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稍微接受了点教育的士兵,几个月前开始,他就一直担任运输部的执行监督。最近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
从半个月前开始,从南方就一直运来一些奇奇怪怪的零件,像是某种机械的零件。
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也搞不清楚。
神魔历38068年,1月4日。
“把东西搬下来,小心点,别散架了。”他指挥着士兵们把那些奇怪的零件从马车上搬下,他擦了一下自己流着汗的脸,呼出一口白气,看了看远处,可以看到远处还有更多的马车在朝这里奔来,前几天刚下了雪,马儿们的蹄子在地面上踩出显眼的脚印。
“长官,这个要放到哪里去?”一个士兵指着那个巨大的零件,问他。
“哦......那个......把那边的雪清掉,就放那里吧。”他指了指军帐的方向,那是放补给的地方。
“咦?这玩意儿可是会喷火的呀,到时候把咱吃的烧了咋办?”
“这个不会烧着的,放心。”他说,然后朝远处走去,向下一辆马车招招手,把那辆马车的车头引到自己的方向上来。
军帐中。
“将军,马车又到了一辆。”一个士兵走进来,军帐中那个面对一块写满了字的白板的男孩回应了一句:“我知道了。”那士兵便转身走了。
红莲转过身,招了招手,又一个士兵走进军帐。
“来了几辆马车?”红莲问。
“报告,来了八辆。”那个士兵站直以后,才说。
“嗯......去调出四辆马车中的所有零件,编号分别是01、04、07、08的,再把3号文件拿来。”红莲说。
“是。”士兵敬了个礼以后,就往外走去。
冷风吹了进来,红莲喝了口摆在桌子上的咖啡,朝向旁边问:“戴安娜,你的腿怎么样了?”
旁边的阴影中现出一个努力摆动轮胎的女孩,一个很美的女孩,只是不知为何坐着轮椅。
戴安娜苦笑了一声,说;“已经到大腿了。”
“上次我不是让你喝我的血调成的激化剂吗?那东西可以让你的神经老化逆转0.05罗梭。”红莲的口气中有一些责备。
“神力的惩罚,不是用这种东西就可以轻易逆转的。”戴安娜只是这么说。
“那也比等死要强。”红莲看了看戴安娜的轮椅,“你的轮椅可以装上血统激化装置,这样可以直接控制轮椅,月圆的时候,还能站起来,不好吗?”
“你不觉得很浪费钱吗?”戴安娜忽然问。
“为你的话,怎么都不浪费钱,大不了我多卖几把刀。”红莲无所谓地说。
“......”戴安娜不说话了,很久以后,她才说:“好吧,你找人来装。”说完以后,她摇着轮椅,朝帐外行去。
红莲看着戴安娜,在心里揣摩了一下她在想什么,便叹了口气,说:“戴安娜,虽然我知道你想更开心点,但现在毕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如果你真的想要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一步的话,回去以后再说吧,我会尽力满足你的。”
戴安娜回头看了红莲一眼,轻轻地说:“红莲,你有些变了。”说这话的时候她满脸担心,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红莲低下头,没有回答她。
没错,他是变了。他不否认这一点。
事到如今,说是形势所迫很虚伪,这是他为了迎合大方向而做出的变化,自己也没有办法。
一个人真的无法改变世界,永远只有世界改变人,每个人都只是齿轮而已,即使你自己不转,其他的齿轮也会逼着你转,抗拒也没有用,因为是齿轮驱动机器,而不是机器驱动齿轮。
红莲承认自己是一个凡人,他承认这一切,因为这都是他亲身经历的,自己经历过的所有大事,自己都只是某个环节的执行者而已,而整个事件,他自己甚至都不清楚过程。
他的变,只是因为他对这个世界服从了而已。
作为红莲,他对现在已经获得的一切都已经十分满足了,能够过上安生生活,衣食无忧,还经历了那么多的大事。
但作为埃穆派拉二世,这一切都不够,但现在红莲还不承认自己是那个八岁平定鬼井的男孩。
红莲曾听过老亚瑟是这么形容那个男孩的:“一个沉默而任性的男孩,一直都在与世界抗争,从来没有承认自己皇子的身份,唯一的梦想似乎只是当一个诗人。”
连红莲自己都为自己感到可笑,同时他也感觉,也许“红莲”只是真实的自己的一个分裂人格,虽然听起来不好听,但也许自己确实是因为那个男孩对自由的渴望而促成的。
红莲曾经思考过,也许就是因为以前自己的任性,才间接导致了那个“父亲”的死去,导致了自己被追杀,也就导致了自己流落魔界和失忆,也间接促成了“红莲”人格的诞生。
如此看来,自己还要感谢过去的自己才对。
直到后来,当红莲取回了过去的记忆以后,才发现自己的思考是错误的,导致自己出现的原因是一些混乱的乃至于违背因果律的东西,那时他才知道,自己在被母亲封印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都一直保持着破坏因果律的体质。
在面对世界的时候,红莲选择了顺流而下,但戴安娜则选择了顶住,也许正是因此才让他们两个有了不同的遭遇。
戴安娜确实很正直,但这个世界不正也不直。
于是他就是懦夫,而戴安娜就是英雄。
所以他选择强大,即使要因此弄脏自己,否则他就赶不上所有人的步伐,自己没有正直的勇气和力量,他还有牵挂,莎莉斯特、戴安娜、妈妈。
莎莉斯特以前曾纠正过自己的改变,可是自己还是渐渐地变了。
但对此,他不后悔,可是他也从来不以此为豪。
因为在他的骨子里,仍然流着“埃穆派拉二世”的血。
或许在将来,与自己同行的人会越来越少,愿意来的会转身离去,原本就在的可能会悄然逃跑。
可是。
我,只是不想违背初衷。
真是个可笑的男孩,就连随波逐流,也要给自己找理由。
红莲走到帐外,推着戴安娜走到一个雪已经被扫掉的地方,零件已经被统一整理好摆在铺了垫纸的地上,无一例外全是黑色的,像木头烧剩了的炭似的。
红莲问旁边的士兵:“都拿来了吗?”
士兵点了点头。
“好的。”红莲道:“把前面一百罗梭长的雪扫掉,有用。”
吩咐完这一句,红莲推着戴安娜,往河边走去。
戴安娜似乎很喜欢河,不管在什么地方,她总是喜欢每天去河边,无论有没有人帮她。
“抱歉。”红莲轻轻地说,“我让你不舒服了。”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戴安娜道。
“其实,知道我自己就是‘那个人’的时候,我真没什么感觉,因为我还是觉得那个人不是我。”红莲说着,看了一眼河水,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旁边的树上的针叶落下来,掉在冰面上,冰上还有几个松果。
“虽然知道自己有了爸爸......但我完全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就像是看别人的回忆录一样,不管怎么样,就是无法感觉自己与那个人的联系。”红莲的话语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戴安娜静静地听着,一边听一边看着冰面。
“可能这是失忆的人才会有的感觉吧,从维也纳之后,我就感觉到自己与你们有一股疏离感,我真的很怕。”
在红莲的心中,那股疏离感已经很强烈了,明明在回去以后已经消失,可是自从知道自己就是“他”了以后,那疏离感又来了,就像魔鬼一般。
“我在做梦的时候,总是梦见你们一个一个都离我远去,但我却只能看着你们离开......有东西缠着我,它一直追着我跑,对我喊着‘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每次它抓到我,我就被惊醒过来,浑身都是汗。”红莲喃喃自语。
“戴安娜,你会离开我吗?”红莲问,他其实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他也会害怕啊。
长久的沉默。
戴安娜叹了一口气。
“红莲,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只要你不走错路,我一定会陪着你走下去的。”
“我是个懦夫,对不起。”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配不上你。”
“努力就行了。”
两人陷入沉默,他们沿着结冰的河一直往前走,河似乎没有尽头,他们走啊走,一直走到遥远的地方去,太阳升到高空,照得雪下的冰面闪闪发光。
下午。
红莲掀起军帐走出来,用望远镜看了看远处的乌法城,这个城市还是像以前一样被牢固的结界笼罩,红莲看了看天空,又走进军帐中看了一眼日期。
时间差不多了。
红莲朝驻扎区的后方走去,手中拿着一张略微泛黄的纸。
很快他到了早上做出过命令的地方,那些零件前一百罗梭长的雪都被扫干净了。附近没有什么士兵驻守,他们基本上已经在外面围了个圈了。
零件依然被一字摆开,仍是那副黑漆漆的模样。
红莲看了看手中的那张纸,朝那堆零件伸出手,蓝色光芒顿时在零件的底部燃烧起来,零件也渐渐悬空。红莲闭上眼睛,那些零件开始按照纸上画着的结构组装起来,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最后组装出的东西,像是一门重炮,但结构上要复杂得多,有个零件只有0.004罗梭长,还是个组装零件,那个零件最后被安装在炮膛中的激发装置上。
但话说回来,这门重炮虽然大,但还没有长到一百罗梭,如此看来倒是有些奇怪。
红莲弯下腰,转动了一下控制台上最中央的一个旋钮,控制台打开以后升了起来,那是一块不大的铁板,上面镶嵌着许多的开关与旋钮,控制台到了红莲的腹部那么高,红莲伸手打开了硬锁栓,卡死控制台的螺丝被拧松,控制台顿时落了下来,他拿着控制台,向重炮的侧面走出十几罗梭外,沿路拖出两根连接硬锁栓的长线。
站在重炮的远处,红莲开始摆弄控制台,控制台上的每一个按键都没有说明文字,取而代之的是诸如R3、A7、L13这样的号码,除此之外,还有大块不同颜色的方框框住一部分的按键,形成不同颜色的区域。
红莲把手中的纸翻了一面,看着纸上的说明操作。
绿色区域代表调试炮口位置;红色区域代表炮弹速度、力度、风压、材质、激发力度;黄色区域是最终命令肯定区,这个区域里面的按键都很硬,而且要输入对应的密码才行。
红莲放好手里的控制台,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淡金色的液体——他的血,他打开了重炮的能源盖,把瓶子里的血倒了下去。
忽然在空中结成了一个淡蓝色的光环,那个光环旋转着套上了重炮十五边形的炮口,此后就一直在那里旋转了。
红莲打开了控制台上的能源启用开关,重炮中传来的机械运动的声音,与此同时,发着金光和蓝光的直线条在重炮表面浮现出来,把这黑漆漆的机械变得稍微空灵了一些,也不像原来看到的那么冰冷恐怖了。
红莲接着进行了一连串的操作,那炮口一上一下的,不断微调着位置,与此同时,那些直线条越来越多,渐渐填满了黑色的空间。
红莲又调了一下,把炮台移到一个较高的位置,他转头看了一下军帐顶上的军旗,又开始调试。
把炮口调到某个位置以后,红莲放下了控制台,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瓶子,瓶子的表面凹凸不平,有很多棱形的突起和下落,在厚厚的瓶底里还嵌着块薄薄的金属碎片,就像是个拙劣的艺术品,这个瓶子里装的似乎不是什么液体,在瓶子的中间悬浮着一个小小的漩涡,由暗红色的透明能量组成,越往中间颜色越深,漩涡的中央则是几乎漆黑如墨。
血统黑洞,是用红莲自己的血和莎莉斯特的血混合成的。
红莲拉开了弹药匣的盖子,把那个瓶子口朝上小心地放了下去,那动作简直就像在抱孩子一样。
放好瓶子,红莲再次回到原处,操纵着控制台,能量输导到位,位置校准完成,最终命令肯定,活塞启动,能量激活......
“砰”的一声,那个瓶子轰然出膛,在空中画出一条带着火焰的青色直线,瓶子的表面像是在融化似的,笼罩上了青蓝色的火焰,瓶身变得光滑起来,青蓝色的曲线宛若流星。
那个瓶子一直到远处才渐渐落下来,就在此时,红莲左眼的彼岸花瞳睁开,那只眼睛顿时失去神采,他的视野透过碎片转移到“瓶内”。
那个红黑色的漩涡仍在慢慢旋转着,但此时瓶子的内壁有一些因为被撞击而出现的碎片被吸了进去,漩涡也因此变得大了一点。
透过那块碎片,红莲可以看到碎片的里面,那里面仿佛有一个宏大的宇宙,当红莲认真看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有无数的星辰。
他有种被窥视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让人不爽,于是他朝旁边看去,想要通过漩涡的透明部分来看瓶子到什么地方了。
可以看到结界就在前方几百罗梭处,瓶子的外壁已经融化接近一半了
溶解程度算得还是挺准的,这样,等瓶子到结界前的时候,厚度应该只有分子级别了。红莲想着,没有多长时间瓶子就到了离结界很近的地方。
城中的人们生活如常,上一次那群人在结界上方勘察的时候,应该是已经确定了军队位置的。
红莲感觉自己离结界越来越近了,虽然这只是借来的视野而已。
很快瓶子就撞上了结界,结界的力量对于拥有进入结界权限的人来说是无效的,但如果是对于其他东西,结界的硬度甚至强于固体能量。
碎片只能借助视野不能借助听力,因此红莲听不到瓶子破碎的声音,但瓶子确实碎掉了,那个血统黑洞也失去了禁锢,以非常缓慢地速度下沉,透过“御刃”,红莲操纵着碎片脱离血统黑洞的巨大引力,移动到结界的正上方,然后悬浮在空中。
瓶子的碎片被吸入黑洞中,黑洞再次变大一圈,下沉的趋势被结界所阻挡。
忽然闪光的结界上出现了裂缝,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细,像树一样分出无数的细枝末节,几道大裂缝的分叉交与一片区域内时,网格中的薄膜开始向上飘飞,无数小方片一般的能量被卷入黑洞中,黑洞因此变得更大,而因为黑洞变大,更远处的结界开始被破坏,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接着,结界上的网状结构中,每一根线都越来越细,越来越细,最后断开,结界上出现了空洞,黑洞从空洞中沉下,就像是血染的满月。
隔得很远,红莲也看不太清楚,黑洞沉下的地方是军队的驻扎点,这一点他倒是可以确定。
鱼饵已经放下了,现在就看这条饿鱼敢不敢出来吃了,说不定他会被撑死。
红莲的脸上出现一抹邪笑,他以前很少露出这种表情。
远处,戴安娜坐着的轮椅自己动着,带着她来到红莲的身后,她用有些担心的眼神看着红莲,轮胎滚动,带着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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