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凌夜走到教堂的大门口，高达五米的大门没有开，而是右边那扇门上开了一个宽有两米的小门，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老人负责检查邀请函，他带着白色的丝手套，眼睛似乎有些近视，凌夜把邀请函递给他，他几乎把函件贴到眼睛表面才看清楚上面的字，然后点头放行。
虽说名字还叫做白鹭教堂，开始里面完全没有教堂的样子，空旷的礼拜堂被改成了展览会场，用白色的木板隔出不同的展区，风格简约但不粗陋，反而给人一种说不出感觉的舒适，地板是临时铺上的木地板，似乎还有吸音效果，整个展览会馆虽然人多，但是脚步声却依稀难闻。
里面的人说多其实也不太多，只是分布地很均匀，才让人觉得人挺多的，我在其中看到一些熟面孔，大多数说不上名字，只是有些在电视上见过，首先注意到的是雨城的景程房地产公司的老总，那个矮胖的方脸中年人，因为在友谊中学捐过一栋科研楼，在奠基仪式上见过，那是几年前的事了，这我还记得。
我很快发现其他人我都不清楚是干什么的，除了这个给友谊中学捐过楼的方脸大叔，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总而言之，今晚参加展会的人和我完全不是一个阶级的存在，可以说是另一世界的人，就连我身边，挽着我手臂的凌夜也是。
进去后一路上凌夜不断和那些人打着招呼，搞得我非常尴尬，眼睛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小夜，怎么这段时间都不来找姐姐玩呢？嗯？可让我逮到你了，是不是觉得姐姐我无聊啊，觉得我老气，无趣至极？”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或者说看不出年龄的女人不由分说地就拉住了凌夜的小手。
“方夫人，瞧您说的，我时常想着您呐，只是，最近发生的事…让我一时间腾不开手…”凌夜欲言又止。
“唉，还在为你哥的事伤神呀。”方夫人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这是他的选择，所以，你要好好做自己呀。”
“嗯，您说的是，我会的。”
“怎么不见凌老师？这种展览他应该很喜欢的呀。”
“家父最近有其他重要的事急待处理，所以，今晚我就代他来了。”
这个方夫人我一时间觉得超级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和凌夜寒暄完之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她很在意地看了看凌夜挽着我的手臂，皱了皱眉。
“那这位是…”
“他是我很要好的朋友，我一个人来害怕应付不过来，所以就请他陪伴了。”凌夜说。
方夫人看我的眼神瞬间劣化，我感受得到她对我的敌意蹭蹭地往上涨。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问。
“我叫陆仁，你好。”
听到我的名字，她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自顾自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缠着你们年轻人了，玩开心哦。”她笑了笑，潇洒地走开。
方夫人，方夫人…
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眼熟，但是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到什么，我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绝对。
“方姐似乎不喜欢你啊。”凌夜笑着说。
“可不是嘛，她准是把我当成诱骗未成年少女的人渣了，这都要怪你知道吗。”我撇嘴说道。
“怪我？”她疑惑地抬头看我。
“你和我靠太近了，这样子挽着我的胳膊，会让人乱想的。”我小声说。
“喂喂喂，我们俩怎么看都只是兄妹吧，乱想的人是你吧！”
“不认识的还好，如果遇到方夫人这种熟人，我会很尴尬。”
“没想到你这么腼腆啊。”她倒是淡定自若。
展厅有两层，我和凌夜暂时在一楼的大展厅里观赏，首先进入的是画展区，主要以油画为主，另有几幅水墨山水画，我不是很懂艺术，虽然我在学习艺术，但是我面对某些奇怪的画作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厉害的地方，比如眼前这幅名叫：《思》的油画，怎么说呢，整个画面全是凌乱的线条，各种颜色的线条，各种粗细的线条，以毫无章法的形式互相穿插，抽象至极，完全就是喝醉后稀里糊涂在纸上乱涂的结果吧，
肖像画还好，色彩的运用确实是我这种菜鸟不可比拟的，混合的色彩可以完美的体现出人脸的立体感，远看和照片无疑，但是凑近了看就会发现看似大色块单色里其实杂糅了多种颜色，非常厉害。
凌夜很认真的看着每一幅作品，最后，她在那一副《思》面前停了下来。
“这幅画简直就是涂鸦嘛。”我说。
“这幅画这个展区最好的一幅。”她抬头看着玻璃展柜后的画，慢慢地说。
“嗯？你没开玩笑？这种画三岁小孩都会吧。”我笑着说。
“没有那么简单，你仔细看画。”她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表面上看是凌乱的，但是这些凌乱的线条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形成一个漩涡，这些杂乱的颜色也没有产生滞重的情况，反而是比重均匀地分布在画面之上，所以长时间观看画面，就会产生一种凝神的效果，就像它的名字：思考，这就是思考的形状也说不定，思绪纷飞但冥冥中带有秩序。”
“你很有研究啊。”我惊讶地看着她。
“我爸喜欢抽象派的画作，耳濡目染之下，我也略有心得。”她有些得意地抬起下巴。
展览厅里混杂着一些外国人，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观赏各区的展品，看来展览后的拍卖会规模不小，在我眼中很奇怪的展品，应该都是价值不菲的名作了，这也应了那句话：看不懂的才是艺术。
在我和凌夜在一楼的展厅看得差不多的时候，广播声响了起来，先是用英文说了些话，我听不懂，然后用纯正的普通话说：
“又是一个美好的晚上，难道不是吗？没有生意上的头疼事儿也没有繁琐虚伪的社会交际，我们与当下最新潮最优秀的艺术创作品在最清爽的深秋之夜来一场曼妙的约会，我想，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晚上了，你们面前的全是作家未公开的最隐秘最私人的作品，可以窥视艺术家神秘的内心世界，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他们眼中真正的艺术到底是什么样子？你们都可以看到，直观地看到，当然，今晚的惊喜还不止于此，接下来，就请一位神秘嘉宾出场，他绝对是艺术嗅觉最浓厚的猎犬，他可以看透伪艺术表面最虚伪的贼光，就让我们用最热烈地掌声，将他从故作神秘的黑暗中轰出来！来吧大家！掌声！”
所有人都鼓起掌起来，我和凌夜也跟着鼓掌。
然后，在教堂二楼的环形走廊处，也就是正对大门的位置，那一排红色的落地帷幔缓缓地拉开，一个身穿白色兜帽长袍，戴着张飞大花脸面具的男子举起双手，在所有人的仰望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对着四周双手抱拳。
“有请！尊敬的艺术兄弟会元老院高层议会代表：Mr·Rafael！”
掌声更加热烈，伴随着口哨声和尖叫声，简直要把教堂的房顶给震垮，但是我的三观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很彻底地垮成了一地碎石，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变态在所有人的欢呼下得意洋洋地摆着各种POSS，我很干脆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确信自己没有做梦。
“没想到可以近距离见到艺术兄弟会的议会成员啊，真是幸运，父亲知道的话，一定会后悔今晚错过这个机会吧。”凌夜崇敬地看着拉斐尔说道。
我的嘴张得大大的，半天合不上。
“学长？你怎么了？”凌夜发觉了我的异状，问道。
“这个…这个家伙…他…”我支支吾吾地用手指着风光无限的拉斐尔，或者说是陈勃，“他….那个，唉，怎么说呢，这家伙…”我发现自己说不出合适的词语表达自己的惊讶和恐惧。
艺术兄弟会不是一个由猥琐青少年组成的专注于偷拍女孩子裙底和**外加强迫他人穿上女装的变态犯罪组织吗？拉斐尔不是这个犯罪组织的一个小头目吗？这他吗的怎么就出现在这种上流社会的不公开展览上了？而且还是受人景仰的存在？不是开玩笑吧？或者说，在场的所有叔叔阿姨，你们被骗了啊！
“啊，我相信学长你也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吧，难怪这么激动呢。”她笑着对我说，“毕竟艺术兄弟会在当代艺术品鉴和批判领域拥有举世闻名的成就呢！他们可以说是艺术家的裁判呢。”
“是吗…”
“诶？学长你难道不是很了解他们吗？”
“好像是呢…又好像不是…”
我当然了解这些人渣，他们就是一群变态！一群无耻的变态！一群饥渴对男人都能下手的禽兽！
拉斐尔接过侍者递过来的话筒，用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猥琐嗓音说道：
“很高兴本次展览会承办人蓝筝女士可以邀请艺术兄弟会参加作品的评鉴工作，因为兄弟会领袖Master同志如今在卢浮宫参与Da
Vinci笔记原本的修复工作，所以只有由议会选出代表，也就是在下，来解决大家的一些疑难问题，为此兄弟会向大家表示深深的歉意。”他对所有人深深鞠躬，同时迎来一阵掌声，他后面接着说的话我完全听不下去，我觉得自己是闯鬼了怎么的，居然遇到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这绝对是灵异现象，最恐怖的灵异现象，一群变态居然成了世人公认的艺术评鉴大师，这就好比一群猪成了国宝一样，还有什么比这恐怖的吗。
拉斐尔接下来依次和一些大人物握手，侍者端来香槟酒，盛在高脚杯里，他们在相机咔嚓咔嚓的闪光灯下互相碰杯合影，甚至那家伙从长袍里拿出一支看起来很贵的钢笔给一些贵妇人的手帕上签名，还是用的最**的哥特字体。
就在我立在光怪陆离的场景中随风凌乱的时候，凌夜拉了拉我的衣袖。
“学长，我们去雕塑区看看吧。”
“好的，我们走。”我呆愣着，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眼神还一直在往拉斐尔身上瞟。
接下来的作品我已经完全看不下去了，脑子里的内容一直是在想兄弟会的事，我努力地把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犯罪组织和眼前这个牛逼的人联系起来，做不到啊卧槽，我做不到啊！
“学长，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很无聊啊？”她发觉了我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悦地说。
“不，我现在只是心里有点乱，但是和你一点关系没有。”我回答。
“哦…”她的腮帮子鼓了股。
展会里人来人往，不知为何，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人与人和我擦肩而错，或笑或恼，各种心情，但是，一种怪异的感觉像是蛇一样沿着我的后背上爬上脊梁，冰冷，湿漉漉，带着一种异样的熟悉。
我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感觉，这不是第一次。
然后，视线在人流中，很容易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总是穿着黑色纱裙的长发女生，她似乎没有发现我，带着一种置身世外的从容，走在来往的人之间，不一会儿，淹没在各色的展品之间，或者说，融入。
“那个姐姐很漂亮啊，看来学长是喜欢黑长直的类型？是不是？”凌夜掂起脚尖，在我耳边说道，搞得我耳根痒痒的，很不痛快。
“那个人，我认识。”我说。
“切，你们男生都是这样，只要是美少女，都认识！全天下的美少女都认识！”她鄙夷地嘟起嘴。
“好好好！这样如何，今晚我就认识你，行了吧。”我无奈的说。
“那还差不多，忽视同行的美丽女孩，是会一辈子打光棍的哦！”
我重重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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