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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接纳

第四十五章 接纳

就在库斯娜打算将一切都豁出去的瞬间,那个人来了。那柄丢过来的大剑不仅喝退了野狼佣兵团的青年领袖,也如同驱鬼的符咒一般镇住库斯娜身体内的那股蠢蠢欲动的危险力量!银白色大剑反射的白光射入库斯娜无神的眼中,就如同一滴水落入平如镜面的池塘,一圈涟漪荡漾出去,夺回了库斯娜的人性理智。

随后,又一个女人走到库斯娜身边。此时的棕色斗篷中年人已经拔起了剑,提防起那个青年来。感觉到有人伸手触碰自己的身体,库斯娜费力地转过视线,当她看清来人那熟悉的容貌时,身心忽然一阵轻松,跟着便软倒下去。

后来的女性一把抱住库斯娜无力的凄惨身体,一边看着库斯娜拼死护在背后的众人,一边叹息着摇了摇头,说道:“枫,我先带他们离开这里。”

棕衣人也是背对着她说:“去吧,从这里往西走,有个镇子,上面应该有大夫。”

同时,那个肩扛白色巨镰的人也对一旁的光头大汉下令:“阿巴,你也去,听那个女人的话。”

那个大光头看上去魁梧非常,与那两米七的巴洛克相比有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他却没有半分霸道的气息,反而一脸憨厚地点着头说:“好的,邦少爷。”随后,那女人扶起库斯娜,阿巴把辛、波波和罗尼一起扛在肩上,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跟着她走了。

直到这时,青年人才认出那个镰刀使的身份,当即软了势,提着高八度的音问道:“请问,您是‘恶魔使者’扎巴尔先生吗?”

却不想,邦·扎巴尔对他根本是视而不见,伸手一指棕衣人枫·耶利贝特的鼻子就骂道:“喂!你给我说句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枫伸手挠了挠头,满脸都是赔笑:“哎呀,我是觉得他们挺厉害的啦,没想到你的实力会更强,看来我真的是退步了啊。”

“别给我乱扯!!”邦喝道。

青年人听了一脸震惊,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和实力差距,就质问道:“你说什么!他们是谁?是我的部下吗!你杀光了我的部下?!”

感受到了淡淡的杀气,邦破天荒地将注意力转到那青年身上,“你是谁啊?”

枫耸了耸肩,“他就是这次这支野狼佣兵团的领队,你杀的大概是他的部下吧。”

“哼。”邦冷哼一声,“有那种杂碎部下,想必你也不怎么样,滚。”

那青年听得怒从心中起,抬起右手,就要一剑刺去。却不想邦的速度快了他几倍不止,虽是后发却已先至,只是眨眼的功夫,那明晃晃的镰刀刃就到了他眼下三寸之处!正当此时,他的后衣领忽的一紧,跟着整个人就被丢到了后面去,自然也安然无恙地躲开了这能削开脑袋的致命攻击。

“这可不行啊。”枫还是那副无所事事的口吻,“那一百个人我不在场,你杀了也就杀了,这个人你不能杀。”

一刀挥空,想必是枫动的手脚,邦对此也只是咂了一下嘴,并没有更多表示。当即垂下镰刀刃,反手收在身后,厌恶地瞪了莫亚一脸,怒道:“滚!”

自知两人之间的实力完全是两个层次,莫亚也没有多做纠缠,走到一边去撑扶起断臂的花衣大汉,头也不回地向山坡上走去。谁也看不到他心中的想法,只能看他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山坡的顶端。

碍事的人没了,邦忽然抬起镰刀,架在枫的脖子上,但是后者的表情却和平常无异。

“跟我战斗!耶利贝特!”

“我才不要呢,我已经过了那个时期了,现在对胜负没有兴趣。”

“你忘了吗,在格兰斯王国,你输我一次,也赢我一次;在柯蓝蒂亚王国,你赢我第二次。现在却说没兴趣?赢了就想跑吗!”

“呵呵。”枫咧开嘴,毫无笑意地吐出这两个音,一脸“你有没有搞错”的表情。“说的是啊,赢了当然就跑啊,难道等输啊!话说你也老大不小的,找个老婆结婚生孩子多好啊!”

“你——”

“好吧,说正事。”枫转过身,面向那个青年离去的方向,说:“你说野狼佣兵团全是杂鱼,这句话并不正确,应该说他们只派了杂碎出来活动。”

听到这话题,邦一下来了兴致:“你是什么意思?”

“野狼佣兵团,已经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组织了。人数未知,活动地点是整块东大陆,而且还会出现好几股自称是野狼佣兵团的队伍在同一时间不同地方的状况。根据耶蒙那老头的情报,野狼佣兵团的基本构成有五个:‘狼王’是他们的最顶端;‘狼王’以下是‘六人将’及其部下;第三层是野狼佣兵团的精锐,鲜少出没;再往下是野狼佣兵团的杂鱼角色,大概就是你今次碰到的那些家伙;最后则是其他附属团队。”

“也就是说,厉害的家伙就是‘狼王’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枫说,“狼群中的最强者当然是狼王,但是野狼佣兵团好歹也是一群人类的组织,在人类的世界里当王的未必是强者,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所以,我个人建议你去把‘六人将’作为目标。”

邦的嘴里还在念叨着“六人将”这个名号,却又忽然问道:“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居然会推荐我杀人的目标。”

“这样你就不会来烦我了不是吗?”话锋一转,枫的脸色忽然一沉,“而且,我总感觉野狼佣兵团在谋划什么危险的东西,但凡有他们出现的地方,就总会有狼人肆虐或者烧杀掠夺的结果。如果他们真是如此危险的人物,杀了或许更好。”

“狼人?”邦皱了皱眉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你说那些个头好大的肉吗?长的是很霸气,但是太不济了,我对畜生没有兴趣。”

“万一他们把厉害的佣兵都变成了那样的畜生,你不就没有对手了吗?”

“你说什么!”邦急切叫出口,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你激我?”

“哎呀?被发现啦。”

“哼,好吧,就让你这次,反正我对‘六人将’也挺有兴趣。”

“哦?当真?多谢多谢,你真是大人有大量。说真的,你去找个老婆吧,这样你也就能长大了。”

“闭嘴!这种事不用你管!”

“唉,好吧……”跟着,枫就丢去一枚金币,被邦抓在掌心中。“这是剩余的佣金,多谢你相助了。”

说完,枫就抬脚往西走,才走了两步,就发现邦没有跟上。这便询问,却不料邦一意孤行,只叫他跟阿巴说汇合地点所在,随后就头也不回地蹿入山林之中。

在沙珐王国的东部地区,有三个最靠近北岭的镇,最大的是克里希亚镇,如今已是一片焦土;最北端的琪尔斯镇也变得毫无生气;仅剩最后一个莫科镇还在坚挺着。这三个镇大小不一,却因它们都位于北方,因此以这三镇为顶点画出的三角区域又被称为北门,是想要继续北上进山甚至是翻山的人必经之路。除开极个别的情况,一般人想要往北去,就必须汇聚到这三个镇,补给采购,忙碌一番后才能开始向北进发。

然而,自格兰斯王国灭国,领土被瓜分之后,北门的地位一落千丈。毕竟沙珐王国本身就有通向北方无主之地的去路,因此越来越少的人会选择从这里走。现在去北方的路,一条横穿沙漠,一条翻越雪山。比起冷得要死,大家貌似都更喜欢热得要死。久而久之,琪尔斯镇也就和**无异了。

在莫科镇最南边的地方,有一个小庄园,被枫救下的自由骑士团现在就在这里治疗。不过说是治疗,大夫真正来诊断的也就仅有罗尼和波波两个人而已。库斯娜身为兽人,身份太过特殊,而辛也因为手中的魔剑而变得十分独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两人都是由枫和风斩亲自照看的。好在这两头都不正常,自愈能力全是怪物级别,照看起来也忒方便了。

受伤最轻的罗尼在第一天傍晚已经能下地,不过很自然的也遭到了监视。罗尼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并不介意,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到辛的病房去呆着。说不上是赎罪还是其他,似乎只有那里能令她安心下来。

受伤第二轻的不是波波,而是库斯娜,她在第二天一早已恢复了正常,伤口的结疤虽然难看,却不会阻碍她的活动。

而完全没有战斗,就只是被库斯娜撞了一下的波波竟然是全队里受伤第二重的人。毕竟他生在农家,却又没怎么卖力干活,不仅力量太小,而且身体也完全跟不上佣兵的标准。基于这样的情况,他的身体状况反而是最糟糕的,现在还躺在床上哀嚎。最后一个才是辛,身体外伤几乎没有,却总是昏迷不醒。然而,真正让枫不敢把他交给寻常大夫的原因在于他的胸膛——从外面看完全没有问题,可只要把手贴上去就会发现睥睨——辛,没有心跳!

一般来说,没有心跳的都是死人,但是辛有呼吸,有脉搏,唯独胸腔是静止的。也就是说,在得到魔剑的认主时,辛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左眼,还失去了自己的心脏。

根据罗尼的阐述,枫推断出辛手中的魔剑正是那把从未出现在众人眼前过的“速度剑”。根据父亲布莱德的探究资料,魔剑是极其特殊的武器,四柄魔剑全部由秘银铸造,却不知铸造者在剑中动了什么手脚,使之化身为魔,嗜血嗜杀。

魔剑以血液尤其是人血为食,以使用者的生命力为媒介,向外发送爆炸般的能量。在辛这里,这股庞大的能量就被完全用在速度上。人体的承受能力有限,因此无论是枫的“破坏剑”也好,辛的“速度剑”也好,都不可能达到最理想化的状态。

假如说枫要一剑从地图上抹去一个国家,就算他真能做到,在挥出这一剑的同时,他自身的存在也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蒸发。哪怕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常识,魔剑也有着自己必须遵守的法则,而魔剑使便是这法则的祭品。

因此,辛的昏迷必然就是过度使用了魔剑的结果。在剑没有吸饱他人血液之前强行发动能力,就会进入一种“血液透支”的状态。没有血就没有威力,这一条规矩是钉死的。因此所谓的“血液透支”只不过就是魔剑用剑主的血来发动能力。尽管在这之后,辛的魔剑品尝到了人血,却也无抵消偿还辛的失血量。

一口气接下了“超过人体承受极限的速度”与“贫血”两大负面效果,就算是魔剑使也没可能再继续站立,所以辛才会在放松精神后立刻昏迷。

这样的状况对于长时间给正常人类看病的大夫来说实在是天理难容,万一消息泄露出去,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引起恐慌。而且自“格兰斯之乱”起,魔剑的存在就已遭到了外泄,虽然十来年相安无事,那也只是因为没人找到魔剑而已。如果此时被任何贵族甚至是其他王国的人知道了魔剑的所在,流血必不可少,战争不无可能,简单一句话:后果不堪设想。

一次晚餐后,波波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继续摆弄他那难得发挥一次用武之地的腕弩;库斯娜则和这个小庄园的现任之主露琪亚·卢旺达一起到仓库里寻找东西;枫和凡尔纳·琪尔斯两个大老爷们坐在屋顶不知在畅谈什么,鲜有欢笑,都是严肃到令人忍不住去听的语调;罗尼则依然不声不响地到了辛的病房内,什么也不做,就只是乖僻地靠坐在墙角,无神地看着。忽然,病房的门被人打开,风斩从外头走了进来。

对于风斩,罗尼是能躲则躲,实在躲不过,就只好充傻装愣不理人。从身份来说,她绝对是自由骑士团的元老级人物,同时她也是自己各种意义上的前辈。身为冯克马尔家族的杀手新锐,罗尼大小阵仗都见过,唯独只有辛和风斩这两位会令她感到头痛。辛是完全猜不透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风斩则是恰巧相反,罗尼知道她所想的一切,可偏偏就是对她无所适从,感到浑身不自在。

“你一直在躲我呢。”风斩开了口。但是罗尼却没有回应,不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不说话吗,算了,这样也好。”风斩说,“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来烦你吗?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曾经的我也和你一样,有自己的小算盘,想用自己的方法为他们做些什么,我猜你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吧,你决定等辛醒来以后再离开,不是吗?”

发觉自己的心思被人道破,罗尼表情轻轻颤动,终于向风斩抬起了头。“我跟枫已经调查过了,你是那个有名的冯克马尔家族的人吧?而且你受雇于野狼佣兵团的事我们也知道了,只是没有跟辛他们摊牌而已。”

“想抓我的把柄吗。”罗尼冷声问道。

“怎么会呢,抓你的把柄对我有任何好处吗?”风斩微笑着说,“我已经把佣兵团交给辛小弟了,对于现在的队伍,我不会也无权插手。你们能名扬世界也好,在某个时候四分五裂也好,都已经不再是我应该发愁的事了。我来这里也不是想对你说什么大道理,只想知会你一声:别再干傻事了,坦诚地接受他吧。”

“什么……”罗尼哑然。

“你在桑德城干的事已经人尽皆知,悬赏令发到这个莫科镇也只是时间问题。一旦你的悬赏令到了,你就只能离开,跟着辛小弟只会让他们受苦,我说对了吗?”

罗尼再度沉默。

“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吗?你以为区区悬赏令就能停住辛小弟的脚步吗?当你在桑德城刺杀‘十元老’并逃亡以后,辛小弟曾满大街发了疯去找你,还差点被抓了蹲监狱。而且,他一开始就知道,你和野狼佣兵团有不浅的关系,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没有对你放手。面对那么强大的野狼佣兵团,他一次都没有放弃过。辛小弟可是我家老公看上的小伙子,是支潜力股哦,你不在他身上下点注吗?”

“可是我……”

“‘可是我身为逃犯,又是杀手,真的会有接纳我的人么’,你是想问这个吗?”风斩轻笑着摇了摇头,却又忽然严肃起来,反问道:“如果你被全国通缉,你觉得辛会怎么做?如果你被野狼佣兵团追杀,你觉得辛又会怎么做?如果辛小弟也跟一般人一样,对权贵畏惧,对力量妥协,他还会像今天一样追你到这里吗?而你,又对这样信任你的辛做了什么?”

罗尼缩了缩脖子,将大半张脸都埋进胳膊后头。风斩见状,又露出温和的笑容,蹲下身,摸了摸罗尼的银发。“两个人认识了,就有了名为羁绊的牵连。当这种关系升华成为信赖,同伴这个词才会有意义。你是什么人都没有关系,你曾经做过什么也没有关系,辛小弟可不是胸襟狭隘的小人可比的。”

“我……应该怎么做……才好……”罗尼面色复杂地抬起头,眼中波光粼粼,却没有泪水要涌出的迹象。

“很简单。”风斩微笑着,“明天,等辛起来以后,好好道个歉。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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