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名：极乐净土
作者：塔纳托斯 末日
封面底图：粽子
封面处理：呆毛
作品简介：
命运的轮回把你带到了我的身边。 听他说，你是我前世的恋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他没有肯定。 也就是说，你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对你所抱有的感情……究竟是恋爱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呢？
【目录】
【序章】存在过的人
【第一章】十六年后的又一次交织
【第二章】铃铛
【第三章】无尽的公路
【第四章】彼此的疑惑
【第五章】海的约定
【终章】极乐净土
【后记】
【序章】存在过的人
这个世界上的人，真的能够转世轮回吗？
他是这样告诉我的，而我却无法验证它的真伪，只好将信将疑。
就算我去死一回，在转世轮回之前，孟婆汤也会使我忘却所有的记忆，忘却前世所发生过的一切，更是无从去验证这个世界上究竟是否存在着转世轮回。
多半，那只是小说家们用想象力构筑出来的虚伪系统。那些喜欢幻想的家伙们这么认为：
人在死去之后，魂魄会去到地府。待阴司裁决完毕，则会被灌下孟婆汤，遗忘了前世的一切后转世轮回，开始又一次的人生。
纵使魂魄还是同样的魂魄，但失去了记忆的人，也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人。留下的，只有来自他人的名为“思念”的残骸。心情化作锁链，将过去的因缘与后世所捆绑。它会成为武器，将人送往无尽的深渊。
可是，就算是明白这深渊无穷无尽，却总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往里头跳。没有谁来威胁，更没有其他什么利害关系，只是单纯地无可救药。
于是，我跳了进去。
明知这可能只是一个谎言，明知人的意识是由一个个细胞堆积起来的，可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这个结果——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转世轮回。
那是一段发生在今年六月时的事情。
这段故事从六月一号开始，直到六月三十号才结束。在结束之后，暑假也悄然而至。
无从探讨幸与不幸，也许是命运的捉弄，又或许是必然的因果。我被那些人擅自找到，又擅自被他们把她带到了我的面前。
没有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大家都在不由分说的做着各自想要做的事情，丝毫不在乎他人的感受究竟如何。只要目的可以达成，我的感受如何，她的感受又如何，没有人会去在意。
我知道，现在我的所作所为实在对不起她——这个她，当然不是指她——但是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和自己不想要的。尽管我不知道对于她们来说我是怎么样的，但我却清楚对于我来说，她是怎么样的，她又是怎么样的。
我会把这种无意义的东西分的很清楚。就像个笨蛋一样，在这些本无需在意的细枝末节上下很大的功夫，最后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凭着我这双无力的手，什么也改变不了。
世界正在毁灭之中，用他们的话来说，现实是这个样子。可是无论世界毁灭与否，最终大家都活到了现在。
这一切，都是托她的福。
倘若不是因为她，这个世界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毁灭了。
世界早就应该被毁灭了，而这片最后的极乐净土也本不应该存在。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更不会有她和我。
我们各自嘴里都说着骗人的话，互相欺骗着对方，欺骗着自己。就连负责寻找工作的第三方人员，他们对此也没有把握。他们说那是我前世留下的姻缘，然而其实就连他们也没法保证我就是那个人的转世……说不定，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只是因为他们找不到他们本该寻找的人，才跟随机抽签一样地选择了我。然后将这本不该属于我的命运，强行塞到了我的怀里头。
其实我觉得，我们心里都明白。这大概只是因为心中抱有愧疚感，所以我们才各自选择了对方吧。
我们互相伤害，互相安抚。而像笨蛋一样的我，最后也自愿选择了被她伤害。就像是她曾经被“我”伤害的时候一样。
明知选择了她以后会被伤害，可我还是无可救药地选择了她，选择了等待。
这是发生在今年六月时的故事。
发生在今年的暑假之前的故事。
发生在这片极乐净土上的故事。
【第一章】十六年后的又一次交织
放下满是污秽的是塑料桶，我抬起头。汗水顺着脸颊从下巴滑落，与窗外吹来的风交融在一起。仿佛脚下的大地消失，身体漂浮在半空中一般，凉爽的触感覆盖了我身体的每一处。
整个世界都是空的。
我有这样的错觉，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还活着。
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整间教室里除了我以外一人不剩。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散发出冰冷的光辉，映照在雪白色的教室墙壁上，看着让人起鸡皮疙瘩。
耳边只有风儿流过的声响，整个校园寂静得如同一块墓地。空气中夹杂着垃圾桶里令人生厌的酸臭味，不管闻多少次都不可能会喜欢上它。
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没有做后，我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室。在路过年级教职员办公室的时候，大门已经上锁。本来还想在做完值日后去找班主任把今天上课时被收缴的平装书要回来，但现在看来，今天是不可能的了。
回头又想了想，年级的教学楼办公室是在二楼，窗户上没有装防盗网，反倒是一楼有装。如果绕到教学楼的后方，从一楼爬上去的话，说不定今天就可以将那本平装书从里面拿回来。
二楼的教职员办公室通常都不会把窗户都关上，两扇窗户总有一扇会是开着的，所以不用担心从防盗网爬上二楼后会进不去。
不过，虽然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身体却很老实，没有对刚才所想的事情付诸实施，而是选择乖乖地离开。
还是明天再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要回那本书吧，反正我也不急着看完。
从教学楼出来，穿过篮球场，我到停自行车的车棚里取出了自行车，准备离去。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道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脚步声出现在了我的耳中。
声音很小很轻，若不是校园里已经没有其他的噪音，那么小的脚步声我是不可能听得见的。
我抬起头，将目光从车把上移开，向前方望去。
不知何时，在我即将路过的校门口处出现了一个人影。透过校门外马路上昏黄的路灯，可以确认那是一名少女。
在灯光的照耀下，那头银白色的头发显得格外耀眼。只在小说中看到过这样的描写，应该是极其罕见的发色。稚嫩的脸蛋白净无暇，一副浑然天成的样子，似乎生来就这么漂亮，根本不需要任何化妆品来装饰。那对朱红色的双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心，还有着一种对周遭环境的迷茫。
她先是对学校的里面扫视了一圈，很快便发现了我。她站在原地，盯着我看。那双手似乎因为感到不安而捏住了白色连衣裙的裙摆，在裙摆上捏出数道明显的褶皱。
其实我也不确定她究竟是在看我还是在看我身后那片空旷的校园。一旦想到她在看的其实不是我的那份尴尬，我便忍不住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装作没有看见她，推着自行车从她身边走过。
“等、等等……”
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底气，总觉得她好像在害怕什么东西。
是在怕我么？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她，发现她的目光此时正停留在我这边。
她并不是在看我身后的东西。
“呃……有什么事吗？”
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少女叫住，我也不知道她想要叫我做什么，只好先按照正常的反应来应对她。
摩托车从我身后的马路上飞速驶过，轰鸣的马达声伴随着车上那些醉鬼的尖叫声一同远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马路的另一端，不见踪影。
只见她一直低头不语，欲言又止。十多秒钟过去，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要是没事的话，那我就走了。”
“诶，等等！”
就在我准备骑上自行车走掉的时候，少女慌慌张张地叫住了我，甚至还小跑着过来，用手指捏住我的衣袖，似乎不打算就这样放我走掉。然而她就这样在我面前站了好一会儿，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看到她这副样子，我有点急了。
“有什么事的话就快说啊！我想回家睡觉了。”
老实说，这话说出口以后我有点儿后悔。
我看着她那副无辜的表情，心中浮现起一阵罪恶感。
我刚才似乎有点儿太凶了。
“就、就是……”也不知道是因为怕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说话吞吞吐吐地，就像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可、可以请你带我参观一下这所学校吗？”
她这样向我请求道。
参观学校么？
听到这个请求，我不禁开始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环视了一下周围，被路灯所照亮的马路上一辆车也看不见。柏油路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从地平线的这一头延伸至另一头，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长度。
在这里，除了我和她以外谁也不在。
这里只有我和她。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我问她。
在昏黄的路灯下，她点了点头，算作是对我的回答。
“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来参观我们学校？已经很晚了。”
“我、我知道。可是，如果今天晚上不来的话，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了……”
“为什么？”
“不、不可以说……”
这种事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么？我不禁想到。
不过算了，既然她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会那么不识趣地苦苦逼问。也许她真的有什么私人原因吧。
如果她不想说的话，我便不会感兴趣。反正到头来什么也问不出，逼问反而浪费时间。
“可、可以吗？”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又一次地询问我的意见。
说实话，我还是想要选择回家睡觉。
“你自己一个人不也可以参观学校吗？反正现在学校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在了，你就算是进去走走也不会有人拦住你。”
“不、不是。其实我……我……”
又一次地，她说话变得吞吞吐吐地，感觉好像很难为情。
“我怕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地方走……”
依着昏黄的灯光，她那张脸已经因为难为情而涨得通红。我看着她那双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她那双紧紧捏住裙摆的小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眼神仿佛在说，她现在只有我可以依靠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实在拿她没办法，放着不管又不太忍心，于是我只好把自行车掉头，将它往学校里推了回去。
“要来参观的话就走快一点，不跟过来的话我就回去了。”
我转过头，看见她那颗小脸蛋上浮现出喜悦的表情。
“谢、谢谢！”
说完，她小跑着，紧跟在我的身后，和我一起进入了学校。
晚上，在全校师生都已经回家的时候带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参观学校。这种事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
即便是如此，学校还是同刚才一样，空空荡荡的，没有改变。
“你要参观什么地方，全校吗？”
走进主教学楼的正大门后，我问道。
因为是第一次带别人参观自己熟悉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在参观的时候路线该怎样设计，介绍的时候又该使用什么样的词汇……不过说起来，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这个少女的请求带她来参观这所学校。直到在同意了她的请求之后我才醒悟过来，其实我完全可以推脱后骑上车直接走掉。不用管她的话，她自然也就会回去了。
在责备着自己的心肠太软的同时，我也有点儿后悔为什么不把直接她丢下不管。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下来，我也不好再变卦。姑且忍着嫌麻烦的心情，带她做参观学校这件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真是一场意义不明的行动。连我自己都有点搞不懂我自己了。为什么我会答应她呢？总觉得不太像我自己。
“嗯……全校吧。”少女稍微迟疑了一会儿后说出了要求。
“那会很花时间。”
我的言外之意其实是说：“可以早点参观完了放我回家去吗？”希望她能够听明白。
“嗯……”
少女用她那纤细的手指抵着嘴唇，似乎陷入了沉思。
“那就……麻烦你啦。”
我督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看，这种潜台词她都是听不懂的吧……我也是想多了。
“那就往这边走吧。”
“嗯。”
主教学楼一共有三层，从下往上分别是一二三年级的教室。而主教学楼除了最中间有个楼梯以外，教学楼的两侧也有供人上下的楼梯。于是我打算以S型的路线带她参观这栋主教学楼。
老实说，学校不都就这个样子么，这有什么好参观的？
每间教室里都配备着差不多的黑板、讲台、学生桌椅，以及角落的一个用来洗拖把抹布这些东西的小水池，都是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东西。也不知道这所学校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她好奇的。
这也导致在带她参观的路途中，我和她就这么尴尬地沉默了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我们走完了整个二楼时听到了她的喃喃细语，这份尴尬的沉默才被打破。
“你还是这个样子，没变呢。”
“你刚才说了什么吗？我没听清。”
“没、没什么！”
少女警觉地颤了一下，似乎是被我吓到了。
“哪一间教室是你所在班级的教室？”
“我们们班的教室啊，刚才已经走过了。”
我回过头，伸出手指了指身后。
“二年三班，就在刚才我们路过的那个教职员办公室的旁边。”
“嗯，我记住了。”
短暂的对话之后，我跟她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就像个跟屁虫一样，一声不吭地走在我的后头。我总觉得她的视线一直盯着我的后背看，然而每当我回头时，她都摆出一副东张西望的样子，似乎是故意不想让我发觉什么。
她究竟是不是一直在盯着我看我也不好说，要我向女孩子问出这种事情，多少还是会觉得难为情。万一被对方当作自恋狂的话，就算两者之间其实没什么关系可言，多少也会觉得很糟糕。
沉默终归沉默，为了稍微缓解一下尴尬，我把视线望向了窗外。黑夜中，市中心灯火通明。即便是隔得老远，也可以通过那一座座高楼大厦间的灯光想像出那里的繁华。
学校位于东部偏市郊的地方，自然也就远离了那份喧嚣。
而自己高中之所以会选择这所学校，也只是因为离家比较近而已。
不知不觉间，三楼已经被我们走到了尽头。这才让我缓过神来，想起自己正在带一个陌生的少女参观这所学校。
主教学楼的参观，已经落下了帷幕。
“接下来呢？”我问她。“主教学楼就这些了，你是要先参观田径场还是科技楼还是食堂？”
食堂其实是多余的，因为它现在肯定已经关门了。就算想要去参观，那也没法进去。
至于田径场，估计也被锁了门。非要进去的话也不是没办法。我知道在铁围栏上，有两根连在一起的不锈钢栏杆是松动的。只要把它们拔起来，便可以轻松钻进去。
科技楼的话，不同于只有一层楼还装了防盗网的食堂。要想进去科技楼，只要从一楼的防盗网向上爬到二楼，要进去也不算什么难事。学校的防盗网都是外凸式的，所以要爬上去的话，我觉得不会很难。
“嗯我想想看。那就……田……”
就在这时候，一声清脆的铃铛响声打断了她的话语。那无垢的响声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第一反应总让人觉得这个学校里面有鬼在。
我看见少女愣了一会儿，然后把视线望向了学校的门口处，固定在了那个位置。
跟着她的视线，我向着那个方向望去。可以看得到，在那里站了一个身材挺拔人影。
“抱歉……我得回去了。”
我可以听得出她话语中的不舍。
原本以为还有很多地方要带她去参观，没想到现在居然就结束了。
“那个人，你认识？”
指着校门口的那个身影问道。
“嗯。”她点点头。“是我师……哥哥。”
“你哥哥啊？”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其实我也是一个哥哥。如今家里面，还有一个小我两个年级的妹妹。
这么晚了，大概是来接妹妹的吧。要是小艾她这么晚还在外面，就算我懒得动，老爸和老妈也肯定会让我出去找她。
“那参观就到这咯？”
“嗯。”
“我们下去吧。”
下去时，没有再像参观时走别扭的“S”型路线，而是直接从三楼下到了一楼。我推着停在了主教学楼一楼的自行车，跟那名银发的少女一同穿过篮球场，来到了校门口。
那是一名西装革履的黑发男子。与现代都市人的普遍打扮不同，这名男子留着很少见的长发，扎成一条马尾垂在身后。即使身上穿着西服，在他的身上却散发出一股很古老的气息。感觉这个人就像是电视中那些古装剧里的人一样——与服饰无关，与他的发型有关。我想我应该没有搞错。那应该算是一种古韵美。
“辛苦你了。我家妹妹应该跟你提出了奇怪的要求吧？”
“还行，也没啥。”我答道。“就是让我带她参观一下学校。”
“这样啊。如果不是没耐心的人，这种请求也不会随便就答应。”
“嗯，还好。”
我的视线朝着那名银发少女瞟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男子。
“说起来，你们是兄妹，发色居然不一样啊。”
“啊，那是……”少女露出慌张的神情，似乎想要为此辩解。然而男子却抢先一步，为她作了回答：
“是兄妹，虽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了。”
“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不好意思。”
“没啥，不是特别要紧。”
“嗯。”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我抬起腿，跨上自行车，准备回家。
已经很晚了，本来就因为被罚值日而耽误了二十分钟，再晚点回去，估计要被小艾念叨了。
“那我走了。”
“嗯，谢谢你刚才对她的照顾。一路顺风。”
就在我把脚踏上踏板，准备前行的时候，他又突然叫住了我。
“刘泽凌，你等等。”
这一刻，我不得不停下来，回过头望向他。
他刚才的反应，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可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告诉了他我的名字。
“这个嘛，算了。反正你现在也急着回家，今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吧。”他说。“我叫蒋元青，今后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他就这么肯定我们之间还会再见面吗？
所以说，他是谁？学校的新老师？还是什么只有老爸老妈记得而我却不记得的亲戚？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因为后者我完全没有印象。
而且，这个人对我说话的语气也不像是长辈对晚辈会有的语气，更像是同龄人之间的谈话。
“你是到底谁啊？”
“说了下次再解释吧，总有机会的。”
嘴上说着下次，可我却不知道这个“下次”具体究竟是什么时候。
“现在我跟她有事需要回去，所以你先回家去吧。不用着急，该告诉你的事情，以后有机会都会告诉你的。”
说罢，他向我挥手告别，带着那名银发的少女，转身向着与我回家方向相反的方向离去。
看着他们俩的背影逐渐远去，想要问出口的话，我也只好憋了回去。即便我对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很好奇，但是既然第一次问没能问出结果，我想，再继续追问也只是徒劳。只能等蒋元青他说的“下次”到来的时候，我才可能会知道答案。
我们真的还会再见面吗？我这么怀疑。说不定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而今后的日子里面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也说不定。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的话那也好，至少我不会心存疑虑。但是既然那个叫蒋元青的知道我的名字，我就不可能放着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
好奇心这个东西，不是说压制住就能压制的住的。
带着这份疑问，我踏下自行车的踏板，在昏黄路灯的陪伴下向家的方向驶去。
◆
“哥，今天晚上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
刚一回到家，穿着睡衣的小艾刚好从浴室里走出。湿答答的头发垂在白色的毛巾上。脸蛋红扑扑的，像是熟透的苹果一样。
“今天晚上做值日，所以回来晚了。”
“我说你啊，哥哥……”小艾双手叉腰，挺起她那小小的胸脯。这是她进入说教模式的前兆。“哥哥你该不会今天上课的时候看小说又被老师给逮着，所以罚做值日了吧？”
“……”
我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装作没听到好了。
“小艾，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很好，所以你别扯开话题！说，我借你那本小说是不是被你的老师给收缴了？”
我傻笑着不说话，想要试图糊弄过去。不过在对象是小艾的时候，想要糊弄过去的我还是太天真了。
她的直觉向来很敏锐，就算我不说，她总能知道我干了些什么蠢事。妹妹还真是哥哥肚子里的蛔虫啊。
“真是的……我不是说了要哥哥你小心的吗？那本书我很喜欢的诶，最关键的，那可是绝——版——实——体——书！现在去书店已经不可能找得到了！哥哥你可得好好负责帮我拿回来。”
“呃……嗯……”
我知道，对于小艾来说，每一本从书店买下来了的实体书都非常重要。因为很多小说，虽然网上还是能够找得到过去遗留下来的免费资源，但现在想要实体书的话，有些是真的不可能再买得到了。
“哥哥，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小心？要是再犯一次，我以后就再也不借书给你看了！”
“嗯嗯嗯，我知道了啦！”
我尴尬的摆摆手，示意她别再继续揪着不放。
“明天我会去办公室帮你拿回来的。”
“那就好。”
说罢，小艾哼了一声。
我回过头看了一下鞋柜前的鞋子，发现那两双室内拖鞋现在还在。
“爸妈今天又没有回来么？”
“没有。他们说六月有个特别的项目要做，所以他们会在公司提供的宿舍里头住上一整个月。”
从我们家到爸妈上班的地方还是挺远的，乘坐公交车的话需要坐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连来回的三个小时都挤不出来，想必他们这次的工作内容会相当辛苦吧。
大人还真是辛苦啊，我不禁这么觉得。
这种情况，在过去也有过好几次。真替他们俩的身体状况担心。
“不过妈妈今天晚上有打电话回来。他们说要是有空的话，还是会争取回来看看我们。让我们俩这个月呆在家里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是会争取回来看看，不过估计不到月底，这个月是见不着他们人了。
本来还想问问他们俩有没有谁认识蒋元青这个人，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既然他们这么忙，我也不好为了这点小事打电话过去打扰。
“说起来啊，小艾，在你的印象中，我们家有没有哪个亲戚是姓蒋的？”
不方便问爸妈，干脆随便问问小艾就好了。
“姓蒋的亲戚？唔……没有印象。为什么问这个？”
“没，没什么。”
“哥哥，今天是不是有人给你打诈骗电话了？”
不得不说，小艾的直觉虽然多数时候挺准的，不过她也有些敏感过度。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今天晚上碰到一个姓蒋的知道我的名字，而我却不认识那个人。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亲戚。”
“这样啊……那下次爸妈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我问问他们看看吧。”她露出有些担忧的表情。“哥哥你也要小心一点啊，别到时候被人给拐卖了。就算别人知道你的名字，只要你不认识，就不要轻易去相信。”
“是是是，我都知道。这点防范意识你哥哥我还是有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每次哥哥你都这么说，该出差错的时候不都还是在出差错？”
对此，我只能叹气。
“我知道是我不对啦！”
“哎，算了。说多了哥哥你也听着心烦吧，我就不多说了。待会儿需要吃夜宵吗？”
每当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小艾就一个人担当起了做饭的任务。如此看来，她可比我这个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外什么都不会的哥哥要管用多了。
“今天不是很饿，稍微有点困，打算早点睡。”
“这样啊，那我就不做了。哥哥你快去洗澡啦，洗完了我今晚好把衣服都给洗了。对了，内裤你别丢进洗衣机里，你自己洗！”
“嗯嗯，我知道了。”
“别这么随便敷衍！昨天你就直接把内裤丢进去了！给我好好记着！再犯一次，以后的换洗衣物你自己解决！”
啊？
我昨天丢进去了吗？
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既然她说丢进去了的话，那恐怕就是真的被我无意中丢进去了。
“好了，是我不对，我错了。”
自打小艾上初中起，她就对这方面的东西特别执着。坚决不把自己的内衣裤什么跟我这个哥哥的混在一起洗。按理来说，全都丢进洗衣机里面一起洗了不是省事吗？不过小艾毕竟是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女孩子，或许会对这方面的事情特别在意吧。
女孩子的事情，我不是很懂。
在洗完澡后，我躺到床上。拿起手机接上WIFI，想看看今天BILIBILI上面有没有新的视频更新。然而打开软件，最新的视频还是一周以前的，今天依然没有新的东西被上传。首页上的推荐位，自从我开始使用这个APP以来就没有变动过。而上一次版本更新，从记录来看，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说，在我出生之前，这个手机软件的运营方就已经处于瘫痪状态了。只留下一个不知道还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运行的服务器，供我们这些剩下的人上传并分享想要分享的事物。
并不只有BILIBILI是如此，还有类似的名为优酷、爱奇艺的这些网站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停止运营了，比BILIBILI还要更早。那些曾经留下的数据，似乎还在某个地方保留着。从网络上留下的海量资源来看，的确是如此，那可以证明它们曾今繁荣过。只是，它们的运营方早已不见踪影。没有人去接管，因为不知道服务器的位置在哪里。听说曾今有人试图去黑掉这些遗物网站，结果都无一成功，反而是自己的电脑被炸掉了。
这个世界……以前真的有那么大么？
看着一些几十年前残留幸存下来的视频，我不禁这么想。所谓的纽约、威尼斯，究竟是实际存在的城市，还是单纯的使用CG技术制作出来的模拟城市？埃及的金字塔，是否真的在这个世界上的某处存在着？喜马拉雅山脉上，是否真的拥有着8844.43米高的珠穆朗玛峰？马里亚纳海沟的最深处是否在海拔-11095米以下？就连海这种东西是否存在，我们都无从得知。历史书上书写的过去都像幻想小说的历史背景设定一样，无论怎么听、怎么看，都不觉得那是曾今真正在这个世界上发生过的事情。
无论是二进制的残留数据，还是纸上的墨水，其所保留下来的东西，都令人难以置信，毫无真实感可言。
随便翻阅了一些很久以前更新的视频，并没有找到能让我感兴趣的内容。索性关掉手机，把它丢在了一旁，不再去管它。
说到底，这个世界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没有人知道。只有那些真正亲眼见过的人，才能够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我明白，即使去思考这些东西，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会徒增自己的困扰。于是便将所有的东西都抛在脑后，什么也不去思考，不知不觉间便进入了梦乡。
◆
次日早上，在到达学校后，我首先是督了一眼老师的办公室。发现办公室开门了，而班主任也正好坐在里面。
为了要回小艾的那本平装小说，我走进了办公室，跟班主任打招呼。
“刘泽凌，有什么事吗？”
我在脑海中寻找到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将其化作语言从嘴里说出来：
“老师，我想拿回昨天上课时被你没收的那本书，可以请你把它还给我吗？。”
对我来说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要不回来的话，估计小艾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理我了。
拜托了，请一定要还给我。
“哦，那本书啊。”说着，班主任打开他的手提包，从中拿出了我昨天被他收缴掉的那本书。
“没想到你还喜欢看仙侠小说呢。这种小说，现在在实体书市场已经非常难见得到了啊。”
“呃，嗯。”
确实，如今已经很难见得到了。正因为如此，小艾才会将这些东西视作珍宝。
对她来说，这可是一本很重要的珍藏。
“不过，老师可以跟你请求个事吗？”
“什么事？”
班主任居然很少见地用了“请”这个字，这让我很好奇他想要干什么。
“这本书，能先借给老师看个两天吗？最迟最迟，下个周一还给你。”
啊？
“其实老师对这类小说也很感兴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优秀的作品了。现在网络上留下来的那些，大多数都不堪入目，基本都套路化了，没啥亮点。而这一本却很独特呢，我昨天稍微看了下，被深深吸引住了。所以，这本书能借给老师我看完吗？”
班主任的请求，虽然要拒绝的话也是可以。他并非是那种不讲情面的人。不过，反正我也不急着要回来。只要保证这本书最后能够还给小艾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看在班主任居然对这种东西情有独钟的份上，姑且借给他好了。
“是么，那谢谢你啦。”
“嗯。”
“以后上课的时候不要看小说这些东西，好好听课。我也不反对你们看这些课外书，毕竟谁都需要娱乐。只是不要在上课期间看。下课或者放学后在家里面随你怎么看我都不会有意见的。”
“嗯，我知道了。”
“刘泽凌你还有其他什么事么？”
“没了。”
老实说，我有一点点无奈。原本我是打算今天就把这本书看完后还给小艾的。可是面对班主任的请求，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这可是班主任诶，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就算心有不甘，如今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了。
借就借吧，只要能平安回来就行。
“那我先回教室了。”
“嗯，你去吧。”
离开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回到喧闹的教室中。刚一坐下，便听到坐在我前方的那一男一女两同桌正讨论得激烈，不知道在说什么。原本我无意去打听他们俩在讨论什么事情，只可惜最后我还是背着两个人强行拉进了讨论中。
“刘泽凌，你的书要回来了？”
见我从办公室回来，他问道。
他叫朱元峰，是坐在我正前方位置的同班同学。
顺便一提，他也是仙侠重度痴迷者。比小艾她还要严重最少一百倍以上。
“没。”
“那小艾她回头还不杀了你啊？”
说话的女生叫江雨欣。算来，我跟她两个人也算是一段孽缘。她家就住在我家的楼下，而且从幼儿园起，不知道为什么，同校也就算了，毕竟住所相近，也算能理解。但是从那时候起，我跟她一直是同班的状态，而且位置总是坐得离我很近。除了用“孽缘”来解释，已经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被老班借去看了，他说下周一还给我。”
“老班”是我们学生之间对“班主任”的简称。
“噫——没想到老班居然好这一口！”江雨欣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
“什么叫好这一口，很正常的东西好么？又不是看什么奇怪的书。”
“在我看来，确实挺奇怪的啦。那个是老班诶！”
“那也没必要这么惊讶吧……”
老班也是个人，碰巧会喜欢上那本书也不是没道理的事情。
“哼哼，这就有趣了。”朱元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抹奇妙的微笑。“看来今后我们可以去跟老班聊聊这方面的话题了。”
不……这种事我可不想尝试。
说到底，我之所以会碰这方面的书籍，完全是因为小艾的关系。若不是她有着许多这一类型的藏书，我估计怎么也没法跟朱元峰这个家伙搭上话吧。
“说起来，有个大新闻你听说了吗？”
看到朱元峰两眼冒光，我大概也能猜得到他想要说什么了。
“怎么？又是什么有人目击到了御剑飞行的修真者的传言吗？”
“对啊！”他拍着桌子，兴奋地说道。“而且这次目击到的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那人还照片上传到网上呢！”
说罢朱元峰掏出手机，找到那张照片，给我们看。
我瞟了一眼，在夜空中，隐隐可以看到两个人影好像脚底下踩了什么东西一样地在天上飞。
这种图片，他也不是第一次给我看了。
说到底，那不过是小说里才会有的幻想内容而已，就跟多数照片中的UFO一样，多半是被人修改后的虚假照片。
而且现今，图片PS技术如此发达，要想不留痕迹地P两个御剑飞行的人到夜空中去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这有什么好信的……”
“刘泽凌，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东西之所以会存在，正是因为我们相信它们存在所以才会存在哦！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可以活着见到蔚蓝的大海也说不定呢！只要相信，今后一定可以看得到的！这叫信仰！”
朱元峰的那一套信仰，老实说我毫无兴趣。
“无论是大海还是修真者，能亲眼见得到的话再说吧。”
照片的东西，如今早已没有了说服力。因为在数据化之后，它就是可以被编辑的事物，而不再是那个被历史淘汰掉的用感光纸显影出来的照片了。
按照历史书上说的，照片曾今是那样的东西。
没一会儿，上课铃敲响，同学们纷纷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拿出英语书开始早读课。
说起来，听说这种语言曾今在世界上很流行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如果要编写电脑程序的话，这种语言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反观一下我们平时说话时所用的语言，似乎已经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如果大家都是用这个叫英文的语言，那不是可以少学一门课程了吗？
这个世界的逻辑令人费解，已经到了懒得去思考的地步了。乱就乱吧，反正现在人都还活着，其他的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不管怎么想，都会觉得很奇怪。而我，却又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
就在大家刚开始朗诵英语的时候，班主任从前门走进了教室，并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因为有事情要宣布。
“咳咳，占用一下各位的早读时间。因为是今天早上临时收到的通知，所以昨天没有告诉各位。所以现在，我来宣布一件事情。就是呢，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位转校生。因为一些身体原因，她一直都没有来学校上学，只是在家里自学。所以，还请各位今后多多照顾一下她。人家有什么不懂的，积极帮助一下她。进来吧。”
转校生？
这个词语在小说中经常能够听得到，不过如今能够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见证这个词语的实际意义，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吧。
下一秒，就在那个转校生走进教室的时候，我僵住了。
那名少女有着一头极其罕见的银白色长发以及极其罕见的朱红色眼眸，那张稚嫩的面庞与记忆中的那名少女相重合，能让我一眼就看出来是她。
昨天晚上，我们刚刚见过。
她身上穿着我们学校的水手服校服——据说这种样式曾今在海洋另一端的一个岛国中很流行——由此可见，她已经成为了我们学校的一员。
“请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吧。”
“嗯。”
银发朱瞳的少女向讲台下的所有学生们，鞠了一躬，然后在黑板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工整的楷体文字被她那双小手用粉笔刻在了黑板上——
白云汐。
这是她的名字。
“大、大家好，我、我、我叫白云汐。”似乎是因为紧张的关系，她的发音有些抖。
那一刻，我与她四目对视。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我就这么看着她，只是看着她，并不知道这份视线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时我还不知道，我们的命运其实早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就已经交织在了一起。或者说，我们曾今交织在一起过。而后世所继承的前世的姻缘，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
有时候我会想，命运究竟是什么。就是指人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情么？既然如此的话，那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有可能真的只是为了某个人而存在的也说不定。
那个暑假之前的六月份，位于这片极乐净土中的一所普通高中里，我和她的命运在相隔了十六年之后再度交织在了一起。
【第二章】铃铛
由于我身边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所以班主任便安排白云汐坐到了我的身边。
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开心。
就是小孩子那种恶作剧得逞了一般的笑容。
所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这么怀疑。明明昨天她才说不知道下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而就在那个名为蒋元青的男人说出了“下次”这个词语后，今天她就像是为了应验预言一般地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可能是魔法，可能是诅咒，但又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我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如此巧合，就在我和她相遇之后的第二天，她就来到了我的身边，而且还正巧跟我成为了同桌。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黑恶势力在搞鬼，我有这样的错觉。仅管我对“阴谋论”不是很赞同，但我也没有将其否定的打算。说不定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某个幕后大人物设下的阴谋。一场为其而演出的戏剧。作为演员的我们任由其摆布，就像是棋盘上的棋子一样，就像是被线扯住的提线木偶一样。即使灵魂寄居在这些失去生机的木块之中，只要木块身上的线没有斩断，那终究跟木块还是没有多少区别。
那个幕后的操纵者，想必此时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吧。就不知道我们的演技有没有将那个幕后黑手逗乐，亦或是让其感到失望。
也许，那些二进制的数据所遗留下来的繁荣记录也不过是那些人一时兴起的作品也说不定。
窥不透因果的我们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无力。
“……”
与我同桌的她几次将视线飘向我这边，然而每当我把视线移过去的时候，她又装出一副听课乖学生的样子。就像是昨天晚上她盯着我的后背看的时候一样，她自欺欺人地以为我没发现，想要掩盖这一被我的双眼所捕捉到的足迹。
“有什么事么？”
被盯久了，我也觉得有些不自在，所以干脆直接小声向她问了出来。
“啊……不……不是……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像是做坏事被大人发现了一样，默默地垂下了头，将脸埋藏在头发的下方，不让人窥见。
……
就算她这么说了，在接下来的两节课里面，来自她的窥视依然没有消失。
被她盯的时间一场，就算她没有明说，我也能大概猜个一二出来。
该不会，是她对我有意思？
这自恋的想法在我的心中徘徊了有一会儿，但在冷静下来后，我还是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我觉得，这充其量就是我想多了。
我跟她明明昨天晚上才刚刚认识，她又为什么非要喜欢上我不可？论相貌，脸长得比我好看的家伙班里头也有不少。我还没自恋到觉得自己拥有能让少女刚见一面就迷上的相貌。若是抱有那种想法，未免也太过自大了。
但是……不管是不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她反复地用眼角的余光盯着我看，反复的看，反复的看。
……
我受不了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我用不会被老师听到的声音轻声问她。
“没……没有。”
然后，跟之前的反应一样。她红着脸，将头低下去。然后利用下垂的发丝遮住她涨得通红的面庞。
总觉得，她变得比昨天还要紧张了。
是为什么呢？
正当我这么想，突然间，随着一声清澈的铃铛响声入侵教室，包括正在讲课的老师在内，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铃铛声，不知从何而来。只知道那声音盘旋在耳旁，余音绕梁。
这时候，白云汐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跑出了教室。
“白云汐同学？你要去哪？！现在还在上课！”
无视讲台上老师的呼喊，白云汐小跑着，路过靠走廊一边的教室窗户后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端。老师似乎打算出去把白云汐追回来，然而就在他追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后又回到了教室。
大概是白云汐已经跑得不见终影，所以老师也放弃了追逐吧。
“算了，我们继续讲课。”
班上的同学都还是一脸懵了的表情，没有谁知道为何她要在上课的时候一声不吭地离开教室。不过我想，大概跟刚才的那一声铃铛声响有关吧？
记忆中，昨天晚上在我带她参观学校的时候，也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如果是这样的话……
因为座位是坐在靠窗的这一边，所以，只要稍微伸一下脑袋，便可以越过走廊上的窗户窥见校门口的景色。
就如我所预料的，在校门口处站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挺拔的男子。而且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名男子绑在后方的马尾辫。
蒋元青？
就如他所说的一样，我们俩确实“再次”见面了。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没一会儿，我督见那个穿着水手服，有着银白色长发的背影跑到了蒋元青的面前。简单的交谈之后，两个人一同消失在了校园的围墙后，没法再看到。
如此看来，那个铃铛声似乎是蒋元青联系白云汐的方式。可是，那个铃铛声究竟是如何传达到教室里来的呢？若是站在校门口那个位置摇铃铛，坐在教室里的我们是不可能听得到的。铃声是那样地清晰，不带一点浑浊的杂音。
老师讲课的声音相当沉闷，听得令人昏昏欲睡。
要是有小说看就好了啊，这个时候。
我开始后悔把那本书借给班主任了……
撇过头，将视线放向窗外。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更是让人睡意高涨。
啊……好想睡觉……
“喔哦哦哦！快看啊！”
我刚闭上眼，坐在我左前方的朱元峰突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指着窗外大喊道。“我看到有人在天上御剑飞行了！”
啊？
顺着他用手指的方向望去，确实可以看到两个很小的人影在天上飞的样子。不过没一会儿，那两个人影便消失在了天空中，没入白色的云层，失去踪影。
“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都没看到啊。”
其它同学包括老师在内，他们的反应似乎稍慢了那么一点。所以错过了那副光景。
“朱元峰，你给我适可而止了！”老师愤怒的拍响桌子，震得全班的学生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可是老师，我是真看到了！”朱元峰辩解道。
“你小说看多了吧，啊？我不管你课后怎么样，能不能别在我的课堂上瞎闹？”
“可是刚才……”
“出去！站外面去！”
啊——怎么说呢。
看着朱元峰离开教室时那委屈的背影，我的心中生起了那么一丝小小的愧疚感。
他没有说谎。
因为我也看到了。
但是，我并没有站出来替他作证。
身为似乎是唯一证人的我，选择了沉默。
就算我站出来替他说话，顶多只会被当成共犯，然后两个人一起被喊出教室罚站吧。老师肯定会觉得这是我们俩事先策划好的闹剧，然后在下课的时候再把我们好好修理一番。
被请去办公室喝茶是免不了的。
事情要是演变成那个样子的话就很无趣了。
所以，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乖乖地保持沉默，等待上午这最后一节课的终结。
◆
当我们在食堂都吃饱了回到教室以后，朱元峰才被老师从办公室放出来。刚一见面，他就一脸怨念的瞪着我看，仿佛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你看见了吧？”
“看见什么了？”
“别糊弄我，你绝对看见了吧！”
他气势汹汹地越过桌子，把头往我这边靠。似乎不让我说出实话来他就不肯罢休。
“所以到底是什么？”
“御剑飞行的修真者啊，你刚才肯定看到了吧？！”
“嗯……确实看见了。”
反正都已经下课了，就算承认这件事也没啥关系。所以我点了点头。
原本以为朱元峰要责怪我为什么不站出来替他辩护，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听到了我肯定的答复后，他激动地将我的双手攥在手心。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看到了！”
所以说，只是看到两个黑点点在天上飞而已，有必要那么激动吗？！
我可不是基佬！你快把手放开！
挣脱他的双手，我按住他的肩膀，把他从我的地盘上推了回去。
“你想表达什么？搞不好那只是小鸟而已。”
“你见过有鸟飞得这么高的吗？直接飞上云层了诶！”
“所以呢……你想干嘛？”
我没有资格对他的言论进行全盘否定，毕竟在那时候，碰巧我也看到了。
来自我口中的否定话语，对他来说只是无力的证词。
“你们俩……都看到了？”
江雨欣问道。
对此，我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确实看到了两个似乎是人形的黑点飞上云霄。”
“诶？为什么我那个时候没有看到？”
“只有很短的时间，很容易错过掉。”
“刘泽凌，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真的不是朱元峰的胡言乱语？”
“你才胡言乱语，我可是实话实说！”朱元峰不满的反驳道。“真的看到了哦！御剑飞行的修真者！”
“我没问你！我在问刘泽凌，你闭嘴！”
非要问我的话……我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没看到就是没看到。欺骗也不能给我带来多少好处。
“嗯，确实看到了。”
“噫——”
江雨欣的表情保持着“目瞪口呆状”有好一会儿，似乎还是没法相信那是真的。
“哼哼，这个世界上果然是存在着修真者的，而且那个人就在我们的身边！”朱元峰一脸得瑟。
“身边？你还能跳上去把他们从空中拽下来不成？”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这个。我说的当然是，那个人就在我们班里面。”说罢，朱元峰用手指了指我身边的空座位。
那是白云汐的座位。
“你是说她是修真者？”
“没错！”朱元峰向我竖起大拇指。“好兄弟，真聪明！”
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觉得开心的。
“根据我的大致计算，白云汐同学离开学校的时间跟我们目击到修真者的时间相差不远。而这段时间，差不多就是她从教室走到校门口外所用的时间。虽然稍微还要多那么一点点就是了。”
“然后？”
“所以我觉得，白云汐同学就是一位修真者！御剑飞行的那两位里面，有一个就是她！”
“……”
对于朱元峰给出的结论，我不想做过多的评价。
我不打算肯定，也不想否定。
说起来，现在这个世界不就是这个样子吗？所有的信息都通过纸张或是硬盘记载着，也没有人能够判断它是真是假。而修真者这种东西，是否真的存在，我们谁也没法去考证。
虚构也好，真实也好。它们被混淆在一起，因为没有证据，而变得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既然我也看到了那一幕，所以我也无法完全否定朱元峰的猜想。然而要给予肯定，还有待考证。
“现在，为了能够得知修真者世界的秘密，我宣布——‘修真者调查小队’，在此成立！我是队长，刘泽凌跟江雨欣你们俩是队员！”
“别把我算上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你们两个人说看到了。而且，为什么你是队长啊？”江雨欣抗议道。
“因为我对这方面的东西最为了解！”
“少扯了，这件事情我不加入。要调查你自己调查去，对吧，刘泽凌？”
“呃……嗯……”
啊，不。
其实老实说，我对这件事情还是很感兴趣的。
包括昨天晚上我与那两个人的相遇在内，还有白云汐的哥哥为什么会无故知道我的名字。这一切结果的原因，我都想要知道。至于修真者不修真者的，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
当然，假如最后调查出来白云汐的确是拥有此等超能力的女孩的话，那我想，那个叫蒋元青的人应该也会有这种超能力吧？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在刚才看到那两个飞上云霄的人影以及昨天晚上那张照片会被人拍下来的原因了。不仅如此，如果真是这个样子，那也很容易明白为什么蒋元青他可以知道我的名字了。能够御剑飞行的话，办到这种小事其实很简单的吧？
这样解释的话，的确说得通。但猜想终归是猜想，要拿得出证据才能称之为侦探，否则顶多就是个会妄想的小说家罢了。
“这件事，还是算我一个吧。”我说。
“噫——刘泽凌你要跟他一起做这种荒谬的事情吗？！”
“嗯。”我点点头。“这事确实令人在意。”
“嘿！不愧是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的，而且你也很好奇对吧？！说不定，因为我们，修真者就会成为被证实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哦！”朱元峰抬起手臂，激动地说道。
“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算我一个吧。”江雨欣举起小臂。
她也要加入吗？
“好嘞！能够得到你的鼎力支持真是太棒了！而且白云汐也是女生，在我们的阵营里面拥有一名女同志可是很有必要的呢！”
“少在那里唧唧歪歪的，我可不是为了你那无聊的兴趣才加入的。”
“那你是为什么？”
江雨欣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个是秘密。”
“不说就算了。总之，跟白云汐搭话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江同志！我跟刘同志一定从旁鼎力相助！”
就这样，名为“修真者调查小队”的奇怪组合诞生了。
为了弄清楚那个神秘的男人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成为了这个小队的一员。
也许也会是无意义的举动，但如今，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
下午第二节体育课课前五分钟的时候，白云汐回到了学校。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蒋元青。他们俩一同进了老师办公室后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但是这一次见面，蒋元青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转身就离开了学校。
白云汐到校后，江雨欣就像计划中的那样，很积极地上去跟白云汐打招呼。白云汐看上去似乎不太爱说话的样子，但我知道，再怎么冷漠的人，只要不是脾气大，江雨欣她全部都能够拿下来。
待到上课铃敲响后，我们来到食堂后方的田径场上集合，准备上体育课。
“好，各位同学先绕操场跑两圈。男生顺时针方向跑，女生逆时针方向跑。出发！”
跟平时的体育课没啥区别，仅仅只是女生组那边又多了一个新同学而已。
“喂喂，刘泽凌，感觉怎么样啊？”开始跑步以后，班里一个比较调皮的同学问我。
“什么怎么样？”
“就是转校生啊，你跟她不是同桌吗？脸长的那么可爱，头发还是这种超级罕见的银白色，意外的好看呢。虽然我觉得那头发可能是染的，但是老师不是说了么？她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有什么病的样子。所以头发会是这种颜色也说得通吧。”
原来他是说这个。
“嗯。”
也许是如此吧。
“反应好冷淡啊。”
“不然你还想我能有什么反应？”
“呃……比如说：‘呀！太好了！有超级可爱的妹子跟我同桌！幸运值MAX！’”
嗯……很幸运么？
不。
我觉得这并非是巧合，所以用“幸运”这个词来形容的话并非那么妥当。
围绕在白云汐身上的谜团还有许许多多没有解开，要说我跟她之间的邂逅是一种运气因素的话，我无法苟同。
“不过我今天可是看到了哦！”另外一个男生插话道。“白云汐……呃，是叫这个名字吧？就是转校生今天在上课的时候一直在往你那边盯着看哦，搞不好人家其实对你有意思。把握好这个机会，我看好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可不这么觉得。
“啧啧，所以说刘泽凌你还是太嫩了。我要是你，肯定就借这个机会把她给拿下来了！从此告别单身狗的生涯！”
净是一些荷尔蒙分泌过剩的人。
听说荷尔蒙分泌过多的话，会导致智商下降。具体表现，就跟刚才这两个人一样。
用更贴切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上脑。
“刘泽凌，要是你没有想法的话，就别怪我们从你眼皮子底下把妹子抢走了哦。”
我确定我跟这些人无法正常交流。
“随你们的便。”
扔下这句话，我加快脚步向前跑，想要将那些蠢货给远远甩在后头，不想跟他们说话。
也许使我有些太无欲无求了吧，但绝不是我自命清高。他们在青春期会抱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并不是他们的错。但是一旦自己的意识被这种荷尔蒙所掌控的话，我觉得那副样子很傻。感觉就像是自己被体内的荷尔蒙给玩弄了一样。因此我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女生的欲望——也许是因为我还没有遇上我喜欢的人的缘故吧。至少现在看来，我就是这样清高，即便是位于青春期，内心中也对女生们的身体提不起兴趣来。反正那些东西，早在初中的生物课本上就学过了。还要像个小学生一样去纠结这种事情，那未免太过幼稚，说是胡闹也不为过。
我跑到队伍的最前端，视野也变得开阔。那些我不想听到的声音被我甩在身后，顿时感觉世界清静了不少。
然而就在这时候，位于跑到另一端的女生队伍那边出了点问题。
远远的，我看到那个位于队伍最后方的瘦弱身影变得摇摇晃晃，数秒后如同一只脱线的木偶一般趴倒在了地上。
那个人是……白云汐。
光是看头发颜色，一眼就能够认得出来。
我看到江雨欣跑了过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而体育老师在看到了这一幕后，也赶紧跑过去询问状况。片刻后，江雨欣一个人扶着白云汐的身体，往田径场的出口处离去。
跑着跑着，我也离她们俩越来越近。于是，我与她的视线相交。
她正看着我，摆出一副很可怜的表情。仿佛在说：“我想你陪我一起走。”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
我回头望了一眼体育老师的位置，看准时机，在跑到了离田径场出口最近的地方后，我便调转方向，向着白云汐跟江雨欣她们俩跑去。
就算不回头看，我也可以感受到那来自身后的无数视线。他们都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视线交汇在一起，刺得我后背发痒。
这些都无关紧要。
因为她在叫我。
她用眼神向我传达了这样的讯息。
“怎么样，没事吧？”
“怎么可能会没事？”江雨欣对我说，语气有点儿温怒。“别干站着，快过来搭把手啊，把她扶去医务室。”
“呃、嗯。”
我跑过去，扶起白云汐的一只手，将其搭在我的肩膀上。
不……这样太麻烦了。
因为身高差的关系，扶起来很不方便。
“让我把她背过去吧。”
“嗯？”
“被过去的话要更快一点。”
“嗯……”
听江雨欣的语气，她似乎有些不太情愿。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从她的身上接过白云汐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我将她背在了身后。直到这时候我才惊讶地发现，她比我想象的还要轻，感觉就像是后面背了一根羽毛一样。
我斜过脸，督了一眼她的面庞。她脸色很苍白，一点儿血色都感觉不到。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耳边传来的呼吸声相当微弱。透过布料和肌肤，我只能感受到很微弱的体温……不，与其说是体温，倒不如说是觉得她的身体很冰凉，甚至会让人怀疑她体内的血液还有没有在流动。
真的……好脆弱。
这时候耳边响起班主任今天早读时说过的话：“……因为一些身体原因……”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昨天要说出那样的话。
怪不得她昨天要说“下一次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身体这么差的话，最好还是别来上学的好。
她的身体，轻的令我心碎。
“你怎么了？”江雨欣的声音将我从思索中拉回了现实。
“没……发了一下呆，在想事情。”
“你该不会对她的胸……”
“没。”就知道她会这么误解。“就是被她的体重给吓到了。”
聆听着白云汐她微弱的呼吸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她不是很熟，胸口隐隐约约地可以感受到疼痛。
“她真的……好轻。”
◆
在把白云汐送到医务室进行检查后，医务室的老师说她是低血糖，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疲劳过度。根据白云汐的回答，她今天中午没有吃中饭。为此，医务室的老师把她给狠狠骂了一顿。
我跑去食堂边的小卖部买回来面包给她吃了以后，她的神色比刚才要好了不少。这也让我和江雨欣两个人松了一口气。
“你也真是的，再怎么样，午饭还是要吃的啊。”
“嗯……”
白云汐弱弱地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对我们说了一句：“谢谢。”
之后，江雨欣被其他女生来医务室的窗前叫走，医务室里面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在里面。至于医务室的老师，正巧也在接到一个电话后离开了医务室。只是叮嘱我们，离开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我坐在床的边缘，把视线放向了窗外。跑完了步的同学们正在主教学楼前篮球场上打篮球，还有一些人则是拿着羽毛球拍站在空地上来回拍打。学校里并没有建羽毛球场或是网球场，所以要打的话，只是互相把球才空中拍来拍去，相较于在球场上要简单不少。
现在是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
只要不吵到其它在教学楼里上课的学生，就跟下课了没啥两样。
回过头，我发现白云汐也在看窗外。我想她会不会也想打打羽毛球什么的。
“要出去打球么？”我问。
“不……”她摇了摇脑袋，银白色的发丝随之在空中晃动着。“你想打么？”她说。“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就去……”
“我随意。”
并不是特别想做的事。
我本来就不是好动派，所以体育课就算不上，趴在教室里睡觉也完全没问题。
就在这里待着也不错吧。正巧，我太不想跟那些荷尔蒙分泌过度的人待在一起。陪白云汐待在医务室里的话，也还算清净。
“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
“需要喝水么？”
“不、不用了。”
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了，我也打算开始干我的工作了。
作为“修真者调查小队”一员的工作。
“关于你的哥哥……他是个什么也的人？”
“你很关心他吗？”
“就是觉得好奇。明明我们之前都没有见过，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名字。”
虽然我也不觉得他会是什么坏人就对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混杂在其中的，还有来自窗外的绿叶的气味。因为时间是六月，气温也开始炎热起来。就算是在室内，也会觉得很热。
可是即便是觉得很热，那声回响在整个医务室内的铃铛声却能将气温瞬间降下去。原本都快要出汗了，可是在听到铃铛声之后，空气也变得冰凉冰凉的。
那个象征着离别的铃铛声又响了起来。
“啊，我得走了。”
说着，她从床上起身，开始往外走。
“等等。”
“嗯？”
她在医务室的门口停下脚步望着我。
“怎么了？”
“你的身体没事了吧？”
“嗯，没事了。”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开心。
“还有就是，我好奇想问下……这个铃铛声是怎么来的？”
“哦，这个啊。”
她抬起小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的手腕上用红线系了两个金色的铃铛在上头。
奇怪。
之前我没有看到过这个铃铛啊？是因为我大意所以疏忽了吗？
“每次这个铃铛响起来你都要走。”
“嗯，是的……”她的视线微微下垂，露出有些悲伤的表情。“我必须这么做。”
似乎是想要确认我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想说的，她还在门口驻足了片刻。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我们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走了……”
说罢，她把身子转过去，跑出了医务室。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充满着消毒水与绿叶味道的房间里。
她又是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连我们昨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也许是定期的医疗检查吧，我如此简单地猜想着。
◆
当我关门离开医务室的时候，体育课早就已经结束了。
刚一回到教室，朱元峰便激动地向我冲了过来，询问我有没有得到什么情报。
“每当铃铛声想起的时候，她就会离开。”当我这么告诉他以后，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哦——原来如此。”
“你想到什么了？”
“今后一旦听到铃铛声响起，我们就要关注天空！这样就可以捕捉到踪迹了！”
废话。
是个人都能想得到。
不过比起这个，我觉得还有一件事情我们可能搞错了。
我觉得，白云汐应该不是那什么修真者。而那个叫做蒋元青的倒有可能是。
于是，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朱元峰。但他否定了这一点。
“不不不，我觉得她一定是。”
“少扯淡了，别给人家添麻烦！”看到朱元峰那副执着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来气。“白云汐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根据呢？”他质问我。“你说这话的根据又是什么？”
非要说根据的话……
“不可能是她。身体这么弱，那种体质……怎么可能会是修真的人？”
我觉得，我们肯定搞错了什么。
如果真的是修真者的话，按照小说里的说法，拥有内丹的他们身体不可能弱到这种地步。
这些都只与那个叫做蒋元青的家伙有关系，跟白云汐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停手吧。没有意义的。我想要这么说，可是喉咙却没能发出声音。
就连我自己也变得奇怪起来了。
“好了，让我们开始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吧。首先是……”
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我退出。”
“啥？”朱元峰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了？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重复一遍，我退出。没有为什么。”
我不想再继续调查这件事情。
不想再继续调查白云汐。
不管怎么样都好……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对修真者的调查，就到此为止了。
我对抱有这种想法的我自己深感矛盾。我既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可是又不想再继续深入下去。怕是知道得太多了，我可能会受不了。
她不会想说的。
我知道的。
就这样就好。
什么也不要做，静静地观望就好。
【第三章】无尽的公路
“哥哥，起床吃早饭了啦！”
大早上的，小艾门也不敲就进了我的房间。以骑马的姿势跨坐在我身上，反复地摇晃着我的肩膀。
啊，她坐在我的腹部的位置，并不是正常人会联想到的那种体位。
“啊？”
“还迷迷糊糊的干嘛，都已经八点了，快起来吃早饭啦！你不吃我不好洗碗啊！”
尽管我还很想睡，但是被小艾这么来回反复晃荡，换谁估计都忍不了。所以我只好乖乖起床，洗漱之后来到餐桌前吃早饭。
今天的早餐是小米粥加油条。小米粥是小艾她熬的，而油条应该就是外头买回来的了。
迷迷糊糊地把油条放进嘴里，咬断，咀嚼。虽然可以感受到有很多油，但吃起来又觉得没多少味道。
看来还是有些没睡醒。
“哥哥……你昨晚干嘛去了？”
老实说，关于昨晚的记忆，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在干嘛。
我想想，今天是星期六，所以昨天是星期五。因为现在是高二，所以星期五的晚上还是需要上晚自习。
哦对了，昨天晚自习的时候，白云汐的位置一直空着。自从她下午离开之后就没有回学校来了。
嗯……然后呢？晚自习之后……
……
我没干嘛啊。
“就是正常回家，晚上在房间里头写作业。写到十二点钟把周末的作业全部解决以后我就睡觉了。”
可恶，为什么今天会这么困？
“哥哥……你该不会……在睡觉之前的时候在房间里面那个吧？”
“啊？哪个？”
“就是……那个……”
一般小艾这么说我，我大概还是猜到了她想到哪里去了。
“你以为我在做那种事？你的小说我还没要回来呢，班主任说周一再还给我。所以我现在也没什么可以看的小说。”
通宵看小说虽然我去年经常干，可是熬多了以后发现精神挺不住，于是在升了高二以后就再没熬夜看过小说。最多最多，凌晨一点我肯定会睡着的。而我这个点睡着的话，多半还是在写作业。
“哥哥你个笨蛋……”
小艾撇过视线，脸蛋有些红红的，鬼知道她怎么想到那里去的。
是的，我知道她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对于妹妹来说，哥哥会是那种可怕的人其实很正常吧？
我说啊，你老哥我可不是那种荷尔蒙过剩的人啊……这丫头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哦对了，今天早上的时候，妈妈打了电话回来。我把你那天问我的事情跟他们说了。”
“结果呢？”
我对这个结果很好奇。
“他们说，我们家没有姓蒋的亲戚。他们甚至连姓蒋的朋友或者同事都不认识一个，所以还是让你小心点。下次那个人要是再跟你搭话，千万别被他骗走了。”
虽然对结果有些失望，但总的来看，这还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吧。
下次要是让我逮着那个姓蒋的，我可绝对不能把他给放跑了。早在昨天下午他来学校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他拦下来的。想到这，我不禁有些后悔。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
我想，那个蒋元青，搞不好真的就是什么修真者。但是如果真是如此，那白云汐又算是什么呢？至少我现在觉得，白云汐她跟这个幻想中的存在并不搭。那么脆弱，怎么看也不像是小说中那种强大的修真人士。
不知道下一个“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哥哥，哥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你刚才说啥了？”
因为在想那个蒋元青的事情，所以我暂时走了一会儿神。
“我说，哥哥你今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把你自己的房间收拾一下！”
“家务不都是你来做么？”
“什么时候变成我理所当然的任务了？哥哥你这有点过分了啊！”
“开玩笑的。”
当然，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家务事我不可能全都交给小艾去做。至少我自己的房间还是要自己整理一下的。
“另外，待会儿洗衣机里的窗帘这些脱水完了以后，把它们挂到楼顶去晒着。”
“嗯嗯，我知道了。”
这种时候，突然觉得小艾她跟妈妈一样啰嗦呢。
于是在小艾的使唤下，周六的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几乎都在帮忙干家务活。
吃过午饭后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同往常一样，在起床后我离开家，踩上自行车的踏板，一路向东行驶。
那里，是世界的尽头。
这个世界的终点。
柏油路被烈日烘烤着，自行车的轮胎在上面来回翻滚，不禁令我担忧轮胎会不会因为天气太热发生热胀冷缩效应爆掉。
公路两旁整齐地栽着白杨树，沿着道路无限延伸。一望无际的麦田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着田园的气息。
这里，被人称作无尽的公路。
也是如今市内惟一一条完好无损地通向“外面”的公路。
其他的几条公路都因为一些自然灾害发生损毁，而政府又迟迟没有拨款进行维修作业。听说有些人曾在市内的报纸杂志上声讨政府的小气与罪过，但是没过多久，这个声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大家最后都接受了这个现实。
反正也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地方，道路通不通畅都已经无所谓了。
是的，已经没有人能够离开这里了。
即便还有这最后的一条公路无限延伸到地平线的另一端，可是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从这里出去。在去年暑假的时候我也试过，带上足够的食物和水以及指南针后，骑上自行车就向着这条公路的另一端驶去。一直向东边骑乘，没有改变方向。累了就停下来，原地搭帐篷休息。然而就在我骑了整整一个星期，携带的食物和水都耗尽之后，仅用了十几分钟就回到了市内，完全没有七天这么久。
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现象，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科学研究者能够对这种现象作出解释。
也许，这段距离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吧。
被我们所看不见的怪物给吃掉了。
自打我亲身确认了这条公路的特别后，每到周末，我便喜欢沿着这条公路骑自行车一直骑下去。这条路上总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谁会来打扰我。
我喜欢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虚无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来到这个地方，所有烦心的事情全都可以一扫而空。我就这样发着呆，盯着前方的景物，不停地踩着自行车的踏板向前行驶。直到我什么时候累了，快没力气了，才掉头往回走。
并不是我喜欢锻炼身体，我觉得，我只是很享受这种寂静的空虚感罢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曾今听过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点温怒。我停下踩踏板的脚，往回看。发现白云汐这时候正站在我的身后的不远处。她身上穿着那天晚上我们在学校门口邂逅时的那件白色连衣裙。
“你这么在这？”这可是我想问的。
平时这里都只有我一个人，很少会见到有其他人。更何况，如今在路边站着的，还是昨天刚转入我们学校的白云汐。
“别在这里呆着，这很危险。”说罢，她走上前，把手放在我握住车把的手背上，使劲想要把自行车掉头。
我拗不过她，姑且还是把车掉头了。
“为什么？”我问她。“这里没什么危险啊？”
我都来过很多次了，没有哪一次觉得有危险。
“快点，走。”她完全无视我的提问，自顾自地坐到了我的自行车后座上，用手拍打着我的背，催促我快点离开。
我好像并没有同意她上车啊。
而且这么骑，要是路上碰到交警叔叔是要被从车上拽下来的！
然而白云汐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一味的拍着我的背，催促我快点骑走。我也只好踩上踏板，缓缓前行。
原本我一个人的话还是可以骑得很快。不过后面载个人的话，我就不敢了。我怕翻车。并不仅仅是伤到我自己，我更怕将我身后那个脆弱不堪的身影给摔着。
她的双臂环绕过我的腰部，紧紧抱住我，免得一下子没坐稳就从车后座上摔下去。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骑了一会儿以后我问她。
“只是……刚好路过……”她的声音很小，要是再小一点，估计能够被耳边的风声给掩盖过去。
路过？
这怎么可能会是路过。
“我在骑车路上没有看到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不能说……反正……离开这里就对了……”
啊？不能说是什么情况？
我有一种直觉，她似乎知道什么关于这条公路的秘密。
这条无尽的公路，还有着除了表面现象以外的其它秘密在这里。然而，她要是不肯告诉我的话，我就是再怎么好奇也无从知道了。
所以，我放弃了对这件事情的追问。转而把问题抛向另一个方向。
“你哥哥呢？”
“他要工作。”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医疗……”
“你哥哥是医生？”
“嗯……差不多。”
差不多？也就是他不是医生咯？
有可能是护士？还是医疗器械的维修人员？还是说救护车的司机？
不过我觉得，纠结这么多没必要的细节其实是多余的。
当然，我还有一种猜想。因为考虑到白云汐的身体很弱，说不定蒋元青其实是她的主治医生什么的？又或者是蒋元青的父亲是白云汐的主治医生，所以这两个人便成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想，在我的脑海中成型。不过即使是成型了，我也没有打算对白云汐进行考证。我想，她应该不会想要被问到这方面的事情。
“我说啊，白云汐。”
“嗯？”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修真者存在吗？”
在我问出这个问题后，我可以感觉到她抱住我腰部的手加大了力度。
“为什么要问这个？”
“没，就是好奇。”我说。“昨天中午的时候，我看到有两个黑色的小点点飞上了云霄。朱元峰说……啊，你可能不认识，他就是坐你前面的那个男生。他跟我说，那两个会飞的黑点点是修真者，正在御剑飞行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她的脸轻轻地贴在了我的后背上。突然之间的接触让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差点没握住车柄。
“啊，不过你别在意。我就当那个是他瞎说的吧。他是个仙侠小说的重度痴迷者，总是喜欢幻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修真者存在。而且还总是喜欢找一些被人抓拍到的御剑飞行的图片拿来给我看。”
“被拍到照片了？！”
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
“嗯。”我点点头。“听他说，网上还有不少之类的照片。他相信那些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仔细想想……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存在嘛。只是小说家们幻想出来的东西而已……”
“不……那是真的……”
刚刚，我好像听到她说了些什么。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了什么吗？我没听清。”
“没什么……”
“那我继续说了？”
“嗯。”
于是，我便把包括昨天他成立那个修真者调查小队的事情也跟她说了。也不是故意炫耀什么，只是觉得，若是我们俩就这样一言不发的骑着自行车在公路上前行，一句话也不说未免尴尬。所以，因为正好想起这件事情来，便将其作为了谈资。再说完了关于朱元峰的事情后，我还跟她分享这一些她在转入我们学校之前所发生过的趣事。
事后再仔细回想这一段经历，我觉得当时的我有点儿奇怪。如果是平时的话，记忆中的我并非是这么健谈的人。如果没有说话的必要，我会尽量减少自己的发言。然而这个通常规律，在那个时候却被我给打破了。
不知道我们俩在路上谈了有多长时间。不知不觉间，我载着她来到了市中心的街区。因为是周末的关系，所以街上往来的的人还是很多的。
既然已经进入了市区，我开始有点害怕什么时候突然冲个交警出来把我们俩给带走。从交通法上讲，现在的自行车是不允许载人上路的。而自行车后面的座位，不知不觉中，也变成了用来装载物件的位置。
既然不能载人上路，为什么生产厂商不直接把自行车的后座删掉，直接改成篮子或箱子之类的设计呢？那样应该要方便许多才对。
来到市中心广场，我和白云汐都从车上下来。我把车在广场边的自行车停放处锁好以后，问她：
“接下来你打算上哪去？”
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们俩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广场处瞎晃悠了两圈后，一同坐在了长椅上休息。
我有点儿无法忍受我们俩之间的沉默。
“白……”
“刘……”
就在我正要开口的时候，如同事前排演过一样，她也开口叫我。
“……你先说吧。”
“没，还是你先吧。”
“你先……”
“你先吧。”
如此往复，相互推脱着，没有结果。
所以我觉得还是我想说吧。
然而，就在我刚想要问她：“昨天来学校上学后感觉怎么样？”的时候，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大地，在震动。
坐在长椅上，我可以感受到这轻微地摇晃。
这是……地震？
这份震动大概持续了十秒钟左右，随之稳定了下来。广场上的人群一片喧哗声，甚至有小孩子直接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白云汐从长椅上站起。
“抱、抱歉。我得走了。”
“喂，等等……”
“下次再说吧，对不起！”
不再顾及我，她迈开脚步就跑了起来。无视马路上的红灯，直接从人行道穿了过去。索性，因为地震，路上的车辆都停了下来。所以她还是平安过了马路。很快便绕过墙角，消失在了我的视网膜所映见的景象中。
我的双腿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没能追上去。其实我只是想说，让我载她一程而已……
走得这么着急，是因为担心谁的安危吗？她哥哥？我这么想。
她之所以会离开，只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家人吧。本来，没必要走的这么着急……
该死。
我后悔了。
为什么我就不追上去把她拉回来，然后骑自行车载她过去呢？
事不宜迟，我赶忙跑到自行车棚子取出自行车，朝着白云汐消失的方向追过去。然而我追了有两条街那么远，都没能再看到那个头顶银白色长发的娇小身影。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刘泽凌，看来你好像很担心她嘛。”
一个在教室里听了不下万便的声音流入了我的耳中。
不出所料，我回过头去，发现朱元峰就在我的身后。他的**，是一辆自行车。
“好巧。”
我神经反射般地如此认为。
“才不巧，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你呢。”
“啊？”
朱元峰这家伙他一直在跟着我？
“别紧张，不要用那种包含敌意的眼神看着我，耐心听我说完嘛。”他摊开手掌，耸了耸肩。“本来我在街边上散步，正好看到你们俩在同一辆自行车上。因为好奇，我就从路边随便骑了一辆没来得及锁的自行车跟了过来。没想到你们俩关系居然这么亲密，以前认识？”
我不知道朱元峰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也不想跟他说话。
“监狱见。”
“喂喂，快把手机放下！别打110啊！快挂掉！挂掉！”
本来就只是打算吓吓他，所以趁着还没接通，我自己按下了挂断键。
“我错了，兄弟，别这么绝情好嘛？！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我不想跟一个跟踪狂有太多交集。”
“不不不，此‘跟踪’非彼‘跟踪’，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全人类着想。你想想看，如果能够发现修仙者的踪迹，人类的文明一定可以向前跨越一大步！搞不好，我们还能从这里飞出去，然后见到所谓的海洋呢！”
这种热血笨蛋，快去当运动员啦！别在这里烦我！
就在我打算踩上踏板把这个家伙甩掉的时候，在马路的另一边，有一个熟悉的人正在向着这边投来视线。
江雨欣？
看到她手中提着的购物袋，我大概也猜到她是来干嘛的了。
我从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过了马路，跟她打招呼。
“在逛街吗？”我问她。
“嗯。刚才的地震你没事吧？说起来，为什么朱元峰他也在？你不是已经退出了调查小队么？”
对此，虽然事情的经过比较复杂，不过我还是从我在无尽的公路那边遇到白云汐直到刚才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这样啊……你跟白云汐两个人……以前是认识吗？”
“没，以前不认识啊。”
“那为什么她会坐到你的自行车后座上去啊？”江雨欣露出不满的表情。
“啊，那是因为……当时也没有其它交通工具了。所以我就让她坐上来。”
“刘泽凌你个笨蛋！”
啊？
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想了想，没觉得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啊。
“咕呜呜……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不管你啦！”
江雨欣鼓起嘴，对我扮了个鬼脸后，转身离开。
所以说……我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嘿，嘿。兄弟，我跟你说。我有个计划。下周上课以后，你要不要问问看白云汐她家住在哪儿啊？反正你跟她关系不错，应该能问出来吧？说不定你现在其实就知道她家住在哪？”
“你闹够了没有啊？”
面对朱元峰的执着不休，我有点不开心了。
修真者修真者，天天挂在嘴边，这人真是没得救了。
“我说了，白云汐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不是什么修真者！”
没有根据。
没有证据。
我只是盲信着这个结果，相信这个我内心深处的直觉。
“可是……”
“别什么可是了，你爱怎么调查随你的便。这事别再来找我。”
丢下这句话，我不想再管朱元峰这个家伙。跨上自行车，踩上踏板，向家的方向驶去。
白云汐……她才不是什么修真者。
她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是……
我也搞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任由思绪飘散。
我看着自己我在车把上的双手，感觉今天的我不太像我了。
理由，不明。
因为很多判断，只是单纯的直觉。而冷静下来以后想想，却能很轻易地发现其中的矛盾之处。
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哪里都不合理。
◆
星期六那天发生了小地震后，星期天又发生了两次。根据电视台的报道称，这些地震的震级对房屋建筑并无影响。大家可以继续安稳生活。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言论究竟可信不可信，但是为了不整天提心吊胆的，只能选择去相信。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也在讲话的时候提及了这一件事情，让大家注意安全。与此同时，由于今天已经六月五号，七、八号就轮到高三年级的学生们参加高考。考试的成绩，将决定他们能不能考到市内唯一的那一所大学。
“以前听爸妈说过，早在很久之前，高考这堂考试后，可供学生们选择的大学有许多所。每所大学的录取分数还不一样。”位于我前面的两个同学讨论着。
“是啊，但是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只要分够了，就可以上市内的那一所大学。分不够，就只能选择专科或者其它职业学校就读，亦或是直接参加工作。不是么？”
“就是啊，现在这个情况可供学生们选择的东西变得非常有限。即便是考了全市第一名，能够得到的东西跟考第五百名的其实一样，没有什么差别。顶多就是人生档案里面记载的数据稍微好看一些而已。在未来找工作的时候还是看毕业证书。”
“不是很明白那些拼命学习的学霸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拼命……有很多都是多余的努力啊。”
“对啊，不是很懂他们。反正我只要能过分数线就行，其他的我都无所谓了。”
“我也是。”
高考啊……
听他们两个聊着，我不禁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未来。
明年在我参加了高考以后，我又会去做什么呢？我觉得我也是该好好想想要怎么办才好了。
早上的升旗仪式结束后，白云汐依然没有到学校来，一整天都不见人影。不仅是如此，星期二也没有看到她。我身边的那张课桌就这样一直空着。摆在课桌上的课本封面后的那一张纸上，有着三个非常工整的楷体文字——白云汐。
周三和周四，因为举行高考的缘故，除了高三年级的学生要考试以外，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都放了两天假在家。这两天时间，我也只能看小说度日。虽然有想过要骑自行车去无尽的公路那边自个待上一整天消磨时间，可是一想到白云汐说过那里很危险不让我待在那里，我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呢？
是为什么呢？
明明我们之间认识才不过几天时间，接触的也不多。可是为什么对她总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好像曾今认识她一样。搞不好她其实是我幼儿园时的同学？因为当时年纪太小，所以便把这个娇小羸弱的家伙给忘掉了吗？
想想，觉得也不太可能。银白色的头发给人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还有那对朱红色的眼瞳也是。如果幼儿园的时候跟他同班过的话，我应该还记得她才是。
不可能会忘掉的。
给人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
就这样，在无意义的猜测中，我在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奋力拼搏之时，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这两天时光。
于是周五那天来学校的时候，我在我的座位旁见到了她。
算来，已经五天没有见过她了。
“早。”
“早、早。”
我没打算去询问她这几天究竟去做了什么事情，想也知道，她会给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不能说。”
仅此而已。
也许，她又去了医院吧？
我将这个猜想视为了真相。没有过问多余的事情。
这一天过得很和平。既没有地震，也没有铃铛声。只是平常的上课和下课，还有上课时不断地被白云汐偷偷看。
和平的时间过得异常地迅速，眨眼间就到了放学的时刻。离开学校的时候，我什么也没说。白云汐她自顾自地跟在我的后头，很让我在意。
毕竟到了要回家的时间，不由得开始在意起那天朱元峰跟我提到过的事情——
她家住哪儿？
“白云汐。”
我叫了她一声。她像是受惊吓的小动物一样颤了一下。
“什、什么事？”
“今天晚上，我送你回家怎么样？”
“啊，这、这个……”
她看上去很纠结的样子，面临了一个选择上的大难关。
“不、不用啦，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这样么……”
被拒绝了啊。
既然被拒绝了的话那就算了，不强求。我选择尊重她的意见。
“师……哥哥他，会来接我的。”
我把视线投向校门口，在那个位置，很轻松地找到了蒋元青的身影。
到了门口以后，我们简单的打过招呼。
“蒋元青，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下次再说吧，今晚有点别的事情要忙，就这样了。”
他就这样拒绝了我，然后带着白云汐向东边走去。
为什么又是“下次”？
“怎么啦？被甩了？”
江雨欣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我的身边来，笑嘻嘻地看着我。
“好久没有一起回去了，今天一起回家吧。”
好像……自从六月一号那天以来，我就一直没有跟江雨欣两个人一起放学回家过了。明明她家就住我家楼下，顺路得很，而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我都快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
“嗯。”
两个人用手推着自行车，并排走在昏黄路灯所照亮的柏油路上。因为学校位置偏郊区一些，回家的路上，左右两边能看得到一望无际的麦田。
“高二，就要过完了呢。”
“是啊。”
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已经毕业了。等到考试成绩一出来，他们便领走毕业证书，离开这里。
“我们也快了。月底就是期末考试。休息一个月后，八月份我们就是高三了。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她说。“以你的成绩……要考上大学还有点悬呢。”
“还行吧。”我看着反复轮转的自行车车轮，说道。
“你倒是认真点啊，我可是在很认真地问你哦。”
“大学的话……不太想念。我觉得，一年之后，我应该直接就参加工作了吧。”
说实话，我觉得念书这事不太适合我。就这样住在郊外，开着设备在农田上驰骋，累了就睡在草堆上。那样的生活比较适合我一些。
“我觉得最可能是当个农民。反正现在务农人员不是紧缺吗？而且收入状况看起来还蛮不错的。”
“这样啊……”
江雨欣的神色趋向黯淡。
“既然你想当农民的话，那我就跟着你一起当农民好了。”
“啥？你要来当农民？”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农民可不是一个讨喜的职业。毕竟不能躲在建筑里面吹空调，整日受到风吹日晒，挺辛苦的。
不过对我来说的话，其实还好。我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喜欢动脑子的人。比起每天绞尽脑汁地坐在办公室，种田这种脑力耗费较少的体力活要更适合我一些。
但是对于江雨欣来说，我觉得并不是那个样子。
她的学习成绩很不错，要考大学的话完全没问题。
“为什么你也想当农民？”
“你当农民我就跟着一起当呗。就你这幅小身板，要是在田里头闪了腰可就好玩了。”
“别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要我闪腰，你跟我多大仇多大怨啊？
“总之呢，明年的今天！如果刘泽凌你还打算去当农民的话，我就跟你一起去当好了。或者，如果我能选得到农牧专业的话，那我就四年以后再来陪你一起当农民。”
“种个田哪要这么麻烦……”
“知识就是力量呢！”
“杀鸡焉用宰牛刀……种田的话，只要会用那些器械，知道植物出了什么状况时该怎么治差不多就行了。会专门有指导人员来教这些，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啊。”
如果种个田都这么麻烦，那失业人群肯定又会增加许多吧？搞不好最后因为农民数量太少，种的粮食不够多，大家都饿死了就不好玩了。
“说起来……刘泽凌你最近好像很在意白云汐那个转校生呢。”
很在意吗？
我自己没觉得。
“你就这么中意她吗？”
“我没啊。”
她是在指哪方面？
“这几天她没来学校的时候，你脸色一直不太好看。今天她来了以后，你的脸色就好看多了。”
啊？
还有这等事？
“该不会……刘泽凌你喜欢上她了吧？”
我喜欢上了白云汐么……
我不知道。
我觉得，我只是单纯地想要照顾她而已。
因为她实在太轻了……
背她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重量，着实令我心疼。
仅仅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大概，我就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来看待的吧？
“我没喜欢上她。”
“你骗人。”
“我骗你做什么？”
“你连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你都不知道吗？”
顿时间，我觉得心在被铁锥刺痛。
感觉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我做了什么？”
我很自然地问出了口，丝毫没有考虑到江雨欣的感受。
我根本就没有考虑到那个层面上去。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对此时的我如此生气。
“刘泽凌……你好笨啊。真是的，从小到大都这样。明明人其实还挺聪明的，就是不喜欢动脑子。多考虑一些事情会死啊！”
丢下这句话，江雨欣骑上自行车，与我渐渐地拉开距离，消失在了前方那个十字路口的拐角处。
我伫立在原地，呆了许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她为什么要生气我都搞不明白。
当时我以为，我们之间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因为有误解而已。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而是更为直接的矛盾。
一直以来，都被我忽视掉的矛盾。
我只是，刻意去无视了它，然后骗自己——那不是故意的。
◆
回到家后，我跟小艾要了一份夜宵。内容是我们上周周日下午包的，还没吃完的饺子。
洗完澡，吃过夜宵，我把书包里的作业在书桌上摊开。作业不是很多，今晚稍微用点功就可以做完，然后周六周日便不用再管作业。
就在我写作业写到十一点钟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朱元峰那个小子打来的。
我很想挂断这个电话，不去接听。
犹豫了一会儿是该按绿键还是红键，最后选择是按下了绿键。
接听。
“刘泽凌！不得了了！我发现大新闻了！”
“又是什么大新闻啊？”
别跟我说是又看到了什么御剑飞行的修真者。要是再这样，我可就要跟他绝交了。
“我跟你讲，今天我在放学的时候跟踪了白云汐还有那个穿西装的男子。就在我跟到半路的时候，我突然就被人打晕了过去！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躺在家里边，这实在是太蹊跷了！”
他应该是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去跟踪了那两个人。
这种无聊的事情，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他才肯善罢甘休啊？
但是仔细想想，考虑到蒋元青这个仍旧是个迷的家伙，我对他的话语也是将信将疑。
“不过在我被打晕之前，我注意到了！他们俩那时候已经走到了郊外，那边已经没有建筑了。再继续往前走就是无尽的公路！”
直到这时侯我才想起来，那两个人离开学校时走的方向，是东边。
东边。
那条无尽的公路，也在那个方向。
【第四章】彼此的疑惑
周日上午，九点整。
既不是因为闹钟，更不是因为小艾。我被从睡梦中强行拽了出来。
手机的铃声在睡觉的时候相当刺耳，其效用不亚于闹钟。
大概是平时周末懒觉睡得太多，所以遭报应了吧。
其实，在我接通电话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时间已经到九点钟了。
“喂，你哪位？”
我没有看是谁打来的电话，闭着眼睛将其接通了。
“我的号码你没有打备注吗？”
听到声音我才认出来，这是江雨欣打给我的电话。
“有什么事吗？”
“你在家吗？”
“在啊。”
“还不快出来给我开门！我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
呃……
嗯……
嗯？！
“你该不会还在家里睡觉吧？现在已经上午九点钟了诶！”
九点。
九点……
九点！
感觉天花板正在扭曲，仿佛不久之后就要塌下来。
“你说啥？已经九点啦？！”
察觉到时间不对劲，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对啊，九点了，怎么了？”
糟糕。
不好！
“先不给你开门了，我有点急事要出去！挂了！”
“喂，等等，刘……”
挂掉电话，匆忙地换好衣服，跑出房间。家里面空无一人。小艾的话，记得昨天晚上她有跟我说过，今天早上跟朋友有约，所以应该很早就出门去了，没空管我这个喜欢睡懒觉的哥哥。
所以……睡过头了啊！
我慌忙地冲进厕所，梳理好头发，完成洗漱。跑到餐厅，拿了个包子叼在嘴里就往外冲。
我现在很赶时间。
下楼的时候，我与江雨欣插肩而过。她似乎还想要挥手拦住我，结果却被我弯腰从她抬起的手臂下方钻了过去，成功溜走。
“刘泽凌！你给我回来！”
“抱歉，有点急事！回头再跟你解释！”
现在可不是跟她解释那么多事情的时候。
因为就在睡过一觉后，不但闹钟没有把我吵醒，就连小艾也因为其他状况而没有叫我起床。于是，就以这样的悲惨理由而差点错过了时间。
不可以让她等太久。
必须要赶快过去才行。
为了赶时间，我跨上自行车，也不管到时候方不方便停，直接就往目的地驶去。
◆
之所以第二天早上会有约定，那都是因为星期六晚上发生的事情。
墙壁上的白炽灯光很冰冷，将我的房间照得透亮。我趴在床上，将小腿朝上弯曲。双手撑在胸口下方，不至于让自己的脸直接烙在被子上。
而且，以那种姿势看书的人脑子一定有病。
房间里的布置很整齐，因为今天上午的时候又被小艾催促着把房间收拾了一遍。鼻子里除了书本的纸张味道以外，什么味道也闻不到。
是一个相当和平的小房间。
一个容不得谁来打扰的小房间。
小说的内容中，主人公已经来到了最后的关卡前。他踩着剑，飞上云霄之上的锁妖塔，准备从顶楼突入，去解决掉最底层的最强反派。
这下就很刺激了。
除了女主人公以外，其他的角色们都已经在之前的那一场战斗中尽数战死。现在，就只剩下主人公一个人了。
他是唯一一个还能战斗的人。
也许进入塔中后还会遇到其他的盟友，这也是比较乐观的情况。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那接下剩下的74页内容会不会有点儿太过单调了？只是打斗的话，看得很令人打瞌睡。打斗事件延伸的篇幅越长，越是让人提不起劲来。
其实，这本小说我已经看过了，所以剩下的那74页内容里有些什么，我都很清楚。只是在看第四遍的时候，要是不对未来的可能做出一些自己的猜想的话，那读起来就很无趣了。因为书本上的文字已经被固定在上面，不会发生改变。了要让每一次重复阅读变得有意思，那就得扩展自己的想象力。僭越作者的权力，对故事的内容发展做出自己的想象。
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要是让作者知道自己的故事在读者的脑海中被如此篡改，肯定会气得直跺脚吧。
故事后面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其实很简单，很平淡，很狗血。在花了60页的篇幅打了两个反派大角色后，主人公来到锁妖塔的底层，结果却发现最终的大反派居然是女主人公的本体。而故事的女主人公，只是这个大反派创造出来并运出去，欺骗主人公诱导其行为走向傀儡而已。
更令人无力吐槽的是，这个大反派最后居然爱上了主人公。而主人公却也想着反正这俩是同一个人，于是为了她也原谅了大反派。两个人就这样逃离了锁妖塔，过上了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
跟我们所期待的完全不一样，非常出乎意料，但是细究的话，却又是合情合理。
因为主人公就是那样的人嘛，在知道了女主人公和大反派其实是同一个人以后，就算选择大反派他也不会有太多犹豫。
反正，是既让人吃惊也让人觉得无聊的故事就对了。
合上书本，我换了个姿势躺着。房间的天花板和墙壁是那样的白，白的令人有些发慌。也许我也该像小艾那样，买一些暖色调的墙纸贴满房间，这样应该看起来就很舒服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那清澈的铃铛声流入了我的耳蜗。并不是在我的房间内响起，而是从窗户外面。这让我差点以为，白云汐是不是来到了我家楼下。
我打开窗户，探出头，惊讶的发现，在我家的楼下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健壮男子。
我找他想找很久了。
既然他已经来找我了，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在不惊动小艾的情况下，我悄悄换好鞋子从家里边溜了出去。来到楼下，蒋元青丢给我一瓶瓶装汽水。
“你这个年纪的话，应该会喜欢喝汽水吧？”他说。
要是这么认为的话，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已经少说有五年没喝过了。”
“是么？那抱歉，算我猜错了。”
“错了就把它带回去自己喝吧。”
汽水喝进口中的时候会让我觉得很舒爽，但与此同时，也会让我觉得牙齿很不舒服。
触感会变得怪异。
我不太喜欢这样的东西。
他接过我抛回去的汽水，尴尬的笑了一声后，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看来他也不喝这东西。己所不欲，何必施于人？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我以为他会知道我已经五年没有喝过汽水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神仙。”他反驳道。“就算是神仙，那也不可能全知全能啊。总会有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既然无意中跟他谈到了这个话题，我不打算就此放弃这个机会。我问他：
“蒋元青……我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
“嗯。蒋元青，告诉我，你是不是修真者？”
“最近你好像很在意这种问题呢。”
之所以会在意这种问题，全都是托某个幻想力过剩的白痴的福。
“你告诉我是不是就行了。”
“是的话就怎么样？你难道要想办法证明什么东西吗？而且，我这种程度的修真者，是不是修真者都无所谓。无论是我还是其他的谁，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几乎是默认了我所猜测的事情。
因为他没有否定，所以我擅自认为他承认了自己是所谓的修真者。
也就是说——
“你会御剑飞行吗？”
“嗯。会是会，但是没什么用。”
他苦笑道。
听到这个答案，老实说，我不怎么惊讶。
也许是对现实早已麻木，那些记录在案的东西，我已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只要有人愿意承认并展示出来，就算是变个魔术戏法然后骗别人说他会魔法，那恐怕也有人会相信。
包括我在内也是一样的。
我不需要他在我面前展示。既然他说能，我就觉得能了。
“刘泽凌，你觉得这个世界还能存活多久？”
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将其点亮。他猛地吸了一口了，随后吐出一条长长的烟雾。白色的尼古丁在空中弥漫着，我挥了挥手，将这些异味扇离我的口鼻。
我讨厌烟味。
“什么世界还能存活多久？”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曾今有多么繁荣。而如今却只有你现在看到的这副模样。”
他张开双臂说道。
世界曾今的模样我未曾见过。
但是，通过那些已经死去的网站和里面残留下来的东西。我还是以为自己知道这个世界曾今的模样。又或者说，是当下的人们对过去幻想出来的模样。
“我见过曾经的模样。无论是高耸的雪山，还是一望无际的海洋。这些我都见过。”
“海洋真的存在吗？”
他吐了一口烟，说道：
“它是存在的。”
也许存在吧。
我不知道。
大概，我是怎么也见不着了。
“雪山上的气温很冷，但也没有海底那么冷。”
“你跟我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说得再多，我也见不到。
我们，都只是这个世界里的困兽而已。
“别这么绝望嘛，要相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不会很久，这个将会成为可能……”他顿了顿，止住话头。“这个具体就不多解释了。她说，会让你活下去的。”
“她？”
“就是白云汐啊。”
白云汐？
为什么她要说这样的话。
“当然，你什么都不会记得。你只是觉得，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转校生。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又回一声不吭地离去吧。这并非没有可能……不，应该说是几乎必然吧。老实说，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这片极乐净土。”
我只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揣测出这个世界外面的模样。
我知道，他出去过。
我知道，他曾今见识过。
他不像是在说谎。
“极乐净土？”
“就是我们对这片土地的称呼，你别在意。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不再叫做极乐净土了。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不太清楚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就是，我们现在生活的地方，叫做极乐净土？”
“嗯。”
他点点头，将已经吸到底的烟头丢到脚底下踩灭。说：
“没有白云汐，我们谁也活不下去。若不是因为她……还有你，这个世界早在几十年前就毁灭了。”
“我？”
关我什么事？
“刘泽凌，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很扯……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很扯淡。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存在‘转世轮回’吗？就是你平时看你妹妹的藏书时，看到的那种转世轮回。”
转世轮回。
它是说，人在死了，魂魄会下去阴曹地府。喝下孟婆汤忘却所有的一切后，魂魄会被投入转生之道，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种事，不应该是幻想的吗？”
“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死过。至少在我的记忆中还没死过。大概只有我死了以后，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转世轮回吧。话虽这么说，但是这个可能性相当大。因为在时隔十六年后，我们最终在这片极乐净土上找到了你。”
“找到我？”
“对。”他点头，继续说。“刘泽凌，假如人真的有转世轮回的话，我想，白云汐她真的很需要你。”
“为什么？”
“她是你前世的恋人，我这么说的话你会信吗？”
仿佛开玩笑一般，这话即使被我听到，依旧不会令我觉得有什么现实感。就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一样。
除了一点。
我大概是清楚了。
也许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白云汐她会那么喜欢粘着我了。
喜欢？爱？
那种情感将我包覆着，将我先前对她的猜想推翻。我只觉得，她大概只是对我抱有别的想法。
我现在的心情，说实话，很复杂。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她。
“为什么就知道一定是我？”我问他。“你们怎么就知道她所喜欢的人死了以后，转世轮回过来就是我？”
“不知道。”他苦笑着说。
不知道？
“我们找你找了很久，找了整整十六年。可是，即便我们找到了你，我们也仍旧无法确认你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我有一点点想要生气。
“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把她带过来，那样不是在骗她吗？”
“哼……你又懂什么？”
他伸出手臂，一把抓起我的衣领，将我抵在墙壁上。我想要挣脱，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我拿他没有一点点办法。
“这关乎到整个世界的存亡。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的话，这片最后的极乐净土也将会被黑暗吞噬。人类，将会灭亡。”
人类、灭亡。
这样的词语，怎么听都不会让我觉得有真实感。
现在，每天都还平凡地生活着。
小艾、江雨欣、朱元峰。大家都很平常地生活在这里。
大家都活得好好地。
比起世界的存亡，我更在乎的，是眼前这个把我按在墙壁上的男子。
胸口憋的好难受。
“哼，你倒好。一死了之后什么都不用再管了。破烂摊子全部留给我们这些人来处理。那样过的很轻松。啊，我都知道的，我能理解。这种生活，换做谁都很难受。可是你死了，这份责任为什么非要我们来担当？！啊？！”
他正视着我的脸，怒吼着。从口中呼出的气体中还带着浓厚的尼古丁味。
空气随着时间凝固。他就这样喘着粗气，瞪了我好一会儿后，才将我放下。
“抱歉，我有点冲动。”
“没事。”
我能理解。
他的愤怒并不是针对我。只是针对那个可能存在于我身上的，本该死去的人的灵魂。无论是他的谩骂还是他的怒火，都只是打在那个附加于我身上的思念体身上，本质上与我毫无关系。
“多余的话说得有点多了，不喜欢听的话就把刚才那些话都忘了吧。现在回到主题上来。”说罢，他再度从上衣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
空气中弥漫着的尼古丁的味道比刚才又浓厚了一层。
“白云汐她今天没有空，所以托我来给你传个话。”
白云汐……么？
“明天上午九点半，她会在你们上次一起呆过的市中心广场等你。”
“嗯。”我点点头。
“约会，到了你这个年纪，应该懂这个词的意思，不需要我来解释吧。”
我懂。
约会，一般是指有恋爱关系或恋爱倾向的一男一女一起出去玩。
包含的内容有很多，可以逛商场，可以看电影，可以去KTV唱歌，又或者是去宾馆里头做不能被其他人看到的事情。
通常作用，是为了加深男女之间的感情。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对于白云汐来说……大概……我被她当成了恋人。
更准确地说，是她死去的恋人转世投胎后的人。
而那个人，很可能是我。
只是可能。
就连蒋元青他也无法保证说那个人就是我。
“我要你好好当她的男朋友，陪她度过一整个周日。请务必带她玩得开心一点。费用的话不用担心，这个由我来出。你们爱干嘛干嘛，无论做什么事情，我们都不会对你们俩进行干涉。”
说罢，他从口袋里抽出一个有点小厚的牛皮纸信封。我接过手，透过凹凸感的面积和厚度可以得知，里面装了有最少一万人民币的钞票。
“明天请务必对她温柔一些。她比你想的要纤细得多。”
丢下这句话后，一把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剑停留在了他的脚边。他一口气将剩下的香烟吸到底，吐出一大团浓浓的白雾，将香烟踩灭。纵身一跃跳上剑身，踩在上头，飞向了漆黑无边的夜空中。
这一天晚上我没怎么睡好。最后一次打开手机看时间时，时间刚过凌晨三点半。
◆
骑着自行车一路狂飙，街边的景物从我的两侧呼啸而过。当我到达市中心广场的时候，时间已经九点四十分了。这时候，我的上半身早已被汗水浸湿。气喘吁吁地把车锁好以后，我开始在广场上寻找白云汐的位置。幸运的是，银白色的长发在广场上特别的显眼——她就坐在我们上周一起坐过的那张长椅上。
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一件白色的连衣裙。
“抱歉，我来晚了！”
我小跑着来到她的身边，向她道歉。
“没、没关系，我也才刚到。”
她站起身，说道。
能看得出，她还有些害羞。
这让我响起了昨天晚上蒋元青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重复着，告诉我自己，眼前这个少女喜欢着我。
是这样的感觉嘛？
我觉得并不只是她，包括我自己在内，也很紧张。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因为即将开始的，是人生的第一场约会。
心想着，绝对不能搞砸。
我有些搞不懂我自己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赴约的，可是一想到这事白云汐主动约我出来，我就没有理由拒绝她。反正呆在家里面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做，那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于是我现在站在了这里。
站在了她的面前。
“今天要去哪里玩啊？”我问她。
既然是她约我出来的，我以为她什么都计划好了。所以昨天晚上的时候，我没有去思考任何关于今天约会时该做的事情。看电影也好，去KTV唱歌也好，亦或是去宾馆做羞羞的事情也好，我已经放弃选择了。
我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她。如果她提出了要求，多半，只要我能做的到的，都去实施了。
然而事实上，直到她开口以后我才明白过来，是我想错了。
她跟我一样，对于约会的内容一点都没有思考。
“你说去哪我就去哪。”
还是跟之前一样，没点主见。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市中心的广场附近，给我们的选择很多。有电影院，有KTV，当然，也有宾馆。
昨天蒋元青临走前给我的那个信封里面，有一张伪造的身份证。上面显示我已经满了十八岁。所以如果是去宾馆开房的话，也可以办得到。
电影院的话，现在去不一定能赶得上想看的电影，因为都没有事前了结果放映时间表。
宾馆的话……能不去就不去吧。老实说，如果要做那种事的话，我还没准备好。
现在是九点四十四分。
去KTV包两个小时的话，唱完出来刚好十二点。唯一一点值得抱有疑问的，大概就是不知道KTV有没有开门了。因为一般的KTV都是下午和晚上营业，怎么说都是十二点钟以后才会开门。要是我跟白云汐屁颠屁颠跑过去发现没开门的话，应该就……直接去宾馆了？
碰碰运气吧。
“去KTV看看吧。”我说。
“嗯。”
她点头，然后像只乖巧的小猫一样，静悄悄地跟在我的身后。我们俩来到一间KTV的楼下，上去。所幸的是，这家KTV的入口处写着上午九点钟开始营业。而我和白云汐到达的时候，也顺利订到了两个小时的小包间。
上午的KTV相当地冷清，基本看不到其他顾客的身影。除了寥寥几个服务生以外，就只剩我和白云汐两个人了。
“你要点什么歌？”我问她。
就如我所预料的一样，她摇了摇头。
“不知道该点什么……没有来过……”
“你以前都没来过？”
“嗯。”
这就很尴尬了。
两个小时的时间，总不能就我一个人唱歌吧。
不过既然她不会的话，我想，我跟她示范个几次，应该还是可以唱的吧。
于是，我先点了几首比较简单的歌，提着嗓子把它们唱完。每唱完一首，白云汐都会坐在那里替我鼓掌，说“唱得好”。
她能够替我鼓掌，我感到很开心。
内心深处，有一点兴奋的感情夹杂在里面。
“你也来试试吧。”
我在点歌机上，点了一首《小星星》。就算是没有唱过歌的，应该也可以很轻松地唱出来。
“啊，我就不用了。我不会唱歌……”
“来试试看。”我递给她一直话筒。“我带着你一起唱。”
在听我说了是合唱以后，她有些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还是答应了唱歌。
“一闪一闪小星星
究竟何物现奇景
远浮于世烟云外
似若钻石夜空明
烈阳燃尽宙合静
落日不再星河清
晶晶灵灵挂夜空
一闪一闪总不停
漫漫长夜路何寻
若无星斑亮莹莹
深蓝夜空你身影
时常窥过我帘屏
从未合上你眼睛
直到太阳又现形
因你聪伶浅光领
照亮游子夜中行
我仍不懂你何物
一闪一闪小星星”
随着旋律的停止，歌曲迎来了结束。
其实我在带唱到一半的时候便悄悄停止了歌唱，剩下的部分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对着屏幕上的歌词唱出来的。
她唱歌的声音很柔美，弱弱的，很好听。虽然她自己说她不会唱歌，不过实际唱出来的时候却意外地好听。就连我也沉迷其中，任由意识被她的歌声夺去。甚至连歌曲结束了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俩在包厢里沉默了许久，没有点歌，只有寂静。
我在想，白云汐她的内心里是怎么看我的呢？
“白云汐。”
“嗯？”
“你真的就觉得，我是你曾今爱过的那个人吗？”
蒋元青告诉我说，我是白云汐之前那个恋人的转世。但与此同时，他也对此不全盘肯定。有可能，我并不是他们想要找的人。只是像掷骰子一样，机缘巧合之中选中了我。
“我觉得是。”她说。
不带丝毫的犹豫，白云汐就这样轻易接受了这个结果。
接受了这个我就是她恋人转世的结果。
“万一不是的话怎么办呢？”
我有点点害怕，有一点点恐惧。
如果我实际上并非她要找的那个人，又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她就不会对我抱有现在这样的情感了吧。
搞不好，当她发现她要找的人其实并不是我，而是其他人的话，她就会从我的面前突然消失掉，一点儿痕迹也不留下。也许我的座位旁边还会有一个位置一直空着，可是写在书本里的名字会全部都消失掉。
“我知道，你就是你。我一定没找错人的。”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肯定。”
“因为……你们的性格很像。”
我明白过来，我问的问题其实很多余。
因为我心中所抱有的疑虑，对她来说也是一样的。不仅仅是我在怀疑，她也在怀疑。
我们都怀疑着各自的身份，怀疑着，我们究竟是不是被命运的锁链所捆绑住的两个人。
包括我们对对方所保持着的感情，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亦或是因为听说“我们曾经是恋人”而得出的“我们现在是恋人”这种荒诞无稽的结论。
就连心中所抱有的感情，我们都不确定。
我明白了这一点。
因为她回答的，是“性格很像”。
就连她，如今也只是觉得像而已。她心里很清楚，比我还要更为清楚，比我要更为不安。
——“万一我不是她要找的人”这种疑问，对她来说将会是一个更为严重的可能性。在她面前思考着这样问题的我，真是罪不容赦。
啊，是啊。
我们其实都在怀疑。
像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我问出了口：
“白云汐……你是为什么而喜欢上我的呢？”
心脏在空中悬着，随时都可能摔下来变成浆糊。
“不为什么……”
她挪了挪身子，向我靠近。然后把身体很自然地靠在了我的手臂上，头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
“你就是你，因为是你，所以我会喜欢你……你很温柔……一直以来都是最关心我的那个人。”
最关心她吗？
如果要论关心程度的话，我觉得，蒋元青对她的关心并不亚于我。
我的关心，仅仅只是因为觉得她需要保护，需要关心所以才去这么做。我能感受到她的缺失，她迫切的需求，所以才会选择去满足她。不是为了谁，就是单纯的不想让她看上去那样单薄。
她的背影总是那么地无助，让人忍不住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她。
所以我问她：
“那蒋元青呢？比起我来说，他应该更关心你吧？”
“他才不关心我！”白云汐反驳道。
转动头部的朝向，她把脸埋在了我的肩膀上。
“他关心的只有他自己，他就关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而已。还有极乐净土的存亡……他就关心这些东西，从来都不关心我。”
“可是，他不是总会来学校接你吗？”
在我的印象中，蒋元青对于白云汐来说，应该是个很温柔的哥哥才对。
像是那种会为了妹妹而东奔西跑的哥哥。
是一个很负责人的哥哥。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只是因为……我要是出事了，他也没法活下去而已。”
我有点儿搞不懂她的逻辑了。
既然白云汐出了事蒋元青就活不下去，按道理来说，这不正是因为深爱着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吗？
“反正，我不想管他……他一点儿也不重要。”
白云汐紧缩着身体，依偎在我的身边。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东西。而我，则继续贯彻我自己的原则。
我不知道自己内心中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不需要言语，不需要文字的传达。我可以感受到她现在需要我的身体给她靠着，所以便一句话不说，就这样让她一直靠下去。时间一点点流逝，包厢里的歌声迟迟没能奏响，就这样一直保持着沉默。
“刘泽凌。”
她叫我。
“嗯？”
“你今后……都不会再和我分开了吧。”
“……”
我该怎么回答？
我连我心中究竟对她抱持着何等的感情我都弄不明白，又要怎样对她做出承诺呢？
迷茫着，如同陷入泥潭。像是坐着360度的回旋过山车，反复转了很多圈以后把自己给绕晕了。像是熬夜熬了两天，精神已经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连包子跟油条都分不清楚，连菜油跟汽油也分不清楚。
心中出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告诉我说：“她需要我说‘是’。”
但是，最终我给她的回答确是沉默。
我……不知道。
由于包厢里长时间的沉默，这不正常的现象，甚至把好事的服务生给引了过来。当他开门后，看到里面的光景，又马上把门关了回去。
不知道在他的眼中，眼前的这两个人又是以何等的姿态靠在一起。不知是因为寂寞而相互渴求，又或者只是被“前世的姻缘”所束缚着的傀儡。亦或是两者都有。
在这沉闷的时光中，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花费的并不是自己的钱，所以就算没怎么唱歌我也不觉得心疼。
离开KTV时，时间已经十二点了。我和白云汐两个人一同在餐馆里简单地吃过中饭后一同走进了电影院。
除了买票的时候我会问一下她想坐什么位置以及她电影看到半途想去上厕所会跟我打招呼之外，一整个下午我们都没怎么说话。一直在空荡荡的电影院里头待着，一连看了三场老电影。从片头的年份来看，三部这电影都是二十年前拍摄的，属于老片范畴。要在网上搜的话，很快就能搜得到。新片的诞生速度非常慢，一年能有三部新片上映就相当不错了。因为新电影的更新率极慢，电影院便会时不时地随机播放一些库存的老片，票价也比较便宜。之所以还在播放，也只是供人怀旧亦或是给情侣之间约会。就像我和白云汐两个人一样。
一下午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我以为我们俩之间的约会就要迎来尾声。
街道边斑斓的霓虹灯点缀着夜晚的都市，上下班的行人在大街小巷中穿梭着。那遥远的天边点缀着一轮月牙。地处于遥远的彼方，只可远观。
车辆无限地轮转着，反反复复，看来看去还是那几辆。行人也好、霓虹灯的轨迹也好。匆匆走过后都消失在了马路与大厦间的终点。
“你今晚什么时候回去？”
白云汐摇了摇头，视线聚焦在遥远的某处。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那里用霓虹灯排列着五个大大的英文字母——HOTEL。
一般情况下作名词使用，译作酒店、旅馆、宾馆。
我懂她的意思。
到了这个年纪，这点常识都会懂得。
假如作为约会的终点站的话，我们确实还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我把手伸进口袋，捏了捏里面那张已满18岁的伪造身份证，不知道能否在宾馆完成登记。
我低下头，抓着她的手，两个人一同向着那家宾馆走去。
来到宾馆的门口，我停下脚步，想要再确认一下她的想法。
毕竟这事很严重的事情了。
“今晚，真的要和我住进去吗？”
“嗯……”
她的肩膀有些颤抖，似乎也在害怕。
但是，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决心在那里。那是她对未来的恐惧，也是对我的恐惧。她想要我以这样的方式来向她保证，我是爱她的。
就在我打算踏进宾馆的时候，大地又开始震动了。
大地，抖动着。
车辆，抖动着。
建筑，抖动着。
地震的幅度比先前的几次都要大，这让我险些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我紧握着白云汐的手，希望能帮上她一点忙，不要摔倒。
嘎吱——
生锈的金属，正在断裂。
当我注意到那个厚重的广告牌从楼顶上摔下的时候，身体已经来不及从下面走开了。
它就这样急速地下坠，眼看就要砸到我的头顶上。
人生过往，如同走马灯一样地从我眼前闪过。
正当我以为我要完蛋的时候，那只娇小的身躯猛地推了我一把，把我从那块巨大广告牌的阴影中推开。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我倒在地上的时候，地面飞溅起一阵血花。
白云汐，她被那块广告牌砸中了。
她闭着眼睛，银白色的头发被鲜血染红，白嫩的脸蛋也变得憔悴万分。
喂……
喂……
不、不是吧？
我忘记了我当时的感受，全都忘记了。唯一记得的，只是在那几分钟之内，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呆坐在路中央。不知道后来是哪个路人打了120急救电话。没一会儿，救护车鸣着车笛赶到了现场，将白云汐那如同断线木偶般的身躯从广告牌下带走。
跟着救护车一起赶到现场的还有蒋元青。在他带着我到赶到现场的警察那里做了简单的笔录后，我被他送回家。
她就那样，在我的面前被广告牌砸中了。
每当我回想起这一幅画面，耳边都能听得见心碎的声音。比玻璃碎掉的声音更干脆，更沉闷。
“白云汐……她会没事吗？”
极度的不安中，我向送我回家的蒋元青寻求安慰。
罪恶感盘踞在我的心中，让我觉得白云汐是被我害成那样的。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这点伤她死不了。”
什么叫这点伤……
“什么叫这点伤啊？！”
当时，血花飞溅到了我的脸上。那滚烫的血液，烫得我浑身都疼。
被砸中的她，肯定比我要疼得多。
“冷静点。”他按住我的肩膀说。“相信我，她会没事的。”
然而如今，除了相信这份安慰以外，我别无选择。
◆
回到家后，小艾看到我身上的血迹，尖叫了一声。
“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地震的时候刚好有个人在我身边被砸中了。”
说出这话后，我真想一嘴巴抽死我自己。
稍微安抚了一下小艾后，我进浴室去洗了个澡。尽可能地把身上的血污清洗干净，想要清洗掉那一副撼动心脏的记忆，将它从记忆的箱子里丢出去。
罪恶感，一直折磨着我。
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身体。把视线放向窗外那遥远的天边，不知所措。
白云汐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晚上，大约快十点钟的时候。江雨欣门也不敲，强行闯入了我的房间。她的额头上还流着汗，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刘泽凌，你没事吧？”
我瞟了她一眼，闭上眼睛。
“没事。”
她关上房门，坐到床边上。我可以感受到来自她的视线。
“今天突然发生了好大的地震，不过还好我们住的地方都没事，好像也没有建筑坍塌的样子。”
不。
倒塌了。
到处都在塌陷。
“刘泽凌，我刚才听小艾说你回来的时候身上有血迹……那是怎么回事？”
我真是一点儿也不想要想起来。
最好是想不起来。
真的，不想想起来。
忘掉就好了。
把它忘掉吧。
“没什么……”避开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心里这么想着，可我发现，就算我想要逃走也没有任何作用。
“今天……你是跟白云汐一起出去玩的吧？”她问我。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你怎么知道？”
“果然……被我给猜中了。”
江雨欣脱下鞋子，爬到我的床上，跟我背靠着背坐着。我仿佛可以督见身后那个双手环抱着膝盖的身影。
她想干嘛？
“其实……今天早上打电话给你，本来是想要约你一起出去玩的。”
一股酸意从胸口涌出。
“承认吧……其实，刘泽凌你是真的喜欢上那个转校生吧？为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
如果要说为什么我会对白云汐动心的话，我也不是很明白。不知不觉中，我对她抱有了奇怪的感情。我想要待在她的身边，想要保护住这个弱小的身影。
也有可能是因为蒋元青告诉我的那些事情，这让我很是苦恼，究竟该不该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江雨欣。我自己很清楚，仅仅因为“前世姻缘”这种不靠谱的理由就喜欢上某个人简直就是扯淡，这样做很傻。那只是在遵循着过去遗留下的暗示，不是真正的爱。
要是我把这些东西跟江雨欣全盘托出的话，我觉得自己应该会被她嘲笑的吧？
可是现在……
隔着一层被子，我的后背可以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温度。空气中的火药味很浓，倘若一个处理不谨慎，这桶炸药就能把所有的一切都炸平。
“为什么呢？告诉我好吗？”
她又一次地向我追问。
我，保持着沉默。
关于白云汐的一切，我没法告诉她。总觉得一旦告诉了她，我就会被狠狠地嘲笑。盲信着神话，盲信着前世这种不靠谱的东西。究竟是命运的邂逅还是有意的心动，我已经傻傻分不清。
“我不想说。”
关于这个问题的提问，就到此为止了。
我给这个话题，刻上了句号。
别再提白云汐了好么？
我想冷静一下……
“刘泽凌……你最近真的好奇怪，一点儿也不像你了。”
“嗯。”
对。
你说的没错。
确实不像。
不仅是她这么觉得，连我自己也如此认为。
从那天晚上与她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我不太正常了。
净干些凭直觉判定的事情，一看到她，我的理性仿佛被妖怪给吃掉了。只有一味涌出的保护欲。想要将她护在我的身后，其它所有的痛苦都由我来承受。
想是这样想的，然而事实却与之相反。是反过来的。
她在代替我受伤。
在为这份感情烦恼的不仅仅只有我。
她比我要更为烦恼。
“我说啊，刘泽凌。”江雨欣开口。“要是我和你做了那种事情的话，你会喜欢上我么？”
“什么事情？”
突然一下子，江雨欣把我身上的被子尽数夺走，把我压在了她的身下。胸前的那两块脂肪在我眼皮子地下晃晃荡荡地，就快要贴上我的胸口了。
“这种事……”
他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想必，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昨天晚上，你跟那个西装男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啊？
都被江雨欣听到了吗？
实际想想，也不是不可能。我家住在三楼，江雨欣就住二楼。而我当时跟蒋元青两个人就在一楼下面谈话。会被听到对话内容也是理所当然。
“还有那个人……他真的可以御剑飞行……所以，我想他说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吧。”
也就是说，她已经知道了我很有可能是白云汐恋人的转世。
我最害怕被她嘲笑的理由，也被她听到了。
因为害怕被嘲笑，我把脸别过去，没法鼓起勇气正视她。
“但是……如果……如果是因为那种言论束缚了你的真心的话，那我今晚和你做那种事情……今后……我就可以把你牢牢捆绑在我的身边了，对吧？”
我明白过来了。
我听懂了江雨欣的意思。
她是想说，既然我因为“前世姻缘”这种责任感的束缚而被捆绑在了白云汐的身边，那她就要在今晚献上她自己的第一次，然后让我对她负起责来，爱上她。
她是这个意思。
我跟她的脸，距离只有不到二十公分。我可以感受到从她鼻腔中缓缓流出的呼吸。
“选择我，可以吗？”
……
不。
眼看她就准备脱衣服，我伸出手，按住她的双臂，阻止她继续做下去。
停下来吧。
我……我果然……
“谢谢你。”
因为她刚才的举动，我想明白了。
我知道我的心意是怎么样的了。
并非是被“前世”这种毫无责任心的字眼束缚着，那份感情，发自我的内心。
“怎、怎么了？你这是。”
“谢了……江雨欣，谢谢你。”
我盯着她的眼睛说话。
可以感受到她的眼睛在颤动。
“你让我想明白了……所以我不得不说。江雨欣，你真的很好……”
很无情地，给我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发了好人卡。
我知道，我这样选择之后，将再也没有回头路。
我彻底的拒绝了她。
我无情地伤害了她。
就算她不说我也明白，她的心在流血。
“刘泽凌……”她垂下脑袋。“你就这么喜欢她么？”
迟疑了一会儿，再度确认心中的答案后，我点点头。
我觉得，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我的想法，已经很清楚了。
“这样啊……”
她撇过脸，挣扎了两下，从我的手中挣脱后从床上爬下去。
“刘泽凌……我给你一年时间……只有一年。你要是什么时候后悔了，我随时欢迎你回来。”
“谢谢……”
只可惜，用不上。
我心意已决。
她穿好鞋子，沉默着离开了我的房间。那背影灰蒙蒙的，在那层雾气后面，是流淌了一地的鲜血。
随着房门的金属咬合声响起，我的房间再次恢复了宁静。
白云汐……你一定要没事啊。
我在心中祈祷着。
【第五章】为你而战
之后连续十几天，我都没有在学校见到过白云汐。
她的座位就一直空在那里。我没有去挪动，椅子上甚至积了一层灰。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问了班主任也说不知道。
我悄悄地从花名册上找到了白云汐的名字以及住址还有号码，最后却发现住址的位置是一片空地，而那个电话号码是一个空号。
她是怎么注册进来的，我多多少少也有些头绪。既然我已经亲眼确认了蒋元青他是个可以御剑飞行的修真者，那他要把白云汐送进学校来的手段肯定有不少吧。
在白云汐消失的这一段时间里，朱元峰天天唉声叹气的。说些什么“搞不好转学去了其他地方”之类不靠谱的话。
至少，不太可能会转学就是了。室内的高中总共就这么十所，转来转去着实没什么意义。
除非一个可能性，白云汐她才会转学。
那就是她发现我其实不是她想要找的那个转世，而确认了她想要找的人其实在另一所学校里面。如果这种情况发生的话，她确实会转学也说不定。
这是我所担忧的情况之一。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她死了。
那一天，她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已经深深烙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想要删去是不太可能了。
为什么这样的意外偏偏要发生在她身上不可？
为什么这样的意外偏偏要发生在她身上不可？
我反复问着这个问题，得到的只有循环不止的疑问。我，不知道答案。
还活着也好，已经死了也好。不论是哪种情况，如果见不到人了的话那边没有意义。
为了找到她，我每天都会抽空骑着自行车去无尽的公路那边兜圈子，希望她能够再次出现来阻止我。就像那天发生的一样，希望她能够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上，抱着我的腰，靠在我身后，一起在公路上行驶。
只可惜，每天都去，无论是哪一天，她都没有出来阻止我。
仿佛她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她就这么人间蒸发了。匆匆来到我的身边，又匆匆离去。连一声再见也没有说。
我害怕她死了，更害怕她找到了所谓的真正转世。看不到她的这些天里，我只觉能感受得到冰冷。
世界，一片寂静。
就像是放学后的校园一样，冰冷、寂静。我们邂逅的时候是那副样子，离别的时候也是这副样子。
在白云汐失踪一周后，江雨欣每天都会和我一起上学放学。即使一路上我们俩一句话都不说，她还是这样做着。似乎只要跟在我身边，她就会觉得很满足。
至于朱元峰那个家伙，自打白云汐消失后就一蹶不振，表现得比我还着急。偶尔也会蹦出几句懊悔的字句，责怪自己没能抓住机会揪出真相，简直就是人类的耻辱。
人类的……耻辱吗？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类……这片极乐净土上最后的这部分人类，究竟还能够存在多久呢？
◆
六月二十九号晚上，距离期末考试开始还有一天时间。
那一天，我本来在作业写完以后就躺床上，戴着耳机听音乐发呆。小艾的藏书平均被我看了不下三遍了，实在提不起劲再去看一遍。索性就把那个被我放置了许久的头戴式耳机取出来，插到手机上，听歌，打发时间，任由思绪飘散。
六月底，天气已经变得很热了。床上已经铺上竹子做的凉席，风扇和空调也许成为了房间的常备品。室内温度被我设置成二十六摄氏度，还算凉快。
已经月底了，白云汐究竟上哪去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自那以后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这个样子让我相当难受。
不过幸运的是，就在我处于等待中不知所措的时候，记忆中的铃铛声再度响起。我向窗外望去，发现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正飘在我房间的窗户外面。他用手敲着玻璃窗，示意我打开窗户放他进去。
“你不是修真者吗？还要我来开窗户？”
“修真者也不是万能的，你还真把我们当神仙了？”
进来后，这个穿西装的大男人一屁股坐在我的写字台上，毫无优雅可言。
“白云汐她怎么样了？”
我问出我最担心的问题。
大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着她，一点音讯都没有。这让我很担心。而且不仅是白云汐，就连这个蒋元青也不知道人在什么地方。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最近这段时间忙得很，不论是我还是她都没有时间来见你，我表示很抱歉。”
“战斗？”
什么战斗？
“嗯？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要是没有白云汐的话，这个世界早就已经毁灭了。”
是的。
他是说过。
可是他说了之后，我也没有详细问，所以完全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什么情况。
“没懂。”
“什么？既然你知道有修仙者这东西，那这个世界上肯定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啊，我以为不用我说你就能懂。”
很遗憾，我不是天才，更不是先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更不可能会明白什么东西。
“知道我们为什么把这里称作极乐净土吗？因为这里是人类最后的一块领地。”他翘起二郎腿，继续说。“要是失去了这个地方，什么都完了。”
说罢，他从口袋中掏了一根香烟出来，在不经我同意的情况下，将其点燃。
尼古丁的味道迅速充满了整个房间。
这个人真是有够没礼貌的，但我现在实在是懒得说他。
“这战争蓄谋已久，大概是从五十年前开始的。人类能够坚守到现在，你以为是靠什么？飞机？坦克？大炮？还是小手枪？还是曾今引以为豪的氢弹？这些东西真是屁用都没有。跟在那群妖魔鬼怪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听他这么说，我多多少少能够猜得到一点。
“是你们这些修真者在战斗吗？”我问他。
既然飞机大炮没有用，那他们这些拥有违反科学的超能力的人，应该可以做得到的吧。
“可以这么说，但严格来讲，我们这些人都只是小角色。就连我们，要对付那群妖魔鬼怪也极其吃力。现在能做的，只是设置结界，保住这块极乐净土。还有就是给你们确保水源等等东西……真正保护着我们的，都是白云汐。”
白云汐？
“等等，白云汐她……应该不是修真者吧？”
她的身体那么弱……怎么看都不像是修真者。
“观察力很好，就是有点偏差。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答案，她是个修真者，但和我们这些战场上没多少用的杂牌货色不一样。她是五十年前，那个‘兵人计划’中唯一的两个幸存者之一……另外一个人，他已经战死了，我想你也知道是谁了吧。”
他的视线正盯着我看。
我明白的。
他指的，是我那个已经死去的前世。
“因为跟我们的制造方式不同，所以修真系统也完全不一样。这个太复杂，要讲我也不会讲。”说到这，蒋元青他搔了搔脑袋。“要简单片面解释给你听的话，就是说白云汐她并不存在‘内丹’这个东西。正因为如此，她的身体才会看上去很弱小。虽然如此，可要论斩妖除魔的话，没有人能够比得过她。这片极乐净土之所以能够幸存下来，全都是托她的福，你懂了吗？”
“嗯。”
原来如此……
“就是说……全靠她在保护全人类吗？”
蒋元青摆了摆手。
“看来你没懂。”
一根烟熄灭后，他很没素质地将烟头丢出窗外，然后又点了一根烟。
“对她来说……全世界都可以不要。其他人——包括我们这些战友在内，她都视为草芥。我们会怎么样，她从来都不在意。这个世界上人类的存亡，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你知道这样的感受么？啊？！”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凶恶得想要把我给杀掉。
“在她的眼里，只有你这个臭小子。也多亏如此，我们这些弱者才得以存活下来。呸——真是可笑至极。若不是考虑到她的想法，我现在真想把你给掐死。”
他深吸一口，吐出浓重的烟雾，再是叹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这大半个月以来都没怎么睡好，脾气有点大。”
嗯。
我看出来了。
在他的眼眶下面，有着两道深深的黑眼圈。
“白云汐……她最近休息得怎么样？”
看到蒋元青这幅神色，我真的很担心白云汐的身体状况。
“也就比我们稍微好一些吧……不过那也已经很好了。为了应对任何一场可能到来的战斗，我们尽可能地给她挤出了最大化的休息时间。不过即便是如此，可能也撑不了太久。咳咳……”
他咳了两声后，把第二根吸完的香烟丢出了窗户。就在他准备点燃第三根的时候，却发现包里头的烟已经被他抽完了。
“啧啧，该死，算了。”
然后，他把烟盒子也丢出了窗外。
“留给我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可以再偷懒了，我可得赶快回去复命才行。”说完，他站起身，并起食指和中指，那柄长剑便飞到了窗户外。“明天，六月三十号。晚上，六点半。准时到无尽的公路那边去。逾期不候。就这样。”他跳上了那柄长剑。“她很想见你。”
于是，蒋元青就这么离开了。并在我的房间里头留下了一股子难闻的尼古丁味。
“哥哥，有谁在房间里面吗？”
房门打开，小艾把头伸了进来。
烟味被她闻到了。
“进门之前可以先敲个门再进来吗？”
“比起这个，哥哥你给我出来！”她捂住口鼻，后退一步。“不给我把话解释清楚，今晚你休想睡觉！”
啊……
这要我怎么解释啊？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脑子里一边想着白云汐的事，一边想着该怎样扯谎把小艾给糊弄过去，我走出了房门。
◆
六月三十号十八点二十六分。
今天是星期五。
也是六月的最后一天。
原本今天晚上要上了晚自习以后才允许离校。但我还是背着老师和同学，骑着自行车提前溜了出来。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来到了这里，只为了等待六点三十分的到来。
我眺望着这条世界尽头的公路，它一眼忘不到底，无论走多远，终究会在很短的时间之内绕回来。
这是一条很神奇的公路。
曾今，我们在这里相遇过。如今，我们将会在此又一次地相遇。
遥远的云朵被太阳的鲜血染红，地平线的另一端，美丽的光芒从那个方向发出来，映在无边无际的麦田上。
我骑在自行车上，发着呆。反复盯看手中手机的时间，等待着约定时刻的到来。
已经十八点二十九分了。
“刘泽凌！”
那个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
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了。
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我松了一口气。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抬起头，在那个上面看到了御剑飞行在空中的白云汐。
银白色的头发染上了太阳的血液，随其变成了可口的橘黄色。唯独那对朱红色的眼瞳与我对望着。在其中蕴藏着说不尽的言语。
她缓缓落下，停在了我的身边。
在她的身上穿着一件蓝色色调的古风上衣，以及一件白色的长裙。与先前见到她时的穿着都不一样。
“好、好久没见啦。”她红着脸颊，抬头看着我。
“嗯，好久没见了。”我回应道。“身体……没问题了吧？”
回想起她那天晚上的那副姿态。我不禁觉得心头一颤。
那样的回忆，我希望再也不要有了。
“嗯，没问题了……大家都很努力帮我疗伤了，所以没有任何问题。”她笑着回答道。
我从自行车上下来，跟她面对面的站着。没等我说什么，她便靠了上来，把额头抵在我的胸前。
“刘泽凌……”
“嗯。”
“刘泽凌……”
“嗯，我在。”
“刘泽凌……”
“嗯，我在呢。”
我把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的身板，似乎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又瘦了一圈。
这大半个月……她真的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吗？我无从得知。
心碎的声音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
我想跟她说“对不起”，因为我的过失，她才被那块广告牌给砸中了。可是话刚到嘴边，却发现我说不出口。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
许许多多的为什么，许许多多的不知道。
我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我想要把我的心意好好传达给她。
也许时间所剩无几，但是我会尽快。
我想要告诉她。
“白云汐。”
“嗯？”
回忆起蒋元青跟我说的那些东西，胸口中的心碎声越来越响。
就是一个这样小的身板。
就是一副这样轻的身体。
她要去跟妖魔鬼怪战斗。
就凭这这一幅如此娇小的身躯。
所有对她的情感交融在一起，只为了汇成一句话。
“白云汐……我喜欢你。”
这句话，从我的口中说了出来。
我成功的把这句话告诉了她。
这是我的心意。
这是我对她所抱有的感情。
感情因何而生，已经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我明白，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心脏的跳动，胸口和脸上那炙热的温度，无一不证明我这份心情没有虚假。
这是来自我内心深处，最纯挚的感情。
我明白这一点。
我想，她也在等待着这个答案吧。
并不仅仅是我不安，她可能也在害怕我会不会不是她要找的人。
是不是，至少对我来说，这个原因已经无关紧要。
更重要的是，我是真的爱上了她。
我希望她能够知道。
“呜……”
她的肩膀在我的怀中颤抖着，两只小手在我的胸口处握成拳头。我可以听得见她哭泣的声音。
“嗯……我也喜欢你。这大半个月……一直都很想见到你……好想，好想。”
“嗯。”
我抬起手臂，轻抚着她的发丝，希望能够让她更安心一些。
“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说。
“怎么了？”
“再过一会儿，我又得去战斗了，不出问题的话，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她抬起手臂，绕过我的脖子。“因为是诱饵作战，所以这一次战斗结束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不过成功的话，战斗就结束了。今后，刘泽凌你就安全了。”
诱饵么……
我心中有着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需要听她详细解释，我可以得知到她心中的不安。
“没事的。”我轻抚着她的头，把这句话重复了十多遍。
我所能做的，虽然很微薄，但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就想让她更幸福一点儿。
就算只有一会儿。
这么久……她肯定积攒了许多压力吧。
这些压力，或多或少，我想要跟她一起承担下来。
“必须是诱饵作战么？”
“嗯，必须的。因为这样一来的话，这场战争就可以结束了。只要结束了，刘泽凌你就安全了……再也不用担心外面那些危险了。”
“可是，这样的话你……”
“我……没关系的。”她抬起头看着我说。“刘泽凌你已经为我战斗过了，你已经保护过我了……所以，现在就轮到我来为你战斗了。现在，我想要保护好你。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她踮起脚尖，在我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虽然很短暂，但是这一刻，我们都得到了满足。
我准备好了。
她也准备好了。
咬咬牙，我问她：
“下次，我们去哪玩？”
“你去哪，我就去哪。”
还是一样的啊。
总是这个样子。
既然如此的话——
“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海吧。”
“嗯，好啊。”她点头答应了下来。
夕阳渐渐没落，光芒逐渐暗淡。白云汐轻轻地推开我，回到了她的剑上。
“我会等你的。”我告诉她。“我会等你回来的！”
“嗯。”她笑了起来，转过身去。
玄铁的细剑逐渐上升，载着白云汐飞向了高处。我看着她那娇小的背影，看着她一点点的变小，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心中为她念下祈祷之词。
白云汐，
我等你。
【终章】极乐净土
伴随着考试结束铃声的响起，高二的我们迎来了高中阶段最后的暑假。
直到最后一刻，白云汐都没有再来学校。
朱元峰又哭又闹的，懊悔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在他绝望之后，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做其它多余的事情。
有一天，江雨欣跑过来找到我。问我知不知道白云汐的去向。如果不知道的话，她希望我能够放弃。但最终，我给予了她否定的回答。
我就是这么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中午吃过饭，跟小艾和工作结束回家的父母道别过后，我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七月的气温比六月份还要更热一些，即使是全身短袖，在太阳下头没一会儿就能被晒得满头大汗。
昨天晚上，蒋元青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让我到无尽的公路那边去和他见面。
来到无尽的公路上，蒋元青他早已等候在那里。只可惜，我没有在那里看到白云汐的身影，只看到了蒋元青一个人。
今天，他身上依然是穿的西装。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踩在剑上，我被他带到了麦田里一处高耸的草堆上。在草堆的上方，还插了一把遮阳伞。
“躺着说话吧。”
“嗯。”
我听他的，跟他一起躺在了遮阳伞下的草堆上。
“给，拿着。”他丢给我一瓶矿泉水。“不知道你喜欢喝啥，所以只给你买了矿泉水。”说完，他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灌装咖啡，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其实我想跟他说：“可以把咖啡给我吗？”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人真是有够差劲的。
在喝完咖啡后，他随手就把罐子丢在了麦田里头，开口道：
“怎么样，臭小鬼，期末考试考得还好吗？”
我点点头。
期末考试的试卷不是很难，就算是我，也出乎意料的全科目七十分以上。特别是语文，我居然破天荒地摸到了九十分这个分数。这在过去是没法想象的。
总而言之，就是全部及格了。
当然，这点成绩要考大学的话还差得远就是。因为期末考的试卷难度跟高考完全不一样，高考可比这难多了。然而，因为我将来就想要当个农民的缘故，所以也没什么压力。考多少都无所谓，能毕业就行。
我把我这样的想法告诉了蒋元青。
“农民啊？听上去还不错的样子。在我出生的那个年代，农民可不像现在这样，有那么多机械做辅助。那时候，农民可是桩苦差事呢。”
历史书上见到过之类的情报。据说，在古代的时候农民是一个被剥削的很惨的阶级。不过再怎么样，也与现在的我们没多少关联就对了。
“蒋元青，你多少岁了？”
“记不清了。在当年跟师傅走上这条路后，我就没再记过自己的年龄。”
“这样啊……”
不由得我想到，要是把这个消息告诉朱元峰的话，他估计会笑得合不拢嘴吧。
修真可以长寿，从蒋元青的话来看，应该确实是这样子。
“总之呢，战争已经结束了。那些妖魔鬼怪在我们这次反击行动之中，全部都解决掉了。以后，这里就真的安全了。真的可以称之为极乐净土了……不过呢，因为外面的世界还充满着瘴气，三十年之内是不太可能让你们这些普通人从这个世界里出去了。”他长吁一口气。“总算可以休个假了，妈的。为了你们这些弱鸡，咱们辛辛苦苦操劳了几十年。终于可以歇一段时间了。”
“辛苦了。”我敷衍性地补充道。
“哼，辛苦啊。辛苦的话，跟白云汐她去说吧。”
“她还活着吗？！”
听到他这么说，我猛地起身。
“没，她死了。”
这个冰冷的结果让我胸口的温度急剧冷却下去。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这次战斗中，她只是肉体彻底受损了，不过魂魄却很完整。这样一来也就满足了转世轮回的条件。”
“嗯。”
这个结果我预料到了。
也做好心理准备了。
早在六月三十号那天的六点半，我就已经准备好了。
还好，这不是最坏的结果。
“所以，你又打算怎么办呢？”蒋元青问我。“事先跟你说好，转世轮回的存在与否，在目前还活着的人里面也没有人能够去验证。只能说，极有可能存在。而转世之后魂魄的去向，通过风水占卜我们需要占卜很长一段时间才行。而且必须要在魂魄寄居身体，稳定了十六年以后才能够展开搜寻。准确率不是百分之百，这点还请你注意。”
“没关系的。”我跟他说。
只要能帮我找，我就很满足了。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等下去？”
“嗯。”
“十六年哦，这可不是一小段时间。到那时候，你都已经过了三十二岁，快三十三了吧。”
“即便是这样，我也想等她。”
我自己很清楚，这样的选择很蠢。
蠢得无可救药。
明知是这样的前提下，我还是愿意选择等待。
“喂，你还真要这样做啊？”
“我决定了。”
“啧啧，年轻。”
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香烟，可刚想放到嘴里，似乎想起来了我们现在正躺在干草堆上，于是他又把烟塞了回去。
“把前世的事情给你带到后世来是我们不好，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洗去这一段不必要的记忆。今后你也可以正常地活下去。”
“不用，我不需要。”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天空中的云朵软绵绵的，被风轻轻吹拂着，逐渐飘向天空的另一端。在那个遥远的地方，那副叫做“海”的景观一定存在着。我跟她约定好了，下次出去玩的时候要一起去海边。
所以，我一定要记住她。
将她牢牢地记在心底里头。
就算我现在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和她再次相遇，但我相信，此时此刻，她一定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存在着。
总有一天，我会和她再次相遇的。
我坚信着这一天的到来。
<完>
【后记】
诸位好，这里是塔纳托斯末日。初次见面亦或是好久不见。
本着“不写后记跟咸鱼有什么区别”的信念，我最后还是写下了这篇不短不长的后记。
眨眼间就已经十月十七号了，马上就要开始复审了。老实说，初审能不能过我都挺悬的。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怠惰啊……
原计划的篇幅是七八万字左右，最后写出来发现刚好凑够五万字，而且还是中篇参赛的最低门槛。真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在国庆期间赶稿的那几日，真是难受得不能再难受了。好几次萌生了放弃的想法。但好在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可喜可贺。在完稿的那一瞬，真是无比的享受。
当然，享受归享受，这份喜悦最后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地被忘却。
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自己，我把这部作品给毁了。
这也是拖延与懒惰必定支付的代价吧。
虽然是初次尝试世界系的作品，但是为了赶稿，有些还能够继续雕琢的地方我没能够雕琢好。无视掉其他角色，从开头就直奔白云汐。这也让这部作品的节奏显得有点儿过快，或者说是仓促吧。
最开始有《极乐净土》的想法，就如大家所知，是因为暑假的时候《极乐净土》中毒，所以才决定中征就写《极乐净土》的。一开始都不知道中征写什么东西好来着。
确认了书名以后，我就开始思考写个什么东西好。最开始我考虑的是使用单一神话论的故事模式来写中征，这也更稳一点，因为我比较擅长。但是在中期接触到“世界系”这一类作品后，我最终决定《极乐净土》就写成世界系类别。
于是，极乐净土这个概念就被我这样使用了——把人类最后的这一片领地称之为极乐净土。
虽然还有其他的玩法，比如说某某计划的名字叫做极乐净土等等，但是因为怠惰的问题，我没有再去深究。想到这个，我就直接用了。大多数时候我都不太喜欢太考究设定，所以这部作品的限度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最终究竟是什么促使我写完了这部作品呢，我已经忘了就是了。
也许是白云汐吧。
又或者是为这部作品画了封面图的粽子。
白云汐的人设我真的好喜欢啊，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可爱呢。
老实说，我有点儿对不起粽子，也对不起我笔下的白云汐。这次征文，我估计是要跪。进终审的几率都很小。毕竟是四天时间赶出来的东西，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是我自作自受吧。
其实早在七月底的时候我就有参加第四届征文的想法了，然而那个时候写什么东西迟迟没能定下来。而写世界系，也是八月底才彻底决定的。然后九月份基本在写控雷少年的上架存稿云云……最后搞成这个样子，真是好想宰了我自己。
我好没用啊……
自怨自艾的牢骚话就说到这里了。
最后，希望各位能够继续支持我的作品。喜欢的话就点一波关注……呃呸！收藏。看完《极乐净土》的全文以后在评论区留个言，说点读后感什么的，就算是对末日我最好的感谢了。
2016年10月17日
塔纳托斯 末日
【书评收录，一份官方简评，一份自评】
【官评】
圆神既视感啊。作者文笔还是不错的，前期读起来很轻小说，平铺直叙的方式以及剧情安排，不错，这很轻小说。但是节奏有些快，安排有些紧密，多一些对结局的铺垫会更好。结局也不至于显得如此仓促。其实“世界”or“爱人”的选择题，本来应该是小说的高潮虐点，但是也正因为上述原因，并没能很好的触动读者。建议作者可以考虑延伸一下前期剧情，再雕琢一下结局会更好。
【自评】
【引言】
说到极乐净土，想必大家首先想到的是那首曾经血洗B站的剧毒三人舞吧？
就是那个——
“歌えや歌え 心のままに
アナタの声を さぁ 闻かせて
踊れや踊れ 时を忘れ
今宵 共に あゝ狂い咲き”
一定是这个样子的吧？这部作品之所以起了这么个书名也是想在趁着这一波风势搞个噱头吸引大家点进来，作者一定是这么想的。咳咳，好吧，其实我就是作者，跟大家开个玩笑。
之所以会写这篇书评的原因有三个：其一是想要审视一下这部出自自己手底下的作品，放了一个多月后回头再来看又是一副什么样子；其二是想练练书评的写作，想把自己的书评在风格和内容上进行一些转型及优化；其三是为了那些犹豫要不要花时间来读这部作品的朋友们对这本书的一个简单认识，也算是告诉大家：这本书究竟值不值得花时间去读？对于已经读了这部作品的读者们来说，也算是从我这边的角度来看这部作品吧。
闲话就说到这里了，下面上干货。
【开篇】
——这个世界上的人，真的能够转世轮回吗？
——纵使魂魄还是同样的魂魄，但失去了记忆的人，也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人。留下的，只有来自他人的名为“思念”的残骸。心情化作锁链，将过去的因缘与后世所捆绑。它会成为武器，将人送往无尽的深渊。
——就连负责寻找工作的第三方人员，他们对此也没有把握。他们说那是我前世留下的姻缘，然而其实就连他们也没法保证我就是那个人的转世……
——倘若不是因为她，这个世界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毁灭了。世界早就应该被毁灭了，而这片最后的极乐净土也本不应该存在。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更不会有她和我。
短短一千多字的序章向读者们暗示了四个关键信息：①这部作品与生死轮回有关；②这部作品包含对“前世”与“后世”区别的纠结；③前、后世关系的不确定，暗示着男女主人公关系的不确定性；④她——这个应该是女主角的角色曾今守护了世界。
整个序章是故事中的“我”使用“事后”的口吻进行的自述，也就是故事结束之后，“我”对着整个故事的简单概括。序章之所以会这样写，也是出于“留下读者”这样的考量。虽然看上去高大上，但实际上对读者的吸引力并没有达到预期。追根究底，是这样的开头没能够留下一个给读者去思考或关心的疑问。作为一部小说的开篇，略显乏力。不过好在这个序章篇幅不长，后面还有机会。
【第一章——二人的邂逅与喜闻乐见的转校生】
在男主的自述过后，故事开始了正式的戏码。
男主角名为刘泽凌，算是个没啥特色的角色名。作为一个象征“灰暗无特色”的角色，这个名字算是实现了它的使命。
有一天，男主因为上课看小说被老师发现，在晚自习后他被罚一个人做值日。在值日做完后，学校里的人都走光光了。就在男主离校的时候他在校门口邂逅了女主人公白云汐。白云汐说要参观学校，男主纠结了一下就带着她去了。不过学校参观到一半，半路杀出个叫蒋元青的角色摇了摇铃铛就把女主给接走了。男主也没太在意，回家后先是和妹妹打情骂俏，趁机介绍一波家庭关系，暗示了一波这部作品的诡异世界观——全世界只剩下一座城市而且住在里头的人还出不去。
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第二天，男主来到学校，喜闻乐见的好基友朱元峰与青梅竹马女二号江雨欣登场，三个人讨论了一波“昨晚友人目击到修仙者御剑飞行”。在三个人讨论完，开始上早读课的时候，女主角转学到了男主所在的班里。喜闻乐见的套路。
第一章节的内容就是以上这些了。
接上关于开篇吸引力的讨论。如果要说这部作品的第一章对于序章的吸引力缺陷有没有起到弥补作用的话，显然，并没有。在这一章节中，角色们按部就班登场在故事中。这里的篇幅是一万字，光是记住角色就已经很费力了，这里对读者明显不太友好。吸引力依旧很薄弱，没能确定一个让人去关注的焦点问题。关于开篇吸引力的讨论就到此为止了。
回到关于故事层面的讨论。在第一章中，尽管没写出在上面的内容梗概里，但实际上却有多次出现关于仙侠的讨论，再搭配作品的封面食用，便能够暗示一点：这部作品的大世界观跟修仙者有着不少的关系。诸多的暗示加上目击御剑飞行的事件，将所有非日常的矛头直接指向了章末转学入校的白云汐。
那么她的出现，究竟会给主人公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呢？
【第二章——娇弱的身躯与怜悯之心】
白云汐的座位选在了男主的身边，她成为了他的同桌。上课的时候，白云汐还不停地往男主这边偷看。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铃铛声响起，白云汐也不管课上没上完，直接跑了出去。透过窗户，男主和基友两个人共同目击了御剑飞行，于是“修真者调查小队”成立了。
为了弄清楚白云汐身上的秘密，男主、女二还有基友三个人组成的调查团体开始着手于对白云汐的调查。就在上体育课跑步的时候，女主突然晕倒了。在把女主送去医务室的时候，男主决定把她背过去，于是发现她的体重轻得离谱，脸色也苍白得不像话。面对着白云汐如此娇弱的身躯，男主开始怀疑起“修真者调查小队”的目的。在他看来，身体如此娇弱的白云汐，又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听上去就很厉害的修真者呢？怜悯之心使得他产生了对白云汐的保护欲，他退出了“修真者调查小队”，并不打算调查白云汐，而是把求知欲和好奇心转向了和白云汐有关的另一人——蒋元青（就是那个摇摇铃铛就能把白云汐叫走的）。
因为白云汐的弱，男主对她产生了保护的欲望。他不惜背叛基友和女二，也不希望再继续打扰白云汐。而这小小的保护欲，成为了他对白云汐感情的萌芽。
【第三章——逃不出去的世界与三角恋】
男主周末骑车去无尽的公路兜风，被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白云汐拦了下来。接着，白云汐理所当然地坐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郊区骑回了市中心。正当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想着怎么聊天时，地震毫无征兆地发生了，索性没有什么损伤。因为地震，白云汐慌慌张张地离开了男主。当男主反应过来要去追人的时候，追不上人，却意外地发现了跟踪了他很久的基友还有逛街路过的女二。基友反复BB关于修真者的调查，男主鸟都不鸟他。在被女二问及男主来这里干嘛时，人畜无害天真无邪的男主告诉了女二实情，于是被暗恋男主的女二果断嫌弃，骂了两句后转身走人。然后男主也直接甩掉基友，离开了现场。
白云汐好几天没有现身，直到五天以后。那一天晚上，男主多多少少还是收了一些基友的影响，有点儿想知道白云汐她家住哪。就在他提出送白云汐回家的时候，白云汐拒绝了他的建议。她选择跟着蒋元青两个人回去。
就在男主看着他们俩渐行渐远的背影而失落时，女二江雨欣主动上来约男主一起回家。两个人就高考的事情开始讨论未来，胸无大志的男主打算去当农民，而江雨欣则说她打算考大学里的农业相关专业。就在江雨欣问了他是不是喜欢白云汐的时候，男主虽然否认，但还是被江雨欣骂了笨蛋后快速离去。
晚上回到家，基友打电话来报信：说他跟踪白云汐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打晕了。别的记不清，但是他记住了，白云汐她是往无尽的公路那边离开的。
无尽的公路？那里不应该是世界的尽头吗？
先是在兜风的时候，男主莫名其妙地预见白云汐。然后又是她回家的时候往那个方向走。
从这个时候开始，男主又不得不开始怀疑起白云汐的身份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
【第四章——被告知转世与忐忑的约会】
一大早，女二打电话来找男主。男主醒来后鸟都不鸟她，直接骑车飞了出去。
然后是一段关于昨晚的回忆内容。
蒋元青来找男主了，告诉了男主他的前世是白云汐的恋人。然后他塞给了男主一叠钞票和一张伪造的成年人身份证（宾馆开房用的），让他去跟白云汐约会。
因为被告知了前世的相关，男主开始怀疑，自己对白云汐抱有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恋爱的感情与纠结和质疑同时发酵，也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
故事回到现在进行时。男主骑车来到约定地点，见了白云汐。先是跟白云汐去唱K，然后看电影。最后准备分开的时候，女主指了指HOTEL，示意男主去开房啪啪啪。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口嫌体正直的男主还是拉着白云汐的手一起去开房。
走到宾馆楼下了，突然地震。白云汐为了保护男主，被豆腐渣工程的广告牌子砸了，这让男主大受惊吓，差点就得了帕金森综合征。
沉郁在悲痛中，男主被蒋元青送回了家，女主被救护车送去抢救（救护车里的是修真者们派来的猴子）。回到家后，看到男主身上的血迹，妹妹把事情告诉了楼下的女二江雨欣。江雨欣上来安慰男主，并告诉他，昨晚和蒋元青的对话，她住二楼都听到了。所以她觉得，只要和男主啪啪啪了，让男主对自己抱有亏欠感，他就会喜欢上自己。因为对于女二来说，她以为男主喜欢女主是因为女主跟他的前世有关。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男主原本还很纠结这到底是不是真爱，被江雨欣这一下就点通了。
哦哦哦，原来自己就是喜欢白云汐，不是因为其它的原因。所以推开女二拒绝啪啪啪，选择了白云汐。
离去之前，女二告诉男主，她愿意等他一年时间。
只可惜，男主对她留给他的一年时间，内心毫无波动。
他的心中，只剩下白云汐了。
已经只剩下她了。
【第五章——好不容易爱上的人要去为全世界赴死，男主居然从容地接受了？】
自从上一章的大地震后，白云汐好几天没出现，男主挺担心她的。于是在某一天的夜晚，蒋元青来了男主家，抱怨了一番，然后告诉男主：“你老婆明天晚上六点就要去为全世界的存亡送死了，要去见你老婆最后一面的话就别迟到！”
于是，男主第二天真就去了。
只可惜，即使他去了，也没有改变什么。
两个人见了一面，告个白。男主什么都没做，就放着老婆去死了。
——为了全世界？
纳尼？
全世界的存亡关老子屁事，把老婆还回来！
只可惜，接受了现实，选择了屈服与妥协现实的男主没有这么做。
他做了一个消极的选择。
这也让这个故事，提前画上了句号。
【终章——对她的转世之身的等待】
许久后，某一天，男主跟蒋元青在干草堆上坐着聊天。
蒋元青说，他可以让男主忘记这一段痛苦，让他忘记有关白云汐的事情。
但是男主拒绝了。
他要记住白云汐。
既然有转世轮回这种说法的话，他打算十六年后等到白云汐的转世被找出来以后再去找她。
WTF？
十六年后？大叔和少女？男主好一个计划通。（笑）
以这样无可奈何的等待，这个故事彻底迎来了终结。
【以世界系标准来看极乐净土】
首先，作为一部作者自定义为世界系的作品，这部作品的处理并不怎么样。
所谓的世界系作品，是指“你我之间的微小关系与世界安危挂钩”。一般来说，人对自我的认识是他人—社会—世界—自我，而在世界系中，则是他人—世界—自我。也就是“去社会化”。在这部作品中，有不少地方的“去社会化”没有做好。
比如说，高考的插入，其实就是没有把故事处理好的一个表现。倒也不是不能加入，只是在写的时候不需要加入那么多赘述，做到不对社会进行直接描写就行了。
应该说，不需要直接描写，只需要间接表现就够了。像是这部作品中对于“世界危机”的处理就算不错。虽然说世界受到什么东西的威胁，但是那个威胁的正体从未在故事中登场过。从故事里的层面来看，主角本身其实从未脱离过日常。
即便是如此，这部作品对于“你我之间的微小关系与世界危机挂钩”这一点并没有体现得太好。虽然第一次地震的发生是因为女主擅自离开工作岗位和男主出去玩，第二次也是。而相应的，在男女主邂逅之前，从未发生过地震。这方面还算处理得不错。然而最大的缺憾还是在第五章的时候，倘若男主能够怂恿并带着白云汐一起策划逃跑的话，那这个危机关系才能体现得更好。
关于第五章，也就是这个故事最仓促的部分。倘若这本书因为什么原因而与SF征文奖项无缘的话，第五章这部分绝对占据扣分分数的绝大部分。因为本人很懒，再加上赶截稿日的关系，所以最后就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了，很不尽人意。原本的话，能够让男主为了自己心爱的白云汐反抗一下的话就好了。然而在写的时候，失误带入了我自己的想法——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既然无法改变，那么接受就好。
没有反抗意识，已经很自然地接受残酷的现实了。我想不仅是我如此，对于此时正在本书以及本书评的大龄读者们来说在现实中活着时都会有这样的感触吧。假如有某个特别强大的黑恶势力哪天来抢女朋友了，明知道打不过，而且反抗挣扎的后果很严重（不仅是自己，亲戚朋友们也会受到影响）的情况下，还会不会反抗呢？现实的残酷会让我们变得聪明，变得胆小，变得学会接受现实。在无意识之中，这部作品中男主角的选择变成了这样一个悲伤的结果，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想法。
当然，也不是说每一个人长大了都会变成如此丑恶的大人。还是有不少仍在奋战的勇者，请向他们致敬。
倘若有机会的话，希望男主多多少少能够反抗一下子啊，带着白云汐，一同逃离去天涯海角吧！
最后是关于那条无尽的公路。
其实作者在最开始设定的时候，使用的是“看不见的墙壁”这种设定，不过最后还是改成了无尽的公路。这样的话更能体现出“看上去能够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却怎么样都离不开。”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意味着中学生们的生活。
每天面对着往复的课业，想要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但现实却不容许我们那样做。也许会尝试着逃跑，不过多半都半途而废或者放弃挣扎。看上去好像从学校离开后靠打工可以养活自己，可以迎来自由的生活。可惜就算离开了，多半只是一时的离开。没过几天，老爸老妈就会带着警察来把人带回学校里去。这是一种可能性。另一种可能性呢，则是因为没有学历，收入太低维持不了生计，很多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最后不得不乖乖回到学校念书。
就像是这么一条无尽的公路一样。
无论怎么跑，最终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坚持不下，打道回府。能做的，只有在这座囚笼之中继续生活，继续等待下去。直到自己有能力走出这条无尽的公路，直到长大后的自己有能力去看到外面更为广阔的世界。
当然，现在解读出的这些意义，其实在以轻小说作者身份写这本书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在现在以书评作者的身份来看着本书的时候，才擅自解读出来的意义。倘若其它的读者们有其他的想法，欢迎在书评区以及书评评论区补充。
【结尾】
总而言之，本次对《极乐净土》的自评就到此为止了。倘若在咱写完了《控雷少年》后还有精力的话，也许会对这本书做一些改动吧……想法很好，不过实际执行的可能性很小。虽然是很想要让男主带着白云汐一起去挣扎一下下的说……咕咕咕，挺遗憾的说。
写完这篇书评的时候已经四点钟了……困意满满，不想改了，就这样把原稿上传吧。（哈欠）说起来，咱的东西之所以都这么粗制滥造，就是因为懒得反复雕琢推敲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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