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独自在画室里练习水粉画,这时候是午休时间,其他人都离开了画室,在下午三点才会过来上课,我的基础很差,就没有回去午睡,而是呆在这里继续画上两张。
我讨厌色彩,不是很复杂的原因,只是讨厌画水粉的各种麻烦的流程,要清理调色板,要给颜料盒灌上干净的颜料,要包养笔刷,画的时候要不断地调色,而且经常把衣服弄脏,学习美术的人其实和粉刷工没有什么区别,总是脏兮兮的牛仔裤,可以几个月不换,上面沾着各种颜色干掉的油彩或者水粉,把裤子脱掉后放在一边可以立在地上,我的手上也是永远脏兮兮的,要么沾着颜料,要么混着铅笔灰,有时不注意抹了一下鼻子,就留下一条小胡子。
我慢条斯理地画,先用浅的纯色在水粉纸上勾出大概的形状,然后铺上一层底色,然后上大色调,然后上小色调,有点像在拼图,或者说色彩就是拼图。
手机响了,我左手拿出来接听,右手继续画。
“抱歉,这时候打电话打扰你,陆仁同学,我有很要紧的事情必须要告诉你。”关晓洲开口就直入主题,没有往日的啰嗦。
“嗯,我听着呢。”画的是一副向日葵插在白瓷花瓶里,照片写生,大色调很暖,整幅画都被我画的金灿灿的。
“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应该会很难受,但是我不得不先提前告诉你,因为不久后警察也会来找你的。”她提到了警察,我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两天前的周末,凌洛在和你分开后,他回到家里,在浴缸里放满了温水,然后割破了自己的静脉。”
向日葵很不好画,因为这花的颜色是很刺眼的金色,想要把这种最亮眼的调子画出层次感,很考验画手的功力,层次感,层次感非常重要,如果没有层次感,那么这幅画就能是没有生气的死物。
“陆仁同学,你在听吗?你可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你是他最后见的人,警察很快就要传唤你了。”
所以我才讨厌画色彩,又繁琐又过于花哨,我很喜欢素描,用一种颜色画出层次感,才是最舒畅的,我从学习色彩开始就一直挨骂,易之星无论怎么教我,我都无法领会其中的关键,所以这时候我才会不得不留在昏暗的画室里独自练习,只打开一扇窗,只透进一处亮光,整个画室里,只有我坐的一小方地是亮着的,我抬起头,可以看到空气里漂浮着的细小尘埃。
“陆仁同学?陆仁同学?”
我在干嘛?手里拿着手机。
“嗯,我听着呢。”
“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吗?凌洛死了!就在和你分开后不到两个钟头的时间里。”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的右手还在画,时不时在调色板上沾一下颜料。
“呵,不愧是陆仁同学呢,这么镇定,也就只有你可以做到了。”手机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我听得很清楚,“我打电话给你,主要是给你提个醒,虽然这件事已经被定性为自杀,可是他生前短时间内接触过的人都会被传唤到警察局做笔录,你不用感到紧张的,哦不,你根本就不会紧张吧,这么说我的担心有些多余,那么就到此为止了,打扰了。”
通话挂断。
眼前一阵短暂的恍惚,我回过神,看着自己画的画。
各种颜色,紫黑红绿黄蓝白灰,狂野地在纸上奔腾,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单纯地色彩在厮打,像是最诡异的梦境。
下午,有一辆警车停在学校楼下,然后两个刑警进了校长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儿,我就被他们带走,在警察局里简单地做了笔录,真的是很简单,就问了问凌洛生前和我做了什么,几点几分,在什么地方,吃过什么,他说了什么话,我怎么回答,他的精神状况等等,又问了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同学,同桌。”我这么回答。
那个年轻的高个子警察咧嘴一笑,那种让我感到作呕的意味深长的笑,这么笑的人总认为自己知道得很多。
“我的意思是,除此之外你们更加私人的关系,你懂的吧,我的意思。”
我歪着头看着他,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点,指甲撞击玻璃铺就的桌面发出细小的响动。
“没有其他关系,另外,我不懂你的狗脑子在构思什么可笑的弱智想法。”我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说,从头到尾看着他身陷眼眶的浑浊双目。
他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一脸好笑,但是笑不出来,这狗屁不通的可笑模样。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小子的言辞很不妙啊。”
“去你妈的。”我一脸淡然地说,“听清楚了吗?”
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我相信,这里如果不是警察局,他一定会当场狠狠地揍我一顿,当然,不会那么容易的。
他突然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把那只记录用的录音笔关掉,转而用看小丑一样的眼光看着我,用温和的语气说:
“我理解你,你亲爱的小男朋友突然死在了自家的浴缸里,就这么离开了你,不用说,你伤心极了吧。”
我不说话。
“你知道他死前是什么样子吗?嗯?穿着一身漂亮昂贵的公主裙,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个货真价实的公主,真是可爱极了,我甚至还怜惜这个小女孩为什么想不开呢,他的家人告诉我这是个男人我还不信呐,天啊,这世界上真是什么人都有,真够恶心的。”他像是在和我聊天,漫不经心地说着。
真够恶心的。他的这句话,不断地在我的耳边重复,像是空屋子里的回音。
呵呵,很恶心吧,我这样的人。
凌洛把脸埋在膝盖之间说出这句话的样子,依旧很清晰,历历在目。
我从椅子里弹起来,一拳打在那个警察的鼻梁上,他整个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椅子翻到连人倒在地上。
他的鼻血被我打了出来,他拿出纸,擦着血,笑着对办公室外喊道:
“小王,把这人带到看守所去。”
又轻蔑地对我说:“小畜生,你还年轻呐,不知道社会的规矩是吧,我会好好教育的。”
一副手铐咔嗒把我的双手架了起来,然后另一个矮胖的警察推搡着我,把我带到办公室外。
“你胆子够大啊,敢在这里袭警。”他粗鲁地推着我。
就在我被他们带到楼下,要把我带到警察局旁的看守所里时,楼下停着的一辆凯迪拉克打开了车门,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身穿笔挺的西服从副驾驶座下车,走了过来。
“两位警官,你们这是要把这位小兄弟带去哪里?”他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然后笑着问。
“他本事大着呢,在里面公然袭警,现在把他带到看守所教育教育,麻烦你让让。”
“啊,这就很麻烦了,我们已经提前约定好了要请他到家中一叙,怎么就撞上这事儿呢?两位警官,能否讲个先来后到,让我把他带走?”
“你脑子有问题是吧!这是公事,滚开啊!”
“公事就得公办是吧,那劳烦你们和电话里这位聊一聊,你们就知道到底哪一件才是公事了。”他递出手机,已经是接听状态。
那个警察一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手机。
“局长?啊,好的,好的,我明白了,可是这个小鬼他…好的,嗯,我懂了,好。”他悻悻地把手机还给那人,然后拿出钥匙打开我手上的拷子,一言不发地拉着另一个人走回警局。
“谢谢啊。”我的手腕有点疼,两手都有一道红色的痕迹。我到过谢,就转身往一旁的公交站走去。
“陆仁,有人想要见见你,很急。”他在我身说道。
“滚。”我不回头,往前走。
那个男人没有多说,他转身上了那辆凯迪拉克,然后这辆大排量豪华轿车的发动机发出沉稳的轰鸣,我走到一半,那辆车居然直接加速到超过四十码,然后一个急刹车横在我的面前。
后车门打开,一个身型娇小的的女孩端坐在后座的里侧,她身穿黑色的西式丧服,是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带披肩黑纱百褶长裙,胸口扎着一朵白色的玫瑰,她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蕾丝镂空宽檐帽,垂下的黑纱遮住她的侧脸,双手端放在膝盖上,腰身笔直,给人一种高贵不可近人的距离感。
“学长,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成熟韵味,似乎是从某个二十多岁的少妇嘴里说出来的。
“你哪位。”我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我的心情很糟糕,从未这样糟糕过。
她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让我看到她的脸,这张脸,让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凌洛?
不,不是他。
我仔细一看,她确实和凌洛很像,但是眼神和体形完全不一样,她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凌洛,小上一号的她。
“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在临死前还麻烦过学长你不是吗,我叫做凌夜,是他的妹妹。”
“凌夜小姐,如果你想要从我嘴里问到什么和他的死有关的细节的话,请恕我无可奉告,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最后见的人是我,也只是巧合。”
“哥哥不会和任何人建立联系,这我清楚”她的眼神比起凌洛,显得坚定太多,“可是学长你不一样,我相信,你自己也明白。”
“我不明白。”
“我不废话,告别的意义,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话,那就上车。”她转过头,不再看我。
我看了看天色,要下雨了。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我问。
“我的家里,哥哥的家里。”
于是我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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