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嗡嗡的声音回荡着，真TM的烦呐。
“怎么办，他撑不了太久了”
声音朦朦胧胧地回响着，和螺旋桨的声音一起，特别刺耳。
“他活不了了，打两支吗啡，让他死前爽一下”
是溢羽同志吗？
列若想挣开眼看看，但是眼前什么都看不见。
列若急促地呼吸着，满脸潮红，一股欣**涌上来。
劳累感和欣**混杂在一起，意识逐渐泯灭。
想说点什么，但是喉间只有莎莎的摩擦。
哼哼，你也难得靠谱一次啊，敖。溢。羽。。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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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若是个孤儿，父母在战争中死去。
但是没有人知道，列若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绝望让他从一个纷扰的世界到了另一个。
所以他一点也不为他那未曾谋面的父母而感到伤心，反而不停地悲痛于自己的遭遇。
虽然和孤儿院的其他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孤儿一样对未来何去何从感到迷茫，但是列若和那群一天到晚哭哭闹闹的孩童不同。
列若显得冷静而理智，理性得仿佛毫无情感，空洞的眼神和沉寂在悲痛中的神情给人一种保护的冲动，犹如老人般迟缓地动作让人心情沉重。
可能这正是为什么，好心善良地年轻军官卡米莎莉收养了列若。
响应国家军队收养战争孤儿的号召，卡米莎莉来到了孤儿院，遇见了列若。
看到年幼清秀的男孩沉浸在一片死寂里，对于列若无助的同情和出于母性的保护欲以及对于战争的使命感，加上自己就是革命时期的战争孤儿，这一切让卡米莎莉的心里催生出了一种悸动。
于是卡米莎莉收养了列若。
列若被带到了上海戒备军指挥学院的家属院里。
分配的狭小住房内多出来了一张单人床，卡米莎莉很快收拾好并带着列若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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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上的死亡，往往给人带来陷入死水的疲倦。小男孩朦朦胧胧地入睡，不知何时眼前又浮现起了虚幻的画面。
那是一个灯火辉煌的房屋里，各处的灯都被打开，特别是大厅的水晶灯，抬头望去巨大的灯下，一簇簇水晶闪着五彩的光，特别美丽迷幻，就像人生一样。
列若喜欢把家里的灯开得很亮，暖黄色的灯光映衬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多多少少也能温暖一颗死去的心。所见之处没有黑暗，虽然房外刮着冰冷的风。
墙上的油画也是暖黄色的，画中的世界一片温暖和谐，给人一种感动的同时，又给人一种感伤。
留声机被打开，标着周旋的黑碟子旋转着，但是实际放出的却是《在满洲的山岗上》。
一个人从里屋里颤颤巍巍地走出，左手搀扶着墙边，而右手拿着闪着光的刺刀。
那人一头黑发，一点也不白，皮肤光润，并没有萎靡，完全是普通的青年，除了抖得不像话以外。
列若浑身颤抖着，双手摁扶着石雕的栏杆，一步步艰难地走下阶梯。
颤抖着坐在冰冷的阶梯上，环顾了一会这个最明亮的地方，什么都没说，什么也都说不出口。
手里举起提前磨好的刺刀。
双手本来就抖，现在更是颤抖得厉害，刀尖游走不定。
困难地避开胸骨，斜斜地刺穿了自己的胸膛里。
正真钻心的疼痛一下席卷了全身，痛到麻木，他一下子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整个人卷曲在红地毯上。
惨痛的喊叫渐渐演变成低沉的怒吼。刺刀还未贯穿心脏，列若叠着剧烈颤抖的手，拼命地把剑柄往下按。
疼痛让列若表情扭曲，眼泪和鲜血浸落地毯。
列若癫狂的大笑，大笑又让胸口更加疼痛，愉悦又跟着难以名状的悲伤，眼泪不停的留下，笑声又变成了呜咽。
谁也逮不住老子！命运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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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莎莉本来已经熟睡了，但是夜半的啜泣声将她唤醒。
从往事中惊醒后坐立，列若一头散乱的头发，秀气的脸庞上两道泪痕闪着月光。
列若抬头望向卡米莎莉，低垂的眼神或者说是无能为力的哀痛触动了卡米莎莉的什么部分。
她走到床边，将列若拥抱住，温柔地抚摸柔顺的头发。
“战争已经结束了，结束了。”
仇恨于战争对孩童带来的创伤，卡米莎莉更坚定了保护列若的决心。
只是她不知道，战争和时不时意识到的讽刺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今晚的月光很静谧，感受着卡米莎莉母亲般柔软温暖的怀抱，列若渐渐平静下来。
列若想这可能是因为自己对母爱的未知亦或者完全是作为男性天生的倾向？人类是多么愚蠢，列若想了想。
的确母性的光辉是列若从来没能触及过的，但这一切也许是因为孤独感的驱使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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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面，在学校优秀的表现使得列若得到赞赏的同时更讨周围人的喜欢。
周围的同学虽然不懂什么叫作德赤思主义，但是看到老师对列若的赞叹和夸奖，难免要对列若询问一番。
每被问及自己为何聪慧，列若便开始说起什么方法论（fang fa
lun）啊什么后天云云啊难懂的话。
他没有撒谎也不把话说完，反正把同学搪塞过去就行了。
我学马克思主义的时候就觉得英雄所见略同了，什么德赤思主义，真理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不过名字改改，列若不由得心里嘀咕。
问来问去就是那些幼稚没用的问题，反正这些年轻人又理解不了，等你有了那个物质条件自然会懂的，无产阶级何必操那个心，跟他说了，还倒把自己批判一番。
与同学的交往让列若感觉烦躁，他不愿意和其他同学交往。
这群年轻人是多么幼稚。
不过，自己潜意识里也对失去有一些惧怕。
列若稍微地思考了一下。
要什么朋友，有莎莉姐姐就够了。
一想到卡米莎莉，列若的心情稍稍愉悦起来，行为和表情又显得幼儿了，看起来显得。。。比较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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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没有心跳了。”敖溢羽平静地说，看着列若迷离无神的双眼，以及灰黑的泪痕。
敖溢羽心里更难受了，灰暗地表情直接浮现在脸上，谁都看得出。
旁人只以为敖溢羽同志伤心一个同事的离去，殊不知列若对敖溢羽来讲并不只是同事这么简单。
因为他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当第一次与列若相遇的时候，敖溢羽就看出了他的不正常，他的表现与年龄太不符合了。
敖溢羽拿出那一句自己编排过无数次的暗语。
列若一听就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两人关系立刻亲密起来。
但是，现在列若死了，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懂自己的人。
敖溢羽摸出一根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头的暗火明亮了一会就暗淡了下去。
这架直升机是一架没有舱门的美利坚轻型直升机，稳定性也差，低空飞行的情况下，面对复杂的地形，飞行员不停调整飞行。
这就使得整机摇摇晃晃。
怕列若的尸体被晃出直升机，林煊坐在列若身旁，手按住他颈旁的位置，卡住列若的摇晃。
风吹乱了林煊柔顺的长发，整个行动，林煊身上一粒灰尘都没沾，只是在拯救列若的时候才弄脏了衣服。
抚弄着飘散的发丝，林煊看着染有丝丝血迹的甲板。
自己不知道已经多少次目睹死亡了，唯独这一次感到如此怪异。
林煊碰巧遇见了被巨浪卷走的列若，一方面，对于失去生命的不忍，她止住了步伐。
另一方面，一种奇怪的第六感让她觉得一定要救列若。
林煊不怀疑自己的第六感，它非常准确，从未出错。
于是她顺手救下了列若，带上了直升机。
本来自己心里还暗自感叹列若的好运，命运让他刚好遇见自己。
但没有预料到的情况是，她没能让列若的心脏再度跳动起来。
单单一具尸体能带来什么？难道这一次自己的第六感出错了？
林煊思考着，却被嘈杂的声音打断。
瞬间反应过来的林煊，快速转过身。
突然，敖溢羽几乎怒吼般大喊：“草，火箭弹（huo jian dan）！”
这枚火箭弹（huo jian dan）划着歪歪扭扭的轨迹，但是完全瞄准着直升机前进的位置。
敖溢羽反应过来，但是“加速
下坠”的话还没能喊出口。
然后就是震耳的爆炸和直升机剧烈的抖动。
尾翼被彻底打断，直升机剧烈地旋转着坠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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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危机的阴影已经开始出现，虽然报纸头条的内容写得客观又中庸，但还是没能阻止人民群众在茶余饭后嬉笑西方世界的羸弱。
生活条件差的情况下，人民就是要善于找乐子。
嘲笑其他痛苦的人最能带来欢乐了。
找资本主义世界的乐子当然是极佳的。
保守的计划经济让共联免受金融危机的波及，这也是为什么报纸上刊登着“党要更谨慎地研究新经济制度问题”和“小区域试点，摸得着、看得见。。。”等字样。
卡米莎莉不清楚为什么党这么执着于新经济制度，难道现在的计划经济不好吗，人民逐渐能吃饱饭了，生活也更美好了。
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音乐，卡米莎莉感觉过去的水深火热的生活仿佛梦一场。
不过既然是党的决定，必然有党的道理。
这个世界里娱乐手段奇缺，连电视都还没有更别提网络了。
报纸便成了重要的娱乐手段和了解局势的渠道。
比如，党莫名重视台湾建设的信息正是通过报纸得来的。
列若手捧着报纸，看着几个版面都是新经济政策的报道，人已处于一种久久不能散去的惊讶。
“莎莉姐姐！莎莉姐姐！”
卡米莎莉放下碗，走出厨房。
“小可爱，什么事？”
“中国现在的领导人是谁啊？”
“你现在关心这些还有些太早了。”
“姐姐告诉我嘛。”
想了想列若在学校表现出的超出常人的学习能力，以及这个年龄小孩对事物的好奇，卡米莎莉也就告诉他了。
“是姜明主席哦”
“姜明主席哦。”列若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表情不由得耐人寻味起来。
“主席名字怎么拼的？”
“姜是生姜的姜，明是明天的明哦。”
“哦。。。”
列若顿了一会，然后又哦了两声。
“我觉得主席好厉害啊，总能这么准确地计划未来的发展。”
列若表面一副可爱天真的样子，心里却对此感到极大的震撼：这个**的决策准确得都有点不符合唯物世界的规律了。
人民翻身做主的无比喜悦和自豪感以及人类生来对改变命运的渴望应该催生出强烈和狂热的爱国主义，这点毋庸置疑而且也确实发生了。
但是过度的自豪感以及经验的缺失却没有表现出来。
按照唯物主义历史观，大动乱对于新生的中国来讲，本应是在劫难逃的。
但是现在不仅没有发生，而且还搞什么新经济制度，不就是改革开放吗。
要么现在的领导班子里的人都是神人，要么。。。
列若心里暗自想到：
要么姜明等人是另一种方面的神人。
惊叹世界真奇妙的同时，虽然大动乱的消失有点出乎列若的意料，但是这样岂不是更符合自己的利益，岂不更美。
动荡从此与自己无关，自己毕业之后，搞点产业，做个爱国企业家，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做点贡献，然后快快乐乐地活到老，死了还能在碑上刻个星，人生如此也足够圆满了。
想到西方的形势，西方解决金融危机的手段也就那么几种，根本还是创造就业岗位，疲软得很，掀不起风浪，祖国大可趁着市场和平的氛围发展，好不美哉。
列若一手托腮撑在桌上，两只小脚上下踢动。
卡米莎莉拿着桌上收起来的碗，从列若散开的瞳孔前经过。
停下对未来壮丽景象的憧憬，列若侧过头来，看着卡米莎莉。
平行光把她一头金发照得透亮，显得像天使一样。
列若抱着手放在桌上，头埋在手臂里。
不过改革开放后，自己还能遇到上想莎莉姐姐一样善良的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稍微一想到点未来社会的图景，心里就莫名地感到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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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缓慢地坠向地面，操纵杆在驾驶员手里左右摇晃着，控制面板的尖锐的警告声更使人紧张。
正在驾驶直升机的是敖非，同时也是敖溢羽的双胞胎哥哥，而他一旁的副驾驶是杨西风。
“开节流阀！别慌！”西风同志基本上是怒吼着才让敖非听到。
西风同志啊，从各个方面来讲啊，都是老司机了，见得多了，可谓技术过硬。
其他同志经常和他交流各种经验。
敖非同志没有迟疑，把节流阀开到了最大，直升机还是不停的旋转着，不过高度已经在不断增高了。
“把操纵杆向前推到底！”
直升机逐渐向一个方向加速，惯性逐渐使直升机稳定下来逐渐停止了旋转。
“慢慢的操作，我们找个软点的地面迫降！”
子弹在直升机周围飞过，挽留不住它消失在天际。
===
夜晚很冷，就和以前一样，不过列若不必整夜不睡靠劣质的白酒取暖了，他紧紧地抱住卡米莎莉把头埋到纯净的金发里去。
“莎莉姐姐”
列若在卡米莎莉的耳边轻声说道。
“嗯？”
“你出生在中国？”
“不是哦，我的故乡在很远很远的北方哦”
列若把玩着一簇金发，手指不停转动着那簇头发。
“俄罗斯？”
列若试探着问了一下，不过说北方那就是俄罗斯没跑了。
“对哦，还是帝国的时候。”
“帝国？”
“就是由皇帝治理的国家哦。”
本来卡米莎莉想告诉列若旧社会的事情，但还是感觉对于列若来讲太早了。
黑暗就由我们这一代来承担就好了，孩子就应该活在光明里，难道不是吗。
卡米莎莉摸摸列若的头，过去的一切真是如梦一般，苦难也好，仇恨也好。
“姐姐出生在一片白雪中哦，姐姐的父母说发现我的时候差点让狼给叼走了。”
巧了，我也是出生在一片雪里。
列若心里想到。
“那一定很冷吧，雪里。”
外寒内暖的环境使人困倦，列若轻声喃呢道。
“很冷很冷。”
她的声音显得很平静。
列若感觉自己被紧紧抱在怀里。
“姐姐的父母呢？没见到过”
“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列若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本来想继续像小孩一样回答。
但是
列若说不出口，只能哦一声罢了。
外面很冷，列若只想抱着卡米莎莉，就这样。
列若从未听说或者见到过上海下雪，但是现在天空飘着雪。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列若抱着卡米莎莉，背靠着破碎的墙角，无声地啜泣。
一旁掉落的几块红砖旁，一把冲锋枪（chong feng
qiang）还冒着热气。
地上的鲜血很快凝结了，卡米莎莉的手无力地摊开，温热的泪水滴在上面也没有反应。
泪水浸湿了双眼。
“你太愚笨了！卡米莎莉同志。”
列若咬着牙这么小声骂道，泪水却是流个不停。
紧紧地抱住卡米莎莉就像以前那样，悲伤之后是暴怒。
列若对着前面折断的木地板愤怒地大喊“你！！！！！！”
喊不出后面的话，悲痛又涌现出来。
被打碎的窗子，风呼呼地响着，和低沉的哭声混在一起。
列若抱不动卡米莎莉，只能找一辆板车，把她放上去。
背着卡米莎莉用的枪，列若费力地牵扯着粗糙的绳子，拖着那个板车，僵硬地走在雪地里。
板车的轮子吱吱地响着，天渐渐暗了，枪声也变得稀疏了。
走过满是砖块的地面，砖块的响声好像有人跟在身后。
一路上不停见到尸体，但没有遇见一支联军的部队。
偶尔在地上看见几把遗落的步枪。
列若捡起一把最干净的步枪，再捡了三四个弹夹（dan jia）。
从路边倒着一个大胡子的尸体上弄走一把刺刀，戴在自己身上。
列若失落地走在没有人的路上，全然不顾走到哪里，彻骨的寒冷中有一种疲惫的悲伤。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列若在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埋葬卡米莎莉。
颠簸的板车时不时把卡米莎莉的手给顛下拖在地上，列若就不断地停下把她的手放回胸口。
冷风拂过满是泪水的脸庞，本来就手脚冰凉，冻得列若不停颤抖。
寒冷和疲惫让列若支持不了自己。
紧紧地环抱着自己，也抱着冲锋枪（chong feng qiang），不停颤抖。
冲锋枪（chong feng qiang）沉甸甸地，压得列若跪在这片茫茫的雪里，痛苦地蜷缩着身子，意识变得不清醒。
明明天色这么暗，闭着眼却感觉眼前很亮，仿佛有天使向自己伸出了手。
只不过，他没有能握住天使的手，他不能丢下卡米莎莉。
列若挣扎着站起来，不停地颤抖，肋骨下隐隐作痛。
一个人艰难地拖着绳子行走在风雪中，天完全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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