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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背叛

第三十五章 背叛

眼睛逐渐适应了光亮,刺客慢慢垂下了胳膊,黑色的头巾下露出银白色的刘海,湛蓝色的眼眸里透露着淡淡的死气,面庞俊俏却惨白无色,仿佛他天生就是带走他们性命的死神一般。看清了这少年的模样,那老者也不禁感叹了一句:“真是年轻的小子。”

“阿鲁夫·巴雷纳,桑德城‘十元老’之一。”刺客少年冷漠地念叨着。

“知道老夫的名字吗,果然你就是冲着我们来的。”阿鲁夫说,“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在你面前的这十来个勇士可是桑德城的最精锐队伍,你是没有胜利的可能性的,缴械投降吧。”

但是,那刺客并没有理会,依然双眼无神地看着阿鲁夫,轻轻吐出一个字:“死。”

下一刻,阿鲁夫的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响,一条粗壮手臂如钢针一般直接从墙壁的另一面钻出来,吊车铁钩一般捏住阿鲁夫的脑袋,只听咔的一声脆响,老人的头骨瞬间崩裂,血液脑浆迸射而出,溅洒四处!那些个佣兵听到声响回头去看,只是一瞬就全部愣在那里,而被他们困死在阳台尽头的刺客少年则趁机进攻,转眼间摘掉了三个人的脑袋!

当他们反应过来要先对付这个白头小子时,墙后粗壮胳膊的主人也破门而入,与刺客少年前后夹击,只耗费了两次呼吸的间隔就干掉了这支号称是桑德城的最强队伍!

战斗在转眼间结束,少年手中的匕首不断向下滴着血,从墙内冲出的壮汉双手也沾满了血污。和一身黑衣的少年不同,这大汉虽然有着同样的白发与蓝眸,但身上却穿着相当夸张的印花衬衣和拖鞋,仿佛寻常游人一般。

“你失败了。”大汉冷声道。少年没有辩解,回以沉默。大汉又道:“因为你的失败,我才不得不出手,走吧,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被人包围也只是时间问题。”说完,大汉扭头穿过被自己打破的门洞,左右看了眼,选定方向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刺客少年用力一甩匕首上的血迹,收刀归鞘,跟着离开了。

两人前脚刚走,闻风而来的追兵就拉响了警报,霎时间整座城堡警铃大作,上下左右四处都充斥着令人心惊胆寒的铜铃声。领头的那个大汉嘴角一歪,吧咂了一声,扭头侧脸对身后的人怒叱道:“这真是你的大失败!”对此,少年既无辩驳,也不羞愧,只是安静而迅捷地跟上大汉狂风一般的步伐,从通道的一头扑向另一头。

他们的脚程极快,几次呼吸的间隔便已到了楼梯口,下了两层,但卫兵的集结速度远远出乎他们的想象,早已在楼下严正以待。只看那花衣大汉不惧不畏,也不走楼梯,伸手一撑扶栏纵身翻下,刚一落地,两手就抓过最近的两个人,狂乱挥舞起来。所到之处,无人敢阻,铁甲相撞,皮骨脆裂,刀剑崩断,血肉模糊,当真是杀出一条血路来!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大汉吸引去的时候,后头的少年脚踏鬼魅步法,手中一对短刀轻上轻下,闪电般收割着落网之鱼。

为首的汉子手拿两节残尸,撞飞挡路的剑士,一脚踹开城堡大门,率先冲了出去。才过了护城河,就发现对面楼宇之间闯出数支队伍,快速而整齐地连成一排,将城堡大门团团围住。

天上暴雨未停,所以那大汉并未看清,只知有人。待得他又踏前了几步,恍惚间瞥见雨幕中的黑影,当即瞥了手中碎尸,一掌推出,果然碰到了迎面打来的重拳!两人双手刚一接触,迎着背后城堡内的火光,清晰可见空地上雨水激荡而起,震向四周。他当即扣紧五指,将那不知名姓的人死死顶住。

既是“十元老”驾下,必定为个中好手,一时间两个人都僵持不下,谁也占不得上风。便在此刻,花衣汉子背后闪过一条黑影,目不斜视,只在起跳之际悄然伸手,将手中短刀轻轻送进挡路人的胸口。纵然那人有千锤百炼的刚强身躯,也无法阻挡这快如闪电的一刀!浅浅的扑哧声突兀响起,又随即被漫天落雨给吞没,无论有几人见到了其间的奥妙,这次的对决都已落下了帷幕。

大汉抡起那半死不活的人,粗鲁地丢向正前方的人墙,随即纵身一跃,趁着短暂的混乱,和身旁的少年一道突破,消失在雨夜深处。夜黑雨密,脚印不可寻,声音亦难觅,带领着士兵们负责堵截的“十元老”从暗处走出,脑子里却还想着先前那两个刺客的身手。

论战力,他们绝对是高手。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就算有战力等同的战士与他们对峙,也终究会落败。事已至此,他也无法立刻拿捏主意,只是看自己的部下一个个心惊肉跳,战意全无,便下了回城堡的命令。此时,其余的八位“十元老”也已到了事发地点,看着昔日战友死于非命,尽皆低头默哀片刻,随即又做出各种应急部署,自不在话下。

街道上空无一人,万家闭户,门扉紧掩,没有丝毫的灯火光亮流出。街道上的雨声哗啦啦响个不停,两个黑影一前一后,不缓不急地穿行在大街小巷,在确定身后没有追兵后才放慢了脚步,找了个地方稍微歇了歇。

都说这雨水内含魔法药剂,能对人血起反应,令人痛不欲生,这果然不是假的。那大汉虽然不曾破皮,但双臂上都沾了死人的血,再被这怪雨一淋,顿时刺得皮肤又麻又痛。倘若这些雨顺着伤口进到体内,那还指不定会难受成什么样。

这一路上,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因为没有必要,也因为无话可说。大汉不断搓着自己的手臂,少年也只是看着,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这并无大碍,如此,就算不开口,他们也能知道对方的情况。退一万步来说,倘若这汉子在刚才的突围中受了伤,此时雨水入体,叫他疼痛难忍,无法继续行动,那么接下来少年人就会毫不犹豫挥刀灭口,斩断令任务失败的一切可能性。因为他们是职业的刺客,天下无双的杀手。

等了大概有十来分钟,大汉停止了搓手的举动,只声不吭,一头冲入雨中。少年人也毫无情感波动,身体只是本能地跟在他的后头,没有减慢哪怕一拍。两个人迅速闪到了桑德城的中心,并特意贴身在路旁的房檐下,一为避雨,二为探寻追兵埋伏。可就当他们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前头的大汉忽一摆手,示意止步。后头的少年当即驻脚,半曲身子将自己完全藏进大汉的影子中,隐去身形的同时也做好了反攻或者逃走的准备,一切都只看同伴的命令。

汉子的感官不可为不灵敏。迎着他的目光,一条人影慢慢从路旁走出,白色的衣裙,婀娜的身姿,巨大的重剑。一个如此不协调的人缓慢而沉重地走到路当中,横过身,正面挡住他二人的去路。

“到此为止。”挡路人神情淡漠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音刚出,黑衣少年突兀一怔,却也是眨眼而过。大汉斜眼看了看身后的少年,又瞧了瞧挡路的女性,轻呼一口气,迎着她走了过去。

“真是吃惊,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这里设埋伏,‘十元老’真是厉害。”那汉子用十分轻蔑的口吻说。

女性并不搭话,只是缓缓睁开自己的双眼。在一片漆黑中,两个绿色的光点如鬼火般悬浮在半空。大汉只看一眼便虚退了半步,两只手更是架到了胸前,摆出一副临战姿态。就算是经验再丰富的杀手也无法掩盖内心中的震撼,因为对方根本不是人类!躲在暗处的少年小心平复着心跳,最后终于换上了一副古井无波的脸孔,面色平静地走出阴影,站到了那位女性的正对面。“能请你把路让开吗,库斯娜·艾隆克。”

听到对方说出自己的名姓,库斯娜默默抽出背后的重剑,横在一侧,冷声道:“果然是你,罗尼·冯克马尔。”

黑衣少年闻言,止不住轻笑,摊开两只空荡荡的手,看似随意地耸了耸肩,问:“怎么?你不吃惊吗?”

“没有,”库斯娜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相信过你。”

“是嘛,那还真是遗憾。”罗尼说,“真亏我一直在你们身边呆着当好人。”

“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加入辛的队伍,只是为了杀人,从圣图斯城开始就是这样。”

“是的,全部都是骗人的。”罗尼说,“从一开始,你们,不,是辛。打从一开始,辛就被我物色为最佳的目标,被我带领,被我利用,最后再被我一脚踹开。这次被你抓了现行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本来还想继续跟着你们多呆一些日子,结果只能在这里说再见了。为什么你没有乖乖地睡觉呢?”

“你,背叛了辛。”

“背叛?我们之间本就毫无信赖关系,何来背叛一说?”

“你背叛了辛。”库斯娜低下了头,却还是重复了一遍。

“随你高兴,就算我背叛了,你又能如何?别忘了你在山陀螺村的惨败。会伤在那种杂兵手上,你也就不可能靠武力压制我的。”

“叛徒。”库斯娜又重复了一句,头没有丝毫地抬起,声音却愈发低沉。

“看来你对‘背叛’这个概念有着很深的仇怨呐。”罗尼依旧是那副轻松的口吻,完全不管自己的杀手身份。但就在下一刻,他的面庞上就像是忽然凝了一层冰霜般阴寒了起来,睁开的双眼中流露出的是对于血的渴求。“这是我最后跟你客套了,库斯娜,滚开!”

罗尼话音刚落,他眼中的库斯娜就已模糊了身影,一对幽绿的眼睛划过一线三折的轨迹,眨眼间便已到了自己跟前!他本能地架起双刀,却正好迎上黑暗中库斯娜挥来的黑色重剑!铁器相接,火星四溅,罗尼下盘难以镇住,下一秒便全身团成球状倒飞出去。库斯娜正欲追击,先前的花格衣服大汉忽地闪在库斯娜前方,不由分说,一拳冲来,正中库斯娜横在胸前的剑身上,铜钟般的嗡鸣声立刻震响四方。

这一刹那的对峙,令两人都是吃惊非常。库斯娜自不用说,能够遇到可在力量上与她抗衡的人类,这本身就是一件奇事。那边的汉子也是咬牙切齿,从小就只有一股蛮力的他硬是靠着自己的铁拳打出一片天,如今被一介女流止住拳势真可谓是平生头一遭,若换了其他人,早就连人带剑一齐打退了。

两人僵持不下,各自向后跳开一步,然而那大汉心怀鬼胎,后退之际突然扬起一脚,卷起地上一颗石子,踢向库斯娜。那石子棱角本就锋利,再被加速,顿时如同利刀,在库斯娜脸上留下一道口子,这还是库斯娜灵机侧头闪避的结果。遭了暗算的库斯娜不甘示弱,重剑一扫,也在那人胸前蹭破一层皮。

如此一来,又是胜负难辨,但伤口却暴露在了这漫天魔雨之下。雨水顺着他们两人的伤口渗入体内,紧接着,库斯娜和大汉身形同时一震,硬生生踏出一步才得以稳住重心!从身体内部传来的疼痛在第一时间夺走了他们的五感,就算是铜皮铁骨的库斯娜也无法忍受这种万蚁噬心的苦楚!

渐渐的,库斯娜和那汉子都力不从心,头重脚轻地软倒下去。被打飞的罗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赶紧从身边取出防水的药纸帖住自己的伤口,随后才赶回去。来到这里一看,发现库斯娜和自己的同宗都倒地不起,必然是在战斗中留下了伤口。罗尼本欲杀人灭口,却最终没有动手,而是将那昏迷不醒的大汉扶起,在经过库斯娜身边时稍作停留,看了看不再动弹的她后,撑着自己的同僚缓步离去,没有再回头。

雨,渐渐停了,被冲刷后的街道损失了难以计数的沙尘,街道表面坑坑洼洼,根本不成路径。随之而来的却是漫天狂风,大量的沙尘随之来到这满地坑洞的桑德城中,铺满了地。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末尾,天已开始泛蓝,太阳还不见踪影。这时,从街对面走来三个人,他们正是昨日因为因为辛的缘故而被开除出洛克森佣兵团的三兄弟。只见那个大哥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两边的人只是撑扶着他,听他哎呀哎呀的不知道在说还是在唱。

他们仨走走停停,漫步在新铺的大道上,那大哥虽然被驾着,两只脚却不安分,一直在晃个不停,这才刚一踏地,就不知怎的滑了一跤,连带着两边的人一齐栽跟头。摔倒了的大哥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回头一看,哟嗬,居然是个女人,于是招呼两边的兄弟一起把她刨出来。

两个人不好违背,就手忙脚乱地跑开沙土,把那女人从沙地里拖出来一看,居然是昨天一剑打倒大哥的恶女!两个人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就问喝醉了的大哥。那人本来是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烂醉状态,但一听他俩说的话,顿时清醒了五分,脸上浮起**笑容,伸手拉过女人仔细一看,果然是那个拿重剑的女人。此时的库斯娜陷入了昏迷,身上的连衣裙也因为雨水和沙土而变得泥泞不堪,但这却更加衬托了她丰姿绰约的身材,看得那三人是口水连连。大哥眼睛一扫,见到了库斯娜脸颊上还在泛红的伤口,顿时明白了状况,赶紧叫两个兄弟扶起她,一起向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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