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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无主之地

第五十一章 无主之地

正如波波的猜测,山贼据为己有的洞穴本是个矿洞。矿洞的挖掘非常讲究,牢固的隧道和优良的通风系统是必不可少的。同时,为了方便逃生,矿洞的出口也就不止一个两个,当然也就会有所谓的紧急避难所。山贼们霸占这个废弃矿洞的时候,自然就把最上层的紧急避难所当作了老窝,并且还把其他的通路给封闭起来。好在这个工程量巨大,那群山贼初来乍到也没多少功夫浪费在封路上,因此当波波小心地敲开一块颜色和周围有明显区别的石壁后,通向深处的道路就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哦!厉害!我在这里呆了两周都没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洞。”阿哲在一旁赞道。

“你那点头脑就别说了。”波波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赶紧把暖和的大衣披上。“在村子里的时候,我也尝试过挖一点战壕,秘密通道什么的。想要做到最好,当然就是看矿洞的构造。所以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不过还是没用,矿洞也不是说挖就能挖的,不经过认真的考察和仔细的规划,根本打不出足够人通行的洞。”

顺着这个隧道,他们很快到了一个小厅内,这厅里陈设十分简单,就是中间有几个大木箱子排在一起,上面放块木板当桌面。波波走到桌子旁,顺手拿过桌上的几张不知记载了什么数据的纸,扫过一张丢一张,最后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张泛黄的矿洞地图。除此之外,角落里还放着几盏可用的煤油灯。阿哲和妮洛当即就点燃了灯,顺手灭了老是一个劲滴油的火把。

见波波有所发现,妮洛就把手中的灯递了过去。波波也不负众望,找到了出去的路。

当辛一行人出现在北岭另一面的矿洞口时,天色早已大亮。辛刚要往前走,就被波波一把拉住。众人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个矿洞根本没有出路。北岭的阴面如同村长老伯所言,非常陡峭,稍有不慎就是坠落山崖。这个矿洞口也开地很奇妙,因为左右都找不到能够上来的路。但当妮洛注意到洞边上腐朽的木料时,大概也就猜到了会变成这样的理由——这个矿洞口原本和一条木制栈道相连,进出都通过栈道走,可是矿洞废弃时间一长,栈道就没人维护,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矿洞外是蓝天白云,风景美得很,却又因为是阴面,所以看不到早上的阳光。阿哲提议尽早下山,毕竟山上的天气不靠谱,说变就变。其实,就算他不说,辛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要出去——他实在不是能待住的类型。

波波在洞口附近搜寻了一群,找来好些个被丢弃的破损工具,碎石疙瘩什么的,用自己买来的棉衣包好扎紧,然后让库斯娜抓起来顺着山崖滚下去。满山遍野都是一片白,也分不清高低远近,是实的地还是空的雪更是毫无头绪。只见那个大包裹竖直坠落两米多,随后便沿着山坡压出一条雪道来,滚出去二十多米后不知怎么停了。别的先不管,至少目前可以走的路已经清楚了。几个人当即跳下来,顺着浅浅的雪中凹槽走到包裹旁,才发现原来是被石头给卡住了。

波波就靠这个破罐子破摔的危险方法帮助众人找到了下山的路。当他们脚踏实地地踩在泥土地面时,一种重获新生的舒畅感迅速霸占了波波的心头。此时,已是下午。

波波一脸的舒坦,可妮洛和阿哲却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因为这里已经到了无主之地了。无主之地是各国政治家们对这块面积将近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的戏称。在十四年前,这里还曾经是一个国家,一个以居民素质为大陆之最的文明国度——巴吉尔特王国。

相传,一夜之间,上到宫廷,下至爵士,全部丧命于歹人之手,没有一个活口。但在事后,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出兵收下这块地盘,也没有国内势力声称要建立新政权。这种空前绝后的怪异政变,使得这个王国的覆灭成为了赫鲁洲大陆有史以来头一个荒诞到极点的未解之谜。

巴吉尔特王国前后一共有十位君主,从开国之君到亡国之主,经历了十朝变迁的唯一一顶王冠也被他国贵族们赋予了“亡国之冠”的美名。在“格兰斯之乱”爆发前,这件文物曾流传到格兰斯王国,后因沙珐王国大军攻破而被当成战利品一并带走。那位夺取首功的那位将领后来又因为得罪朝中权贵而遭到灭族,这宝贝便再没人知道其下落。

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的谣言,使得所有人都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夺得“亡国之冠”者将重掌王权,成为这块无主之地的新晋王者。一夜之间,周边国家都往这可怜巴巴的土地上派出了人手。当然表面上的和平功夫还是要做足,因此会在这里烧杀抢掠争夺地盘的都不是披盔戴甲的士兵,而是各国首脑掌控的佣兵势力。

在各方战力都均衡的情况下,无主之地很快被瓜分,并陷入军阀混战的局面。忍无可忍的流亡民众或自尽以求安稳,或落草为寇以图苟活。昔日闻名全世界的和平国度已是满目疮痍,物是人非。

如今的无主之地凶险异常,一路上你能见到的人只有两种,一个是死人,另一个是随时可能要你命的人。不过,就算是在这样一块不毛之地,也有着绝对安全的区域。只是这些地方的安全和危险只有一线之隔,用最浅显易懂的话来讲便是“顺者猖,逆者亡”。

妮洛和阿哲对这里的情况有些了解,因此神情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库斯娜生来就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面孔,要她对什么人露出胆怯之意真是难如登天;波波对外界的事知之甚少,而且在儿童喜欢的读物里也不会浪费笔墨去宣传什么危险地方,自然就没什么反应;当然,一行人中最要命的还属他们的团长。这货不怕强权罢了,不畏凶险也算了,偏偏他又是一个全然不顾气氛的主,一眼看到前方树林好地方,就吵闹着要吃饭。于是乎,这支被外人传得天花乱坠的自由骑士团就这么不讲逻辑地,完全没道理地在小树林间安营扎寨。波波留下负责收拾地面,辛和库斯娜负责外出狩猎,妮洛和阿哲则分开寻找干柴。大家就这样四散开了。

这个地方乱战不断,没有人会有闲情去耕田,自然的环境也因为各路军师的锦囊妙计而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以至于落到如今,贫瘠的土地一贫如洗,放眼望去是光秃秃的一片,播种下去颗粒无收;富足的地方则富到流油,土地肥沃,水草丰美,就算不种地,也可靠狩猎和打渔填饱肚子。差距实在是大过了头。

碰巧,辛他们所到的就是这样一处好地方。辛和库斯娜往西边去,妮洛和阿哲则往东边走。一边走,阿哲就总是闲不住,一个劲往妮洛这边靠,嘴里殷勤不断,手中的工作却又毫不含糊。

阿哲所求不过男人美梦一夜,丰乳翘臀,鼻血狂喷。只是在妮洛真的答应之前,他不会动手动脚,就算想要获得拥抱,也只会独自一人扭捏着自娱自乐。奈何妮洛对他权当空气,任凭他口吐莲花,就是不理。

可阿哲对不理不睬的态度视若无睹,依旧不依不挠地像苍蝇一样绕着妮洛。终于,妮洛实在受不了这烦人的家伙,扭过头,瞪了他一眼,伸手一指远方,道:“你给我到那边去!”

“好的!”却不想,阿哲完全没有一点沮丧,反而是兴高采烈地扭头离开。待到阿哲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后,妮洛才继续前进。

无论走出多远,妮洛都不曾放松对周围的警觉,只要阿哲敢出现在她的索敌范围内,她就能随时把手中的干柴丢出去恐吓他。

为什么妮洛会这样呢?因为不认可阿哲是同伴吗?

不是。妮洛对阿哲的认可程度跟辛他们是一样的,因为他是辛邀请进来的人,所以他也就是妮洛的同伴。只是,无论是库斯娜还是波波,他们都没有像鼻涕虫一样粘在妮洛的身边。辛也是,就算偶尔会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但大多数时候还都是自顾自地玩乐。唯有阿哲不是。妮洛真正讨厌的不是阿哲这个人,而是那种被过分关怀的感觉,因为这是杀手不需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妮洛身形突然一顿,好似触电一般。是的,大家都是佣兵,只有自己是杀手。有如此的差距,不管辛再怎么不计前嫌,自己终究也没有办法和他们愉快相处。这是鸿沟,是隔断在妮洛和自由骑士团之间的天堑!

妮洛可以配合他们的步伐,独自一人在悬崖的这一边行走。他们往左她就往左,他们向右她也向右,这是可以做得到的。可是,这峡谷的两边终究是两条路,当沟壑的距离越拉越大时,她将再也无法看清他们的面貌,不得不重新回到独自一人的杀手生涯中。

这依然还是属于辛的佣兵游戏。妮洛之前参与进去是因为任务;后来的又参与则是因为私心;而现在的疏远却是因为现实。峡谷的另一边是一个新世界,是一个妮洛无法涉足的地界。

妮洛慢慢抬起头,仰望树叶间的斑驳阳光,轻轻叹了口气。她当下做出了决定,只要时间到了,或者辛玩腻了,就是他们再分道扬镳的时候。在此之前,她,妮洛·冯克马尔将竭尽自己的全力扮演好一个佣兵团伙伴的身份,就像是杀手的任务一样。

突然,前方树林间传来一阵轻微纱响,妮洛并未抬头,只是右臂一甩,手掌一翻,就把刚刚捡起的枝条丢了过去。啪的一声,树枝砸在一棵树上,断作两截。紧接着,一个健壮的身影从那棵树后走出,面无表情地赞道:“很好,看来你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警觉性的练习没有落下功课。”

刚一看到那身再熟悉不过的花格衬衣,妮洛便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你……你还活着?”

那人道:“怎么,你很希望我死?”

妮洛当即单膝跪下,把头一低,不敢言语。那人见状,冷笑一声,道:“刚才看你心不在焉的,是在想什么吗?”

“没有。”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你热衷的佣兵游戏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请等一下,师傅!”

“不行,时间不等人。我想你也知道的吧,以你的身份,跟他们在一起只会连累他们。现在沙珐王国已经知道你和他们这帮人混在一起了,随时随地都能把对你个人的通缉升级为通缉整个自由骑士团。你是老手,知道如何掩人耳目地生活,他们呢?在这之后,他们将会厌烦你,憎恨你。轻的就是开除你,否认你是他们的成员;重的,哼哼,应该就是带着你的脑袋去取消自己的悬赏吧!”

听了师傅的这些话,妮洛的眼神又是一惊,但是很快,这份惊讶变成了恐惧,最后又被麻木所取代。

“他们是佣兵,我们是杀手。天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职业。你真的以为他们会把你当作同伴吗?该醒醒了。他们对野狼佣兵团有仇,而你又为野狼佣兵团干过事,多少会知道一点机密,如果不是因为这点,那个‘鬼瞳’还会对你这般痴迷吗?好吧,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思考,明天,我就在——”

这大汉的话还没说完,妮洛就已插口道:“不必了,我跟你回去。”

“你决定了?”

“是,反正迟早有一天会分道扬镳的。”

“不留点字条吗?”

“不需要。‘鬼瞳’是个不可捉摸的男人,留下字条也只会让他更容易知道我的去向。”

“那就走吧。”

“是。”

妮洛的离去暂且按下,却说阿哲听了妮洛的命令走出老远后,果然又蹑手蹑脚地绕了一个圈往回赶。这回他刻意消去了脚步声,几个闪身便跳到了刚才分手地点边的大树上。蹲在树枝上的阿哲就这样来回张望,却看不到周围半点人影,当下觉得奇怪,跳下树来,沿途搜寻。找了小半天,人没有找到,却找到了被丢弃在树下的好些个干柴。

阿哲并不算聪明,可也绝对不笨。这满地的干柴必定是妮洛所收集的,而现在她不见了踪影,问题一下子严重了。于是他赶紧丢开自己手中的柴禾,飞也似地奔回营地。在听说妮洛又不见了以后,辛和波波赶紧跟着阿哲赶来这里,背后的库斯娜还毫不慌乱地扛着她和辛一起打到的两头林鹿。

一行人对着满地的柴禾半晌无言,除了辛,他一个劲地在问罗尼去哪儿了,只是无人能回答。阿哲在一旁急得坐立不安,波波觉得奇怪,便问其缘由,阿哲便将这无主之地的名字由来尽数相告。“妮洛小姐在这个地方走丢的话,真的是十分危险的事啊!”阿哲急道。

波波心中也是怕得不得了,但还是逼迫自己装着胆子问:“你说这里被好几股势力盘踞着,都有谁啊?”

阿哲说:“只要是强大的人,都会在这里占据一块自己的地盘。从各国派来的佣兵部队我一时半会儿也叫不出名字,但是有几股势力非常特殊,他们并不主动去攻击别人,别人也不敢来骚扰他们。比起争夺地盘,他们似乎更在于闯荡出自己的名号。”

“什么人啊?为什么?”

“这里是东大陆,国家之间都相对和平,唯一有战乱的地方就是这里。现在能在这里打出一片天地的都是在世界范围内出名的强者。‘冰冷十字架’岚路,‘恶魔使者’扎巴尔,‘千剑狂蛇’丹,‘钢龙爪’穆罕默德,‘水王子’芭蕾塔茵,‘狂风狮’希蒙……这些都是位于佣兵顶点的存在。还有数不清的二三线高手。更可怕的是,在这个地方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家族,冯克马尔家族!那些人是只认钱的主,只要你给足够多的钱,不管是谁都能杀。”

“冯克马尔?喂,波波!”辛一听到这个姓就扭头看向波波,波波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同样兴奋地看着辛,完全没理会越说越害怕的阿哲。“是的,辛!就是那个!”

发现二人完全没把自己说的东西当一回事,阿哲也是气上心头,立刻吼道:“你们还在说什么啊!妮洛小姐危险了啊!”

“不,你错了!”波波平复下自己跳得有些剧烈的心脏,“正因为杀手家族,所以妮洛才是安全的!”

“诶?什么意思?”阿哲已是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后脑,越听越迷糊。

“所以说——”波波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你也说了,在这个地方没人敢惹那个杀手家族,所以妮洛绝对是安全的。因为她的全名叫妮洛·冯克马尔,她是个杀手啊!”

“呃——你说什么!!”阿哲先是一愣,随后吓得大叫起来。不过一旁的辛可没管他,一边把地上的柴禾收拾起来,一边叫库斯娜生火做饭。库斯娜答了一声后捡起两颗石头,擦出火花,随后用树枝插上鹿肉,就放在火上烘烤。

晚餐的时光很快过去,辛也颇为满意地拍了拍肚子。虽然只有两头鹿,但辛吃的很满意。这时,阿哲也总算缓过劲儿来,填饱了肚子。“团长啊,虽然妮洛小姐的安危可以放下不用担心,但这里毕竟不是安全的地方啊。”说着,阿哲扭头瞅了瞅身后——那里有数十个蠕动的黑影,也能听到他们抽刀拔剑,沾弓搭箭的声响。

“嗯,说的也是啊。”辛跳了起来,库斯娜取下了背后的重剑,就连波波都拉下了腕弩的保险栓,进入战斗状态。“就当是饭后运动吧。”辛的语气里充满了无所谓的态度。可在话音落下后,双拳已然绷紧。“兄弟们,开打了!!”

“哦——!!”三个人的应声里,就属波波最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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