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结束
数颗巨大的土石携着烈火从圣女身后飞来，西泽屏住呼吸，周身亮出幽蓝色的光芒，苍色的光子飘动，来自远古的洪荒蛮力仿佛于他体内轰然爆发出来，他随着本能移动双腿，装甲发出一声沉重的震荡，全部的马力瞬间迸发出来。
不知来自何处的战斗记忆融入他的脑海，他挥起白渊，却没有催动冰柱，而是在高速的行进中制造出了一大片蒸汽云海！
面对着完全无法视物的云海，圣女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试探着将陨石一颗颗向着地面不断砸去。
火石穿透如雾霾般浓重不散的蒸汽云海，一道道沉重的碰撞声如欲同毁灭般在大地上扩散开来！
双方打到这个地步都已经几乎忘记要留手，或者说他们已经明白自己到底要出力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对方受到伤害，所以他们无比嚣张。
圣女金色的眼瞳无比警惕地看着四周，即使是陨石全部用完以后她也没有感觉到西泽被击中的声音，在短暂的庆幸以后她又不禁开始有些正视对方了。
她默默估算着余下的魔力，试着还能不能释放出像困住莎尔那样的魔法刻阵。
此时，机械踏地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圣女急忙挥出右手，一道通天的石墙自蒸汽云中汹涌而起，携着飓风刮散了一部分的汽云。
但那里没有西泽，也没有什么机动甲胄，只有插在地面上，毫无破损痕迹的一把剑。
圣女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道修长的黑影如海燕般切开浓厚的汽云，蓝色的眼部装甲映着远处的火光，他冲过白渊周身，反手抓起白渊，在半空中旋转，一刀斩向地面！
石台剧烈的震动，圣女连忙跃起，却发觉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困住，低下眼去，她惊异地发现自己右腿不知何时已经被寒冰锁住了。
一股寒气袭来，她抬起头，发现一道剧烈的寒潮改过半个天空，朝着她汹涌而来。
她咬着牙，在寒潮淹没身体的一瞬间化为一道光芒。寒潮淹没了半片石台，与蒸汽的云海冲撞，丝丝如雷霆般的电流在地面涌动，云海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片冰晶凝成的站台。
圣女的身躯缓缓化为光的碎片逝去，白色的斗篷在远方出现，她在斗篷之下喘着粗气，蓝金色的卷发坠在耳后，【光躯移位】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西泽能逼出她最强的魔法已经算是赢了。
她缓缓落下，踏在寒潮与云海所凝结成的巨大冰晶之上，斗篷的兜帽盖住了她的半张俏脸，看不到表情。
“还要继续吗？”那个声音透过面罩，所以听起来有些沉闷。
黑色的身影从冰晶中缓缓走出，白色的热雾从甲胄背后的蒸汽背包中冒出，一直通往天际，眼部菱形的装甲亮着幽紫的光，体表的管道沉寂地熄灭，右手的金属义肢紧握着白色长剑，看起来像是一尊浴血后的魔神。
“为什么你总是能给我带来这么多惊喜呢……”圣女伏在冰晶上，跪坐着，轻声呢喃，“雅尔塔镇的时候，轮亥的时候，塞万的时候，还有现在……”
她转过头来，对着西泽无奈地微笑：“看来你根本不用我保护啊，咕叽。”
西泽【gixhe】，咕叽【guxhi】。
这是很久远的称呼了，久到西泽还没有成为皇帝，久到伊珊洛娜还没有成为圣女。
那时候的她问：“柯黎赛你的名字为什么这么难念呢？”
“我还有个名字叫西泽。”
她苦恼地想了想，说：“这个名字也不好念。”
“……”
“不如叫咕叽吧？”
“……不太好吧……”
“咕叽？”
“……”
“咕叽咕叽咕叽？”
“……我在呢。”
她嘿嘿地笑着，牵起了他的手。
“以后我要一直叫你咕叽。”
他红着脸，装作看向别处：“哦……”
可她的话终究是没能兑现。
她见到西泽的第一声，叫的是“陛下”。
西泽听着她轻声的诉说，保持沉默，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
“咕叽……”她缓缓闭上眼睛，说，“最后的魔力……来吗？”
西泽提起手里的锋刃，看着伊珊洛娜，摇了摇头：“不行，你的身体……”
“这些东西都无所谓！”伊珊洛娜忽然大声地喊道，而后又变得脆弱无力，“我只是……我只是……一直想嫁给你而已……”
她睁开眼睛，西泽愣住了，因为那双金色的眸子里面全是晶莹的眼泪。
西泽的手松了松，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要丢下白渊去拥抱伊珊洛娜。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将白渊握得更紧了，像是要剑柄勒断金属的义肢，将手掌压出血来一样。
一道道晶莹的光华从晴朗的天空降下。
西泽斜着身子，反手拿着白渊，做出一副战斗的姿态。
圣女竭力站起身子，兜帽被风吹开，圣洁而美丽的俏脸在散乱的蓝金色发丝中透着坚毅。
天空中的光华隐隐凝聚，似乎是要形成什么怪物一样。
西泽本可以趁现在打倒圣女，但他选择了等待。
一阵细微的“咔嚓”声忽然清晰地传达到了西泽和圣女的耳朵里。
圣女脚下的冰晶忽然缓缓碎裂开来，光华失去了控制，在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在半空中迸发，化为光的沫粒。
一阵气波的巨浪在光华原点爆发，圣女连忙俯下身子，可冰晶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莱维德见状，连忙挥出手来，想要唤出光丝，组成织网。
但他失败了，空气中的光根本无法凝聚在一起，更不用说化为丝线。他又试着唤出植株与水墙，结果都失败了。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原因，因为圣女那道光华的爆发，现在整片剧坛中的魔力全都产生了暴乱，无法被人驯服，更无法被人使用。
他哑然，而后想到了白爵。
白爵面目凝重地看着石台，伸出手来，唤醒空气中的坚冰。
坚冰刚刚在地面上开始生长就被音浪扼住，似乎再也难以向前方的虚空中蔓延了。
“圣女大人！！”莱维德只能大吼着，“快用光躯！”
风中的伊珊洛娜艰难地抓着冰晶的边缘，她似乎听到了莱维德的话，稍稍摇了摇头，然后对莱维德说了些什么。
莱维德看着圣女的嘴型，只听懂了一句话——
“抱歉了，莱维德……”
冰晶碎裂。
伊珊洛娜坠了下去。
在风与冰中，她合上了眼睛。
没有人能救她。
西泽在远处，同样承受着坠落的危险，更不用提这股恐怖的风。
莱维德不能动用魔力的话就只是一个有些力气的普通老人。
白爵同样如此。
谁能救她呢？
她一定是要死了吧。
想到这里伊珊洛娜忽然就很伤心。
因为她什么都没做到，什么都没拥有。
“仅仅是如此无趣的人生吗……”她呢喃着。
“人生可不是无趣这种词能够形容的低级品，”忽然有人说道，他似乎在坠落，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含糊不清，“所以不要再执着下去了。”
圣女猛然睁开眼睛，发现一袭黑色机甲正在她的身旁，和她一同坠落着。
“咕叽……”她茫然地说。
伸出金属义肢轻易地将她揽进怀里，他将自己背部朝下，白渊在空中静静地闪耀着。
“咕叽！”她惊叫着。
坠落的时间其实并没有那么久。
有的观众已经发出了哀嚎，哀他们的皇帝。
也有人窃喜着，希望看到皇帝粉身碎骨的一幕。
这座冰晶组成的高台虽然很高，但也没有那么轻易就可以收掉西泽和伊珊洛娜的性命。
西泽大声地嘶吼，庞大的魔力疯狂地从体内涌出，汇聚在白渊剑尖。
圣女已经看呆了，因为西泽不应该根本不会使用魔法吗？就算他会使用魔法又为什么能在混乱的魔力风暴中运转魔力？
但西泽没有想那么多。
他的眼中没有白昼与黑夜，没有人类没有怪物，甲胄中的战斗本能完全被忘却，他现在只想砍出这一剑！
于是他奋力地向下斩去。
在接近地面的时候。
刺眼的白光自地表绽开，雀跃的冰晶于地面疯狂生长！虚空中划过一朵绽放的冰色莲花，怪异的丝线从黑暗中扩散，妖异的霜花重叠交杂一瞬间扩散到整个石台，所有人的身体表面都被盖上了整整一层雪花。
白爵看着西泽，伸手擦掉脸上的雪花，目中透着欣慰和期许。
虽然还是不知道伦瑟为什么要把冻石交给你……但我终于开始有些赞同他的决定了。
待到白雾散去，观众们惊讶地看到场地中央出现了一道荆棘状的冰棱，荆棘从地面开始蔓延，一直延续到天上。
天上是西泽和伊珊洛娜。
蒸汽喷吐成一片白色的云雾，西泽喘着粗气，缓缓地倒了下来。
伊珊洛娜呆呆地坐在冰柱上，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
她低下头，试着轻轻地，一点点地靠近西泽，黑月装甲的表面很冰，和冰柱一样。
她轻轻地贴了上去。
“是我赢了吧。”西泽问。
“你一直都是赢家。”伊珊洛娜说。
“奈，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友人，”西泽迟疑着说，“但我们不能成为夫妻。”
“友人以上……恋人未满啊……”伊珊洛娜轻声地呢喃着，“已经很好了，咕叽，已经很好了……”
她太累了，以至于直接在西泽的怀里睡着了。
西泽也好累了。
于是合上眼睛，与奈依莱一起昏沉地睡了过去。
远处的地面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像是雨后终于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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