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什么东西炸裂了，宛如盛开的花朵。
流溢的赤与白混杂于一处，带着体温的液体迸溅满脸、流入眼睑、渗入双唇之间，细小而尖锐的破片划擦面颊，拉扯出深浅不一的细密伤痕。
液体在口中扩散开来，宛如燃烧的醇美陈酒。
侵蚀神经的麻木骤然消散，感官随着胸腔中的低沉轰鸣敏锐起来，像是笼罩知觉的厚重蒙布被突然撕裂。双目失焦了一瞬，接着血、油污与火焰的气味随着异常清晰的视野与痛楚一并闯入感官。汗水与鲜血的味道在味蕾上扩散。
温热的液体令衣物紧紧黏在皮肤上，那感觉令人十分不适。低下头去，被轰碎的头颅与沾血的长发映入眼帘，像是一滩血色的泥泞。
明明是该感到恐惧的景象，大脑却理所当然般地将其平淡地接受了，仅仅是发出了轻微的感叹声。
失去头颅的残尸仍在颤动，不甚平滑的断口涌出鲜血，被血浸染的森白颈骨上刻满宛如蛇群般的黑色纹路。
不知为何，突兀的悲伤于心口涌起，像是被钝锤重凿般钝闷焦虑、难以倾吐。那感觉像是不死者被装在结实的棺材里下葬，仅余一人、没有尽头的孤独与拘束。
看来她的确是死了。
那念头仅仅在心头闪回了一瞬，随即被传入耳中的脚步声打断。我抬头，正对上一双碧色的冷淡眸子。
我打量着她，那是个空灵的女孩，像是太阳在在水泡上投下的光般轻盈而冷漠。
“你好。”沉默许久后她突然开口，探出手撩开额前的浅色碎发，带着金属光泽与血迹的指节让人无端发寒。
“……嗯。”
我盯着她的眸子，是宛如被水晕开般的淡淡碧色。寄宿其中的并非平静，而是某种压抑着的偏执。
“你想要什么。”于是我直接发问。
我试着撑起身子，又因胸腹部传来的燃烧般的疼痛而作罢，难看地喘息着。她随手抛开沾满血的钝重金属，任凭其砸在地上发出巨响，向着我伸出一只手。
“我想知道‘没有我的未来’是怎样的未来。仅此而已。”
“……是吗。”
那只手没有温度、冰冷而坚硬。少女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微微皱眉。
空气沉寂下来，仅有血腥味在静滞的空间中弥漫。
“看来要失望了。”
许久，她开口，语气带着些许讥讽。
“是吗、看起来还真是可悲啊。”
我回应。
“嗯。”
分不清无奈或是感到无趣，她转身向前迈出一步。
一声低浅的痛吟混入风中，随即愈加大作，泛滥成哀鸣与诅咒的声浪。她的动作停滞了一瞬，接着向前仆倒，摔在炸裂的血泊间，翠色的长发沾满污血。
“发生什么？”我问，她没有回答，仅有迅猛上涨的嘈杂声浪。
我试着再次发问，依旧没有回应，只有轻微的抽搐与嘶嘶作响的呼吸声。
伸出手触及她的皮肤，冰冷粘腻，宛如死者。她猛地抬头，碧色眸子中空无一物。颤抖停止了，她一动不动地趴在血污中，宛如雕像。
我握住刀，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随之移动。
“爱德伦？”她的声音沙哑微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妪般支离破碎。
“我是。”
她的唇间逸散出枯萎的呻吟，带着沉重的绝望的味道，宛如生命的最后一息。
“请……”
她停顿了一下。我能感觉到她的精神逐渐模糊，恐慌带来了沉钝的回音。
“结束我。”
她开始沉重地喘息，介于悲号与叹息之间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
我握住剑，金属冰冷、满是棱角。她扭过头来，对着天空悲号。她的姿态扭曲，皮肤吱呀开裂，湿滑的血肉从之下翻滚而出，碧色的眼球在沾血肉块间徒劳转动。诸多的面孔从她的肌肤上凸出，全都呈现出一种静滞的安详。肆意生长的触须与利爪拖在地上，曾是少女的血肉宛如从盔甲中破壳而出。
“我会的。”
“不。你不会。”
即使发声器官已经坏灭，那面目全非的怪物仍是以它嘶哑的声音开口。
“你不会。你不会。”
宛如坏掉的发条玩具般抽搐着，金属的缝隙间滑出森白的骨节。
“我会回来。很快，立刻。你想不起来、但我记住了。很快就结束，没有东西需要你去处理。一个结束。很快到来。我会。给你一个。完全安稳的世界。”
我举起剑狠狠砸下，鲜血与肉泥迸溅开来，泛着深红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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