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兰这个孩子吧，品性还是不错的，挺文静的。”
剥掉瓜子皮，里面的果实饱满，还带着一点油量的色泽。
“这七块钱一斤的瓜子没买错，吃起来还挺香的。”教数学的徐老师窝在他那个不大不小的和老板椅差不多的椅子上，喀嚓喀嚓的磕着瓜子。
“也不知道为啥，明明挺好的一个孩子，愣是班里没几个朋友。”
傅诚喝掉最后一口的酸奶，顺手将酸奶盒子放到桌子一边。
“确实，虽然我才接过来这个班两天，我就觉着曹兰这个孩子挺不错的。”
“两天你就觉得了？傅老师你看人的眼光不错嘛。”徐老师喝了一口水来温润一下他那因为磕了太多瓜子而显得有些干涩的喉咙，打趣的跟傅诚说道。
“徐老师你过奖了哈，我哪有那种眼力价啊。我只是觉得曹兰这孩子确实不错罢了，其实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曹兰在班上根本没有几个朋友，至少这两天我算是没见到一个有点朋友意思的同学和曹兰她说几句话什么的。”傅诚的声音一贯的像微风一样，声音并不是十分嘹亮，反而有种无法表达的穿透力。
徐老师摸了摸他那昨天又忘了刮胡子的下巴，虽然有点剌手（la，两音，意同割手，方言。）不过他却摸出了一点古代人轻捋长髯般的意思。
到底自己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文学梦的，尤其是古代文学梦，虽然整日整夜与高中数学相邻，与各种方程代数为伴，那种小时候残留的飘然之意却仍然挥之不去。
虽然在别人面前装逼总不是什么好习惯，那也得别人能看懂你这是装逼才行啊。
徐老师虽然长得并不是有傅诚那么帅，但也起码看得过去，只不过年纪大了点，时常忘了刮胡子罢了。
“这个，傅老师啊，其实吧，我早就认识曹兰这个孩子了。”徐老师一边说着，一边用他那满是漆黑色的手指朝着瓜子袋子伸了过去。
“哦？徐老师你接着说，别老是吃瓜子，省得上火，来，喝点我从老家买的茶叶。”
“哎呦，谢谢了傅老师。”白瓷杯入手的时候并不烫，正正好好的温热，徐老师掀开杯上镌刻着水墨色飞燕与细柳的杯盖，温顺的茶香正好与杯盖上淡抹色青的绘画相映。
“当初啊，曹兰那个孩子正好上初三，我当时也办了个补习班。”徐老师缓缓的说道。
“我想想啊....初三....对，也就两三年前，那个时候整个烟港这里办补习班那可是非常非常的多的，当时我正好也没事，张老师....就是你之前的这个班的班主任，她就跟我说让我去她那里上上课，然后一节课给我点课时费啥的”
“当时我也是，带着高一的班，正好也没啥事，寻思着出去再接个班挣点钱啥的，所以我也就去了。”
“八成是张老师她这个班要比别人的班便宜点啥的，招到的人还不少，而且曹兰正好也在里面。”
“那是我第一次见那个丫头，当时她正好和她爸来的。”
边说着，徐老师将手心的一大把瓜子皮塞进一边垃圾的塑料袋里，留下指甲盖里潜伏着的一点点残渣。
“当初她爹带她来的时候，她爹那脸红的，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那种好喝酒的人，曹兰就跟在她爹身后，人也不说一句话，当时我都觉得这孩子眼神有点发直，就是有种愣愣的感觉。”
“当时张老师问她叫什么的时候，那孩子说话声就和个蚊子一样，就是小的让人感到根本都听不清。”
“当然招生这种事又不归我管，张老师先是和曹兰他父亲一阵墨迹，然后那节课正好是我的课，她就让我领着曹兰说先让孩子试着听一下。”
“就这么着，也不知道曹兰那节课到底听不听的进去，反正之后我就总也给她上课了。”
“不过你还别说，这孩子学习倒是真的认真，那可真是盯着一点不会的都往死里钻，就是只知道自己钻，从来都不问问哪些会的同学或者老师什么的。”
“反正直到后来省里教育厅下来文件说是要抓这些补习班之后，张老师就把她那个补习班给关了，后来我也就没怎么见到曹兰，这不直到这学期开学，我才知道曹兰直接考到了重点班。”
“你等会我先喝点水，这嘴又有点干了.....”
满嘴的瓜子味，徐老师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是这么吃下去的话可能真的会上火。
“哎，对了徐老师，我听同学们说，好像曹兰之前又一个挺好的同学来着。”
“哦，你说苏白啊。”嘴唇上全是漆黑的颜色，徐老师也没想着擦，他匆忙的灌了一口水含在嘴里，然后慢慢的咽下去。
“对，好像是叫苏白.....唉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想起来了班级里的花名册上的确有苏白这么一个名字，不过这两天点名好像都没见到他这个人啊。”
“唉，就苏白这个丫头，她就是来上课你都不用点她的名字了。”徐老师无所谓般的挥了一下手。
“嗯？这个苏白是个女生？”
“啊，是个个子不高的小丫头，长得也挺小的，要不是她家的户口本上确实写着她的生日，我都怀疑这小丫头到底是不是十六七岁了。”
“那又什么叫来了都不用点名？”
再咽下一口茶，将残留的香味一点点品尝尽了。
“我和你说啊，傅老师，苏白这丫头她家里.......条件特别的好。”
“我不知道她父母叫啥，我也从来都没见过，只见过她姥爷一次，挺和蔼的一个老人，好像叫什么....叫佟三金还是什么来着.....”
“反正听说她家里的人是陕肃那边一个挺大的矿产企业的老板。”
“还听说她家里的长辈与某些人都有什么联系的.....”徐老师一边说，一边手指翘起，指了指上面。
“所以说这孩子就总是有那么一种很任性的脾气，不过她也不闹事，上课也不说话，就是不学习，只不过有时候总是不来上课什么的，之前张老师也管来着，后来怎么说苏白这丫头，这丫头就好像是听个耳旁风一般，明天该咋样还咋样，后来把张老师给惹毛了，直接就扯着苏白这丫头去找那个教导主任去了，结果主任也就装模作样的训了苏白一顿。”
“然后也不知道谁和张老师说了之后，张老师也就不管她了，就是爱来不来，考试爱写不写，交白卷也无所谓。”
“其实苏白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坏孩子，只不过她就是有点太任性了，有时候吧还总也闹个小脾气什么的，虽然说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也都差不多这样，都有个小脾气有点小任性的，可是像苏白这样明目张胆的跟老师耍脾气的还真的不多。”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为啥，就好像是看不上人家张老师一样，总也和张老师对着干，和张老师说话的时候也总是有点横的感觉。”
“你这么一说，这不还是一个问题少女吗。我吃点瓜子。”傅诚笑着说。
“自己拿。”徐老师将瓜子袋子摆到傅诚桌子上，
“也不能这么说，虽然苏白这个小丫头有时候确实不太懂礼貌，不过这孩子还听不出的，每次我也没看见她对我说话那么直愣过，反正这孩子倒是从来也没跟哪个老师笑过。”
“还有啊，其实吧，张老师这个人也......也挺不讲究的。”徐老师压低了嗓子悄声的说道。
“八成是上头有人，她来学校不过两年，就成了重点班的班主任了，虽然说正好上一个班主任，徐姐，到年岁了退了，可是真算也不应该她一个后辈来上位子不是吗。”
“上头有点人？有点人咋还走了。”
“这个吧，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别人说是让苏白她姥爷给弄走了，反正教育局的人来找她喝茶的时候，那阵势可不小。”
“不过也是，你说哪有让孩子放学了还弄到自习室一直到十点十一点的，那些家长也有病，自己的孩子还这么下的去心。”
“也就是我没孩子，我要是有孩子我肯定不能让我家孩子弄到这么晚。”
“不是吧，徐老师你还没有孩子呢？”傅诚有点惊讶的看着面前胡子拉碴的大叔。
“我还没结婚呢.....唉，傅老师咱们说啊，你和我说你是不是上面也有个关系啥的，你这一看就是空降的。”徐老师挠了挠自己稀疏的前额。
“这个....徐老师，我跟你说实话，这还就真没有。我不是瞎说的，实话，实话。”
“没有？对了，傅老师你哪里毕业的？”
“我，首都师范大学博士后。”
“啧啧，年轻人厉害啊。”徐老师啧啧的感叹说道。
“我们那个年代，二本毕业的都算是顶天的大学生了。这家伙，你这是全国第一啊你。”
徐老师一连串的连珠炮弄的傅诚有点不好意思。
“唉，你别说，就凭你这个谈吐和皮相，我觉得苏白这小丫头肯定对你任性不起来，说不得还会像个乖女儿一般呢。”
“徐老师你说笑了。哪有哪有.....”
“你可得了吧，傅老师，我上次上课的时候我可是问过学生对你是啥感觉了，我跟你说啊，你简直就和个明星一样，学生们一个个说起你来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尤其是那些刚会打扮的小女娃子。”
“你说你会不会被你班里的女生弄个单相恋，师生恋什么的.......”
“这个.....徐老师....这个玩笑开的可不怎么样啊。”
“哈....对不起了对不起了，我这个人，开起玩笑就没个度什么的，对不起了对不起了。”徐老师有点尴尬的道歉。
“其实吧，我都知道这帮学生们背后暗地的说我什么：徐老师丑啊徐老师丑啊，还弄出个护眼小分队，我跟你说，这几个兔崽子要是月考考不好，我肯定要和他们家长好好说说。”
“好好，徐老师你放心吧，到时候我开家长会肯定会让你先来讲个一个钟头的。”
“呦，你看咱俩唠嗑唠的，快上课了，我还有课我就先走了啊。”
“啊，徐老师你先走吧，我下午没课。”
“没课好啊，办公室里呆着斗地主呗。”
“我教案还没写呢，哪有空斗地主啊。”
傅诚小声的说道，他这时突然觉得有点脖颈发凉。
“唉，徐老师，等一下。”
就在徐老师转身出门的一瞬间，傅诚突然叫住了他。
“徐老师你有苏白她家长的电话号码吗？”
“怎么？要家访啊？”徐老师咧着嘴，露出他那口不怎么好的牙。
“额.....只是找她家人谈谈罢了。”
“这个我还就真没有哈。”
“啊....那好吧，算了吧。”
傅诚做到座位上，一点点听着徐老师脚下那双破皮鞋的声音渐渐远了。
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王先生？”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脖颈越来越凉，越来越凉。
难道是那个爷又不省心了？不至于吧......
他还想着，突然发现两个脑袋正好在他办公室窗户下晃荡着。
迟段不停的晃荡着，他突然觉得有点心里慌慌的。
就是说不出来的难受。说不出来的别扭，可是他却就是找不到源头。
“喂？先生？喂？”
手机里的声音一直在响着。
傅诚就好像一点都没听见一样。
他看着迟段不停晃荡的背影，暗自咽了一口吐沫。
有点小紧张。
他看起来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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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几百年酱油的男主就要出场了......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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