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续两遍，问自己，因为四周没有可以问的人，他们都倒在地上，倒在满地的艺术品碎渣里。
格外安静，非常安静，我从地上爬起来，茫然地看着身边，这里还是展览会馆吗？刚才还雍容华贵的人们，现在以各种姿势瘫倒在地上，像是一个个倒在地上的塑料假人，这一刻，一片狼藉的会馆里没有一丝生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环视四周，本来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已经被震碎龟裂，而且碎裂的纹路层层叠叠，形成一圈圈环形纹路，如同在湖水中投下一粒石块，形成的扩散的波纹。我试着迈动双腿，但是左脚一动就感到剧烈的疼痛，我立刻拉起裤脚，看到小腿正面一大块血污。
已经算是小伤了，至少我没有倒下。
我一瘸一拐地往爆炸的中心走去，中心很好找，会馆的地面被爆炸弄得凹下去一大块，像是陨石坑，真是夸张，太夸张了。
烟雾很浓，或者说是粉尘，大厅里的灯大多数都破了，少有几个吊灯歪歪斜斜地挂在快要断掉的线上，好在还亮着，让我可以依稀看清地上，可以绕过石块，我一边往爆炸的坑里走，一边不断地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但往回想，脑袋就很疼，我伸手扶住额头，发现粘粘糊糊的，原来额头上也破了个大口子。努力的回想，总算有了点效果，我记起，似乎在爆炸之前，也许是在十分前，也许是在半个小时前，也有可能是在一个小时前，我和凌夜在雕塑区。
那个夸张的大坑陷入地面有几米深，我小心翼翼地滑下去，爆炸范围的半径起码有十多米，我的眼前弥漫着烟尘，很难看到中心，只有一步一步地往中心走，不时地踩在碎石块上，然后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从地上爬起来，再往里走。
不过是十多米的路，我觉得自己走了很久，越往里走，烟雾就越浓，我捂住口鼻，防止灰尘进入呼吸道，当然这没什么用，只是一种让自己看起来好受些的下意识行为。
那时候，我和凌夜聊得很开心，讲诉我在勃美里经历的一些哭笑不得的事，她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这大概是她经历丧兄之痛以后最开心的时候，我也很欣慰，总算可以为她做点什么，让她不那么消极，不那么难过，这么一来，我经历的那些破事儿也算是有点用处了。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
眼前的烟尘终于散去，我站在爆炸点的中心不远处，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凌夜，看着站在原爆点上的凌夜。
她头上的发卡不知丢到了哪里，平时温顺贴在脸颊边和脑后的柔软短发完全散开，明明没有风，她的头发却波浪般飘起，微微浮动，包括她的衣角也是，仿佛她身边有一股无形的力场，撩起她的发，扬起她的裙摆。
凌夜面无表情，她看着我，如同看着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她的眼里泛着诡异的光，瞳孔的边缘如同青铜的齿轮一样光轮转动，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我觉得眼前的这个“东西”不像是“人”。
恐惧，害怕，背后全是冷汗，我的双腿在发抖，我站不稳，身体要倒下了。
见到我脸上抑制不住浮现出的恐惧，还有我后退的步伐，凌夜那雕塑般的神情有了变化，她的眼眸低垂下来，同时瞳孔里的光芒瞬间黯淡，眼神里终于有了人的味道。
“凌夜…”我伸出手，向她走过去。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随着她视线的扫视，漂浮的烟尘像拉开的帷幔将这狼藉的一片展现在她的眼前。
“我…我做了什么…”她捂住嘴，身子一阵抽搐，眼睛睁得大大的。
“凌夜，凌夜！”我缓慢地靠近她，“别害怕，别乱想，看着我。”
她的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嘶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躺倒在地上的人，看着满地变成碎片的画，还有残缺不全的雕塑，最后，她看到我。
“陆仁。”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我果然是怪物。”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来，把手给我！我们回家。”我忍着腿上的剧痛，向她伸出手。
凌夜颤抖着伸出手，但是，在快要握住我的时候，她摇头，慢慢地摇头，手缩了回去，她开始往后退，用颤抖而满怀悔意地声音对我说道：
“学长，对不起，对不起，我骗了你，对不起。”
“我们先别谈这些，你冷静下来，跟我走，这里很不安全，听话，好吗？”我温柔地对她说。
“我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我就知道…”她抽泣，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不要靠近我，我会伤到你，我会伤到所有人。”
她不断的后退，离我越来越远，我的腿很疼，迈不开步子，只能一瘸一拐地挪动，我焦急地对她喊道：“凌夜！你给我站住！凌夜！凌夜！”
她后退，然后转过身子，往外跑，烟尘完全散尽，我看到前方是白鹭教堂的大门，但是大门已经破了一个圆形的大洞，而凌夜，则很快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留下我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这算什么。
“哈哈。”
我突然笑出来。
这算什么？
“哈哈哈哈…我靠，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笑，笑得肚子疼。
“确实很可笑啊。”我的身后，她淡淡地说道。
“哈哈哈，我真是，我真是够了，哈哈，碰上这种事，这算什么，你说，这算什么？”我笑得勾着身子。
又是那个女生，那个总是说着中二台词的黑衣少女，她慢慢地走到我的身边，看着教堂门上的圆形大洞，沉思良久。
“你没事吧。”她扶住我，然后让我坐在地上。
“等等，我肚子，肚子疼。”我笑得肚子疼，缓了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对她说：“怎么什么地方都能遇到你啊。”
她侧过白瓷般精致的面庞，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
“这句话该我对你说才对，每一件麻烦事，你都能掺和进来，我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在和我作对。”
“如果是我故意搀和进来那就太好了，可是至始至终我都什么不知道！”我火大地拍了拍脑袋，“凌洛和我见了一面，死了，她的妹妹找到我，结果发生了大爆炸，你看看，爆炸！货真价实的爆炸，满地都是躺着的人，他们要是都死了，我真不知道自己今后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活下去。”说着，我看了看周围那些一动不动躺倒在地的人，觉得毛骨悚然。
她伸手捂住我的嘴，阻止我继续抱怨下去。
“这些人没事，今晚的情况在我预料的剧情之中，他们只是昏过去，十分钟后会有救护车开到门外，你不用为这里任何一个人担心，你多为自己想想。”她说。
“那就好，我得去找到凌夜。”我说着就要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但是她一伸手就把我按回地上。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为你自己想想吧！”她的语气里带着怒火。
“我怎么想是我的事，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凌夜！”
“找到凌夜？然后让自己变得像这满地的碎片一样？”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她会把你撕成碎片。”她冷笑着说。
教堂外传来120急救车的鸣笛声，还夹杂着警笛声，车前灯的光线透过大洞照进来，把我的眼睛晃得很难受。
“别出声，我带你离开这里。”她小声对我说，然后纤细的手臂穿过我的腋下，将我抱住，“搂住我。”
“啊？”我一时间，没搞懂情况。
“我叫你搂住我，紧紧地搂住我，听懂了吗？”她在我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照做，抱住她柔软的胸膛，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我没叫你碰我的胸。”她恼火地说。
“那你叫我怎么搂住？挨到一点无法避免吧！”我也很恼火，真的。
“呼…”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在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要是再敢动乱一下，我会给你一个充分的穿女装的理由。”
我倒吸一口凉气。
她居然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把我一个大男人抱了起来，而且似乎没有废丝毫的力气。
下一刻，我的眼前一花，地面里自己越来越远，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空中。
“啊！！！！！！”我吓得大叫出生，我有恐高症，严重的恐高症。
“啧！闭嘴！”她居然带着我跳到了半空中，然后撞开教堂二楼边上的花窗。
如果说我这辈子最难以置信地经历是什么，那么现在的情况绝对是排得上前三，我被一个女孩抱起来，在雨城的夜幕中，她带着我跃动在房屋的楼顶之间，就像游戏刺客信条里上天下地的老刺客一样，城市的街道在脚下组成车灯的河流，四通八达汇聚在一起，然后分支四散，抬头就是一轮明亮的圆月，我第一次，离月亮这么近。
她黑直的长发像是流苏一样飘散在脑后，露出她玲珑剔透的耳朵和侧脸，我心里恐惧渐渐地消失了，转化为激动。
“女侠你到底是谁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声音在楼顶猛烈的夜风中显得很羸弱。
“你当真忘了我叫什么？”她不悦地说。
“我可不记得我有认识你这样的武林中人啊！女侠你的轻功真是出神入化啊啊啊啊啊”我只要一说话，就被迎面而来的风把嘴皮吹得哗啦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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