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不要放过他们!就算死也要拉他们一起下地狱!”
就在人们误以为这场生死之战已接近尾声,行将尘埃落定之时,在那已时打时停,渐渐失去斗志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这就像是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般,给那些心有不甘的哈萨部混编军注射了一针看似有效的强心剂——现在的羽翼军显然群龙无首,失去了战意,这或许是最好的反击机会!
“杀光他们!”
“我们那么多族人惨死异乡!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陆陆续续的,那些杀红眼的尤因族发出响应。
不过,也难怪现在这些伤亡过半,本就快要被消灭殆尽的哈萨部勇士们能被如此轻易地激起斗志。
因为,就在今天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中,这个部族令人敬仰的老首领就饮恨而终,战死沙场;而拥有“迪里”之称的最强勇士现如今又断臂命危,昏迷不醒;就连那个曾为自己笃信的正途而叛离部族的继承人此刻也都已魂归西天,死不瞑目。
这些惨痛的现实接二连三地在这些被逼入绝境的哈萨部族人眼前上演,不甘、悔恨与愤懑就像脱缰的凶猛巨兽,在血淋淋的结局前疯狂地将最后一点点可以压制住它们的理性全部都撕咬成了碎片。
于是,他们心底的悲愤化作力量,疯狂地支撑起这些了无牵挂的勇士们,他们现在所渴求的是心底的某种平衡,哪怕拼到断气,哪怕拼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们都要让入侵者付出更多的代价。
这种无畏而疯狂的想法,使得好不容易迎来了休战化为泡影,持续了近一个白昼的血战并没能因为优势的一方准备罢手而结束。
那短暂休战只不过维持了数秒,便转瞬被斗志昂扬的尤因族勇士踩进了黄沙之中。
尽管如此,水政却并不会相信现在的尤因族哈萨部能够取得这一战的最终胜利。
因为即使现在的羽翼军团群龙无首、全无战意,但也不代表图门族的教团军就会任人宰割——他们毕竟是受训过的正规军,并且也绝非乌合之众,就算哈萨部的口号喊得再响亮,决心再无畏,也不可能即刻就转变颓势,一口气将这个强大的敌人消灭殆尽。
尽管重燃斗志的哈萨部勇士变得愈加凶狠拼命,气势如虹,但仍然只能与一心想撤退的羽翼军团打成个平手,几乎未讨着任何便宜。
正当所有人都再次绷紧神经,准备迎接更为惨烈的厮杀时。
“嘭嘭嘭嘭——”
四颗彩色的光弹在渐渐开始昏黄的天幕中蓦然划过,给接近傍晚时分的沙漠平添了几抹绚丽的淡彩。
三黄一绿——那是羽翼军团专用的撤军魔法信号弹!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难道说,真正的指挥官并不是已经魂归西天的戈蓝·泰勒?而是一个还没完全跟上大部队未能谋面的指挥官吗?
水政下意识地朝东南方向看去,他本想去劝慰痛哭的卡缪,却被天空那突然而至的退兵魔法弹所惊扰。定睛看时,那抹金色的地平线尽头,渐渐显露的一个十人左右的小部队正快马加鞭地朝战场所在地奔袭而来,那排模糊的身影让人差点误以为是海市蜃楼的幻境。
这是一群与众不同的家伙。
只稍从他们那统一的深灰色斗篷便可看出端倪,那并不是普通的羽翼军装束,而且,他们每个人的头顶都被连体兜帽盖住,遮住了脸庞,让人无法看清他们的模样。
走在队伍最前列的人身材瘦小,但动作幅度却出奇的大,然而最让人惊奇的,则是他**的坐骑——那是一只不太常见的魔物,彩羽沙漠陆行鸟。
这可真是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水政感到有些不可理解。
从这群人的装束来看,至少可以判断出他们是图门族人,可奇怪的是,身为图门族的指挥官反倒没有骑着铁甲战马,却是一只只有尤因族的上位勇士才有可能驯服的魔物。
但是,似乎所有的羽翼军士兵在看到信号弹后,便开始了更为迅速地撤退,他们丝毫没有因为赶来的指挥官骑了一只从未见过的魔物而显出任何的犹豫。
看来这个人的确来头不小!
但那些身处沙场的哈萨部的勇士们却没有这么想,他们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自知之明,更未放弃拼死一搏的想法,只是怒吼着发疯般地追击着黄色沙海中那急速退却的红潮。
“喂!我说!大家不要追了!回来!”
水政隐隐感到一丝不妙,他将双手聚拢到有些扎手唇边,冲那些那些疯狂的哈萨部混编军勇士们大声吼道。
可却来不及了!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赫然出现在羽翼军团红潮尾部的瘦小身影让追击的人们心头一惊。
只见几名冲在追击最前列的哈萨部年轻人瞬间就被瘦小的身影砍翻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夕阳下,那正舞动着银白细十字长剑的身影仿佛镀了层金色的光膜,竟显出几分优雅与恬静。
大概是指挥官的那只魔物——陆行鸟发动了本能非吟唱型魔法技——静态加速,并且还是以强化技的形式,直接施洗在了驾驭者身上,否则,那个指挥官是不可能直接避开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从战场最后端移动到战场最前端的。
这么看来,骑鸟的家伙一定拥有尤因族的血统。因为千百年来,完全不会魔法的尤因族就是靠了自身一定的抗魔性与驯服魔物后,驱使魔物的各种类魔法非吟唱技与会魔法的图门族保持着分庭抗礼的生存席位,如果没有了魔物的辅助,恐怕尤因族早就从贝多姆大陆销声匿迹了。
这个家伙非常强!
水政不禁在心中惊叹,这个指挥官模样的人几乎根本没费什么力,便轻松而直接地将一个个看起来身经百战的哈萨部人砍倒,巨大的挥斩惯性竟使那些尤因族战士飞出好几码远。
简直和蒂莎一样是个怪物!
水政明白,即便是做过身体强化的图门族,一般人也很难有如此强劲的腕力和爆发力。
“住手!”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伴随着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熟悉的少女声音传来,打断了水政的沉思。
只见蒂莎飞快地在滚烫的沙地中踮脚疾行,长长的黑发随着热风在空中舞动,提着长柄弯刀的右手为了减少阻力,微微别向身体内侧,她笔直地冲向那个穿着斗篷的瘦小身影,犹如一只捕食中全速前进的沙漠壁虎。
“嘭——”
一记红色光弹在蒂莎身前炸开。
指挥官就是指挥官,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靠近的,那些跟随瘦小身影一同赶来的部下早已觉察到从敌阵中全速冲来的黑发少女浑身那危险的气息,于是魔法师毫不客气地刻画出咒印魔法阵,对蒂莎进行压制。
倘若平时,恐怕那个速度奇怪无比的少女定会轻而易举的躲开,但是这次,蒂莎却有些迟钝。
可能由于之前与科玛尔的战斗消耗了太多体力,又或者被戈蓝操纵身体后花去了大量体力进行反抗,总之蒂莎一反常态,竟没能轻松躲开那个明显不惧杀伤力的魔法光弹。
少女一下子就被光弹爆炸后所产生的气浪卷起,狠狠地抛到沙地上,那略显孤寂的身影兀自在松软的沙子上翻滚了几个圈,仰面朝天地倒在离持细十字长剑的指挥官只有四五码远的地方。
蒂莎刚准备起身,明晃晃的剑刃就已倏然而至,对准了少女凝脂般光洁的咽喉。
完了!来不及了!
蒂莎感到脖子上传来阵阵寒意,那紧逼而至的夺命之刃已在咫尺。
她突然感到之前大战几场后的酸疼感瞬间涌来,大概是预料到生命即将画上休止符,所以身体里的细胞不由自主地释然放松下来。
难道我就要这样死了吗?
蒂莎也下意识地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那折射着刺眼银光的刃尖。
“叮——”
巨大的鸣响从那把银色的细十字长剑中发出,似乎在抗拒着持有者的意志一般,它猛然而剧烈地颤动着,仿佛失去伴侣的天鹅般,不停地发出悲壮的啼鸣。
音纹和声波朝四周扩散开来,几乎所有人都感到鼓膜被莫名的疼痛折磨着。
剑刃实际上并没能触碰到蒂莎那吹弹可破的肌肤,而是定格在即将触及躺卧沙地、等待受死的少女肌肤的一刹那,陡然出现的微型魔法阵凭空将飞速而至的细十字长剑拦在外面,绿色的咒符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快速地在空无一物的半空中刻画着外圈更大的咒印,进击的十字剑被阻止在魔法阵前,动弹不得……
“大人!小心!”不知是哪个贴心的护卫提醒了一句。
只是为时已晚。
凭空出现的几缕红色光芒急速俯冲,飞向愣神的指挥官,将他团团围住,叠罗汉般地猛扑上去,将那瘦小的身影包裹在其中,只剩那把银白的细十字长剑和两只紧握武器的双手在外。
“蒂莎!别发呆了,赶快跑!”
水政的声音随着那个正全速而来的红发身影一同飘进倒地少女的耳中,那团袭击瘦小身影的红光似乎正是他所为。
但是蒂莎反倒有些手足无措,少女只是茫然地扭过头,看向那名红发同伴,脸上竟泪水涟涟。
“雕虫小技!”
被红光包裹的指挥官发出冷哼。
“什么人?尤因族也会束缚术?不过——别以为这种低级魔法就能困住我!”
那团红光在挣扎,忽而变大忽而缩小,但这团红光似乎好像并没有指挥官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他只勉强将头部挣脱出来。
兜帽被红光硬生生地撤下,于是一头凌乱的金黄色齐耳短发映入众人眼帘。
竟然是女人!?
在场的水政和蒂莎差点不敢相信——还是个很有女人味的家伙——那恰到好处的漂亮耳廓上,联排的蓝色耳钉竟如此耀眼。
“喂!别楞了!快点走!”水政似乎有些生气。
“咦……”
“咦你的头啦!快抓紧我!”
一冲到蒂莎面前,水政便迅速地俯身下去,一只手抄到蒂莎颈后,另一只手抄到少女的膝弯下,迅速提腰,只一下便把蒂莎整个人抱离了沙地。
“喂!你刚才发什么呆?呃……哭了?”
水政仿佛看外星人一般凝视着怀中泪流满面的少女。
“为什么?”蒂莎的眼神迷离,似乎还在梦游一般,少女痴痴地问道。
“什么为什么?”
水政被她问得一头雾水。
“为什么我会哭……”
“哈?这是我想问你的吧!”
“我不知道……”
“老实说……难道是因为刚才你害怕了?”
“不……不是害怕,我知道的,那不是害怕的感觉……”
“那是什么?”
“不知道……只是突然间真的感觉好悲伤!不知道怎么了……当那把剑刺向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一阵酸楚,感觉那是一件无比悲伤的事情……”
“喂!红头发!你是什么人!”
背后传来一个略显男人气的声音,终于撕碎束缚术的女指挥官,高傲地举着细十字长剑打断水政与蒂莎的对话。
可是根本就没有人理会她。
那个渐行渐远的红发男子不顾一切地向远方冲去,连头也不回一下。
“卡缪——”水政边跑边冲那边渐渐缓过神来的少年喊话。
“现在!立刻!马上!命令你的人不要再追击了!快跑!”
“这个混蛋家伙!”
见自己像傻子似的被人撂在原地,并且似乎都被人遗忘了存在一般,连问话都被人忽视,于是女指挥官生气地骂了一句。但转瞬又平静下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已恢复原状的银白细十字长剑。
“算了!那个女人……究竟——”
女指挥官细微分叉的眉毛拧了一下,缓缓舒展后,她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平复心中的万千思绪一般。
“笨蛋……路威……你要找的就是她吗?”金发的女子喃喃自语。
“可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下次……下次可不会这么好运了!”
“裘娜大人!就这么放他们走吗?”
与她同行的几个穿斗篷的护卫终于赶到“红潮”尾部,被称为裘娜的女指挥官一挥手,挡住看似年轻气盛的护卫们。
“收队!不要再追了!我来这里的目的是让我的部下们安全撤离,不要再有一个人为这个无聊的任务牺牲了!撤军!”
“是!”
望了一眼远处在夕阳余辉下,正开始缓缓退却的尤因族部队,裘娜重又套上了灰色的斗篷兜帽,骑上那只陆行鸟魔物,然后潇洒地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跟随红色军团离去……
清理完战场,埋葬完亲人,卡缪身后幸存的余部都显得无精打采、毫无生气,而渡过危险期醒来的托鲁现在还稍许有些沉默——毕竟失去一条左臂后,未来还有许多东西值得思考。
“蒂莎姐,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卡缪不无伤感地看着面前表情坚毅的尤因族少女。
蒂莎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她将一缕被风吹散的头发撩向耳根后,一只手来回抚摸着噜噜的头顶,表情稍显忧郁。
“我想弄清楚为什么,为什么在被那把剑刺杀时会感到那么悲伤,那莫名奇妙的心痛感究竟是什么?为什么那把剑会阻止那个人杀我?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水政?”
蒂莎歪了歪头看向身边那个一头苍蓝乱发的男子。
“你的目的地还是未变对吗?中央城邦?”
“变不了的,那是我现在唯一渴求的地方!”
水政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地将手伸向胸口,隔着风衣捏了捏藏在内衫的银翼信物,陷入沉思。
“事情就是这样啦!如你所见——卡缪,我要跟着这个家伙一起上路呢!只有这样,我才能有再次遇到那个金头发的可能!”
蒂莎带着尽可能轻松微笑地指了指身旁的水政。
“喂!水政!”
少女伸出右手,示意蓝发男子与她握手。
“带上我和你一起吧!这一路上一定还会有碰上那个女人的机会的!我想,到时候一定会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所以……我会做你的护卫的啦!看在我这么强——你这么弱的份上,免费做你护卫的了!嗯!就这么决定了!”
“喂喂!你说的什么前因后果啊!什么叫‘所以……就做我的护卫’!我才没有拜托你吧!”水政果然提出抗议。
“好啦好啦!大男人的计较什么!”蒂莎强势地伸出双手,狠狠地拉了拉水政两颊粗糙的皮肉,好让那张不饶人的嘴唇暂时失去反驳的机会。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噗嗤——”
卡缪被眼前这二人的斗嘴场景逗乐了。
“少年!你第一次笑哦!笑容不赖哦!挺帅气的!”
水政从“打斗”中抽出一丝闲暇摆了个“NICE”的姿势朝卡缪眨了眨眼,因为两边脸颊被蒂莎大力撕扯的缘故,他说话漏风,几乎听不太明白说的意思。
“咳咳!”感觉自己失态的卡缪假装咳嗽了两下,整了整头发。
“那么!好吧!两位!我和托鲁要走了!”
“唔!别迷失方向啊!少年!”
“放心吧!大叔!哈萨部的未来!我会走一条与父汗和卡鲁达哥哥所选择的都不一样的道路的,我保证!”
“唔唔唔……加油!”
“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帮助卡缪大人的——拼上我迪里的名号!”一旁的托鲁右手扳住左肩,朝卡缪敬了一个部族荣耀之礼。
“嗯!有托鲁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那么……两位,再会了!”
“唔!好的!保重!”
“再会!”
于是在那一抹即将遁入黑暗的金色中,降温的黄沙上,那一行离去的成双的背影渐渐模糊,逐渐淹没在悄然来临的朦胧夜色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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