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做凌夜,或者说,其他人称呼我为凌夜,名字这种东西无非就是这样,不管你是否想要如此,只要他们对你说:你叫做凌夜,那么你就只能是凌夜。
从我懂事开始,父亲就指着他对我说:你是他的容器。
我就是他的容器了。
父亲还说:“你的存在就是为他而死。”
我就必须为他而死了。
从生理的关系来看,他是和我同父同母但比我早出生的男人,所以在伦理上他就是我的兄长,我的哥哥。
他的身影,存在于我所拥有的记忆里的每一个角落,与他一起学习家史,与他一起坐禅,与他一起用餐,与他一起练字,与他一起散步,与他一起笑,与他一起哭。
我仍记得五岁那年的夏天,他把我带到方夫人的家里,跪在方夫人的面前,对她说:
“方阿姨,请你把凌夜带走。”
“我是去德国定居,可不是去度假哦。”
“我知道,所以请你把她带走,我不会告诉父亲是您带走的,而且出门的时候我确定没人发现我们的行踪。”
后来他和方夫人谈了很久,最终,他把我丢在哪里,独自回家了。
当然,不久后我也回到了家里,我在方家呆了几天,在那个下着雷阵雨的午后走进了家门,雨下得好大,乌云把天空盖得严严实实的,让这时候黑得像是晚上,我走进荒神社,看到大厅里的父亲,还有他。
他跪在地上,裸着上半身,父亲手里拿着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在他瘦弱的背脊上,留下一道道骇人的血痕,他一声惨叫都没有,每挨一下,都咬紧牙关。
“不要打哥哥。”我对父亲说。
“哦。”父亲漫不经心地转过头,见我站在门口,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他费力地抬起头,喘息着,看向我。
“还是被抓回来了吗。”他又低下头,让长长的额发遮住眼睛,叹气。
我摇摇头,说:
“是小夜自己回来的。”
这一瞬间,他猛然转过身子,看着我。
“你为什么要回来!”他发狂地对我吼道。
我笑着对她说:
“小夜是哥哥的容器,才不会丢下你离开呢。”
我永远忘不了那是他看我的眼神,那种彻底的绝望,还有我从未见过的,厌恶。
从那以后,他就变了,虽然依旧和我一起生活,可是他再也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笑容,他的感情就像是被抹去颜料的油画,只剩下苍白的素描骨架,冰冷,而沉默。
他开始喜欢照镜子,他开始喜欢打扮自己,他的头发越留越长,到了后来,我亲眼看到,在他房间外种满海棠的院子里,他身穿艳丽的和服,在初春的凉风中,在花瓣飞扬的枝梢之间,翩翩起舞。
他变了,凌落变了,哥哥变了。
坏掉了。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是谁把他变成了这样?
我找到了答案,那一次他离家出走后,被父亲在医院里找到,那个时候,我和父亲去医院接他回家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人,那个最恶心,最狡猾,最不要脸,最该死的人。
陆仁。
凭什么,凭什么哥哥在他面前就笑得那么开心,凭什么哥哥会亲手喂他吃蛋糕,凭什么他们就可以聊得那么起劲,凭什么一看到我进门….哥哥就一瞬间面色沉重。
他是我的唯一,他是我存在的意义,但是,他被抢走了。一定是因为他,哥哥才变成那样,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
“是怪我没错,可是你的想法也有错。”
“谁…是谁!”我看不到是谁,谁在和我说话?
“喂喂喂…你可是在我脑子里啊,你说我是谁啊…”
“啊…你说什么?”
两个人的思想混合在一起的感觉真是奇妙,相互碰撞的思想,有序或无序的连接,交接的记忆,这种体验也只能通过神话时代的力量才能做到了,我没想到那一双青铜之眼的力量如此奇特,连灵魂都可以达成无障碍的连通,真是大开眼界啊。
前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就是凌夜,她的记忆和思维在我的大脑结构里完整的演算了一番,这时候,随着我的‘自我’苏醒,我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那丫头通过那奇怪的眼睛将她的思维放进了我的脑子里。
“没想到这眼睛还能这样用,真是方便啊,如果你早点使用这种力量,说不定后果就不是这样了。”我对她说。
病房里,十岁的我,和不满五岁的凌夜面面相觑,通过记忆的场景,我和她的意识以这种形态出现。
“破业瞳觉醒的初期只能造成最简单的湮灭之业,我也不清楚,我是什么时候解锁了思维连接的业。”她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
“现在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了,关于你的事。”
“不是关于凌洛的事吗?”她充满敌意的瞪着我,不过由于是五岁小孩的形象,看起来格外可爱。
“傻丫头,你还不明白吗,至始至终,这些悲剧的中心,其实是你呀。”
“我?你什么意思?”
“这样说吧,凌夜。”我摊开双手,“凌洛是中心,我和你各位于他的左右,你长时间和他在一起,几乎知道他的所有细节,而我,在他的另一边,只是路人,和他的交流屈指可数,但是呢,虽然很少,但我也拥有你对他所不知道的细节。”
“呵呵,你当然知道,他可是喜欢你得很啊。”她讥笑道。
“你所知道的他,并不是全部,必须加上我所知道的,这才是完整的凌洛,而现在,在我的脑子里,他终于完整了,你看吧。”我伸出手。
一张幕布从天而降,环境暗了下来,我和她身后的投影仪将影响映射到幕布之上。
凌洛的一生,短暂的一生,以纪录片的形式展示在我和她的眼前。
“在你出生之前,凌洛活得很幸福。”我看着片子里凌洛天真浪漫的童年,一个和我没有差异的小孩。
“有一天,他多了一个妹妹,在平常的家庭里,这是多么平凡而又幸福的事,但是在凌家,特别是对凌洛来说,这是痛苦的开始。”
画面中,两兄妹过着看似充实而又平凡的生活。
“因为父亲告诉他:这个女孩虽然是你的妹妹,但是她只能活到你成年的那一天,因为血脉的传承需要血祭。”
“一开始凌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觉得无所谓,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大,随着离十八岁的那一天越来越近,随着他对凌夜的感情越来越深,他发现自己开始害怕了,他害怕时间的流逝,害怕日月的更替,害怕每一次生日,害怕每一次新年害怕每一个夜晚每一个双手染血的梦。”
凌夜呆呆地看着画面中独自在房间里哭泣的凌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哥哥他…不愿意杀了我吗?”
我笑了笑,无奈的摇头,如此明显,如此简单,如此真挚的感情,一直呆在凌洛身边的她,居然一直没发现,忽视身边最简单纯真的情感,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在做着这种事,人,有的时候真的蠢得可怜。
从画面中看,凌洛不断地反抗着染血的命运,而这些事情其实凌夜都知道,只是她不懂他为何这么做。
“我不是很懂你们凌家人的情况,但是我从你的破业瞳所给予的历代记忆中来看,每一代破业瞳的继承人都是十足的坚毅无情之人,就像你的父亲,凌洛,当真是老天给凌氏一族开的玩笑,他具有他的祖先们所不具备的品质:软弱。软弱会带来什么?什么是软弱?很简单,这一份软弱就是温柔,就是关怀,就是爱。”
我继续说道:
“在多次尝试改变命运无果之后,凌洛选择了逃避,他天真的想,如果他不是男孩,他不是你的哥哥,那么是不是他就不用承担这血脉?于是,他将自己性格中阴柔的一面无限地释放,最后,他只是骗过了自己而已,依旧没有找到解脱的方法。”
画面一转,转到那个夕阳灿烂的下午,2008年的那个傍晚,我与他第一次相见的时刻。
“最终,我和他相遇了…不可否认,凌洛的死,我确实有责任。”
凌洛在病床上,问我的那个问题,最后,我对他说的那句话:“我宁愿去死。”
“我没有想到我的这句话会对走投无路的他产生那么大的影响,我可以确定,就是在那一天,那一刻,他就开始酝酿了,酝酿七年后,也就是现在的自杀,为了你,他决定放弃自己的命。”
“骗人…”她摇着头,“骗人,绝对是骗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这样。”
“凌夜,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我静静地看着她,“他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不要,到了最后,我不希望你将他的一切努力都化作空气,你不能死。”
“这是你制造的虚假!”她指着我,“真狡猾,居然用这种方式逃避自己的罪责!”
“这是你我最真实记忆拼凑的影像。”我看着她慌乱的眼睛,“而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逃避自己的罪责。”
“你闭嘴!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她捂住耳朵。
“杀死凌洛的是什么呢?”我苦笑着仰起头,“是无情的家族,还有该死的命运,最后,加上我那一份可笑的冷漠,凌夜,我已经错得够多,你不能再接着错下去,你要好好活着,活得开心,活得精彩,把凌洛的那一份,一点不剩地赚回来。”
我走向她,将她抱在怀里。
“至于我的话,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一切结果都是我应得的,最后呢,我想对你说,对不起,没能帮到他,真是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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