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拨一点儿。
方彦到达南京火车站时左顾右盼的，他第一次坐火车，而且还是用言灵做出来的假票。心情激动一方面是因为怕被发现，另一方面是列车时刻表确实没怎么看懂。后来他才知道，过路站点的到站时间是不显示的。
凌晨时分的南京市火车站和很多大城市一样，有着不输白天的热闹。不过方彦没多大兴趣，在火车上是因为好奇新鲜才有的精神，到站后那长久的睡眠习惯就显出力量。他找了个人少的候车厅坐着，抱着旅行包很快睡着了。
方鸿吃早饭的时候，方彦才醒。检查一下旅行包，再趁人少的时候在开水房里整理一下，很快就调整好心情。走出火车站，映入眼帘的玄武湖让他精神一振。
真正到达南京却不知道干什么了。又买了份南京地图，在路边画了画可以去玩玩的地方，定下计划后就付诸行动。
地铁买票倒是很快就看明白，先是到了苜蓿园，中山陵是他第一个目标。在外面随便吃了饭，方彦正式开始南京之旅。
下午放学的时候在外等候的方鸿看到了和同学一起出来的苏慕。苏慕对一旁的孙婉说了几句就向方鸿跑来。他远远地看到孙婉对后面的几个男生挥挥拳头，他们做着鬼脸笑嘻嘻地跑了。孙婉也朝这边看了看，但很快就转身走掉，没再好奇下去。
“怎么样，找到地方住了吗？”苏慕走近，直接问。
方鸿笑笑算是默认：“你妈妈答应了？”
“那肯定啊，我们都说好了一会儿去吃饭的。”没等方鸿出声，她又抢道：“你别不愿意啊，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说服我妈的。”
“我不是不愿意，就是觉得是不是太麻烦阿姨了？”
“没事，这对她来说是小意思。走吧。”苏慕领着方鸿到了一家不远的饭店。
包厢里林音正在点菜，看到两人进来便笑着说：“来了，我刚点完菜，你们应该会喜欢。”
“阿姨好。”方鸿有点腼腆。
“妈，这是方鸿。”苏慕坐到母亲旁边，“他不挑食的。”
林音笑道：“你怎么知道？”
“能长途旅行的人怎么会挑食啊，就算原来有挑食的习惯估计一路上也给他磨掉了，哈哈。”苏慕得意的看了方鸿一眼，他只好默认似的点点头。
“那你还敢挑食？”
“这怎么……”苏慕顿了一下又惊喜道：“妈！这么说你同意了？”
“谁同意了？你挑食的毛病又改不掉。”林音笑着瞪了一眼苏慕，不让她再咋咋呼呼，看向方鸿：“坐啊，别那么拘谨。”
苏慕眼里有难掩的兴奋和惊喜，因为昨天晚上她央求着林音答应她暑假可以去徒步旅行，但林音始终不肯点头，现在见母亲又松了口，当然高兴坏了。顾不得方鸿在场，抱着林音朝她脸上亲了一口。随后看到愣在那儿的方鸿，掩饰般的佯怒道：“傻了啊，坐在这边。”拍了拍另一边的椅子。
她也是怕方鸿觉得尴尬，才让他坐在自己这一边，挨得近又不会被林音敲打。不过另外两个人显然还为她刚才的举动震惊，都是呆呆的样子。
林音脸上惊讶，心里却乐开了花。自从决定把苏慕当成大人一般看待，母女就很少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了，今天也算是托方鸿的福吧。她看了眼方鸿，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
方鸿眼里的那一幕自然是温馨和谐的，自己有点小感触，但马上平静下来。母亲，这个词他很少去想。
“方鸿是吧，你确实想上学吗？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应该都是爱玩而不喜欢学习吧。”菜上了不少，林音就切入正题。
“呵呵，阿姨，我是玩够了嘛。”
平淡的语气让身为作家的林音怔了怔，她听出了这个少年话里似是而非的自嘲与无奈，不自觉笑容更深了。
“这样的话只要你一会儿跟我去公安局走一下手续就应该没问题了。作为插班生转学到苏慕这个学校，很正常。对了，你的底子怎么样？初三跟得上吗？听苏慕说你以前一直是自学的。”
“应该可以，我会努力的。”方鸿点点头。
事情很顺利地办妥。方鸿在杭州登记的是外来务工子女的身份，有林音在，没费什么事，连转学手续也很快就弄好，校长还自作多情地把方鸿分在了一班，也就是和苏慕同班。
之后林音先回去了，让两人自己去玩，不过要看好时间。临走还嘱咐苏慕带方鸿在杭州逛逛，俨然把两人关系定义为好朋友。
苏慕没好气地说：“我妈也真是的，大晚上的，又没车，逛什么逛啊。”两人走了几步，苏慕就想到了个好去处——方鸿白天刚租的小房子。
方鸿是无所谓的，离学校也不远，一会儿就到了。领着苏慕上楼时听着楼上房东喊着什么丢钱了，有小偷了，搞得苏慕始终担心那儿的治安问题。
进了门，苏慕还要换拖鞋，方鸿制止她：“不用了，不说没拖鞋，我也没这么讲究。”
家里打扫的挺干净，苏慕由衷赞赏：“我也做家务，不过没想到你第一次就做得这么好。”
“闲得无聊而已。你坐吧，这儿也没饮料，只有白开水。”苏慕摇头示意他不要倒了。
“本来还想笑你呢，呃，现在看来让我自惭形愧啊。”苏慕平和地笑着，却散发出少女特有的娇憨魅力。
“其实这里我只租了不久，想找机会在这边买栋新房子的。”方鸿想想说。
“买房子？你有那么多钱吗？”苏慕觉得方鸿一路“旅行”过来，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不算多穷苦，但绝不会有钱到这种程度。
“想都不行吗，又不急。”
“呃，那你为什么突然想要买房？”
“因为想有个回去的地方啊。”方鸿停顿片刻道。
“这地方……”苏慕还想问问，可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她似乎有点明白方鸿的意思。
又聊了一会儿，苏慕不想再在这方面询问什么，就打算回去。方鸿也没矫情，送苏慕下楼后就收拾收拾准备睡觉。没有用言灵，真真正正地洗个澡，躺到床上，那种踏实的感觉对他来说难以言喻。
不想这边的事了，接着脑袋里的镜头就缓缓切到了另外的地方。
方彦今天爬了中山陵，参观了大屠杀纪念馆，去了总统府，逛了夫子庙，吃了鸭血粉丝汤。要是一般人这运动量肯定受不了，但是方彦走得很轻松，晚上还意犹未尽的。
“得找个住的地方了。”方彦一边想着，一边寻摸合适的旅馆或快捷酒店。进了几家都是满客，在快十一点的时候才在路尾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一家还有房的旅店。
和在杭州住的那个小旅店一样，只要给钱是不用登记身份的，记下名字就好。
方彦的房间在三楼，有独立卫生间。进了屋子迎面扑来一股霉气，地上脏不拉几，连灯也一闪一闪的，虽然爱干净，但也管不了那许多。方彦匆匆洗了澡，头发干后就要上床。只不过那灯怎么都关不掉，挑衅般的忽明忽暗。
灯光闪得方彦实在眼晕，躺下没多久就他爬起来想关总闸，可惜不在这客房里，再三考虑之后他拆开了电灯的插销盖，看着里面的电线说：“电线啊，你给我好起来吧，就变成跟新买的一样就成。”
说完祈祷式的吐口气，装上插销，按下开关。
“还真关了，谢天谢地。”方彦摸索着上了床，沉沉睡去。
安安稳稳到了后半夜，嘈杂的人声和警笛声吵醒了方彦。随后有人敲门叫他起来，说是失火了。
“来南京的第一个晚上就遇到这种事，果真没有杭州好。”方彦气恼地想着，穿好衣服下了楼。
起火的是二楼的一间房。警察很快找到了失火原因，说是电路受潮，电线漏电引起的。那间着火房间的客人早就不见，所幸没有人受伤，警察也就记录一下便回去。毕竟大半夜的，谁都困。
起火原因倒引起了方彦的注意。为了证实猜测，他问店老板这旅馆的电线线路是不是全通的，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方彦更加不解。用过言灵后那些电线肯定都不会漏电，怎么会失火呢。
他对这件事表现出兴趣是因为觉得可能是因他而起，有点内疚，而现在却又不敢肯定了。
不管了。方彦朝楼上走去，上到二楼突然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又跑进那间着火的房间，听着翻找东西的声音，方彦当即觉得那人肯定和失火有关系。就在楼道拐角处等着，看那人出来再作打算。
以三月的性格本不应该管这闲事。流浪的一路上见了不少可怜可恨的事，看到了他都是敬而远之，怕惹上麻烦。大概是因为言灵，自己心底的冷漠越来越强烈，但又因为前几天遇到了苏慕，那个热情单纯的小女孩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温暖，他现在又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应该有几分美好的。
我只是见机行事，有什么不对的赶紧跑。正想着，那人走了出来，没管拐角的方彦，径自下楼。回过神来方彦差点看不到他，心中一急，言灵便脱口而出：“你等等！”
完蛋……
这是他第一次对外人使用言灵，效果出奇的好，那人果真“等了一等”，站那不动了。方彦走过去想说点什么，还有一两米距离的时候他心底猛然生出一股强烈的焦虑，只见面前的人突然转过身靠上来，样子都没看清，一只手就伸向自己。
方彦汗毛都竖了起来，危险这两个字第一次浮现在脑海。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让他碰到，他猛得后退并喊着：“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话音刚落，那人身体就生生定了一下，然后诡异地向后迅速飞去，“嘭”的一声，撞到了墙上，不省人事。
方彦额头上还有汗水，不过眼前的景象又有些太匪夷所思了，令他顾不得其他旅客又被吵醒的牢骚，赶紧过去，嘴里念叨了十几遍“昏过去昏过去”，才敢拽着他拖向自己那间房。
肯定有问题。方彦想着。因为他还意识到，在用言灵让这人离远点的时候，远在杭州的方鸿身体奇怪地僵了一下，现在可能还在昏迷中。
“这他妈肯定有问题！”三月终于忍不住，第一次爆了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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