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
“三”
“四”
主持人报出乐队名字之后,舞台的灯光全都亮起,近舞台处升起烟花。李贺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地灯和电线拌倒,只能躺在舞台的地上弹完歌曲前面部分的SOLO才站起来。舞台下的掌声和呐喊此起彼伏,他可能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登台演出。
当时李贺和主唱的意见出现分歧,主唱认为乐队应该更加商业化,曲风和唱词都应该向大众流行的方向靠拢。这样的话主唱的朋友——一个唱片公司的经纪,才会愿意和他们签约。像你们这种风格的乐队在中国多如牛毛,而且在市面上并不流行。他们的唱片卖不出去积压库存,你们的就更别想能卖得好了。按目前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你们乐队只是死路一条。
“这个社会啊,光靠实力还不够。有后台,有人帮做推广,我们脚下的舞台才足够坚固。不然的话,这个舞台风一吹雨一打就会垮掉。”
李贺不同意转换风格。其实,他也尝试过转换的风格。但是太难,放佛自己的双手被束缚住,编作的歌他自己也不满意,又怎么拿出来给乐队练。于是他说,我江郎才尽,你的乐队我不想玩了,我走人。没想到乐队的主唱点点头就答应了,这让李贺十分心寒。
蛋糕店的工作他也辞掉了,和许翎州一起住的地方他也不想回。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沉浸在烟雾缭绕的大小酒吧中,和不同的人去开房睡觉,这些人当中可能还有男人,这让他事后觉得非常恶心。一次,他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遇上那个唱片公司的经纪人,经纪人是带客人来应酬的。经纪人对李贺说:“你虽然有才华,但不能放浪形骸,这会毁了你自己,而且你目前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你走上更大的舞台。”经纪人的话就像一枚大头针,把他钉在墙上先挂着,说不定哪天有用了再来取。李贺没有出声,这样的话他听得多了。
这晚李贺喝得几乎要死,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酒吧旁边的一条巷子里。身无分文,手脚动一下都觉得疼。他干脆翻个身仰面躺着,喉咙又干又痛,头顶两边的墙壁都挂有空调,水滴在脸上他抹一点润润嘴唇。他的鼻子恢复嗅觉之后才闻到一股骚臭味和腥味——自己的左手肘关节处有一大块擦伤,他正是躺在自己的血液中,旁边还有别人的尿迹。
回到住的地方,果不其然许翎州向他提出分手。他也答应了,看见许翎州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收拾装包,李贺在一旁无话可说。等许翎州躺在床上睡觉后,他无事可做,拿起笔在五线谱上涂划、修改。李贺在心里面默默地对许翎州说,这首歌,其实并不柔情,我只是轻声地唱。希望它能绕过皱旧的床单,吻到你熟睡的侧脸。
许翎州离开自己后,李贺又回到一贫如洗的孤独生活中。他的电吉他已经和新乐队主唱闹崩后砸烂了。为了报复新乐队主唱,他去主唱的琴行偷了三把民谣木吉他。
第一把吉他刚用不久后就弄丢了。那时他背着那把吉他去一起蛋糕店的同事家里参加生日聚会,喝了点酒,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广场,看见一群大爷大妈在跳广场舞。他把吉他连同琴袋绑在路灯杆子上,过去和大爷大妈一起跳。回来的时候酒醒了大半,发现绑在路灯杆子上的吉他不见了。
一个没有灵感的午后,他背着第二把吉他,去到第一次看见大海的地方。这次他不在山崖上,而是直接到海边,趟水向海里走了一段路,把吉他狠狠地砸在礁石上。他发誓以后再碰吉他再写歌就把手指剁掉。
当然,他发誓后的第三天又重新开始写歌了,而且没有剁掉自己的手指。他又回到那家蛋糕店工作。本来蛋糕店的店长是不同意他回来的,“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当这里是你家开的吗?”后来想到李贺那出色的手艺,还是让他回来了。
蛋糕店和一所私立幼儿园在六一儿童节那天搞活动,李贺也去参加。他头戴着小孩给他制作的彩色纸帽,在孩子面前一口气唱了很多首儿歌,似乎过儿童节的是他自己而不是那些小孩。有一个小男孩对唱歌特别感兴趣,他就弹吉他伴奏让小男孩来唱,未了还把第三把吉他送给小男孩。李贺告诉小男孩自己的住址,如果对音乐感兴趣的话可以来找他。他想教这个小男孩乐理知识,无奈从此杳无音讯。
夜深人静,李贺也有过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时候。他重听自己的歌,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他遇到创作瓶颈的时候总会站在窗前,心里默念一两句李贺的诗。什么“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什么“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脑海中都是自己小时候边背诗边奔跑在山间小路的情景。他上网搜索“李贺”这个名字,这才发现全国和他同名同姓的大有人在,自己只不过是众多“李贺”中的沧海一粟。这个事实无情地打破了他自己就是诗鬼转世的幻想,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中来。
为了省钱,他已经不买五线谱和水性笔,而是用铅笔和橡皮直尺和小学生的图画本画谱填词。满意的就保留,不满意的就用橡皮擦掉重写。看着图画本的封面,一只大狗和一个小孩,他在想,对,我就是那只大狗,许翎州就是那个小孩。这些歌都是为她而写。
写出十首满意的歌之后,李贺问新乐队的主唱借录音室来用。当然,还包括他的乐队和监制、调音的师傅。主唱说,只要他还请拿走的三把吉他的钱和支付租赁租金就给他用。李贺只好向别的朋友借,这时,那个在路边卖碟的旧乐队的鼓手,已经时来运转当上某家房地产公司某个小区楼盘的销售部经理了。他帮李贺付清那笔资金,并且告诉李贺不要跟别人说他以前是玩乐队的,似乎对于他说这是一件很幼稚很丢脸的事。
李贺录完这十首歌,等调音师傅调教制作后转换格式用U盘转存。之后,他把源文件和成品都删掉,清空回收站。印刷出来给乐队用的谱也一一回收再扔掉。
李贺决定到许翎州所在的城市。临走前,隔壁房一家人请他吃了一顿饭。他们之前非常讨厌李贺练吉他不戴监听耳机,因为他一练就是几个小时。这无疑会妨碍到他们的儿子读书做题。后来,李贺反而成了激励他们儿子的动力,“这个哥哥每天练得这么辛苦还是一事无成,果然是少壮不努力,老大玩摇滚啊。”他们的儿子从此发奋读书,今年高考考上了理想中的985高校。当然,这里面玩笑的成分大于认真的成分,席间嬉笑不断。饭后他们也祝李贺前途光明,希望早日能在电视上看到他的表演。其实李贺早已不再为名为利创作歌曲,但他不想拂逆这一家人的好意,只好回答但愿如此吧。
在火车上李贺几次睡着又几次醒来,其中第三次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到几个人在赛跑,泡在前面的人得意洋洋,落在后面的人对他羡慕不已。可是赛跑的终点并没有鲜花香槟,冲过终点后脚下尽是炼狱般的岩浆。
做完这个梦,他出了一身汗。李贺只好去火车过道的厕所洗脸。这时火车经过隧道,他的耳朵十分难受。除了一些嗡鸣,似乎还有人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但他听不清楚说话的内容。
李贺掏出手机,盘算着还有多少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在火车上的时间为何,为何总是如此漫长。列车在黑暗和光明中交替前行,这时他才想起自从和隔壁一家人吃的那顿饭过后,自己已经半个月没和人聊过天了。他再次感到孤独,感觉自己正在乘坐的是通往死亡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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