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梁山一百单八将,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华继先至今还记着,三叔一挥折扇,那股快意自得的洒脱味道,即使三叔没有左臂。
快活的三叔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和他华继先差不多大的时候,因为家里饥荒,不得不出逃在外。
俗话说的好,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正是因为这次家里突遭大难,才使得三叔有幸见到那位让他怀念一生的说书先生。
三叔见到说书先生的时候,他正在为了半块窝窝头而苦恼着,可是当他看到先生,只靠一块铜锣,一张嘴,愣是能在当时县城里最好的酒楼点上二两好酒,几份佳肴,悠闲的吃了一下午。
三叔也愣是看了说书先生吃饭看了一下午。
真是个愣头小子,每当三叔想道这里的时候,他就喜欢摸摸华继先的小脑袋,笑着说。
“我和你一样愣头青,咱俩也是有缘。”
三叔相信缘分,尤其是信命。
这也和当初偶遇说书先生这一样足以改变一个一生的机缘巧合的影响吧。
论谁被光明正大的盯了一个下午谁不会觉得后背发凉?
等到说书先生终于受不了了,起身结账之后直径的朝着三叔走过去。
当然三叔是这么想的,先生身边似乎生出了风一样,吹的他的长褂直飘,好像从天而下的仙人。
当仙人还没有整个人都走到三叔面前的时候,三叔直接扑通一下就朝着说书先生跪下,然后就是三个天灵盖点地的大礼。
“先生!请教我点活计吧!”
三叔这一连串的突然袭击,弄的先生反而不知所措。
先生只是想来质问一下这个盯了自己一下午的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可是谁知道这小子直接就来了个一连串的突然袭击。
吓死个人。
不过说来也奇怪,当说书先生反应过来这个味之后,他也只是好好打量打量三叔,之后就将铜锣和惊堂木塞到三叔的怀里。
就这样,三叔就和说书先生走了,等到不知道多少年后回来,已经是翩翩少年的三叔早已一身绝活。
“话说江湖依旧,英雄不老……”一听这架势和分量,就知道三叔又开了书场。庭院里黑压压的全是来听书的,一盏昏黄的小灯,勾勒出三叔半边染满风霜的脸庞。“这冷面冷心的锦毛鼠白玉堂,偏偏遇到了那铁面铁心的包拯包青天。白五爷与包大人当面顶撞,你是来受审的还是来审爷的,爷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呢!”众人不禁替五爷捏一把汗,果然,三叔一黑脸默认。宛如青天大老爷的模样:“来呀,把这大胆狂徒给我绑起来,推出去斩了!”到了紧要关头,三婶偏偏在屋里轻声咳嗽,三叔心领神会,话锋一转,“要知白五爷后事如何,明个接着说。”院子里满是大伙遗憾的嘘声,此时已是凌晨。
三叔进了屋,三婶就嗔怪他,就要收麦子了,你也上点儿心,拾掇拾掇家伙什么的。三叔歪着嘴坏笑,俺不就是爱这一口嘛。
三婶是个勤劳的女人,每个农村的妇女都是这样的,除去一些嘴下不干净的。
三叔刚刚回村的时候,在村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说书人啊,村里的人们有谁见过啊?前年隔壁有钱村里的大户过生日,从城里请来一名说书先生,据说当时整个村子除了那个大户家的院子之外,基本上没几个人了。
所以总有个鸡上树,猫爬墙的,就连有一家的那条大黄狗也跟了过来。
从那之后,隔壁有钱村的人,即使是拖后腿的那个比老王还丑的鳏夫,在三叔这村里人看来,那走路都是腰板挺直,底气十足的。
所以三叔什么时候上了嘴瘾,想讲两句的时候,那基本上和刘德华骤然出现在背景的大街上差不多的感觉。
三叔也正是因为这点,害的自己少了一条胳膊。
那年大队里买了两台脱粒机,恰好前一晚上三叔又给村民们说书说道了凌晨三点,第二天还得早起来忙活谷子的脱粒。
这一下就完蛋了,三叔实在是太累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整个胳膊都让脱粒机给绞的细碎。
三婶那晚上哭的啊,基本上都看不出个人样。
这事传开之后,村里不管是听过三叔说书的,还是没有听过三叔说书的,都来了,鸡子儿堆了好几缸。三叔说,大家伙就把东西拿回去吧,俺一个人也吃不了。可是没人肯听。三婶只好都腌制成了咸蛋,三叔给每家又送了回去。
那时候,三叔甩着一条空洞的袖子,照样每天晚上一拍惊堂木,那沙哑的嗓音却引人入胜。
突然有一天晚上,可能是因为三婶实在是看不下去三叔这每晚上都如此的熬夜,害怕他啥时候在把仅剩下的那条胳膊给搭进去,于是直接就给三叔下来死命令。
于是三叔只好和大家说,这是他这个月给大家说的最后一次书了。
那晚来的人很多,大晚上也显得三叔家小院子里黑压压的。
三叔说的是他最出名的几个折子,来自《水浒传》。故事入了高潮,三叔慷慨激昂,手舞足蹈,鼓声急促如珠落玉盘;小人得势,英雄不幸,三叔便悲痛唏嘘,哽咽不已,鼓点也就由急而缓,由缓而息……最后,水浒一百零八将,大多是死的死亡的亡,三叔仰天长叹了一句:“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这时,鼓槌突然掉在地上,三叔哆嗦着,精疲力尽地瘫倒在了椅子里。
他看了大伙一眼,又闭上了眼睛,微弱的灯光下,三叔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他沙哑着嗓子说,不早了,大伙都散了吧。三叔就好像是做了后悔的事情的高中生一样,瘫在那里,像个无能的人一样。
几天前早上,他去了一趟城里卖谷子,突然觉得嗓子很疼,就去医院检查了一下。
今天早上他正好去城里买点东西。
自从那一夜之后,华继先再也没看到过三叔那把折扇了。
“一不小心掉灶火里,给烧了。”三叔笑着和他说,但是华继先从来就没觉得三叔的嗓音有这么沙哑。
不是沙哑,而是那种几乎要撕裂了声带一样的震颤。
来三婶家蹭饭是常事,因为母亲一直在外打工,而他那个老爹,他就根本没见到过。
“你爹是个好人,这点你要相信。”三叔趁着三婶去邻居家唠嗑,偷偷的啜了一两酒。
“不说这个,三叔给你讲讲,当年在城里,三叔到底是多么有面子!”
一听到这里,华继先的小脸基本上就困了半张,这个话题是每次他去三叔家蹭饭必备的,一点都少不了的。
“那三叔你为啥要回来?城里那么好,你回来干啥?”
于是华继先终于忍不住了,直接一连串的轰了过去。
三叔却故作高深的说道“阿牛,你说你三叔为啥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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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三叔去世了,食道癌晚期。
三婶根本就不知道。
那天,三婶也不让人碰三叔的遗体,就那么坐着。
像个石头一样枯坐着,一整天根本就没动。
三婶那晚上也走了,突然的就走了。
脑溢血,突发的。
大半夜突发的。
华继先还记着那时候,三叔和三婶一起下葬的时候,他娘和他,就那么站着看着一对人被埋到土里。
明明是站在地上像天上仙人一般的三叔,还有笑起来和观音菩萨一样慈祥的三婶,却要埋在土里。
他不敢去挖他俩,即使他明白人死了就要归根,但是他就是觉得三叔三婶这么死了实在是太缺德了。
死的太缺德了。
他要是去挖了,会被母亲揍的吧。
想想还是算了,他又不知道三叔的心思,也许人家就喜欢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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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说他精通皮鼓,却一辈子也没用过,年轻的时候嗓子好,一亮出来满堂叫彩,再加上会点儿口技,根本不屑用皮鼓震场子起架势,可是现在,气力不足,老了老了。
华继先穿着黑色的长袖,还有显得有点脏乱的牛仔裤。
他看着少年宫那仅有的几个民族乐器班里仅有的几个学生。
还有楼上宽大的钢琴小提琴教室。
小孩子们将小鼓槌轻轻的敲在鼓皮上,很缓慢的一声一声的敲着,而年轻的女老师细心的矫正小孩子每一个错音。
年轻的女老师总是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甚于那只为了接鸟蛋而将自己撞死在树上的白鸟。
都他妈的过去了,还想个屁啊?
“喂?你小子跑哪里去了?”
手机骤然响起,吓的华继先一跳。
“斌哥,我买点吃的....”
“你快点回去啊!别让那个小孩子跑了!”
“你放心吧...咋样,嫂子还好吧?”
“唉,打了一瓶滴流好多了,可吓死我了。”
“那就好,那就好.....”
“快回去!别在外面浪了!”
“您放心吧,斌哥!”
斌哥这个人怎么说呢,属于那种刀子嘴,刀子切豆腐心的人。
对自己人心里好,对外人,能毫不犹豫的砍死他。
华继先拧开可乐的瓶盖,然后看到了瓶盖里的再来一瓶,忍住了随手将瓶盖扔出去的欲望。
“我说,你小子也有一年没回家了吧?不想吗?”
华继先喝了口可乐。
“不想啊,想家干啥?”
三叔看似狠狠的,其实轻轻的在他的头顶拍了一下。
“你个混小子!知不知道什么叫落叶归根?”
“你个混犊子!知不知道什么叫落叶归根?”
斌哥狠狠的拍了他头顶,一脸很铁不成钢的说道。
“那可是你家!知道不?那可是你家!”
“你的根你咋能不回去看看?”
现在想起斌哥的神情,华继先抹了抹鼻涕。
啥时候感冒了.....
他猛的将可乐一瓶干到底,将瓶子随手就扔到一边。
自己那个破家....还是算了吧.....
“你知不知道,三叔从城里过的好好的,却要回来?”
“因为三叔的家在这里啊。”
一两酒下肚,三叔那点破酒量当然扛不住,还是村里酿的这种劣酒。
三叔的脸微红的,他的眼睛也通红的,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哈哈.....”
一想起三叔那一两酒就要倒的样子,华继先就觉得好笑。
现在,他灌一瓶下去,都不带打晃的。
当然是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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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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