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清澈如水,湛蓝似海洋。遥远的天际,甚至可以望见一两颗闪烁的星辰,与一轮明月交相晖映。没有一丝云彩,也没有一只鸟。这天际是孤独的,却并不悲哀,因为它始终望着大地,望着一片片平原、森林、山脉、河流、湖泊在大地上点缀出美丽的条纹,望着一个又一个国度的兴亡衰败。大地便是它唯一的乐趣。
空气是清冷的,海拔4000余米的誓言山脉雪峰上,没有了一丝风,只有烈日将那雪光反射上天际,合成一片七彩的雾气。山脉险拔峻峭,横于卡姆兰平原之南,将神圣不列颠的国土分割开来。从帝国西面临海的丘林地带起,直到与环陆海隔着平原相望的山脉尽头,雪峰绵延曲折数千里有余,成为了帝国整片南方与中部国土的天然屏障。在这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雪峰上,经过数代山民的踩踏,形成了五道山路,横跨山脉,打通了帝国南北大道,将山脊开凿出一道道淡淡的印记。
从卡姆兰平原到帝国中部,除了通过沿海丘林或东部平原,便只有走这天堑之路了。誓言山脉的山路崎岖不平,少有宽度超过两人的。但这天堑之路却是沿山脊而成,天然宽敞,足以供四人成排行走。千年雪山的顶端,受到阳光的照射而变得平坦了许多。雪包裹住整座山脉顶部,竟形成了一面平而厚实的冰镜。积雪把阳光带来的热量原原本本的拱手送回天际,将天际间隔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屏障。在平原上望去的尖尖的山峰,最高处却是相对平坦的。誓言山脉由西至东完全是一个整体,而自北到东也同样不可分割。平坦的山脊跨过一个个纵横的雪岭,蛇一般在云端爬行着。而山脊上的天堑之路,则完全印合着山脊的走势,辟开那千年冰封的山顶,在一片雪白中铺上了一层绿色的天堑之路,这是一条在整片大陆上海拔最高的山脉的千年冰层上开凿的路,只要冰层断裂或融化,这条道路也不复存在。
誓言山脉是一道天然的防卫线,只要能守住山脊的天堑之路,便是守住了整个帝国中部与南部的广大草原。无论是帝国内部,还是萨克公国入侵的时期,军队都必须翻越誓言山脉,走过这条天堑之路。但自帝国建立以来,300年以内没有一位帝王封锁这条道路。不列颠帝国是草原的国度,是骑士的国度。对于骑士们,在平原上没有征服不了的地方,没有攻克不下的堡垒。骑士部队依靠着剽悍的战马与坚盔硬甲冲锋,所向拔扉。只要在辽阔的草原上,便是骑士的王国,没有任何兵种可比拟草原上的重骑兵。不列颠帝国有着大陆上最为彪悍的骑兵,却极其缺少步兵。对于轻装步兵来说,长年困守在誓言山脉是无法忍受的。也正因如此,誓言山脉只可成为自然屏障,却永远无法成为侵略者的死亡绝地。萨克公国曾经多次攻到卡米洛特都城之下,主要受益于这天堑之路,对于黑武士的重骑兵,足以御寒的甲衣使得天险不为天险。萨克人很幸运地穿越无人防守的千年雪峰后,便可长驱直入,抵达帝都了。
在亚瑟王之前,不列颠的骑士仅仅是骑士。草原国度的骑士一度崇尚着自由之风,当萨克人侵入中部草原时,骑士们为了荣耀而抵抗着侵略者们。但那抵抗与精于战阵的萨克人是无法可比的。受过严格训练的重步兵团,战斗力明显比没有任何军队组织,只听王的号令的骑士们强上许多。草原骑士们的实力被压制着,直到亚瑟登上皇位组建起兵种分明的狮心骑士团。以重骑兵、轻骑兵、骑弓手、枪骑兵及重甲步兵组成的狮心骑士团同样精于战阵,战斗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萨克的十三次入侵为仅成立数年的狮心骑士团提供了最初的舞台,而帝国的金色火狮旗,同时也是骑士团的标志,因这次奇迹般以少胜多的卡姆兰平原战役传遍了大陆。这场游骑战役,让大陆每一个国度都看到了即将从萨克人爪牙下崛起的强大帝国,亚瑟之名也开始被人们传颂着。在这场战役中骑士的战马踏上了世界最高的道路,使誓言山脉彻底成为了骑士们的天下,成为了真正意义的死亡绝地。有着重骑士守卫的天堑之路,将成为任何入侵者的厄梦。
清脆的马蹄声,撼动着高空的气流,打破了誓言山脉的寂静,雪白的山脊上,阳光的反射逐渐被云层掩去,金色的雾气也随之消散了,然而,一片耀眼的锐芒却从那金色的雾团中喷涌而出。那是一条银色的长河,在山脊的雪峰间迅速流动着。再细看,那骑士的长河又泛出夺目的红光来。
百余名骑士自北向南,排成单列行进着。装裹着全身的精钢打造的铠甲细致地护住了他们的要害部位,紧密的贴合处找不到一丝缝隙,就连面部也被一层薄薄的甲片护着,只在眼睛的部分横着几条空隙,透出比这千年雪峰还寒冷的两道寒光。寒气无法钻入骑士的铠甲。战马同样被铠甲细致地包裹起来,驮着数百斤的东西,矫健的铁蹄上多了一圈钢刺,每踏一步便会扎入冰层,打出一溜子洞来。有了这钢刺,就不必担心马会打滑甚至会从这四人宽的道路摔下万丈深渊去。骑士们排成两列飞驰着。
骑士们前后分得很开,十米长的龙抢被牢牢扣在鞍边的枪架上,长剑有节奏地敲击着战甲,发出“噔噔”的声响。骑士们紧紧将身子伏在马背上,以减小迎面吹来的凛冽寒气。清一色的橙黄披风从肩甲下拖出,被气流托起,高高扬起。其间,唯一的身穿蓝色金纹大麾被十骑包围着,那十骑的红色披风,便如日暮的晚霞美艳绝伦。骑士们的队列犹如一条跳动的火云长蛇,飞快地向着中部草原而去。在帝国中部与南部交界处,都城卡米洛特,一支庞大的部队在等待着他们,在半个月之后,年轻的骑士王将会重新带领着他们穿越这条天堑之路。那时,狮心骑士们的橙色披风将掩去太阳的光辉,把银白色的雪岭变成一片赤色。
十二圆桌骑士紧跟在王的左右。他们是王的友人,但在友人的身份之前,他们是王的近卫,是帝国的骑将。他们看着王坐直于鞍上,仰望着刺眼的太阳,一时也挺起身来。他们忽而发觉,王的脸色变了。那是身为一个王者所少有的温柔容颜。金色的皇冠,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引着阳光漫散出一片薄薄的光华,包裹着王那年轻而坚强刚毅的身躯。蓝底金纹的大麾领子高高竖起,遮去了他那俊美的面庞,但骑士们却依稀透过大麾,看见了王微微上翘的嘴角,看见了王紧锁
着的双眉,看见了阳光照耀之下,那双明亮的眸子边泛起的一层浅浅的水雾。骑士们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他们所尊敬的王,年仅18岁的王,在战场上呼风唤雨、力压千军的王,让帝国人民振作的王,竟然流下了泪。那分明是忧伤之泪,在那一刻,他们发现,年轻的骑士王是孤独的。他们之中,了解王的过去的,便只有最亲密的伙伴,伴王一起长大的贝狄威尔骑士。贝狄威尔靠上前来。在那一刻,他没有用王的称呼呼唤这个孤傲的身影,而仅仅以一个朋友,最衷心的兄弟的身份,去呼唤王的名字。
“神圣不列颠之王,我的朋友阿托利斯!你的心在颤动,你在流泪。告诉我,你为何失去了风采,如此悲伤、孤独?”贝狄威尔说。
“亲爱的贝狄威尔,吾的好兄弟,俯视那目光下的帝国土地吧。这片大地上,蕴育了我们,我们的记忆便留在这儿。纵然站立于世界之颠,过去的,依旧不会复来。吾在回忆过去,回忆属于吾的童年,与属于这天下的一切。”亚瑟压下视线,跳过大地,目光直指向帝都,指向不落之城卡米洛特——他的故乡。
“阿托利斯啊,忘记过去吧。你将走上黄金之路,将洗去那些童年的创伤。让我们把回忆埋于心底,让阳光将明天迎来,把泪水融化吧。”贝狄威尔与亚瑟一同望向远方。在卡米洛特,他们曾经拥有过同一个童年时光,拥有过同一片天空。只是如今,他们走上了靠得很近的不同道路。
王让战马随着骑士们的队伍奔跑着。他的心却飞到了另一片天空下,回到了他的童年。
尤瑟三十四年冬,不落之城卡米洛特
少年呆呆地躺在干草垛上,仰望着天空。夜空中,无数的星辰跳动着夺目的光芒,好似活了一般。倏而,天边的浮云浓郁了起来。乌云只那么一眨眼间便盖上了半边天幕,暗色的云层掩去了跳动的星辰,只让目光从那狭窄的缝隙透过,在大地上映着一片纹斑。而那一丝斑驳的银芒,终也完全被黑压压的天际盖住了。世界陷入了黑暗中。
然而,黑暗却是短暂的。少年睁着深蓝的眸子,望着急剧翻滚着的云层,听着一阵阵由低到高的雷鸣,似是睡着一般。但他终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天际。从那眸子内透出闪电般的精光来,带着份彻骨的寒意,完全不是一个少年应当拥有的深邃布满了少年的面容。他在那遥远的天际捕捉到了某些细小的、数量众多的东西。
冬日的风寒侵入骨髓,吹在面颊上,凝成淡淡的薄霜。空气中的水分也变得逾发稀少起来。干冷的气候总是伴随这平原的国度,冬日里只有寒风呼啸,伴随着荒原狼群的呼唤。北方的誓言山脉无法阻止狂风的肆虐,不落之城的卡米洛特在这冬日土地的中央耸立着,伟岸的身影略发显得孤独。大地在狂风横扫下,也不再是一片青色的原野,干裂的土沟向四面八方延伸着,铺满了大部分土地。偶尔,海面吹向平原的热浪与冷冽的寒风作上一番殊死搏斗,最终洒下一片雨来。雨水刚滋润的干燥大地,却又迅速封冻,再被寒风重重撕裂。深冬的平原,自然有它迷人的迤俪奇景。当冬雪覆盖了冻裂的土地,大地一片浑白,犹如覆层柔软的银衣。
少年一直望着墨色的云,直到那零星的白坠落下来。那白色在乌云间是如此耀眼,数量越来越多,一时间竟占满了整个天幕,如倒海移山之势向地面扑来。
一片,两片,三片……下雪了。雪花被强劲的风带着,在空中旋转着落下来,沾上了少年敞开的衣襟,沾上了少年金色的及腰长发,沾上了他那浓郁的眉捎。雪花偶尔落在那双明亮的眸子上,便化作细小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下去,滴入干枯了的地上。少年体味着那雪,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一片片叠加在树梢上、屋顶上和草原上。雪轻轻地打湿了冻土,滋润着干裂了的土地。草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那片白色迅速蔓延着。整个世界,全白了。树上的枯枝开满了花朵,形状奇特,却是雪凝成的冰花。乌云散开去,月光洒在白色的雪原上,立时照亮了半个天际。
少年终于欣赏完风景,站起身来。雪被,从他身上滑落,干草垛被冻成了一个巨大的土块。被雪打湿了的少年,在凛冽的寒风中不由得颤抖了两下。少年站立在雪被上,双脚的靴子有一半都陷在雪里。他伸出被护甲包裹的双手,哈了口热气。蓝色的风衣巧妙地遮住了他的盔甲,盔甲是银色的,镜子般锃亮的表面折射着雪光。少年拨开满是积雪的草垛,从中摸出把剑来系在腰间,离开了这片帝都最近的农场。雪花仍飘着,掩去了少年一深一浅的足迹。他那厚实的披风后,用金丝纹章描出了一幅美景,那只能代表着一个家族。他背上的纹章,便是他所拥有的最重要的东西。少年独自顶着风帽,在雪中漫步,走向只几里外的不落之城——卡米洛特。
少年阿托利斯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应当归于何处。这很简单: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对于他来说,自己便是世界的中心,养父母与不是亲兄弟的兄长便是他拥有的全部。他从来没有想过贪图什么,但是他心中却有一把火,足以在爆发之时撕裂天空,令大地颤抖。阿托利斯所知道的,只有这么零星几点:他的身份是高贵的,血统也同样高贵。
对于不列颠帝国的大部分国民来说,少年就如同天边的星辰一般,遥不可及。不列颠帝国具体形成于什么年代,已经完全无从考证了。据说,与不列颠隔海的相望的罗马帝国曾一度统一过整个南方大陆。在不列颠帝国形成之前,古罗马帝国的版图一度扩张至如今的厄运森林。现今的不列颠帝国、萨克公国、大陆东南角的阿尔斯特帝国,曾经都是罗马的一部分。但那庞大的帝国最终分裂了。东罗马帝国是如今的罗马,而西罗马帝国则分裂成了阿尔斯特帝国与不列颠帝国两部分。不列颠已经有了数百年的历史。传说中,不列颠的最初的王便是罗马的一代名将,他将不列颠民族从当时罗马的残暴统治之下拯救了出来,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在百年之前,这片大陆上只有北方的爱尔兰、南方的罗马、西方的法弗尼亚三个国度。世界并不是狭碍的,这片大陆并不是世界的全部。耶和华海从大陆的尽头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隔着耶和华海,船行千里,便可以看见另一番广阔的原野。但对于这片大陆上的人们来说,走出耶和华海是不可能的。也许,千年之后,船只可以发现另一片陆地,发现世界的尽头。他们的技术无法支持船行这么远,即使现在也同样。三个国度中,也只有罗马帝国拥有着最多的民族。罗马由高斯人、拜塞特人、不列颠人、萨克人共同组成。四个民族曾经有着十分融洽的友谊。三国鼎立之势直延续到了数百余年。那时的大陆,还是一个完整的板块。
一次强烈的地震让一切都变了。完整的大陆分裂成了四部分。法弗尼亚整个分裂了出去,将罗马帝国分害割成了东西两部分。东西罗马隔着通天海峡,以极快的速度分成了两个国家。东罗马原本便是高斯一族的聚居地,便成了高斯族的国度。在剧烈的地震中,横、跨整个大陆的山脉从中间断开,大陆如同被撕开的虎口一般,南方纵横数千里,打开了一个巨大的切口。耶和华海的海水倒灌入深达万丈的新生峡谷,形成了环陆海。峡谷中最高的山峰露出环陆海的海平面,形成了如今的影之国。那断裂的山脉,便是如今的誓言山脉和阿尔斯特帝国的阿米利亚山脉。
影之国是妖精的国度,人类不可涉足的土地。从世界诞生以来,便存在着许多神秘的生物。当人类强大到建立了帝国、完全掌握世界的统治权时,许多生物已经灭绝,更多的物种被人类猎杀,成了人类的交易物品。但也有的物种隐居了起来。妖精一族正是其中之一。传说中,妖精一族远比人类强大,他们是天生的箭手,制造技艺远超于人类的工匠,他们中的武者甚至可以轻易地毁灭一支4千人的骑士队。同时,他们拥有魔法的力量。魔法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也是天地间的精华。人类同样拥有着魔法师,但是数量极为希少,力量也远不如先天继承了魔法力量的妖精一族强大。妖精们在大陆分裂前一直分散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人类的发展。他们也会帮助人类,与人类偶尔结成利益的联盟,但更多的时间中,他们翱翔在天空,奔驰在草原上,穿行于森林中。当环陆海中的岛屿形成后,妖精们厌倦了人类间的一切,便在这原生态的陆地上开辟了影之国。他们以强大的力量封印了影之国周围半个环陆海的海域,让只拥有强大魔法的人类才能进入,隔绝了与世间的来往。数百年间,曾经进入过影之国的不足十人,而现今,留传于世的,大多是关于妖精国度的传说了。现在的卡姆兰平原上,最大的湖泊被命名为妖精湖。没有人敢涉足于妖精之湖,因为那是进入影之国唯一的魔法通道。
当地震完全安定下来之后,西罗马战争爆发了。民族间的矛盾最终缴化,处于统治阶级的高斯人,被赶入东罗马,阿尔斯特人、萨克人、不列颠人在持续了数十年的战争之后终于分裂成了三个国家。整个大陆,只有最北方的爱尔兰帝国没有任何变化。爱尔兰不是一个好战的民族,也是惟一的教权国家。他们信奉智慧女神雅典娜,都城之名也是雅典娜。教皇掌握着最高权力,女神祭祀则是爱尔兰的执政者。爱尔兰只有一支不足十万人的军队,所保卫的仅是帝国都城。
不列颠曾经是整片大陆最强劲的国家。虽然如今的卡米洛特城依旧辉煌如初,国家本身却已衰败了下去。北方相邻的萨克重甲步兵团屡屡侵略,帝国的骑士们屡屡败退,只能依靠誓言山脉的天险抵住萨克人的进攻。今年初冬,萨克人再次进犯,尤瑟王率领骑士们亲征,试图将重甲步兵们隔挡在卡姆兰平原以内,但终没能如愿。萨克人被誓言山脉阻挡住了,而存活的骑士,已不足万余。尤瑟王到都城之后便久卧不起,眼前是无法看到春天了。看似平静的帝都暗潮涌动着,贵族们都为得到新的王位而努力着。不列颠是一个帝制国家,但帝王却不是最受人尊敬的。
如今的不列颠帝国,大法师梅林所拥有的信奉者远多于尤瑟王。也许有的骑士会背叛尤瑟王,会为了一己私利而不衷心为王服务,但绝不会有谁会不服从梅林,甚至尤瑟王也尊重和依赖着梅林的意见。梅林曾经帮助尤瑟王从宫庭政变中夺得皇位,曾经在刺客暗杀时保护了王,也曾经靠着魔力抵制住了萨克人的疯狂进攻,救下了数千骑士,但这都是次要的。不列颠的人民将梅林当作是国家的栋梁,全大陆人都尊敬梅林,渴望超越梅林的力量,只因为一点:不列颠如今的宫廷法师梅林,是继十位贤者之后百年内,惟一进入了影之国的魔力封印,与妖精达成生命契约的人。因此梅林拥有着至高无上的魔法,也拥有了妖精一族千年的寿命,尤瑟王已是梅林侍奉的第四位不列颠王了,但从外表上看,梅林像是四十来岁的壮年人。
少年阿托利斯的养父,便是这位伟大的魔法师。如今仅有15岁的他当然不会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梅林家的宅院是卡米洛特城中最繁华的,尽管占地面积不大,却足以和经营了数百年的皇宫媲美,宅院完全是以城堡的模式构建,宅院最外层是圈不太高的城墙,城墙内则是一片空旷的练兵场。再向内才可看见高大的建筑群。作为整个帝国最有威望的长者,梅林的大宅一向是普通民众的禁地。尤瑟王的一千名骑士长年守卫着这座大宅,没有任何人可以轻易闯入大宅,即便是上层贵族也仅能在宫廷大会上与梅林见面。但在一个冬夜,这座大宅热闹了起来。
同样是乌云遮去了天幕,同样刮着强劲的风,雪花飘飞的夜里,一支只有五名骑士的卫队护卫着被油稠布盖得密不透风的马车飞驰入梅林的大宅。众人猜测着马车里人的身份,但稍微猜测出些端倪的人,在三天内都被暗杀了。在那一晚,青年的尤瑟王坐马车拜访了梅林,为他带去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梅林带着仅五岁的嫡子贝狄威尔亲自接见了尤瑟,但被那婴儿怔住了。
“亲爱的朋友,伟大的法师梅林啊,吾来此,只为一个请求。”尤瑟看着梅林。
“不列颠的王仅是为了婴儿?”梅林说。他的眸子里满是诧异。
“是的。这个婴儿,是吾之子。他流淌着摩娅·潘达刚的血脉,不能存在于皇族的谱系中。但吾子必将继承这个国家,以梅林之子的名义。希望之光在此子诞生之日照亮了宫廷深院,吾与皇姐摩娅的血脉将不为世人认同。但是梅林,帝国除此子之外,没有合适的继承者了,吾的女儿,摩根·潘达刚,没有引导帝国走向繁华的力量。”尤瑟说。
“王的私生子交给梅林了。”梅林笑着从尤瑟手中接过婴儿。“此子将是不列颠之主,以新生的阿托利斯之名。他将是梅林之子,接受妖精一族的祝福。我的朋友,他将成为帝国席卷大陆的引导者,只是需要一个条件。”
“吾会满足任何可以达到的要求。”尤瑟立刻说。
“以汝之血,染于此剑,以妖精的诅咒为引将此剑封于石中,”梅林将一把剑交于尤瑟:“妖精一族的剑将选择下一代的王,王者必由于国于民有利之人继任。能拨出此剑者,只有汝的血脉.传位之时将由武者中挑选出精壮者拔此剑可拔出者即为不列颠的新主。不用担心,我的朋友,阿托利斯必会成为最强大的王者。”
尤瑟盯着那柄剑。那剑,完全由黄金打造而成,整柄剑溶于一体,没有一丝瑕疵,剑身在阴暗的烛光下散发淡淡的幽光,跳动的气息竟掩盖了冬天的寒冷。剑身上,一行篆刻的古语整齐地排列着。这是从影之国得来的传世之剑。尤瑟从剑身划破指尖,以血为引,启动了剑身蕴含的魔力。剑破空而出,直直钉入大厅的石缝间。尤瑟试着将剑拨出。但受了妖精诅咒的剑身发出幽光来,纹丝不动。他笑了。梅林抱着婴儿,与五岁的贝狄威尔一同伫立于雪中,望着尤瑟消失的身影。
十五年后,没有人再记得尤瑟王在某个雪夜里将阿托利斯送给梅林。人们只记得,大法师梅林在那个雪夜之后有了两位公子,少年阿托利斯从贝狄威尔口中得知自己不是梅林的血脉,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去见自己的生父。对于他来说,梅林便是他真正的父亲。十五年过去了,二十岁的贝狄威尔在帝国骑士中成长为一名强者。而阿托利斯,则没有任何名声。人们只了解他是梅林之子,只看见他年年游乐于帝国的内地,却不了解他的另一面。梅林承诺尤瑟王的事,办到了五成。少年阿托利斯日日在暗中训练着,靠着妖精一族的帮助,已成长为帝国最强劲的骑士。游历四海已成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并不在意自己有多强大,只是为了能了解国家的每一处奔波着。他惟一的目标便是征服四海九洲,成为真正的强者。少年不会担心养父找不到他。梅林强大的力量可以呼唤到任何地点的阿托利斯,也可以随着将他送回帝都。他一直等待着,等待着父亲说的时机到来,等待着成为帝国的新王,他心中的火,越烧越旺。
又是飞雪的夜。阿托利斯被强大的魔法带到了帝都郊外。梅林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他却知道,成为王的机会已经来临。
少年将风帽摘了下来,跨上系在路过的战马。远处,卡米洛特城放下了宽敞的吊桥,十人宽的城门周围,数百点银光上下窜动着。遥望通向城门的大道,两旁是数丈高的树丛。刚下过雪,树梢上一片银白色。白雪皑皑,遮住了麦田及被冰封的河道。入目之处,白色的原野延伸过卡米洛特高大的城墙,直到地平线以外,与天相接。
一夜风雪过后,寒风逾加冷冽。天空已不再阴暗。乌云随着风飘向海边,将白茫茫的大地完全暴露在苍穹下,湛蓝的天空中,云海翻滚着。一轮火辣辣的太阳高挂空中,俯瞰这白色的世界。在阳光普照下,大地活了起来。清脆的鸟鸣声划破了寂静,空气也暖和了许多。
忽地,一点银茫从城内窜出,向着少年飞驰过来。那是位骑士,精致的青甲衬着纯黑的披风。骑士的剑被系在鞍上,手中执着一个黑色的卷轴。钢盔之上,象征着地位的三军羽翎随风拂动。少年不由得拉住马,抽出长剑来,望着那点银茫及近身前。他下意识地警惕起来。只眨眼间,一声嘶鸣鹤起。骑士急急地带过缰绳,战马为了止住冲势而以后蹄站立起来,骑士只看见了少年的蓝色风衣,只看见了风衣正中那只腾飞的鹰图。骑士不理会警惕的少年,也不去管马匹,跳将下来。他快步走到少年身前,单膝跪了下去。篷松的积雪陷落,很快淹没了骑士的小腿。骑士只是冷得颤抖一下。他将双手举起,托着一个墨色的卷轴,放在了少年面前。少年看着骑士盔上那三尾羽翎,将剑入鞘,眉头却微微皱起来。皇家骑士,只有皇室近卫才拥有的三尾金色羽翎,很显然,这是梅林的三位近卫之一。
少年匆匆打开卷轴,从字间一扫而过。略去了前后的敬语,便见一行机密的小字:尤瑟王归于撒旦之手。尤瑟王竟这么早就逝去了,少年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七彩的光华流转着。他对骑士道:“草原的金翎骑士啊,我的义父,伟大的宫廷法师梅林呢?”
“蓝色的游者,梅林之子,随我入城吧。伟大的法师在大宅的塔楼里等待着您,您的兄弟贝狄威尔伴随着他。”骑士站起身来,重又牵过马来翻身而上。少年也不多言,随之飞身上马。二骑在林间踏出一长串蹄印来,直延伸到城墙脚下。阳光照在骑士金色的羽翎上,散发出一片光雾。城口的十多名骑士看见这光雾,一溜字排开,将城门的通路让了开来,沉重的门闸被高高吊起,在二人通过后又重重地落下。
不落之城卡米洛特是繁华的。纵使国家已大不如以前,但这座不列颠的骄傲之城却始终维持着繁华的样子。少年穿行于人流之中,硬是开出一条道来。被他当作家的那座宅院,在整座城中显得那么突兀。不列颠被称为“草原的国度”,正如其名,帝国的疆土有3/4都是一望无边的大草原,而其间可被耕作的平原,又只占了1/4的地域。除了卡姆兰平原的丘陵地带。帝国最北部的厄运森林界区,与誓言山脉,便只有帝国中土与南部交界处微微突起,有着少许丘陵地带。而帝都卡米洛特,恰恰就处在这个丘陵地带的最高处。帝都周围,被略发稀疏的林子围着。被称为“不落之城”的卡米洛特,依靠市区内起伏的山丘,开辟出了宽敞的防御带。从城外进入中央繁华区,得穿过四道十人宽的高大城墙。帝国的阶级划分很明确,身为最底层的民众无法住入第二道城墙,而第三道城墙以内,以完全是高等贵族的天地。整个都城的的最高处,座落着最内围的城墙。这座最内城墙包裹的小丘上,只有三座建筑群:皇宫、武者竟技场、以及梅林的大宅。只要不是特殊的日子,一般的士族、商人、士兵,都会涌向这最高的山丘。因为这里是繁华的都城中唯一的空旷地带,是民众活动的中心,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见一银一蓝的两道身影远远飞驰起来,不由得自动分开一条路。少年便伏下身来,策马随着骑士直接冲入梅林的大宅。
少年已经很久没有在这古色古香的宅院生活了。他快步在那交错的青石路上行走着。他可以看见儿时的自己正在某个空荡荡的角落里,握着沉重的双手大剑奋力挥劈着。他才15岁,但已不像一个15岁的孩童。13岁那年,他孤身一人单骑奔出帝都,踏上了两年的历练之旅。秘密修习了7年的剑术,让他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两年,他的足迹从帝国最南端的米兰堡直到北方的厄运森林,从与影之国相邻的路西法港到与法弗尼亚公国隔海相望的海洛斯港,帝国的每一方土地都被刻下了他的印记。在旅途中,少年见到了许多不同的人,面对过数不清的危难,他都靠着坚定的信念走了下来。他的心志已成熟,足以使他成为一名出色的骑士。少年很快地爬到塔楼顶部,那里是整个帝都最高地所在,也是唯一的书房。这间书房被强大的魔力控制着,整个国家所有的魔法卷轴都被封印在其中。当然,这里也是宅中的密室。除了被梅林认可的人,无人能闯入这间受了妖精一族的封印的屋子。
阿托利斯怔怔地看着那屋前古老的木门。门很厚,但由于年度太过长久而显得腐迹斑斑,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塌。门板上,一座巨大而复杂的浮雕散发着庄严的气息。浮雕的四周,是栩栩如生的两位骑士雕象。而浮雕的正中,则是一个妖精的雕象,和人一样的身材,俊美无双的面庞,尖尖的长耳,还有背后那六双巨大而矫劲的羽翼。妖精的额上,镶嵌着一颗翠绿的宝石。少年伸手推门,却被一股红芒震开了。他笑了:只要妖精的封印依旧存在,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都不可能破坏这扇门。少年将蓝袍顺手挂在墙上,从腰间抽出剑来。剑锋划破指尖,将一滴血洒在了那颗宝石上。少年吟唱着:“影之国的主宰啊,以血为引,梅林之子阿托利斯呼唤您的灵魂。”那门一时间金光大亮。少年只觉得被一股巨力拉扯着,当光芒消散时,他已身处屋内了,四周皆是高至天花板的书柜,唯有窗前横着一张案台。舒适的藤椅上,一位黑袍老人拄杖静静坐着。少年刹那心跳加快了。世人都无法判断这位老者究竟活了多久,在少年眼中,从儿时到现在,这位老人的容貌从来没有过变化。凭借着与妖精的契约,梅林从尤瑟王曾祖的时代一直延续着生命。
“父亲,我来见您了!”阿托利斯伏下了身子。
梅林拄着法杖站起身来,回头望着少年。一双碧蓝的眸子泛起一圈涟漪。他用低沉的嗓音示意少年抬起身,几近忧伤地说:“尤瑟,我的友人病死了。”
“父亲,您在卷轴中告诉我了。”阿托利斯说。
“新的王正待选出。尤瑟留下了一柄剑——一柄妖精诅咒、插在石中的剑。按王的遗诏,拨出剑者,可以成为帝国新的主人。数日前,所有有爵位的贵族都曾去拨过那柄剑。”梅林说。
“那么,新的王将登基了?父亲召我回来只是为了此事?”阿托利斯说。
“不,孩子。数日以来,人们都去拔那剑,但没人可以拔出它——连我也不行。所以,在今日的国家竞技场将举办一场仪式。骑士们决定以另一种方式来选定新的王:比武。孩子,现在的你就如同未出鞘的剑,只要参与这仪式定能技惊全场。但你没有资格去,因为你才15岁。你的兄弟,贝狄威尔将参与这场竞技。”
“父亲……”
“不要激动,孩子。贝狄威尔将成为你最衷心的骑士,而不是你的主人。他会上场,然后以忘了带剑的名义让你送剑。我要你送剑给他——送那柄在竞技场中央,被封印的石中之剑。别人无法拔出那剑,但你一定可以,因为剑上的咒文是我亲自封印的。现在,我可以履行当年与尤瑟王的承诺了。”
“父亲,拔剑即为王。我有着成为王的愿望,也有一腔跳动的热血,但我知道我没有那个资格。身为义子的我,为何能得到父亲如此厚礼?贝狄威尔成为王者,远胜于我。父亲,您须要履行什么承诺?”
“好吧!孩子,该是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了。去拔剑吧,因为只有你拥有那个资格。只有尤瑟血脉传承者才拥有王的资格,只有经历过考验忠心发展帝国的人才能为剑所认可,这两样你都具备了。孩子,十五年来,我从没说过你的身世。你现在该知道了,你流淌着潘达刚皇家的血液,你是尤瑟·潘达刚之子。让你登上帝王之位,正是你父亲的期望。如今你成为帝国最强大的隐骑士,完全是为了成王的这一刻。去拔出石中剑,成为王者吧。”
少年怔住了。他的手颤抖着,剑滑落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他的心颤抖着,泪水,不自觉地滚出眼角,“啪”地在地上摔个粉碎。他终于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于何处,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刹那间他明白了一切。他很清楚为何会被梅林当作养子——因为他与尤瑟的父子之情是不允许存在的,他的血统是皇室中不允许存在的,他是尤瑟的私生子。他有着当今王族唯一的纯正血统,却无法继承潘达刚的姓氏。是的,凭着他体内流动的血流,他的确可以拔出那柄宝剑。良久,少年在梅林身前跪了下去。他准备为着心里燃起的烈焰奋斗。
“我会去拔出石中剑的。从成为新王的那一刻起,您将成为我的宫廷法师梅林,而不是父亲。但是,新生的王将以梅林之子的名义登上王座,而不是以尤瑟王之子的血脉。等待我的归来吧。这是最后一次以父亲称呼您,归来的我,将以亚瑟王之名召见您。”少年说完便站起身穿门而去,远得好似天边的云彩。
梅林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没来由的心中一痛,叹息几声。他心里清楚,与少年的父子之情已经根深蒂固了。但是他们再也无法以父子之名相称,他只能祝贺新生的王者,只能在暗中观察,伴随着年轻的王走过生命的旅途。
在卡米洛特的奢华生活间,时间的流逝显得异常缓慢。在白天时间内,贫民们依靠体力做活过日子,而贵族们则会去做各种事情。他们会呆在书屋或卧室,阅读羊皮卷轴装订的书籍,也可能到社交圈子去谈论某些趣事儿。时常贵族们会外出狩猎,或是将自己关在竞技馆内练武。当然,某些特殊的日子里,他们也会去竞技场观看角斗表演。毫无疑问,今天正是这个日子。只不过,贵族们将观赏几场为了王位而进行的决斗,而不是角斗士的表演。环状的武者竞技场上,紧压压地坐满了身着艳丽服饰的贵族。关系到帝国未来命运的竞技,使得全场被一股压抑的气氛包裹着。场中,十名骑士身披战甲,静静等待即将到来的战斗。他们都出身于帝国贵族的最上层阶级,是王位继承人的最终人选。十名骑士中,只有一名是最引人注目的。
在一片重甲骑士中,只穿着简陋步战铠甲,将长发披撒在肩头的骑士显得鹤立鸡群。他身上披着一件青色的长袍,袍衣的背面锈着一个复杂的法阵。不时有两三个贵族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谁也不明白在?骑士的决斗中会有穿步兵甲的骑士出现,也不明白一个只穿着弓手甲衣的武士如何面对使用重剑搏击的决斗,但没有人敢大声问出来。那个复杂的法阵让所有贵族都不敢蔑视这位骑士,因为他是梅林之子,风之骑士贝狄威尔。当然,谁也无法看见他那袍子中带着什么。没人发现,这位年轻的骑士并没有带剑。随着决斗的号角声响起,场内完全寂静下来,当贝狄威尔步入决斗场时,谁也没注意到,他的嘴角挂着无比诡异的笑容。
少年阿托利斯伫立在圆形竞技场最外围的座位上,从高处俯视着场中。黑色斗篷遮住了他的全身,银色的铠甲即使被烈日照到也无法反射出来,皮质的斗蓬没有为阳光露出一丝缝隙。宽大的帽檐几乎将少年整个脸部遮掩。少年并未在意,只是将头低下,顺着帽檐向下面的场中望去。那一刻,少年看着贝狄威尔步入场中,一下子想到了许多事情。从塔楼的书房出来,他半天都在那盘综交错的街道上徘徊着。他思考着关于王的一切东西,关于尤瑟王——也许是他父亲的人——的点点滴滴,然后又思考着为什么自己得成为王。成为王了以后是否开始追寻着统一大陆的梦想做点什么。而当他想完这一切、坚定了成为王的信念之后,已经在无意间来到了竞技场的看台上。这是他几年的游历之后第一次魂不守舍,少年甚至不知道这一天中走过了哪些街区。现在,当他注视着场中骑士们角斗的场面,就想起了应当如何夺到王位。很显然,梅林的计划绝对能获得成功,贵族们,骑士们都会承认拔出石中之剑的人为王,这点是绝对的,不过,少年决定让这些骑士们完全屈服于他的威力之下,而不是屈服于一柄剑,抑或是先王的遗愿,他自信能够打败所有骑士,但他没有参加决斗的权利。所以他依旧静静伫立着,等待贝狄威尔让给他上场的机会。没有一个贵族注意到少年的身影。即使有人注意到了,也不会过于关注一个被黑袍包得像粽子、全身发着寒意而又没有族徽的观众。少年很满意地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人。
贝狄威尔的决斗是第五场——最后一场。他的对手穿着标准的战斗装备:80公斤的重甲,塔盾、两柄挂在腿侧的短剑,还有一柄三米长、双刃的重型战斧。贝狄威尔健壮的身躯,和那位骑士一比就好似孩童一般。那骑士步入场中,每走一步,干裂的冻土便陷下几分,盔甲如小山一般,移动时发出隆隆如雷般的响声。贝狄威尔却低着头,缓步迎上前去。风拂起他那披肩长发,带动了青色的战袍。贝狄威尔每踏上一步,气势便多了几成,直把那重甲骑士的气焰浇灭了。两人站在场中,决斗开始的钟声敲响了。
重甲骑士迅速把眼睛缩入头盔护罩中,将塔盾插在了地上,重斧架在盾顶上,弓下了腰,活像一头伸出獠牙的豪猪。他的步伐姿势的确很完美,骑士使完这一切,才打量起对手来。他那年轻的对手却向他抱以一笑,静静站立着。骑士忽然觉得,贝狄威尔的气息根本没有存在过。贝狄威尔将战袍甩开了,骑士愣住了,在场的贵族们发出了一片嘘声,阿托利斯则忽地仰天大笑起来。轻质的甲衣之外别无他物——风之骑士竟然没有带任何武器。重甲骑士不由问道:“尊敬的梅林之子贝狄威尔啊,风之骑士如今要肉搏吗?”
贝狄威尔微微向场中欠身装作凝重的样子,道:“不,尊贵的骑士。很抱歉,吾来得仓促,并未携带兵器。请允许我向我的兄弟,梅林之子阿托利斯,曾经的草原游侠借一柄剑。”
场中闻言鸦雀无声贝狄威尔抬起手,遥遥指向黑袍的阿托利斯高呼:“下来吧,阿托利斯,我亲爱的兄弟!借剑一用!”看台上随声而动。贵族们纷纷转过头去看向最外围、最高处看台上没人关注的某一个角落里。那个曾经被人们忽略的黑袍身影,一瞬间变得高大起来。大多数人们都没见过阿托利斯,但只要听闻”梅林之子“的名号,便无人敢轻视这位黑袍少年。少年将兜帽掀了起来。像贝狄威尔一样的亮金色长发披洒下来,碧绿的眼眸深不可测,那俊美无双的容颜立即让观众席间一片惊叹。少年径自走入场中。
少年没有卸下袍子,只将斗篷露出道缝以便活动。他经过贝狄威尔,没有停下脚步。贝狄威尔望着少年向着场中那插着圣剑的石台走去,笑意更浓了。他们都知道谁将是新的王者,也都十分清楚自己将要做什么。贵族们望着少年走向圣剑,猛然间沸腾起来。他们同样猜出少年想去做什么。透过已敞开的斗篷,贵族们并没有看见少年身上带着剑,而少年却步入场中送剑了。很显然,少年的目的在那柄圣剑上。因为那是他能在短时间内取到的唯一的一把剑。
阿托利斯终于站在了石中剑面前。他的双手握住了圣剑的剑柄。被封印住的剑,除剑柄之外的部分全部隐没于石中了。少年与剑身一接触,便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见了隐于石中,闪着幽光的剑身,也看到了剑中所封印的东西。剑身竟与少年共鸣起来,逐渐散发出耀眼的金光。阿托利斯从剑中看见了遥远的影之国,看见了整个大陆。他运足全身的劲力,剑被缓缓地拔出。刹那,妖精一族的诅咒散发出金光,由竞技场向四周扩散着,覆盖了整个卡米洛特城。少年顿觉圣剑与他融为一体,全身力量被圣剑提升到了极点。剑每从石中拔出一分,封印便被揭开了一分。这一刻,少年终于明白了梅林的话语。这柄石中剑被封印的,是一个灵魂,是为了帝国而不惜一切的尤瑟王的灵魂。也正是在此刻,他接受了尤瑟王做为他父亲的事实,更坚定了成为王者的信念。
少年完全将剑拔了出来,执在双手上。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光芒重又缩回剑刃中,而淡淡的蓝光在纯金制的剑身上跳动着。一行金色小字在双刃的剑身中央浮现出来,那是妖精诅咒的誓言:这把圣剑将保护新王,认新王为主,直到剑折断。少年盯着剑身上,注视良久。他同样看见,贵族们全都站起来,整个竞技场沸腾了。
“梅林之子阿托利斯拔出了石中之剑!”
“神啊!不列颠的新王诞生了吗?”
“和那个少年决斗吧,草原的国君不能由一个少年胜任!”
“那就是新王,尊重尤瑟陛下之愿,以新王的名义效忠他!”
贵族们无法保持镇定,一时间议论纷纷,作为帝国的上层阶级,他们当然明白那柄圣剑代表着什么。拔出石中剑者即是帝国的新主。贵族们一直尝试着从石中拔出那黄金之剑,但没有谁能拔动分毫。正因如此,如今的武斗竞技才会举办,才会有了以比武择王的措施,但没有人会想到,那个该成为新王的人会以如此的方式出现,而且还是一个少年游者。这令所有贵族都瞠目结舌的结果,引起了大部分贵族的激烈讨论。阿托利斯知道,没有令贵族们信服的武力与智慧,即使拔出了石中剑也无济于事。他打算施展一下自己的力量,真正成为不列颠之主。
贝狄威尔同样呆呆地望着那柄绝美的黄金之剑。他运足力气尽力一喊,全场都静了下来。几万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盯着那柄 圣剑,盯着执剑的少年。阳光照射下,圆形的竞技场中拉下了两条长长的影子。执剑的少年将剑托在双手上,走向贝狄威尔——这柄剑,表面上是为了贝狄威尔取下的,自是得送与贝狄威尔了。但贝狄威尔与少年相视一笑,然后郑重地跪了下去,额头碰触到干裂的土地上。他没有去接剑。
“不列颠帝国忠实的臣民,高贵的爵士们!梅林之子阿托利斯拔出了石中剑!”贝狄威尔站起来,扫视过全场:“尤瑟王的遗愿,我们必须得遵从。这柄妖精一族的封印之剑为我们选出了真正的王者!神赐王与吾国,帝国声威必将重振!”
依旧一片寂静。但立刻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风之骑士贝狄威尔,也许尤瑟王的选择毫无根据——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一位曾经的草原游侠,一位不拥有骑士力量的隐者如何能引领帝国走向未来?即使妖精选择了他的血脉继承王的宝座,即使圣剑以他为主,我也无法认可这样的王者。如果阿托利斯拥有王者的力量,那么请允许我向他发出挑战。以帝国骑士的荣誉,胜者为王!我不介意增加一个对手,风之骑士。”贝狄威尔原来的决斗对手立刻获得了一片赞同声。贵族们中绝大多数都开始动摇了——石中剑的选择固然重要,但他们更希望看到一位强有力的骑士登上王座。骄傲已在他们的躯体内根深蒂固,贵族们不可能承认一位没有任何来历——除了梅林之子的称号以外——的少年成为王,即使承认了,他们也不可能真正地效忠于王。
阿托利斯将剑执于右手,左手扯下了黑袍。精制的铠甲在剑身的影响下,散发着淡淡的雾气。少年望着一片混乱的竞技场,又仰天大笑起来。在那一瞬间,他做出了令整个帝国都为之一震的决定。他将圣剑单手高举过头顶,大声喝道:“在此的帝国贵族们!以此圣剑之名,我接受挑战!同时,以梅林之子,尤瑟王的继任者之名,我向今日参赛的骑士们发出挑战!帝国的臣民们,你们将永远记住这一天,记住一位新王的诞生之日。帝国的荣耀将与我同在!愿圣剑助我一臂之力,十位最强的帝国骑士啊,我将以剑打败你们,成为帝国的王。大地,将屈服在我的脚下!”
“曾经的草原游侠啊,我的斧将辟开你的胸甲,击碎你的内脏!”重甲骑士刚说完话便动了起来。贝狄威尔挂着笑容快速退到了竞技场边缘,闭上双目。他已经知道,重甲骑士必败。没有谁比他更加了解少年的实力了。
重甲骑士弃了盾,双手牢牢握着沉重的斧柄,高高跃了起来。斧黑色的锋刃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黑迹,带过一片幻影,准准罩着少年辟了下去。但斧刚落至半空,骑士的神情就变了。少年望着他。斧影漫天飞散着,仿佛空气中只拥有斧刃一般。骑士不断更换着身体运行的轨迹,不断将斧散布得更加漫天飞舞——这点利用法术可轻易办到——更快地斩向依风挺立的少年。但少年却偏过头来望着他——无论他迅速移动到哪个位置。少年始终没有动静,骑士却已滴下了冷汗来。骑士忽然觉得,自己和一只被鹰从高空监视的羊羔没有什么分别。注视着他的眸子里隐含着少年泛起的杀意,就似是关注着将死的猎物。骑士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意来,挥动着重斧的手顿了一下。这一瞬间的停顿,立刻让他从进攻者变成了防御者。
在重甲骑士眼中,少年的气息突然变了,如大海般磅礴的寒意迅速散开,仿佛整个竞技场的温度都在下降。少年依旧盯着骑士。那双碧绿如翡翠般的眸子里,一阵阵地荡起层层波澜,深如宇宙般的瞳仁中,渐渐被一片杀气笼罩住。杀意瞬间升腾到顶点。超越了群山的气势压向人们心底,在如此杀意的肆虐之下,贵族们忽然觉得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这个少年真的只有15岁吗?他的气势足以压过所有在场人,浓烈的杀气凝如利剑,可以轻轻刺穿所有骑士们的心理屏障。远远地望着场内那片舞动的身影,贵族们心里罩上了恐惧的阴影。
斧被重甲骑士巧妙地操纵着上下翻飞,等待着对少年的致命一击。重甲骑士抡斧足足砍了四十九次,四十九次更换了砍击的路线、方向。但少年总是似笑非笑地面对着他,好像早知道刀会砍向他身上哪一部分。这迫使骑士每一次在中途抽回斧来。对于不知会如何出手的对手,他不得不小心点儿。
然而,少年却忽地站定。他的右手紧紧握在剑柄上,耳朵聆听着风中夹杂的每一丝声响。大自然成了少年的一部分,而风则成了他最好的眼睛。也许他的双眼会被那漫天斧影所蒙敝,但气流不会欺骗他。在不列颠的大草原中,不仅仅使少年的心志坚强起来,也让他在游历的旅途中学会了各种不同的技艺。很显然他将这些技艺融合到了他湛熟的武艺中了。
骑士的身形移动得更快了。少年身体完全被一层银色的茧包住了。那茧猛然间收缩向一处汇聚成了一点。银色大盛,锐气破空。斧,如同光一般咬向少年背部。空气剧烈地颤抖着,而执斧的人则喘息着。等待良久,绝杀的一斧蕴含着骑士的所有力量,划破天空。
一声脆响应风而起。这一响,敲断了所有观望着的心弦。两道银色身影交错相印,伫立在场中。
少年没有移动过半步。他没有回头,气流忠实地告诉了他一切。他伸直了右手,金色的圣剑发出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来。剑尖点地。十寸、九寸、八寸……出!剑如蛇般地从地上弹起,反手挥刃,剑被一瞬间竖在了背后。少年在很短时间里了解到自己确实砍中了什么东西……再挥剑!剑灵活地在的中翻挂着,下一个瞬间已经捅在了对手胸前,刺破了骑士厚厚的铠甲。
重甲骑士看见了少年将剑插在地上,他没打算停下来。斧依旧向少年逼近,骑士觉得心跳漏了半拍。斧离少年还有两寸了。骑士忽地眼前一花,于是便好似抓着一根轻飘飘的羽毛。然后——过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之后——他听到了声响,大部分贵族听到了一声“啪”的脆响。好快的剑!那是剑身砍过斧柄的声音——在斧头已飞出之后才响起来。骑士完全不知道少年是如何出剑的,只觉得一道蓝线划过,手下便没了重量。他手中只剩下半截斧柄,依旧凭着惯性砸向少年的脑袋,在离那飘逸的金发只有半寸间停下了。并不是骑士愿意停下手里仅剩的家伙,而是迫不得已。这次他清楚地看见少年反手转动了一下剑柄。剑从不知何方冒出来,骑士只觉一痛,止步。他无比骇然地俯视,金色的剑刃轻易穿透厚厚的铁甲,划开了他的肌肤,悬停在他心脏前——没有穿过它。他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就死了,死得如此轻易。少年留了他一命。而当两人就以这奇怪的姿势伫立时,当所有人都为之震颤时,那柄超过百斤的被高高挑上空中的斧头,终于落了下来。它落在两人中间,砸在泥土上,重重地陷了下去。
“你败了。”少年没转身,只是抽回了圣剑。冷泠的声音回荡在场中,冰冻了一切。
“梅林之子阿托利斯,请宽恕我吧。您用您精湛的技艺让我屈服。我将效忠于您,不列颠新的主人。”重甲骑士诚心地跪了下去,施以最高的礼节。在他眼中,对于少年的轻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狂热的崇敬。他抚着甲衣上刺破的伤口,退离了竞技场。
场内鸦雀无声。震惊、恐惧、敬畏,所有感觉一下子在贵族们的脑壳内爆裂开来,让他们一时间呆若木鸡。而少年只是抬头望向了贝狄威尔,展颜一笑。“神圣的不列颠骑士,继续吧!我的挑战刚刚开始!”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即将接受挑战的几位骑士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但他们依旧大步走入了竞技场——他们内心产生恐惧,却不会为此而甘愿失去成王的机会,失去骑士的荣耀。少年望着下一个挑战者,勾起一丝冷笑,将圣剑横在胸前。
少年创造了一个奇迹,剑术的奇迹。贵族们无法相信,十五岁的阿托利斯如风般扫过竞技场。仅一个时辰,决斗就结束了。无论是力量,还是由于那柄承裁着尤瑟王遗愿的石中剑,阿托利斯都注定成为不列颠的王者了。贵族们认可了少年,尊敬少年,甚至崇拜年轻的他了。一个时辰内,少年只迈过一步,一个时辰内,不列颠最强的十位骑士全败于他的手下,没有人能挡下少年的第三剑。
少年高举着圣剑,卡米洛特的所有贵族跪在他身前空旷的竞技场上。帝国的国旗被高举着,人们在旗下高呼着,宣誓着。而整个卡米洛特的民众,都被高呼声吸引着,包围了竞技场。久立,高呼着新王、宣誓效忠新王的声音传遍了城市,向着整个草原之国传播着。
少年看着即将成为自己骑士的贵族们,发出肺俯的呼喊:“帝国的臣民们!我,梅林之子,将是尤瑟.潘达刚的继承者!从今天开始,不列颠的国旗会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随风而舞!跟随我吧,我们曾经伟大的尤瑟王没有拆抗住北方萨克人的侵扰,没能重振帝国声威,我将会做到这一点。骑士们,我们需要一支利剑,斩断萨克人伸向我们的魔爪——在誓言山脉以北的卡姆兰平原上,而不是在这不落之城的脚下。臣民们,不列颠民族高贵的血脉到了苏醒的时候了!不要忘记我们的祖先如何赶走了高傲的高斯一族,如何建立了如今的不列颠帝国!从今日起,神圣不列颠帝国重生了,我们将拥有强大的骑士团,踏上厄运森林以北的平原,踏上拜塞法特以东的山岗,穿过耶和华海。以亚瑟·布里塔尼亚之名,我承诺你们,草原的国度终会将版图延伸到耶和华海目所能及的尽头!记住布里塔尼亚的姓氏吧,这将是王者新的姓氏,骑士王亚瑟之名会令萨克人闻风丧胆。”
“尊敬的骑士之王,亚瑟·布里塔尼亚,以神圣不列颠的荣誉起誓,吾等效忠于您,新生的草原之主!”贵族们注视着阿托利斯。在那刻里,映射在他们眼中的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是一个真正令他们屈服的王者,一个可以给予神圣不列颠一片光明未来的人。
一切都依梅林所言发展着。卡米洛特大竞技声场中的宣言很快被传播向了平原的深处。帝国的人民在关注着新王的继位,整个大陆也都在关注着。五天之后,一场隆重的加冕仪式在古老的皇宫中举行,少年真正接受了这个国家。几乎在少年登位的同时,一支完全效忠于梅林的骑士队伍来到了皇宫中,成为了少年的第一批骑士。次日,刚刚登位的王就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对全国开始了一场大清洗。
贵族们明白,人民也明白,当一位王新登基时——无论这位王多年轻——都会进行一场大清洗,洗去旧帝国残余的势力,洗去不忠心于新帝国的骑士。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场“大清洗”带来了一场变革,清洗完全改变了帝国,曾经的古老传统一部分被保留着,另一部分则被立法废除——为了帝国的强大,人民们没有怒言。大清洗足足推行了一年,直到厄运森林中又出现了萨克的重甲步兵为止。
梅林没有想到,帝国的臣民也没有想到,看似轻弱,拥有无双剑技的少年在这一年中做出了令整个大陆都为之震惊的一切。少年对于一切都雷风厉行,只要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人们对新王血腥镇压背叛者的手段感到恐惧,对新王利用各种渠道引进各种技术装备的行为感到愤怒,因为这些行为都打破了帝国数百年的传统观念。但国内对新王的叛乱很快就销声匿迹。一方面,少年强大的武技与血腥的镇压令不服从者将恐惧植入了骨子里,另一方面,人们从王颁布的措施中的确感到了帝国的发展。
少年将丰富的游历经验用到了改治上。虽然他只游历了两年多时间,但这段时间里他接触到了国家的各个层面。王者的风范开始在他身上显露出来。继位最初的日子里,少年利用梅林忠实的侍卫组建了帝国第一个正规的兵团部队。他将擅长于单兵作战的骑士们组合起来,分成数个兵种进行战阵及配合方面的训练,在训练的过程中不断增强着兵团的战斗力。同时,他在新的法令中让所有帝国的臣民都拥有了成为骑士的机会。将低层阶级中的武者也吸入兵团,使兵团的力量不断扩大,规模在三个月之内已远远超过了北方的萨克黑武士团。大部分帝国的骑士打造出了一支强劲的骑兵团,这就是帝国未来的主力部队——狮心骑士团。
少年用一年时间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到了帝国的每一个城市中。帝国的贵族阶层发生了很大的动荡。大部分贵族被贬成了平民、商人,而一批忠心于阿托利斯、有才能的骑士、商人、政客则取代了贵族阶层的贵族们,为国家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少年在帝国南部与西部建立了港口都市,将帝国的通商口岸扩大了一倍,帝国的经济贸易也飞速发展起来。整个大陆都开始观注一度衰败下去的不列颠,所有民族都看着少年如太阳般将帝国拉到了一片光明的轨道中。
与帝国接壤,多次侵犯帝国的萨克人看到了威胁。黑甲的重步兵开始一小股、一小股地钻出厄运森林袭击帝国的城市,妄图将发展起来的帝国侵占。这时,少年已经利用骑士团建立起了统一的防御体系,每个城市都拥有很强大的武装力量,而国内的动荡局面也结束,帝国的发展已步入少年计划的轨道中。少年利用自己最衷心、最精锐的力量组成了一支150人的圆桌骑士部队,由少年曾经的伙伴、朋友,以及武技精湛的十二位骑士作为这支部队的指挥统帅,贝狄威尔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圆桌骑士们被派遣进入厄运森林,与入侵帝国领土的萨克人周旋于广袤的卡姆兰草原上。
萨克人没想到,少年建立的骑士部队强大到令人惊讶的地步。150名分散于各处的圆桌骑士们带领着驻守于各个城市的骑士部队与黑甲武士团周旋着,在平原上不间断地磨擦出点点火花。而这燎原的点点星光,一烧便是两年时间。如今,18岁的阿托利斯打破了萨克人的侵略计划。曾经一度置兵于卡米洛特城下的萨克重甲步兵团,完全被阻隔在了卡姆兰平原上妖精之湖以北的区域。两年的时光中,不列颠人也成为了能征善战的民族,阿托利斯在战争中迅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王者,而帝国人民则更加尊敬这位年轻的骑士王。神圣不列颠在他成为王的那一刻起,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完全苏醒了。曾经的强大、高傲的血脉又流转于不列颠的人民心中,而狮心骑士则是帝国的利剑,足以令四海九洲为之震惊。三年时间从一个曾一度衰败的国度复苏、强大,少年又创造了一个奇迹。
又一年到来。
萨克人终于集结百万余的重甲步兵团,穿过厄运森林冲入了帝国境内。卡姆兰平原的骑士部队抵抗住萨克人的猛烈攻势,退守于誓言山脉北方山脚之下。年轻的骑士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绝对的军事才能,将自己精湛剑技深深印入了侵略者心底,令萨克人见之丧胆。年轻的王者只带领了三万狮心骑士团翻越誓言山脉,驰援卡姆兰平原。卡姆兰平原成了骑士们最好的舞台。年轻的王者利用骑兵部队的机动灵活性将黑甲武士团玩弄于股掌之间,靠着游击战术一点点地将萨克人瓦解掉。八个月后,三万名狮心骑士所存活的不到100人,但他们成功收复了整个卡姆兰平原,让萨克的百万雄兵变成了只有一万余人的残兵,将敌人赶到了厄运森林边界。
这一战,让亚瑟·布里塔尼亚·阿托利斯之名传遍了大陆,令狮心骑士团声名大振,也使每个民族见识到了圆桌骑士们的强大。大陆的其它民族开始敬畏阿托利斯,也隐约看见了少年欲望称霸大陆、统一大陆的雄心。
战争,也将在大陆每一处燃起。
王将恍惚间回忆起过去的思绪压在心底。他驻马向着远方看去,已不是一片蒙胧的山岳了。在这世界的屋脊之路上行军数日,差不多将山脉跨越了三分之一的距离。他们已跨越过海拔最高的山峰,俯视山间缭绕的云海,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中部的草原。
他们必须加快步伐,在卡米洛特,狮心骑士团正在集结,兰斯洛特和海格力斯将一支新的剑组装好,就等着王率领他们去破开萨克公国森林之都里满的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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