以封口的小布袋装萤火虫最好了。
“诶,怎么不见了……”薇姗疑惑地想。
“找这个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薇姗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少女。
来不及吃惊,她看到对方手上拿着的小布袋,她瞪大眼睛,说:“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这个……刚刚我在路上捡到的,”少女面无表情,似乎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看见你翻来翻去,心想是不是你的。”
毫无漏洞,看起来完全无法反驳呢。
薇姗擦了擦汗,接过小布袋,小声地说:“谢谢……”
没想到少女居然睁大了眼睛,说:“真是惊讶,在那个地方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谢谢。”
薇姗无语,说:“因为你做的好事太少了吧。”
“好像是这样,”少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下半句话的转折却没有丝毫铺垫——
“你又吃那种东西了。”
薇姗愣了一下,本是想问问她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但随即想到自己好像终于有能和她差不多相比的东西了,于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佯装无意地说:“我这里有一块奶油蛋糕……要不要一起尝尝?”
少女又睁大了眼睛:“可以吗?”
薇姗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说:“当然可以!”
“真好啊……”少女看着薇姗蹲在河边洗手,洗完手从提篮里拿出来那块保存在玻璃盒里的蛋糕,说,“我到那里以后从来就没吃过蛋糕了,虽然以前也没吃过几次……”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摸摸腰间的口袋,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怎么了?”薇姗小心翼翼地把蛋糕分成平均的三份,把一份递给少女,一份拿在自己手里,最后一份放回了玻璃盒里。
少女摇了摇头:“没事。”
蛋糕不大,其实一口就能吃完。
但少女和薇姗吃得都很小心,一小口一小口地,以至于最后二人吃完自己的那小块蛋糕以后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股饱腹感。
“呼……”细细回忆着蛋糕的酥软和奶油的甜香,薇姗开心地看着远方,日落下的纳岩城,期待着杰森哥哥说好的头饰。
“谢谢,”少女坐在她身边一起看着落日,说,“我很久没有和人一起吃过蛋糕了,也没有这么看过落日。”
“那你也太可怜了,”说到这里薇姗忽然一呛,因为她发现自己其实也是这样,没有和朋友一起看过落日,没有和朋友一起吃过蛋糕……她没有朋友。
她忽然眼睛一红,少女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在经过了一番思索以后,她站起身,从正面轻轻抱住了薇姗。
薇姗呆了一下,双手有些颤抖的,陌生又害怕地,向着少女的腰伸去。
她也抱住了少女。
少女没有说话。
她们长久地抱着对方,直到日落西山,弦月当空,众星挂上夜弦。
“我们……是朋友了吗?”薇姗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是朋友。”少女如此回答说。
但她随后又说:“你是我的朋友,又是个好人,所以你不要再吃那种东西了。”
“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薇姗疑惑地问。
少女陷入沉默,表情有些哑然,又有些疑惑,像是在看一个常识不足的猴子。
但她最终还是想方设法去形容了出来。
“你每天都要吃的……越来越多的……”她眨了眨眼,说,“在这片地方能采到的东西。”
“野菜?”薇姗疑惑地说。
“不知道。”少女摇了摇头。
薇姗还是不懂,但她其实也懒得去懂。
交到朋友的欣喜冲散了一切。
她拉住少女的手,说:“走,我们去抓萤火虫吧?”
“萤火虫……啊,”少女点点头,说,“好啊。”
薇姗笑着,牵住她的手,走向不远处的田野。
零散的萤火虫在半空中飞舞,发出闪烁的光。
就像夜空的星辰坠落到了地上。
薇姗感觉这是自己最幸福的一天。
就像那块甜美的奶油蛋糕一样令人幸福。
———(3)———
“你让我不要再吃的东西……”薇姗费力地用手拔出一根菜叶像是绽开的扇子一样的野菜,问,“是这个吗?”
少女看着她手上的这根野菜,点点头:“是。”
薇姗不解地挠挠头发:“为什么?”
少女又露出了那副难受苦恼的表情,像是要解释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似的。
“……你是在觉得我笨吗?”薇姗拽了拽菜叶,说,“可我和奶奶一直在吃啊,也都没什么事。”
“奶……奶?”少女的目光忽然变得敏锐起来,她迅速转头看向薇姗,那种陌生的眼神看得薇姗有些害怕。
“是啊,奶奶……”薇姗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怎么……怎么了吗?”
“你的奶奶……是谁?”少女看着薇姗,明明她比薇姗要矮上一些,那双极具威严的眼睛却偏偏给了薇姗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奶奶……奶奶就是奶奶啊!”薇姗被那双眼睛刺激得有些害怕,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刚交到的朋友居然会这样吓唬自己,一时间眼泪居然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她咬咬牙,把那根野菜用力地丢到地面上,转身拿起提篮,向着纳岩城外,那片有萤火虫的田野跑去。
跑了好一会儿,她回过头,发现少女并没有追过来,眼泪不禁又开始委屈地流出眼眶。
她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泪水,拍拍脸,小声地说:“没事的薇姗,没事的薇姗,被骗了而已嘛,所有人都会经历的嘛……”
但她一回想起那块蛋糕和拥抱,心脏就止不住的绞痛。
“都会……经历的嘛……被骗什么的……”她回忆着那温暖的感觉还有柔软的触感,原本已经止住哭声,可她忽然又想起来那根被她狠狠丢掉的野菜,突如其来的悲伤,她哭得更大声了。
因为那是野菜啊,是野菜啊,她为什么要因为一时自己发脾气而扔掉可以吃的野菜啊!
她忽然脚下一软,砰得一下,她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左腿膝盖磕在地面尖锐的石子上,流出清澈的红血来。
薇姗感觉自己心和膝盖都痛得像是要死了一样,她咬着牙站起来,忍着痛,抬起右拳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右腿,一阵伴着剧烈酸麻感的痛楚从右腿大腿处一直蔓延到整个脚背。
她闷哼一声,感觉左腿膝盖果然好受多了。
这是她从很久以前发现的办法,身体某个地方很痛的话,只要向着相反的地方狠狠打上一下,那个地方就会好很多。
虽然看上去很奇怪而且很蠢,但这个办法真的帮了薇姗很多次。
她没有绷带那种奢侈品,布这样的珍贵物品也不能用来做这种事,所以受伤只能等那道伤口自己康复。薇姗唯一一次受伤后被包扎的经历是来自杰森哥哥。
那次杰森远远地看到她从城外走来,右边胳膊被锋利的草叶割掉了一块皮,血流不止。
杰森哥哥被吓坏了,连忙抱着她跑到自己家里,用药膏和绷带给她绑住伤口。
想到杰森哥哥,还有他说好的礼物,薇姗的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腿上的伤口就像是真的不痛了一样。
忽然,她发现远方的天空已经全黑了下来,星辰渐渐明亮,连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都开始在她身边飞舞起来。
她睁大了眼睛,有些惊喜,有些开心。
“我明白了!”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听到这句话以后身体猛地一抖,而后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到了无比熟悉的白色斗篷还有淡蓝色的长发。
少女一反淡然平静的常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样子是跑了很久。
“你……”薇姗本来想说你为什么还敢来找我,为什么还要找我,你知道那块蛋糕和那根野菜对我来说有多珍贵吗?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来,无数尖酸刻薄的话堵在嘴边,最终只是变成了一句闷闷又无奈的——
“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了啊,”少女伸手,示意薇姗去看她的手上,薇姗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东西,眼神忽然一滞,因为她手上拿着的就是那根野菜,那根被她狠狠丢掉的野菜。
“你……没有扔啊……”她忽然有些想哭,就在这时左腿又忽然疼了起来。
少女低头看到她的膝盖,有些疑惑地说:“为什么不包扎一下呢?”
薇姗摇了摇头,身体轻轻向后一仰,她沉沉地坐了下去,双手抱住左腿,轻声地说:“因为我没有绷带……”
轻声不是因为她忽然变得优雅起来了或者想在少女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什么的,而是因为她痛得只能小声说话,现在的她已经连笑都做不到了。
少女低下头,右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膝盖。
薇姗刚想喊痛,随后却发现其实根本没有一点痛感。
她疑惑地看去,发现自己左腿上已经没有任何伤口了,那伤口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慌忙又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少女,少女却没有理会她的眼神,只是拿起来那株野菜,自顾自地说:“我明白了,你不能吃这个东西,因为你如果再吃下去的话就会爆炸了。”
这像是玩笑一样的话在她嘴里却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薇姗呆了一下,问:“为什么?这是野菜,又不是火药什么的?”
“这种东西虽然看起来和野菜一样,”少女说着,薇姗惊讶地发现原来对方知道什么是野菜,“但上面有很多那种东西,不能吃太多,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住太多这种东西,就像一直往气球里吹气一样,会爆炸的。”
薇姗沉默了一下,因为她不知道气球是什么,想必应该是大户人家才会用的东西吧。
她相信这个少女绝对不会骗自己,但这种野菜,奶奶也天天吃,到现在为止她和奶奶都活得好好的,又哪来爆炸这个说法?
她晃晃左腿,发现愈合的伤口不是幻觉,那道伤口真的愈合了,原本有些惊喜的她联想起杰森哥哥所说的魔法,心情顿时变得有些苦涩了。
因为她这样的人,要怎样才能跟这样漂亮又会魔法的女孩子交朋友啊。
忽然几只萤火虫从她面前飞了过去,她下意识地伸手,一下子罩住了一只。
少女看着她,似乎有些惊讶:“你好厉害。”
“哪有你厉害啊……”薇姗把那只萤火虫赶进自己的布袋,苦涩地说。
“不……我想起来了一个人……”少女低下头,好像有些悲伤,“他以前最喜欢和我一起捉萤火虫了。”
薇姗看见她这副模样,刚想安慰些什么,眼神却忽然一滞,嘴巴僵住。
少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视线的尽头是月下的纳岩城。
那是月下燃烧着熊熊大火的纳岩城。
她再也顾不上少女,抓着提篮便朝着纳岩城跑了过去。
少女沉默地看着这场月下的大火,金色的眼瞳倒映火光流转着光华,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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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姗冲到城门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具戴着头盔的尸体,尸体倒在门内,姿势像是临死前想要拼命逃出城门一样。
尸体的腹部有一道巨大的撕裂伤口,一直从前边贯穿到背后,血染湿了一大片土地,薇姗看着那具尸体,一步一步,颤抖着走过去,轻轻把尸体翻了过来,即使这样尸体也再没有血流出来,很明显,他的血已经流干了。
她不敢拿下对方的头盔,她害怕自己猜到真相。
这时薇姗忽然看到尸体的左手紧握着什么,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颤颤巍巍地走过去,蹲下去,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发现那是一束金色的东西。
轻轻用力地拿出来以后,她发现这是一个发簪,好像是来自东方。薇姗愣了一下,看着簪子上面还未发干的血液,忽然意识到这是黄金做的。
这样一根小小的簪子,已经足够她这样的人衣食无忧地在纳岩城生活十年了。
她呆呆地坐到地上,手里紧紧握着发簪,坐了很久。
她忽然像发疯一样,扑到那具尸体上面,用力地脱下头盔,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烧到微焦的发梢,还有不明显的雀斑。
“杰……杰森……”她颤抖着嘴唇,终于面临了最恐怖的真相,“杰森……杰森哥哥……”
她咬着嘴唇,眼泪划过脸颊,滴到杰森发烫的头盔上面。
薇姗擦了擦眼泪,今天她哭了很久,已经没有眼泪了。
她知道自己要活下去,但她还有必须去找的人。
所以她站起身来,跑进了城门。
熊熊大火淹没了她的视线,但她记得那条路,那条回家的路,那条她再熟悉不过的路,她走了十五年的路……
“奶奶!”她跑着,喊着。
“奶奶!”
她很快就跑到了那家面包店前,她喊道:“汉尼大叔!”
仍然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但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就像是野兽轻轻地撕咬猎物的表皮,像是钝刀缓缓割着血肉和筋膜。
那道声音是如此清晰,即使是在滔天的火海和嘈杂震耳的燃烧声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薇姗僵硬地转过头去。
看到自己的家门院前。
一个矮小的身影低着头,轻轻啃食着什么。
那身影很眼熟。
眼熟得像是每天都能见到。
但又非常陌生。
因为薇姗从来没有见过身后长着尾巴的人。
———(4)———
薇姗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深海的漩涡一样,极其强力的水压挤着她的四肢,让她根本无法挪动一根小指。
那个长着尾巴的身影好像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它缓缓地站起身,远远地看向她。
薇姗的瞳孔猛地缩小,因为她看到那地上趴着的尸体身材高大,就好像……面包店的汉尼大叔一样。
火海中,她的视野愈发清晰,终于看清了那具高大的尸体。
浑身壮硕,上臂肌肉凸起的让人惊讶。
那就是汉尼大叔了。
她想捂住嘴巴,却发现身体还是僵硬得宛如雕塑。
那个身影缓缓地靠近,薇姗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身影背后粗长的尾巴,还有手上尖锐的指甲。
她竭力想挪动自己的身体却始终无法做到,只能惊恐地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手风琴般沉重的呼吸声和纳岩城的燃烧声掺杂在一起,化为一首恐怖的安魂曲。
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听到了那句话——
“真是的……都告诉你,让你晚点回来了……”
薇姗猛地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向那个怪物。
那怪物离她很近,对着她咧开嘴,锋利的白牙间满是血腥,薇姗几乎要昏过去,但她看到怪物似乎是在做一个非常难看的笑脸,花白的头发在头顶散乱地披着,单薄的灰色布衫短裤覆盖在它怪异的身体表面。
就像是非常无奈一样。
怪物摇了摇头:“为什么回来了呢?”
薇姗呆滞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很可惜啊……”怪物叹了口气,“我忍了十五年,也想了十五年,为什么还是被你看到了呢?”
薇姗听到这句话,终于明白了对方这只嘴角带血的怪物到底是谁,浑身一阵瘫软,居然突破了那阵莫名的封锁,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
“奶……奶奶……”她仰起头,嘴唇轻轻地颤抖,“是……是奶奶……吗?”
“好孩子,”那怪物似乎竭力想做出慈祥的感觉,认真努力过后却只能露出骇人的表情来,“奶奶养了你这么久,最后都不想吃你了,你却自己回来了……”
奶奶仰起头,看着火海中宛如白昼的纳岩城,自嘲地说:“命运这种东西,果然从来都不肯眷顾奶奶我啊。”
薇姗完全说不出话来,左手无力地松开,那黄金的簪子就这样掉了出来。
她转过身,似乎是有些留恋人肉的滋味,粗大丑陋的鳞片尾巴一下子暴露在了薇姗的面前。
薇姗就快要昏过去了。
原本应该幸福无比的一天……为什么忽然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一切都会变成这样?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应该是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她难道也进了城?!想到这里,她竭尽全力,憋了一口气,然后大声地喊:“快跑啊!”
她竭尽全力地喊着:“快跑啊!!”
在薇姗看来,这样的奶奶是没有人能战胜的,连魔法师都不能,因为现在奶奶要吃了她。她既然要死了就绝不能连累那个女孩,因为她们是朋友。
火海里没有任何回应。
奶奶的尾巴缓缓落下,呢喃着自言自语:“朋友啊……真好啊,朋友这种东西……"
她终于还是回过头来,看向薇姗。
薇姗看到她的眼里似乎有着一些晶莹,像是被火舌烘干的眼泪。
奶奶轻轻伸出了利爪,放在了跪倒在地的薇姗,她的脖子上面。
她的语气忽然柔和了许多:“小薇姗,奶奶其实不想做这些的,一点也不想做这些的,可是奶奶不得不做啊……”
利爪悄然用力,薇姗感觉自己呼吸开始困难,脖子的表面已经溢出了血线。
“因为奶奶不这么做的话……”那化为了怪物的奶奶似乎真的在哭泣,她用哽咽的腔调说,“奶奶就要被杀了啊!”
薇姗的意识开始模糊了,她眯着眼睛,感觉眼前的火海逐渐变得黑暗。
“我要死了吗……”她这么想着,“死在自己最爱的奶奶手里……”
不知为何,她意外得平静,像是忘记了自己就要死去一样。
她闭上眼睛,用最后的力气轻声地说:“奶奶……蛋糕……真的很好吃……”
她还记得自己的提篮里边有剩下的最后一块蛋糕。
那是留给奶奶的。
可是奶奶再也吃不到了。
不对……是她再也见不到奶奶吃奶油蛋糕了。
忽然悲伤如潮水般涌来,将她脆弱的防线冲碎得一干二净。
她哽咽着,眼角流下泪来。
“结晶。”
忽然有人这么说道。
于是奶奶的利爪上面忽然覆盖了一层冰霜,在一瞬间,冰霜化为了冰晶,紧紧锁住了那只利爪。
“什么……”奶奶骇人的竖瞳慌乱起来,“来了吗?来了吗?”
白色的身影在她面前闪过,她回过神来,发现手里的薇姗已经不见了。
薇姗轻轻咳嗽着,视野逐渐开始清晰起来。
她看到了一双金瞳还有蓝发。
她还发现自己正躺在她的怀里。
“你为什么要来……”她哭着问。
“嗯?”少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刚好赶上而已。”
薇姗在她的怀里蜷缩起来,流着眼泪,静静捂住了脸颊。
“来了啊来了啊……”奶奶的神色忽然狰狞,“轮亥还是不准备放过我吗?”
“轮亥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异端,”少女说。
“异端吗……”奶奶轻笑一声,“确实,我对你们来说确实算是异端……可我要是放在几十年前的话,我可是名副其实的大不列颠帝国贵族!”
她癫狂地说:“那就是血鬼家族,迈尔斯家啊!”
“异端。”少女这么说着,凭空呼唤出了一把冰晶凝结的剑,紧紧握住以后,她说——
“死吧。”
——————
这不是审判。
而是一场碾压的战斗。
高高在上带来恐惧的审判者。
携着恐惧却扔持骄傲的异端。
异端将审判者击倒在地,审判者的身体各处溢出鲜血,瘫倒在地上,宛若将死之人。
薇姗惊恐地看着奶奶抓起少女的领子,听到她轻蔑地说——
“还以为是贤者,没想到是个小丫头。”
少女艰难地挥动左手,想要再凝结出来一把冰剑。
奶奶右手的利爪轻轻一弹,半空中的寒气顿时全然散去。
她凝视着少女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我在这里待了十五年,”奶奶忽然说,“十五年,我天天喂她吃那种带着魔力的草,想要她变成我的容器,这样我就能破除血鬼的诅咒,作为魔法师再活一次。”
少女摇了摇头:“你没有选择那么做。”
“是啊,我越来越动摇,因为我发现我越来越不想吃掉这个我从野外捡来的小姑娘,”奶奶说,目中露出遗憾,“我一直在试着选择,选择吃掉小姑娘,还是吃掉全城的人,时间过去那么久,我都要忘记自己还在选择了。”
她转过头:“还好你来了。”
少女没有说话。
薇姗看着奶奶的背影,终于明白自己的奶奶根本从来就没有真实存在过。
自己一直都只是一具容器。
她活下来就是为了要成就奶奶。
她低下头,忽然发现那支金色的簪子就掉在不远处。
奶奶看不到她。
就在这时薇姗听到少女的声音:“动起来。”
薇姗抬起头,带着眼泪,惊疑地看着少女。
“动起来,薇姗,”少女被提在半空中,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杀了它。”
薇姗听到这句话以后,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的……”
她说——
“我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支撑她活到现在的重要存在崩塌了,于是她崩溃了,像个孩子一样。
她本来就是孩子。
“如果非要依靠什么的话,”少女直视着奶奶那双逐渐冒出兴趣的竖瞳,说,“那就依靠我好了。”
“有趣,”奶奶笑笑,看起来像是一只准备捕食的鳄鱼,模样滑稽又骇人,“你要怎么让她依靠你呢?我养了她十五年,喂了她十五年,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是我找的奶妈,她感染流感发烧要死的时候是我在深夜冒着雨带她找的医生,她第一次来月经时害怕地拽着我问她是不是要死了……”
奶奶似乎陷入了深沉而自我的回忆,此时她才是最好的演员,将自己完全当成了一位慈祥的奶奶,完全地投入到了这个角色中去,就好像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异端,从来不是什么血鬼家族的最后血裔一样。
她合上眼睛,陶醉地说:“十五年……还有谁比我更爱她?”
她这么说着,忽然张开巨口吐出血来。
竖瞳变得惊恐而痛苦,她丢掉手里的少女,愤怒而无力地转过身,发现一个小女孩手握着黄金的簪子,大口地呼吸着,表情像是被吓着的松鼠一样脆弱。
那个小女孩歪着头,甜甜地叫道:“奶奶。”
奶奶眨眨眼,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其实是已经长大的薇姗,她的双手还在不停地发抖,簪子上带着新鲜殷红的血液。
啊……是这样啊。
她缓缓地眯上眼睛。
小薇姗……原来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了啊……
她心想。
少女从她手上挣脱,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在空气中聚集了数量堪称庞大的光属性魔力。
是封鬼术啊……
奶奶心想。
这个东西我当初还特意费了老大力气破解了一次嘞。
但她已经好累好累了,累到不想再用那种繁琐的办法再破一次封鬼了。
她的左手轻轻褪去密集的鳞甲,摸了摸自己的左胸。
那里有一个细小的孔洞,不断地向外流出着心血。
光芒逐渐把她淹没了。
她在最后一刻忽然睁开了眼睛,大声嘶吼,叫出的却是一个所有人都很陌生的名字——
“伦瑟啊!!!”
薇姗松开手上的簪子,感觉耳朵一阵嗡鸣,什么都听不到了。
少女的眼角和耳朵流出鲜血,脸色却依旧平静如无波古井。
终于,盛大的光芒淹没了一切。
薇姗看着奶奶倒在光里,双手捂着耳朵,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段烧断的房梁正向着她坠下来。
忽然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她的怀里,薇姗疼得呲牙,却发现那是表情无力且痛苦的少女。
房梁坠下。
纳岩城在夜空下熊熊燃烧。
——————
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光透过废墟上空的烟尘,撒在废墟中两个少女的身上。
一个少女用力地搂住怀里的蓝发少女,狠狠咬着嘴角,让自己保持着最基本的清醒。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蓝发少女睁开眼睛,在发现搂着自己的是薇姗以后,她虚弱地摸了摸薇姗的嘴巴。
薇姗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松开了牙齿。
“依靠我的感觉怎么样?”薇姗勉强笑了笑,觉得脸部和身体各处已经完全僵硬了。
“笨蛋……”少女却这么说着,稍稍用力地向上挪了挪身子,抱住薇姗的脑袋,“明明依靠我的更多。”
感受着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薇姗不知为何,精神彻底松懈下来,眼皮一沉,昏昏地睡了过去。
少女抬起眼,看向远方的朝阳。
朝阳之下,白袍的中年人,四贤者之一的莱维德正向着她飞来。
她终于安心地合上了眼睛,和薇姗一起沉沉睡去。
远处的一片灰烬中,玻璃盒散落着。
一块奶油蛋糕掉在不远处,沾满了土灰。
两条鱼儿在提篮里破掉一半的玻璃瓶中无忧无虑地游着。
享受着黎明的阳光。
因为黑夜已经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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