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韫之坐在后座上,华夏平静地把着方向盘。除了上高速的时候有些小波折,一路上都很顺利。
“你送我下高速之后就回去吧,我怕你下车的话被感染到,等到下学期我再好好谢谢你好不好?”我说道,右手紧紧握住韫之的手,左手拢了拢头发。
“好。”华夏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后视镜。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华夏从昨晚十一点到现在开了4个多小时的车,一定很困了。
“哎呀不行,你还是去我家里睡一觉再走吧!”
“是不是不太方便?”华夏摇摇头,“我还是找个宾馆吧。”
“你帮了我那么多忙,这次还把我从海城送回平宁,我要是再让你睡宾馆就太不讲究了。”我晚上的时候实在太困眯了一小会儿,所以现在不是很困。
“可是阿姨不是……你们家……”
“博塔病毒不能脱离人体存活太久,我家里应该没事,只不过可能你们俩得挤在我的房间里了……”可能是因为疲惫,也可能是因为过度焦虑,我现在满脑子反而不去想老妈的病情,而且一直在想怎么安顿好我这两个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支持我帮助我的朋友。
韫之摸了摸我的手背,“我和你一起去医院吧。”
我当机立断地拒绝。“不行!医院太危险了你就在我家里呆着。”
华夏在前面小声说道,声音又低沉又温柔:“我睡客厅,柏韫之你睡青画房间吧。我一个男生进青画房间也不太好。”
“你是不是特别困了?”我看着他有点支撑不住的眼皮无比心疼。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困倒是不困。半夜的时候如果突然叫你去参加高考你一定也不会困的,你不是学生物的嘛,这个时候肾上腺素会起作用的。但是这么长时间没睡觉,的确会有点乏。”
“我感觉好对不起你啊……”
“你都是我硬给拽上车的对不起我什么?我这是为你做事,我愿意的。”
如果我的心情不是那么沉重的话听到这话应该会很害羞吧,这个家伙竟然不顾场合就说这种令人肉麻的情话。可是我现在根本想不到那里去,只觉得如同灌了铅一般灰暗的世界被一阵微风吹过,沉重的世界没有一丝变化。
“你这次出门,叔叔阿姨同意了吗?”
华夏不说话。
“他们是不是都不知道呀?”
华夏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
我长叹了一口气,“我这次算是闯了大祸,我最好还是找个时间去你家负荆请罪了。”
汽车飞快地从一处路标下驶过,我们进入了平宁地界。
“还有80公里下高速,咱们从九里下道口下高速,那边离我家近一点。”
“好。”华夏点点头。
相比于海城,平宁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城市,在导航和我的指引之下,我们很快便到了我家楼下。老妈的车停在车库里,我们又找了好久停车位才把车停下。
上楼打开房门,看到熟悉的客厅,我有种已经离开家好久了的感觉。实际上我从国庆假期返校算到现在,也的的确确有四个月没有回家了。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我下楼买点东西你们垫一口再睡觉吧。”
华夏早就枕着抱枕一头躺在了沙发上,“我不饿,我得先睡觉了。”
韫之也摇摇头,“我也不饿,你直接去医院吧,不用管我了。”
安置好韫之,我便打了辆车去平宁最大的医院,想必老妈就在那里。现在是凌晨五点钟,街道上空空荡荡的。我现在又累又困,刚刚回到家的时候真的想一头扎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我拨通老妈的电话,听到她那边困顿但是中气仍然很足的声音心里安了安。这给我内心里“老妈能够被治愈”的希望又添加了几分底气。
“你回来了?”老妈的声音有些生气。
“嗯,我现在在去中心医院的路上,你在哪个病房?”
“你这丫头怎么就听不懂呢?我在隔离区,你来了医院也见不到我。你听话回家等着,医院里人多,万一你被传染上了呢?”
“你都没怎么出门,不也被传染了吗?我见不到你就在医院门口等着。”
挂断电话,司机阿姨安慰道:“家人染上流感了?”
鼻子就长在脸上,和大脑紧贴在一起,可大脑却控制不了鼻尖猛然泛起的酸,也抑制不了泪腺被刺激到之后汹涌流出的泪水。
其实换成岑铭在这里,他也会哭的吧。
在车上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化作泪水冲刷着我的脸。
“我很早之前就没有爸爸了……现在可能就要没有妈妈了……”我双手掩面,越说鼻尖越酸,泪水越源源不断地夺眶而出。
在华夏的车上,面对着华夏和韫之,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敢爆发出来。而在出租车上面对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司机阿姨的时候,把心里最苦最难受的那句话说出来,总算没有一直以来憋着的难受劲儿了。
“唉……”阿姨长叹一口气,“我可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回家吧。你去了医院也见不到你妈妈,万一你真的被感染了怎么办?你妈妈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大了,要是你再……那她不得崩溃了呀?”
我摇摇头,“我要去医院。”
就算见不到她,我也要和她在一起,我也要让她知道,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颗火热的跳动的心在牵挂着她。
下了车,司机阿姨执意不收我的钱,但我还是把一张20元的纸币留在她的车上。
来到医院大门之前,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整个城市的人都挤到了医院里。大门口、停车场、门诊楼、住院部,到处都堆满了人。室外多数是亲属,要么三五成群地说着计划和病情,要么拿着电话在联络着谁。进到室内,凌晨五点的医院繁忙地像是早上八点一样,穿梭在大厅中的有全副武装的护士,有手里紧紧攥着病例单的亲属,有坐在轮椅上挂着吊瓶的老人……所有人都戴着一副口罩。整个大厅里既嘈杂又死寂。
门诊楼门口有免费派发的口罩,上面写着“口罩建议佩戴三层”,我取了三个一层一层地戴上。
在问询处排了将近20分钟的队,我终于站到了护士的面前。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我还是要问一问:“麻烦问一下,隔离区的病人是不是不可以探视?”
护士本想鄙夷地白我一眼,但看到我已经哭得通红的双眼和口罩遮盖不住的泪痕,眼色柔和了一些,语气也跟着柔和了许多。“隔离区不可以探视,但是可以去那边临时开的隔离患者家属窗口转递一些东西。”
“谢谢。”我微微颔首,然后离开队伍。大厅里供人等候的座位早就坐满了,我随便找了个角落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身体倚在冰凉的墙上打了个盹。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吧,屁股下和背后的地面墙面传来的冰凉丝毫没有影响我的睡眠,等我一觉醒来的时候,除了浑身酸疼,还冷得要命。
我是被剧烈地腹痛疼醒的。今天是2月14号情人节,我的姨妈比平常晚了一天,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间点姗姗来迟。
眼泪流干以后,就只剩下苦笑。
“还有什么能比现在的情形更难呢?”我心想。老妈正在病床上挣扎着挨过可能是她人生中最后几天的日子。我来着姨妈,在冰冷的地面上睡了一个早上,腹痛如刀绞一般,可我连个能坐着的地方都没有。
我费劲全身力气去到了卫生间。内裤和毛裤已经完全被姨妈染红,牛仔裤的里面也沾上了一点。好在医院的厕所里有卫生纸,我扯了好大一段下来叠了叠暂时充当一下姨妈巾。
“还是得去买一包姨妈巾。再去买点水果给老妈转递过去。”我拖着虚弱又疲惫的身躯像失了魂一样地走出门诊大楼。零下二十度的寒风迎面吹来,随着全身皮肤和筋骨的下意识收缩,小腹的剧痛开始变本加厉。
不过这点痛现在可不能让我再像以前那样脆弱无助地蹲在路边了。一想到老妈可能现在正在饱受着病痛的折磨,可能已经开始呼吸困难,需要插氧气瓶,我就再顾不得这种千刀万剐的腹痛了。
我没力气给老妈再打个电话,更不敢给她打。我害怕听到她的声音不再像以前健康时一样,我害怕听到她痛苦的声音。
我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行尸走肉一般去到最近的超市,先买了几包姨妈巾,又买了点橘子和香蕉,又买了一箱盒装牛奶。
把水果和牛奶交付给窗口的工作人员后,我路过了一面镜子。
谁曾想过我会像现在一样落寞呢?几乎一宿没睡熬出来的黑眼圈和布满血丝的眼球、哭得通红的眼角,失神的眼神。
我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使自己看上去体面一点儿。然后游荡在门诊楼里找寻座位。毕竟现在来了姨妈,也不能像刚才那样坐在地上糟践自己不是?
终于找到了一个座位,老妈的电话也恰好拨了进来。
“喂,妈?”
“你还在医院呢?”老妈的声音听起来不错,总算给了我一些安慰。
“嗯。”
“你这丫头,死犟!”她一边训我一边吃橘子。“你吃饭了吗?”
“没呢,没胃口。”本身熬了一夜后就有一些隐隐的反胃,再加上早上来了姨妈,我更没胃口吃饭了。
“你是不是到日子了?”
“嗯,早上刚来。”我把手肘支在膝盖上,一只手捂着剧痛的小腹。
老妈那边一下就哭了出来,“疼吗?”
“嗯。”我虚弱地小声道。
“姑娘,妈求你,回家吧。”老妈啜泣道,“你这样,妈心疼。”
“我中午回去,下午再过来。”
“回去就别过来了,在家里老实呆着。我查出病快一天了,按理说过了潜伏期应该挺快恶化的,但是我现在也没什么变化,准备下午复查一下。”
这句话显然给了我无穷的希望,“那……”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体质原因,也可能是治疗有效果了。等复查结果出来我再告诉你。你快回家吧,别等中午了。”
“好。”得知了一个稍微正面点的消息,我灰暗的世界里像是照进了一缕曙光,心情稍微好了点,老妈的话也更能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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