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精彩或者震撼的感受,都不如在饥渴难耐的时候抽上一根烟来的痛快。
老烟枪嘛,通常都是这样的,宁可一天吃不上饭,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少抽一根烟。
咔嚓,清脆的一声,那是火花触碰一丝气息的那瞬间,有着湛蓝色身躯的火焰随着空调泛出的微微小风摇曳,直到烧焦了一点点烟叶。
“嘶......呼.....”
好像很享受一般的味道和触动,侯局长那根已经衰老了很多的神经像是彻底从蜷缩姿势伸展开的那一瞬间,骨骼链接处那股畅意。
当然也可以参考便秘患者病好了那一刻。
之后便是无话可说,只剩烟丝没有彻底燃烧后青涩的烟气嚣张的四处蔓延。
只是一瞬间之后,那口烟所带来的刺激和舒畅也随着烟气消散了,侯局长的那双老眼终于有了几分神色,就连他鬓角仅剩的那根黑发也情不自禁的颤动了一下。
“迟早的死在这上面....”侯局长熟练的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声音萧瑟的说道。
他很老了,早就过了退休的年龄,
其实以侯局长的资历,进公安部里当个副部长什么的,是必然的事情。
可是老人就是不去,这么多年,他辗转各地,几乎走遍了祖国整个的黄河以北,在近十个地级市当过公安局长。
这是一分令人无比羡慕资历和经验,侯局长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上头的人来跟他说,要提拔他。
他只记着自己抽过了不下四种不同的烟了。
人们都不明白,为什么侯局长就是不愿意到体制的上头,去帝都当个舒舒服服的“上头人”
侯局长他自己知道,不仅是侯局长知道,他的老上司也知道。
小侯这一辈子啊,总是有一把刀悬在他心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他心窝上狠狠的砍一刀。
不砍个血花四溅,那把刀是一定不会罢休的。
小侯他心里疼啊,疼的他一直都忘不了啊。
那都是罪孽,他一辈子都还不清的罪孽,他得再有九十七个脑袋,九十七条命才能还清的债啊。
老上司带着呼吸机,好像连眼睛都瞎透了。
可是他还是在握到侯局长的手那一瞬间,认出了他。
“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啊....”
直到老上司把他赶走,侯局长也只听到了老上司的这十二个字,多一个字没有。
“我对不起你啊.....”
后来,老上司就死了,死的一点都不安详,一双瞎了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他惊恐的恶鬼一样。
侯局长有幸见到了老上司遗体最后一面,老上司那双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双手狰狞的扭曲着,他干瘪的双眼完全暴露在殡仪厂那熊熊燃烧的火光之下。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又失去了一个亲人一样。侯局长独自一个人像个死树杆一样杵在殡仪场锅炉旁,哭的好像是死了自己的亲爹一样。
老上司和他亲爹没两样。
人们看到如此悲戚的侯局长,心里都深表同情。
老爷子走了,以后再也没人给小侯遮风挡雨补窟窿了。
侯局长自从那时之后,老了不少,包括心里上的。
他变的更加奸诈,更加的喜欢耍心眼。
有熟识他的人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侯局长平静的跟他说,当年那个满腔怒火的侯远征随着熄灭的炉火一起埋葬在那个飘着大雪的腊月二十多了。
和老爷子一起。
想道这里,侯局长深吸一口烟屁股,然后狠狠的把烟屁股按灭在烟灰缸里。
他端起茶杯,将杯里的热茶水吹凉了一些,然后猛的喝了一大口。
不是直接咽下去,而是先从嘴里含了一会儿。这样好将口中的烟味稍稍的减少一点。
希望回家的那时候,嘴里不会还和现在一样通红的。侯局长抽了口凉气。
妈的真烫,他喝的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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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杯碎裂的那一瞬间,还有漫天的飞雪。
明天就是腊月三十了,带着陕肃特有的黄河气息和高原颜色的寒风席卷漫天鹅毛大雪从这头到那头左冲右撞。
像极了一个欠揍的熊孩子。
好多兄弟都有了家庭,还有了孩子。
不管是熊孩子还是乖孩子,不管是野小子还是乖女儿,侯连长此刻都没有脸面去慰问她们。
他站在狂风暴雪之间,军帽上鲜红的五角星在这雪白是世界显得格外鲜艳。
他为之奋斗,为之奉献的五角红星,他为之珍惜的生命,此刻是多么的沉重。
他的生命,此刻是多么的低贱。
“连长......我们.....没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警卫员强忍着悲愤到就快爆发的声音说道。
“遗物呢....就是一根毛线都行....”
“有身份证明的只有五十个....剩下的都.....根本不知道谁是谁的.....”
“这个是最明显的。”警卫员皮肤皲裂的双手将一个早就变的僵硬不堪的廉价小本子小心的递给侯连长。
本子僵硬的好像一点点的触碰都会碎成尘埃,可是它却顽强的守住自己的身躯。
“这应该是第二个冬天了吧,我还是想起了离家的那天。”
“连长说,想家没什么,是个人都会想家。”
“看来这是真的想家了。居然从挂着大冰茬子的冷风里想起了夏天家里冰镇的大西瓜。”
“再过几天吧,就是春节了,今年轮到我回去休假了。”
“突然想起过去的一句诗,近乡情更怯。”
“我这还没回去呢就觉得有点害怕了。”
“连长要是知道我居然会这样一定会狠狠的骂我怂吧?”
“二零零×年,一月十一日。”
“白长庆。”
那潦草的字迹现在看起来更是模糊,侯连长看的自己眼前一阵模糊。
那个傻小子....那个傻小子....
那个值夜班的时候因为想家偷偷哭的傻小子。
自己当时还严厉的斥责他,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我连.....我连假条都给你签好了.....
草你妈的白长庆,我草你妈的。
侯连长双眼闭的紧紧的,空闲的左手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存在那样四处晃动。
他好像失了魂一样。
白长庆啊.......大外甥啊......
舅舅对不起你啊......
侯连长什么都没说,一个音都没吐。
他嘴角颤抖着,双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缓缓将装在衣兜里不知道多少天的假条掏出来,夹在那个破本子里。
就夹在哪一页。
然后他脱下大衣,将本子装在最贴近自己心脏的胸前口袋里。
他的右手十分用力却又轻轻的按着口袋。
“都收拾收拾吧.......”
侯连长费力的说道。
“带兄弟们回家,都回家。”
“我挨个给你们签假条,都回家过年去。”
他越说声音越颤抖,最后没有大雪堵住他的嘴,他照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警卫员终于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你哭什么!你他妈的哭什么!”
侯连长猛的转身,一脚把警卫员踹倒在雪地里。
“一个大男人你哭什么!”他双眼通红,一滴滴初生的泪水从他逆着风的眼角四处飞散。
侯连长狠狠的抹了一把眼睛,然后拽起警卫员。
“把弟兄们都带回去,外面风雪这么大,太冷了.....”他用额头顶着警卫员的额头。
“别哭了...别让弟兄们笑话你是个娘们。也别把鼻涕滴到弟兄们身上,脏。”
侯连长推了推忍住呜咽的警卫员。
“去,别和个小学生一样。”
一直等到警卫员走远了,侯连长才掏出手机,背着风和警卫员。
“喂.....老徐。”
“全.....全没了.....”
他对着手机费劲的吐出几个字,然后实在是控住不住,蹲下身子,抱住头,小声的痛哭起来,手机掉在雪地里,还闪烁着一点点的光。
他哭的不是小学生,反到像个失恋的初中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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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瓷是完美的,即使是个现代工业的仿制品。
就是赝品。
但是那碎裂的一瞬间,还有迸裂的淡绿色香茶,那真是一刹那的惊艳。
可惜那一刹那的惊艳并没有人欣赏。
徐指导员不知道又开始抽第几根烟,反正他身边的烟蒂早就漫出了烟灰缸。
侯连长一直红到脖颈,他的双眼好像要炸裂了一样。
“你他妈的抽什么疯!你他妈的抽什么疯!”
团长狠狠的踹了侯连长一脚,将他直接踹倒地上。
“老子是弟兄们的团长!那他妈的也是老子的兵!”团长大吼道。
“你的兵你为什么不管!你为什么不让管!”侯连长坐在地上,同样大吼着。
“师长的命令!那是师长的命令!”团长转身狠狠的抓起一张纸,将纸狠狠的摔在侯连长脸上。
“我是个军人.....上头的命令我能不听吗?”
“你以为我不想给弟兄们讨个公道?那他妈的都是我的弟兄,小点的都是我儿子!”
团长大吼道。
“你也是个军人知道么....你也是个军人,你给我记着,这是师长的命令,这个是上头的命令.....”
唉.......
团长好像没有了气皮球一样,靠着桌子喘息道。
“安葬费肯定是有的....肯定少不了.....”
团长好像在陈述一个没有任何意思的笑话一样。
之后就只剩下沉默,沉默的好像夜晚无人的矿坑。
除了徐指导员的吸烟声,团长的喘息声,还有侯连长骨头之间的摩擦声。
“有个屁用....有个屁用”
侯连长沉默了半天,才蹦出一个字。
“这兵当的.....不如不来。”
“你说什么?”团长突然睁大了眼睛,盯着侯连长。
“你他妈的再给我说一遍....”
“你他妈的再给我说一遍!”
“你他妈的立马从我手底下滚!你他妈的立马从我手底下滚!”团长像个发狂的老虎一样,一把就揪起侯连长的衣领,一手将他头顶的军帽打飞。
然后揪着侯连长,就把他扔出了门外。
关门的那声巨响,好像团里的军械库爆炸了一样。
团长颓废的靠着桌子,缓缓的做到地上。
他一瞬间就老了好多。
“喂?”这个时候,徐指导员的手机非常不合时宜的响起了,铃声还是那首小苹果。
“小徐....”
“营长....现在问啥都....反正您觉得还有意思吗?”
“.....好吧”
徐指导员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手扔到一边。
屋里有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
还有团长缓慢的呼吸声,门外那个汉子的哭泣声。
徐指导员掏出烟盒,他费劲的晃着烟盒,终于晃出了一个烟。
然后他将烟点着,狠狠的抽了一口。
屋里又多了一个烟丝燃烧的声音,还有一个汉子独自吸烟的声音。
乱码七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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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给我留点印象神马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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