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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残影

第三章:残影

三年前的马萨卡洛,国王在某一次出游的途中遇见了当地贵族的女儿。年轻的国王当即就被这金发的少女所迷住了,她白皙可爱的脸蛋,线条完美的身材,和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优雅与成熟,都让国王欲罢不能。

国王随即找到了那个贵族的家主,向他的女儿求婚。

作为当地的弱小贵族这无疑是最大的喜讯,女儿能被国王相中选作王后,这是至高无上的荣幸啊!那个贵族的家主立刻答应的国王的请求,并且于三个月后,在万事准备好的时候,将女儿送往了马萨卡洛的首都。

那个少女名叫爱斯特尔·洛尼,那一年她十六岁。

在心高气傲的爱斯特尔心中,恋爱必须是由她自己本人决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左右。她不屑于那些贵族子弟,她只想要找一个真正爱着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人,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可没有任何的办法,对方是国王,自己没有反抗的权利,成为了整个家族的牺牲品。

很快洛尼家族就从偏僻的小城迁居到了首都,家族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王宫内担任要职。这自然都是爱斯特尔的功劳,但爱斯特尔仍然提不起劲,尽管国王对她很好,人也十分通情达理,可她就是无法爱上这位国王,她日复一日委婉地拒绝了国王的爱意,就这样持续了一年的时间。

一年后,爱斯特尔的弟弟——艾尔维斯,从米格利亚学成归来,他是佩奥斯著名的冒险者漫游神沙尔文·特莫雷诺的学生,并且拥有着罕见的宝物——精灵弓矢【风语】。在佩奥斯数年的学习生涯,让艾尔维斯受尽了苦难,也练就了他出色的战斗能力。他一方面凭借自己的过人才能,另一方面依仗身为王后的姐姐爬上了这个国家军职的最高位置,掌管整个马萨卡洛的军权。

可哪个国王放心整个国家的军队都交在一个人手里呢?哪怕是佩奥斯,也以地区的不同划分成了各军区,而由王亲自部署的佩奥斯中心的军队一直也都是精英部队。马萨卡洛这样极其不寻常的国家构成体系让这个国家王宫内的每一个人都躁动不已。

王后爱斯特尔的心也一直不属于自己,王宫内的大臣们有时也会进言,传出一些关于洛尼家族不好的流言。马萨卡洛的国王终于渐渐对洛尼家族失去了信任,可对于王后爱斯特尔的恋慕,令他一直都没有解除洛尼家族在王宫的地位和权力。

就这样,洛尼家族凭借爱斯特尔和艾尔维斯两个人控制了整个马萨卡洛王国两年。王国内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开始是国王自己听取洛尼家族的意见,之后国王索性都交由洛尼家族来管理。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那个年轻又温柔的国王,渐渐也变得慵懒与无能,这更加引起了爱斯特尔的不满。她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是一个窝囊废,整天想着逃出王宫。

可家族的地位需要爱斯特尔来维持,她如果私自逃离王宫,这将是整个洛尼家族的灭顶之灾。爱斯特尔过着抑郁又无聊的每一天,整个王宫之中只有她的弟弟艾尔维斯能够理解姐姐,也是爱斯特尔唯一的倾诉者。

爱斯特尔时不时就会找艾尔维斯来攀谈,有时候艾尔维斯更会将自己的射击本领交给爱斯特尔。姐弟俩的感情很好,可这在王宫的大臣们看来是极为不正常的,而这也变成了压死洛尼家族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某一次国王带着自己的王后和艾尔维斯外出狩猎,现在的国王已经不如当初那样年轻有为,几次的射箭都没能射中一头猎物。但箭法如神的艾尔维斯自然与他不同,他的精灵弓矢几乎是百发百中,没有一头猎物能够从他的箭下逃离。而每次自己射空,爱斯特尔就会表现出一副不屑的态度,艾尔维斯射中,她就会兴高采烈地拍手叫好。气愤的国王想起了大臣们前几日跟自己秘密通报的消息,说是王后和艾尔维斯将军有染,尽管她们是姐弟,但都身处这个国家的高层,只要反叛成功就能不顾及他人的眼光在一起生活。

强烈的嫉妒心让国王几乎失控!

“艾尔维斯,你来狩猎那头野鹿。”

“国王陛下,艾尔维斯领命!”

就在艾尔维斯拉开精灵弓矢,放箭射出的刹那,国王也进行了射击。

艾尔维斯的箭毫无疑问摧毁了国王的普通箭矢,而这一举动无疑是让国王颜面扫地。

“全军将士领命,当场缉拿艾尔维斯,还有与艾尔维斯将军私通的王后爱斯特尔!”

“什么!”

洛尼家族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幕后作祟的大臣们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他们都没有想到,艾尔维斯的战斗能力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扑向艾尔维斯的士兵都被艾尔维斯精湛的近身格斗术给击倒,远处准备支援的士兵也被艾尔维斯用箭射杀。更重要的是,艾尔维斯在当时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自己为这个国家付出了那么多,自己的姐姐也牺牲了幸福,这一切就被那个白痴国王给忽视了,他的眼里只有嫉妒与猜疑,真是个天诛地灭的昏君。

这样想着的艾尔维斯想都没想就把国王用精灵弓矢射死了。

从国王的喉咙喷出的鲜血溅到了爱斯特尔的脸上,爱斯特尔先是呆滞了一下,随后大声尖叫了起来。

没有理会现在处于惊慌状态,精神极其不稳定的爱斯特尔,艾尔维斯将她从国王的尸体身边拽了过来,并且抱着她逃窜到了狩猎的树林中。

艾尔维斯清楚地明白自己是逃不掉的,马萨卡洛虽然是个小国,但士兵们的机动性很高,战斗力也很强。自己仅仅只是杀死了国王身边的几个护卫,不需要多少时间,整个王国的士兵就会包围这片树林。

弑杀国王是重罪,自己已经不可能得到原谅了,只有自己的姐姐是无辜的。

她什么都没做,她为了家族的幸福忍受着这个国王两年多了,她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自己和姐姐是清白的,但现在又有谁会相信呢?冷静下来的艾尔维斯渐渐觉得脊背发凉,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做出了这么愚蠢的行为。

“艾尔维斯?”

刚才一度因为惊吓而昏迷的姐姐,现在也清醒了过来,时间已将将至傍晚,夜色也渐渐落了下来。

“姐姐,我的手上沾满了国王的鲜血,我已经不会被原谅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嘛,我们只要能逃出这里就没事了吧。那个国王早就该死了!”

姐姐的回答让自己出乎意外,可艾尔维斯还是没有能够卸下心中的重担。

艾尔维斯因为从很小开始就被送去了国外训练,在之前他对于爱斯特尔是个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存在。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斯特尔渐渐喜欢上了这个优秀又有些不成熟的弟弟。在冰冷无情如同监狱一般的王宫之中,艾尔维斯使她最后的归属地。她喜欢依偎在艾尔维斯的怀中,让艾尔维斯握着自己的手来练习射箭,然后观察艾尔维斯不知所措的表情。

和艾尔维斯相处的时光,爱斯特尔是幸福的。而聪明的爱斯特尔也渐渐发觉自己对艾尔维斯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姐弟之间,她第一次感到慌乱,却把这份心意隐瞒住了。只要天天作为王后待在这里就能够和艾尔维斯待在一起,其他的都无所谓了。所以,失去了王后的地位,失去了那个国王,背负上沉重的罪名,这对爱斯特尔都不算什么,因为艾尔维斯就在自己的身边啊。

艾尔维斯不知道爱斯特尔的想法,他彻夜未眠都在想着之后要怎么做。

漆黑的树林只有微弱的星光照亮,比那片夜空更美的是突然出现在艾尔维斯面前的爱斯特尔的面容。没有任何的征兆,爱斯特尔无法压抑住此刻满溢出的爱恋吻上了艾尔维斯的嘴唇。

涌入舌尖的甜蜜让艾尔维斯沉醉其中,全身都像麻痹了一样无法动弹,心灵深处开始像一个男人,不,称之为野兽更加合适,回应着爱斯特尔的爱意。是因为今天一天所承受的压力太过于巨大?还是因为一直在逃跑所引起的劳累?艾尔维斯的大脑已经近乎停止转动了,他甚至遗忘了身边这个与自己接吻的人是自己的姐姐。

他将爱斯特尔娇小的身躯压在了自己的身下,爱斯特尔也没有任何抵抗地紧紧搂住了他。直到第二天早晨,艾尔维斯才明白自己的罪行又加重了一层。更加棘手的还在后面,士兵们的脚步声已经能够清晰地听见了。

最后他决定由自己引开那些士兵,让姐姐能够从这里逃走。

“这片树林向东一直走就是西佩奥斯的边境,佩奥斯现在战事不断,这里的位置不是战略要地,不会有士兵防守的,快走吧。”

艾尔维斯说出了最后的劝诫,但却被自己的姐姐干脆地拒绝了。

搜查自己和姐姐的士兵已经愈来愈近,情急之下艾尔维斯放弃了最后抵抗的手段。

精灵弓矢【风语】的最终招式,能够将整个弓矢化作一只金色的风之精灵。艾尔维斯·洛尼将爱斯特尔击晕之后,让风之精灵带着爱斯特尔逃走了。失去了精灵弓矢的艾尔维斯尽管还能反抗一阵子但很快就精疲力竭了。

被抓捕的艾尔维斯第二天就被王宫以绞刑处决了,至今都在马萨卡洛作为叛国弑王,以下犯上的肮脏之人被马萨卡洛的国民所耻笑与诟病着。

而侥幸逃走的爱斯特尔现在又在哪里呢?

“故事我差不多是了解了,那么你也应该有些行动了吧。”

刚才所讲述的一切,凯伦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完完整整地看完了。

身处于心之影的中心,区别于凯伦曾遇到过的所有幻术,爱斯特尔除了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之外,没有做出任何的攻击,于是凯伦断定,在故事已经讲完的现在,爱斯特尔的箭也应该来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凯伦觉得自己的心很沉重,可这份沉重又区别于悲伤。当自己见到那个时候的卡瑟的时候,自己的心如同被绞碎了一般疼痛着,他一边忍耐着眼泪一边忍受着诺亚的死带给所有人的震撼。

现在的感觉和那个时候差不多,但又有些不同。

刚才还在这里的艾尔维斯的幻影也不在了,故事中的艾尔维斯和凯伦记忆中的艾尔维斯完全是两个人。在凯伦的印象里,艾尔维斯是更加理性的一个人,那么多年,他的眼神从未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事物感到兴趣,却也没有感到迷茫。艾尔维斯是拥有坚强意志的人,所以直到现在凯伦也很难相信这个故事。

但是一切都通了,不管是爱斯特尔的来历,还是艾尔维斯刚才说的话,一切都连了起来,让凯伦没有理由去不相信这些。

凯伦至今为止也没有理解这个幻术的意义,“音速的凯伦”在战场上每时每刻所关注的内容只有战局的变化,和下一步对方的行动。

“如果我没有成为马萨卡洛的王后就好了。”

爱斯特尔哽咽的声音从整个空间虚无的角落传来。

紧接着,粗壮的金色锁链从脚下突然出现,缠住了凯伦的脚踝,将凯伦死死地固定在了原地。

凯伦在一瞬间明白了这个幻术的意义,借由爱斯特尔的记忆所萌生的怨念与憎恶,直接麻痹了人的行动意识。与佐恩过去的“梦瀛”这一物理层面上的幻术不同,无数复杂而又负面的情感成为了束缚住凯伦最好的手段,而这恰恰是只有爱斯特尔才能做到的,也是只有爱斯特尔才能发动的幻术——“风之女王的心影”。

在幻觉与现实之间的幻术,现在正在慢慢威胁着凯伦的生命。

看过那个故事之后,凯伦便没有任何手段能从这个空间逃脱了,因为他身临其境地经历过了的那个故事,他的心也已经被爱斯特尔所同化了。

“如果我没有能够爱上艾尔维斯就好了。”

又是相同的两个锁链从地面突然钻出,固定住了凯伦的双手。

“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

最后一个锁链从凯伦的背后出现,捆住了凯伦的脖子,让凯伦一时无法呼吸。

凯伦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有什么东西正呼啸而来!

那是爱斯特尔的箭矢!

凯伦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即便自己的身体现在极度不适,他也正在尽全力找到唯一的突破口。

凯伦已经能看见了,能够看见朝着自己飞来的金色箭矢,它将会在下一秒射穿自己,而这一刻他也已经做出了反击。

子弹是在箭矢射穿自己之前被射出的,不偏不倚地射在了爱斯特尔的肩膀处。。

所有的幻觉都在一瞬间破裂,只剩下自己记忆中的那烧焦的树林和山岩。

“为什么你会……”

凯伦害怕自己这一次仍然没有能够结果爱斯特尔,还是快速地移动到了爱斯特尔的面前,将枪口对准了她。

“你这一招,对卡瑟来说正合适,但对我来说没有用。”

凯伦又露出了那个爱斯特尔极为讨厌的笑容。

“悲伤是最能束缚人的情感,它往往能够引起共鸣。可在我的心中完全没有悲伤二字,因为悲伤根本就是无用的,对于自己的失败来说与其有时间掉眼泪,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继续走下去。”

“是吗?”

爱斯特尔这次没有继续因为自尊而故作坚强,反而在凯伦的面前留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你不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私欲和自负而导致的吗?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的话,卡瑟他岂不是早就用剑自尽了啊。这种怨恨虽然强大,但因为首先自己都不认可自己,所以就会变得极不稳定。”

“没想到我还是到了让你教训的地步啊。”

“嘛,你不要总是嘲笑我好不好。”

“你觉得我是不是特别可恶的女人,害了我的弟弟,害了我的家人,也害了马萨卡洛。”

“我觉得不是哦,爱情的奇妙之处是谁都无法预测的。”

“也对,你也用爱情破解了我的招数呢。”

“你都看到了啊!”

爱斯特尔笑了一笑没有再说话。

上次被这个人用枪指着已经是快一个月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含着屈辱与不甘,还有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讨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现在的爱斯特尔好像稍稍改变了一下对凯伦的看法,这个男人似乎也没那么惹人嫌,因为幻觉这种东西往往也会起到反作用。

被凯伦的子弹所击中的瞬间,爱斯特尔的幻术崩塌了,从那崩塌的碎片之中,爱斯特尔看到了凯伦一直以来所执着的一切。那的确是比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悔恨强大许多的东西,已经能够称之为一种信念了。爱斯特尔也渐渐明白了与凯伦的初战,从他眼中看到的那副内心的坚毅究竟是源自何处。

“也该结束了吧,不管是战局的把控还是体术,又或者精神力我都比不上你啊。”

“这话我就当作夸奖接受了,你也不赖啊,看得出上次之后也有好好在增进自己。”

凯伦看着爱斯特尔小腿上的短剑,报以礼貌的笑容。

“只是没有派上什么用处。”

爱斯特尔耸了耸肩。

……

“忘了跟你说一下,艾尔维斯是个相当不错的家伙,你的选择并没有错。”

“哈哈,你哭了吗?”

“很遗憾,没有……”

“骗人……”

子弹出膛的瞬间,凯伦的眼泪也滑落到了他的手指上,爱斯特尔的最后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微弱,身姿从空间中淡去。凯伦放空了身体坐在地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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