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呵呵呵……冰大人……您不该回来啊……冰大人……”
令人万万料想不到的,戈蓝眼中竟噙满泪水,那棕色的眸子此刻似乎恢复了应有的人性。
“您知道吗?当被告知……您突然消失后!我们是多么希望那是假的啊……是多么希望您能像每次执行秘密任务时……那样,隔一段时间……又跟没事一样……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啊!可是你……可是你……就这样毫无声息地消失了!就突然人间蒸发了!你知道吗……咳咳咳咳……我们……我们所有圣将团的将士们……每天、每天……每天都在期盼您能回来……期盼您……能回来!再带领我们去战场大干一番啊!可是您……可是……咳咳咳……您终究……还是没有回来!就这么消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看看我现在这副破破烂烂的身体吧!我曾说过要把身体献给教团……和您并肩作战,可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幅破破烂烂的身体!你为什么现在回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到现在了才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戈蓝·泰勒声嘶力竭地仰天长啸。
那是一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连地狱的恶鬼都不禁会为之动容。
水政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自责,戈蓝·泰勒的那些话无疑于利刃,将他本就破碎不堪的心扎得千疮百孔,如碎片般凋零。
“泰勒……我现在回来了!我们还可以再一起并肩作战的!不是吗?”
“晚了……冰大人……晚了……真的晚了……冰大人……我真的……其实……真的……好想再同你一起去做我们当初歃血立志时的事情啊……咳咳咳……啊——啊……但是我知道的……现在的我已经不配了……而且……我大概也回不了头了吧?”
“为什么?”
“你明白的……冰大人……算了……算了……够了……已经……够了……我感觉好累啊……真的很累了……不过……还是很高兴……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再见到你回来……也挺好的……冰大人……最后……啊啊……”
戈蓝费力地咽了一口血沫,略带满足之意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红发男子。
这可是他曾经一心向往,令万人崇拜的,号称贝多姆大陆最强的圣将团的领袖,那个任何时候都会被人说摆着一张臭脸的大将啊!
没想到他现在也会露出这般温和的表情,真是的!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才见到你回来呢?冰大人……
啊啊!算了!总之也该结束了……
“你可要……小心汉尼拔大人呐!冰大人!”戈蓝·泰勒带着淡淡的微笑,勉强抽动了一下嘴角。
“什么?班?为什么?他还活着吗?告诉我!泰勒!怎么回事?”
水政分神思考的瞬间,几根红色的魔筋不知何时攀上了濒死男子的脖颈。
“喂!住手!泰勒!”
“给您添麻烦了……冰大人……抱歉……永别了……”
“啪啪啪——噼啪——”
猛然间传来颈椎骨断裂的脆响,魔筋已在前一秒不约而同地紧紧收缩,扼住这位一度耀武扬威的光头男子的咽喉,他那骨瘦如柴的手指只轻轻颤抖了一下,便永久地僵直在那里,那光溜溜的脑袋已低垂下去,一动不动,拂过的热风将细微的黄沙洒落在那静止不动的头顶。
人们应该再也不用为会看到那令人生厌的嘴脸而担心了。
“可恶!”
水政一撇头,闭上双眼,不忍再看这位昔日副官的面庞……
为时不久,他站起身,一拂袖子。
“所有的羽翼军都听着!迅速撤离!你们已经没有战斗的理由了!”
水政朝四周发出振耳发溃的吼声。
其实,停战通告什么的,似乎早已没什么必要了。
那些身处水政周围的羽翼军团,在目睹了主帅的惨死后,早已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他们茫然无措地看着站在戈蓝·泰勒尸体旁的红发男子,惊愕地连连后退。
而远处,隔着曼舞的黄沙,在混战的人群里似乎还在搏命的兄弟二人,似乎也感到了周围的些许异样。
不过他们并没有打算就此罢手,因为他们的战斗还未分出胜负。
卡缪半蹲在地上,右脚早已淋满鲜血,他被卡鲁达压制得只能用铁头棍挡在额前,护住自己的要害,脸上也全是被匕首划出的血痕,瘦弱身躯上的衣服零碎得就像是叫花子的裹尸布。
怎么可能!戈蓝和科玛尔都失败了吗?
听到水政的停战宣言,那个一心求胜的魁梧男子还是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朝那两人所在的方向望去。
“啪嗤——”
就在卡鲁达走神看向远方时,卡缪抓住机会,他乘机迅速双脚蹬地,猛一起身,将铁头棍旋转了九十度,一个突刺,直直戳向卡鲁达的胸口。
“喂喂!你这个傻瓜弟弟——卡缪!”卡鲁达面带戏谑的笑容,转过头来。
“我说了很多次了吧?你用的可不是带刃的兵器,棍子用戳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啦!”
“卡鲁达哥哥——”
卡缪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干笑了一下。
“我是比较傻啦!所以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用有刃的兵器去捅死人的!不过——我的棍子现在即使没有刃也是可以贯穿的——多亏你从小到大不断地告诫我这件事啊!”
“什、什么——”
卡鲁达迟疑地低下头去,看向自己的胸口。
令人讽刺的是,现在剧烈的疼痛也从心窝处传来——卡鲁达看到前襟那凹陷的红色伤口,以及被血浸透的胸口。
“噗——”
高大而魁梧的卡鲁达猛然向前一倾,直直地扑倒下去。
少年似有准备的马上随手丢出武器,迎面而去一把接住那个颓然倒下的身躯。
“我是不会恭喜你的——卡缪…………”
卡鲁达有气无力地撇了撇嘴。
“卡鲁达……哥哥!”
卡缪眼里竟涌出泪花来。
“哼……你是傻瓜吗……卡缪……你该高兴的……”
“卡鲁达哥哥——”少年拼命地摇着头,他狠狠地咬着自己干涩的下唇。
“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臭小鬼……你还未够资格明白啊……傻瓜卡缪……”卡鲁达叹了一口气,仰天看了一眼开始湛蓝的天空,风沙随着战斗尾声的接近已渐渐褪去,令人目眩的阳光再次普照大地。
“卡鲁达哥哥!你当时为什么就不能回来同我商量一下呢?”
“喂喂……我可不是你这种半吊子……还需要别人帮我做决定……咳咳咳……所以说……你是个傻瓜小鬼……跟你商量的话……我还怎么做哥哥……”
“卡鲁达哥哥!我——”
“未来……怎样都已经无所谓了……这可是你选的……可要好好负责啊……”
卡鲁达自顾自地喃喃说道。
“负责?卡鲁达哥哥?”
“傻瓜卡缪……哈萨部……拜——”
这是一段未能说完的、不甘心的嘱托。
只见蛇形匕首从卡鲁达尚有余温的手里滑落,斜插入松软的黄沙中,少年肩头的大汉已巍然不动,好似睡去一般安静。
“不要!卡鲁达哥哥!卡鲁达哥哥!”
……
少年悲切的呼唤声在沙场上空回荡,犹如流连的夏季季风,迟迟不肯与这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周而复始的沙之国度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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