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朦胧中,库斯娜慢慢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一副破败场景。不知是在哪个城堡的大厅内,一堵内墙支离破碎,从破口中伸出来一口钢铁大炮。在大炮上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正愤怒地看着自己,并怒叱着什么。对于那个人说的话,库斯娜一句都听不清,但脑袋却不听使唤地扭向另一头,看到了一个手拿大剑的少年——那是年少的“自由骑士”。
对面的少年人和背后的黑影都开阖着嘴唇,好像在争执着什么,但是库斯娜一句都听不清,在她耳朵里回荡的永远是杂乱无章的人声。忽然,背后的人狰狞一笑,库斯娜仿佛看见了两具娇小的骸骨从地板下破土而出,头盖骨的两个眼窝里不断渗透出红黑色的血液,那无力挥动的碎骨胳膊仿佛是在申冤,又想是要索命。不知怎的,只要一看到它们,库斯娜就浑身一阵冰凉。低头一看,愕然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迅速腐化!先是皮肤破裂,跟着肌肉溃烂,化作松软的煤灰状物质随风飘散,只剩空空一副骨架。
库斯娜被这奇景吓坏了,慌乱之中不住向后爬开,一双眼却正巧扫到了那大炮上的黑影。看着那令人心惊胆寒的奸邪笑容,库斯娜猛地伸直骷髅手,指着那人,用尽全身力量恨骂道:“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我!!”
眼前的一切都被黑暗吞没,库斯娜挣扎地坐了起来,同时也把那最后一句话喊地格外响。听得周围传来啪的一声响,库斯娜睁开眼睛,却看到辛一脸莫名其妙地从地上爬起来。
“辛?”
“你在干嘛啊!”辛捂着自己的脑门,皱着眉头嘟囔着,“睡觉就睡觉嘛,干嘛吓人!还撞我一下……哎哟……好痛……”
一旁的波波一把推开他,叫着“你给我让开啦!”然后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问库斯娜,“做噩梦了吗?没事吧?梦都是假的,没关系的啦!”
辛和波波一脸的茫然,库斯娜也同样搞不清状况,只是刚要转身,来自于四肢的酸痛感就压得她无法动弹。正这时候,边上传来一个粗旷的声音:“哦?醒来了吗!真不愧是你啊,命真硬!”
只靠着声音,库斯娜就知道来人,正是洛克森佣兵团的三把手,光头剑士亥克斯。
“这里是哪里。”库斯娜问。
亥克斯答:“你大可以安心,这里是洛克森佣兵团的总部,不管你有多少敌人都不用怕了!”说着,他自己就大笑起来。还没笑够,边上就传来哈尔那冷不丁的数落:“真是的,明明只有这一栋楼,真亏你能拉着脸说什么总部。”
“哦!哈尔,听我说,库斯娜小妹醒了!”没有责怪接自己短的哈尔,亥克斯就像个小孩儿一般举起手臂欢呼着。
“早就听到了!”哈尔不耐烦地说,“你的嗓门可是世界级别的,除非我是聋子,否则用不着听你说两遍。”
看着哈尔和亥克斯两个老不正经闹来闹去,波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果不是见识过亥克斯那狂暴的力量,他真不敢相信这两个人居然会是鼎鼎大名的洛克森佣兵团的两员猛将。所谓人不可貌相也不外乎如此了。
坐在床上的库斯娜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抬头看向床边的四人,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辛说:“这个我不知道,是大叔他们过来找我们的,说你病倒了。”
“病?”
亥克斯轻轻咳了两声,唤过他二人的注意力,随后开口说:“昨天晚上你没有在房间里呆着对吧?昨晚的雨里含有特殊的魔法药水,能对血液产生反应。你会晕倒多半是雨水流进了你脸上伤口的缘故。这种药剂到了身体里面就会和血液反应,让人痛不欲生的,至少五天没办法动弹。不过你的身体应该比我们要强很多,所以也只是表现出虚弱而已,估计明天就能完全恢复了。”
“我知道了。”库斯娜轻轻点了点头。
“接受能力好快……”波波挠了挠头,“我跟辛都费了好大功夫才理解。”
“波波你懂了啊,好厉害!”
听了这话的波波皱起眉头,问:“你没懂?”
辛很轻松地点了两下头,笑嘻嘻地说:“完全不懂!”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这么说着,亥克斯摁下他们的脑袋,然后继续对库斯娜说:“昨晚大概是发生了什么,所以你倒在雨中。你之所以会躺在这里,还需要感谢三个人。”
“三个人?”
“嗯,三个男人。”亥克斯说,“也不是别人,就是昨天跟你们有过节,然后因为违反团规被逐出佣兵团的那三个家伙。今天早上天没亮,他们三个就带着陷入昏迷的你来到这里,把你交给我们后又离开了。如果不是他们,你现在很可能就被埋在沙土里窒息了。他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为什么他们会……”
“我也问了,你猜他们怎么回答的?”说到这里,亥克斯故意沉默,却也就停了区区几秒,迫不及待地公布了答案,“他们说,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对得起天地的男人,有看到落难的女人,是绝对没办法袖手旁观。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啊!他们都是好样的!”说到最后,亥克斯竟突然情绪激昂,振臂高挥。
“都是好样的!”就像是受了亥克斯的感染一般,辛和波波也相互勾搭着肩,高举另一只手,大声呼喊着。
“你们三个都一样烦。”哈尔说。
忽然,跟着亥克斯一起乱喊乱叫的辛扭过头来问:“奇怪,你们的团长呢?怎么没看到了?去哪里吃饭了吗?”
哈尔答:“团长被叫去开会了,有关暗杀者的事。”
“暗杀者?那是什么?”辛问。
“就是最近发生的几起针对各城城主和佣兵行会会长的暗杀事件,到今天为止,鲁尔斯王国的杜松尔特城、圣图斯城的城主都已被杀,除了萨鲁尔·耶蒙会长,其他人也都毙命了,在我们这里,则是死了一个‘十元老’。目前刺客还在逃亡中,团长被叫过去大概也就是说这些。”
一旁的亥克斯看着哈尔,皱眉问:“你这样好吗,居然跟他们说这个。”
哈尔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街上都传遍了,不用打听都能知道,谁来说都一样。搞不好待会儿团长就带着悬赏令回来了。”
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跟着又一歪脑袋,说:“真是不得了,那罗尼呢?外面这么糟糕他知道吗?话说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
听辛提起罗尼的名字,库斯娜的面色猛地一沉,正欲说些什么,但见哈尔和亥克斯都在,她也不知当讲不当讲。思考间又忽然想起昨夜罗尼对自己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当时就陷入了思维死胡同。这一犹豫,也就没能及时地说出来。
罗尼的所作所为在库斯娜看来是板上钉钉的背叛,然而她却隐约察觉到一丝维和感。当夜她曾信誓旦旦对罗尼说出“我从来就没把你当作是同伴”这番话,然而这却不是库斯娜的心中之言。因为她从罗尼眼中看到了一个别于觉悟的情感,虽然无法很好的表达,但库斯娜认定那绝对是一个关键点。现在,她需要一个善于思考的人来帮助自己分析,只可惜枫那一家子都不在这儿。或许求助于洛克森佣兵团的诸位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她却下不了这个决心。
就在库斯娜犹豫不决的时候,底下人来了通报,说团长回来了。客套了两三句话后,哈尔和亥克斯都离开了客房,留在这里的就只有自由骑士团的三个人了。趁着这个当口,库斯娜叫住还在嬉戏打闹的辛和波波,尽量保持面色沉稳,可实际上在他们两个看来库斯娜永远就是这副冰块脸。但是,当库斯娜说完第一句话后,辛和波波就完全安静下来了。因为她说的是:“辛,听我说,罗尼,他背叛了你。”
库斯娜不是那种会乱开玩笑的人,这点辛很清楚,因此他绝不会怀疑库斯娜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态度,可他又不太想去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另一旁的波波则表现出了绝对的不相信,瞪大了眼睛,抖着嘴唇,用满是怀疑的口吻反问道:“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罗尼背叛了我们。”库斯娜重复了一遍,“昨天晚上,我看到了,罗尼和另一个人出现在街道上。如果有什么人能够暗杀‘十元老’,那只可能是他。”
波波越听越怒,到后来更是直接冲库斯娜吼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啊!罗尼他,罗尼他怎么可能会去杀人啊!”
“因为他身上有血味!”库斯娜本不想争吵,当然也不会,只是不知怎的,她却不自觉地加大了嗓门,企图用音量盖过波波的辩驳。待她发现这一点后,那句话已经说出去了,覆水难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作为的库斯娜只得低头撇开视线。
波波也知这样的争吵毫无意义,当即拉过辛的胳膊,对他大声道:“辛你也说点什么啊!库斯娜竟然在污蔑自己的同伴,这怎么可以啊!你也说说她啊!”
被波波摇晃着的辛毫无反应,只是盯着库斯娜的脸发愣,不像是有主意的,也不似完全不动脑的。实际上,辛的脑子已经乱作一团。他知道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无法用嘻嘻哈哈的态度来解决,可自己又不知该怎么办。库斯娜不敢看他,波波又一直烦他,被逼到角落的辛突然一挥手打开波波,漠然退了几步,摇着头说:“我不信,我不信,我要找罗尼问个清楚,我要问清楚!”
说完,辛就夺门而出,屋内的两人都能明显听到辛重重踩踏楼梯的声音和老少佣兵爷们的叫骂声。当辛到门口之际,也恰好是洛克森回来之时,只是辛低着头,看路不看人,就这么硬生生地撞开洛克森的肩膀,快步跑远。
这等没礼貌的行动自然被迎接团长的佣兵们所厌恶咒骂,但洛克森本人却只是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呆了一会儿。亥克斯轻叹一声,说:“看来我们是猜对了。”
哈尔应了一声,亦低声回道:“能够弄伤库斯娜,说明那个刺客的确了得。只是不知道辛小弟能有多强的承受能力啊。自家的队伍里出了一个污点,就算是‘自由骑士’本人也未必能接受的吧。”
两人正说着,洛克森已经到了跟前,目不斜视,低声问了句:“她呢?”
哈尔回:“醒了。”
洛克森微微颔首,一边让周围的人不要议论这种无聊的蜚语,一边却又命哈尔和亥克斯两人一起追出去。他们两人领命而去,洛克森也就转身上楼。刚一进房间,就看到了神色凝重的波波和低头不语的库斯娜,见到这副情景,再联想到刚才辛那匆忙的举止,适才发生的事洛克森已然心知肚明。但就算是知道,她不会,也不可能去加以干涉,因为这不是她的管辖范围。尽管如此,她也还是要尽地主之谊,问候一句:“感觉怎么样?”
库斯娜回以点头,什么也没说。洛克森说:“刚才我看到你们的那位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没关系吗,让他这样乱跑。”这话问下去,他们两个都不作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洛克森见状,不恼不急,向后伸出手。一直跟在她后头的那名佣兵当即从随身挎包中取出纸轴,恭敬递与洛克森。与他相反,洛克森对这卷玩意儿毫无恭敬的意思,才一入手就顺势抛向波波。波波一时没反应过来,让纸轴掉在了地上。
“看吧,看完以后,我有话说。”
另一面,辛莽莽撞撞地冲出大楼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口口声声说要找罗尼,实际上却连他在哪里都毫无头绪。没头苍蝇似的跑遍了自己走过的所有区域,最后辛就来到了桑德城的正门。这里并不是他和罗尼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但却是他记忆最单薄的场景。说来也是没办法,因为那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吃饭,以至于在店铺里被人看扁了还一脸的糊涂。想到这里,辛不禁打了个冷颤,搜索脑海中的回忆,却才恍然发觉自己根本不了解罗尼这个人。
的确,罗尼算得上是创团的三人之一,但那个时候,只是单纯的一拍即合,相互之间既不熟悉又是初次见面,虽是辛马马虎虎地就拉拢为同伴,可实际上又完全不清楚罗尼心中的想法。要说神秘感,库斯娜并不比罗尼小,但库斯娜跟随自己的直接原因是那个狼人大叔,再有自由大叔的肯定,辛很难会去怀疑她的为人;波波进入队伍则完全是自己的主张,因为喜欢波波的坦率和勇敢,哪怕他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当一名真正的佣兵,可辛就是喜欢他。一路上过来,库斯娜和波波都已成了辛不可或缺的朋友,唯独罗尼不是。
罗尼很强,辛知道,但也就只知道这个罢了,两人之间就如同是仅仅知道对方姓名的陌生人。罗尼有时候开朗,有时候沉闷,有时候聪明绝顶,有时候又默不作声毫无主意。当这些简单的个性轮番重复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时,就给了他人一种难以摸透,仿佛是故意为之的错觉。最让辛感到难受的莫过于一个事实:辛、库斯娜和波波三个人虽然都有明确的,要找到野狼佣兵团的目标,但该怎么做,要去往什么地方,这些从来都是罗尼替他们安排的。而现在,罗尼行踪不明,辛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了。
辛正纠结着,街道上突然吹起一阵风,鼓得地上黄沙飘飞而起,迷了辛的眼。辛伸手去搓,脸又不巧被一张纸盖住。拿下来一看,是一张刚刚颁布的悬赏令,辛不识字,不知那一串名字写的是谁,但当他看到那通缉犯画像的时候,顿时感到全身一阵冰寒——因为这画像上的黑衣人正是罗尼!
罗尼的悬赏令对心思大乱的辛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还未等他理解透彻,街道的另一头突然有人指着辛大叫道:“卫兵!卫兵!是他!就是他!我看到他和这个通缉犯在一起过!就是那个黑头发的!”
茫然抬头的辛只见到一个妇人一手挎着菜篮,一手遥指着自己,扭头冲边上大喊大叫。不一会儿,就有杂乱的铁靴踏地声传来。紧跟着,一队身披重甲的卫兵就出现在路人视野中,并直冲而来。辛完全没了主意,正这会儿,路旁突然泼来一片染料,浇在辛的脑袋上,染了一身的红。
卫兵只追黑头发的,跑到这里来一看,只有一个满头跟挂了彩一样的倒霉蛋,再往四周一看,又见好些个黑发人跟见了猫的耗子一样往暗处躲。卫队长当即下令散开搜索,这才算完。
卫兵刚一散,路旁黑巷中就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大光头一把勾住辛的肩膀,一边大叫着:“哟!小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快跟我回去,有大姑娘在等你咧!”另一人则跳着眼皮对那光头说:“你这太过了,亥克斯。”
亥克斯也回过头来数落他说:“哼!用魔法卷起半缸染料的人也配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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