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饥饿的催促下,辛和波波不得不离开心想事成的梦乡,即便醒来了也还吧咂着嘴,回味着梦中的烤鸭。昨夜晚餐的量实在太少,莫说是辛,就连波波都难以果腹。可这偏偏又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出门在外,谁都不能保证顿顿大鱼大肉,有的吃已经是可以感谢上苍的恩德了,贪得无厌不得好死。
可当这哥俩清醒过来后,定睛一看,才发现靠坐在石壁旁的库斯娜浑身上下都是战斗过的痕迹。头发湿淋淋的不说,还沾了泥,盔甲上也是深浅不一的尘渍,更关键的是库斯娜的左臂跟左腿上还留有鲜红,伤口虽已结巴,却依旧叫人看得心惊胆寒。波波迫不及待地冲她吼道:“库斯娜!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库斯娜倒是出奇的镇定,随口道:“轻伤,不碍事。”说完,她便低下头,随即又发觉辛一直盯着自己。那目光说平常是平常,说有心思也能通,表达不出的诡异,就算是现在的库斯娜也无法通过这宛如死水一般的目光中读出辛的思维。实在拗不过,才又抬头对他说:“是真的。”
“是么……”辛一眨眼,即可恢复往常那傻了吧唧的面孔,一把拉住波波的胳膊就往外走,嘴里还道:“那就快走吧!那个村子就在前面了!”被辛拉拽的波波无论怎么反抗都被辛一概无视,最后也只得将满嘴的疑惑往肚子里咽。
一路上都是辛在带头,库斯娜不声不响地跟在最后面,即便如此,他俩寻路的方式却是完全一致的——靠嗅觉。每往前走一步,辛都能感觉到血腥味浓度的攀升。后面的波波毫无感觉,尽管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舒服,却不像辛那样明显——辛已经不太想往前走了。
“走哇,怎么了?”看到辛又一次停下脚步,波波忍不住催促道。辛扭过头,想为自己辩解,却迟迟开不了口,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行。终于,最后一段树林被他们走完了,尽头就在眼前。
一直嫌弃辛婆婆妈妈的波波一看到尽头,当即瞥了辛和库斯娜,放开脚步奔向前方。身子钻出树丛,视野豁然开朗,而波波脸上的笑却就如同被冰封住了一般僵在那里,渐渐地,才收拢起来。取而代之的表情则是五官扭曲在一起的痛苦。
迎面扑来的恶臭和腥味熏的波波睁不开眼,直往后退。待得他稍微有些适应了,定睛一看,当即双腿一软,扑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因为他所看到的是一副彻头彻尾的人间地狱之景——
三三两两的屋舍东倒西歪,石墙被利爪撕成碎片,整棵的大树被拦腰截断,树枝上还挂着只剩下两条腿的幼小尸体!左边,是一个身体缺失了一大块的人,从腋下到腰腹,所有的内脏都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比虎狼更加恐怖的咬痕!右边,在满是猩红色的围墙下,只剩半个向前匍匐的身体,肩膀以下早成了肉泥,一只灰白眼珠瞪得老圆,另一只眼球则整个丢了出来!这里实在不是惨不忍睹就能形容的了的,臭气熏天,蝇虫猖獗,爪痕遍地,冤魂不散。
波波本就吃的不多,全部都吐完了,他也会一遍遍的干呕,甚至都出了血迹。直到这时,辛和库斯娜才缓步从林中走出来。听到波波的呕吐声,辛撇过头去,只是不看。
库斯娜环看四周,尽管早有准备,却依旧显得无法接受眼前之景。从位置来看,这里是帕帕村无误,也是当年她和“自由骑士”枫曾经来过的地方。只可惜物是人非,昔日满是骨气的孩童如今不是成了吃人的怪物,就是成了怪物爪下的亡魂。
没得多少伤感的空闲,辛就对她说:“库斯娜,把死人都堆到一起吧。”话音刚落,辛已经转身,到了那死不瞑目的尸骸面前,也不避讳上面的蛆蝇,就伸手去抓。只看了一眼,库斯娜便知道了辛的打算,当即也深入村中,将目所能及的一切骨肉都寻了来,堆靠在一起。帕帕村不知有多少人,因此搜寻并不容易,更何况还有被废墟掩埋的情况。这边还在忙着,库斯娜忽然心念一动,不声不响地出了村子,直奔三百米之外的坟堆。到了那里,库斯娜惊讶地发现这些坟包一个都不曾毁坏,不觉间,紧张的神情有了一丝松懈。
坟中人,库斯娜只认识两个,这两个人对她而言绝对不是好友,却也算得上相识一场。库斯娜垂下满是污迹的双手,到其中一块墓碑前单膝跪下,看着墓碑上雕刻着的“爱莎”,心中不免一颤。这个叫爱莎的人,和库斯娜是同类,都是因为人类的狂妄而诞生于世的“科技产物”,同时也曾是敌对的双方。尽管后来她们两个都放下敌对的心态,可再见面之时已是天人两相隔了。
“我又来了。”库斯娜说,“抱歉,你的家人,我救不了。就连你们村的葬礼我都没法给他们。对不起。”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后,库斯娜站起身,一扭头,再一次奔向村子。
花费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功夫,辛和库斯娜才停了手。在他们两个人的努力下,全部的尸体都已和干柴一起堆在了村子的正门口。但是辛并没有立刻着手下一步,而是与库斯娜一起到村子背后的山泉边,将满手的血污洗净。
帮人不怕手脏,送人务必手净。这两句话亦是辛的师傅所言,辛也只是遵循师傅的教导。
洗净了手,辛再度回到堆满了尸体的村口,此时库斯娜已燃起了一根木棒,并将其递给辛,自己后退一步,默默看着。就在辛要点火之时,波波强忍着恶心,擦干净自己的嘴巴,对辛道:“辛,能让我来吗?”
辛没有回头看他,没有说过半句关心的话,更没有因为波波的呕吐而嘲笑,只是无声地横过左臂,将火把送到波波的跟前。无力地说了一声谢谢后,波波义无反顾地接过火把,颤巍巍地走到尸骨堆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只言片语。最后,就在一片沉默中,波波引燃了一片柴枝。小小的火苗越烧越旺,很快,尸山便被汹涌的火堆所吞没。枝柴噼啪作响,红焰熊熊燃烧,黑烟滚滚翻腾。彼时恰有一阵微风,吹得这黑烟倒向一边,那方向正是帕帕村墓地所在。只是人到心伤处,无论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事儿。
一把火烧了小半天,这段时间,辛三人也就这么干站着,看着那火焰发呆。火熄了之后,波波也稍微恢复了些,跟着辛一起四处走走看看。先前辛是找尸体,现在波波却想找点别的东西。当初在山陀螺村的时候,现场有人负责后事,因此街上才看不到半个死人。如今在这个地方,辛他们亲眼所见的才是真正遭到狼人血洗的惨状!固然,库斯娜没有对他们说过半个字,但眼前的抓痕牙痕都与山陀螺村一般无二,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将这两个村子的事联想到一起。
很可惜的是,这次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无论波波有多么渴望见到哪怕一个狼头图标,找不到的东西就是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就在波波不得不放弃时,一直看着他们的库斯娜脸色忽然一僵,扭头确定方向的瞬间,整个人就已冲天跳起,如同撕裂大气的银色闪电,直奔目标而去!
辛和波波才刚做出反应,库斯娜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野远处。两个人对看一眼,当即意识到什么,赶紧收拾起沉重的心情,追随这库斯娜消失的方向急急赶去。
在森林中的一小块开阔地带中,有一支队伍正在扎营。和一般的团队不同,这支队伍的佣兵各个身强体壮,而且扎下的帐篷尽然有序,前后左右的间距完全一样,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仿佛连接着数个帐篷的平行线。仅此一项便叫人不敢小觑这故意隐藏了标志的佣兵团。
这群佣兵此刻正在享用午餐,近百人围成一个大圈子,人手抱着一个饭盒,大快朵颐,耳边能听到的也只有咀嚼声。如此训练有素,甚至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哪里的军队。只不过,每个人身上的衣着都不同,武器精良且种类繁多,有刀枪棍棒弓弩斧剑,琳琅满目,俨然是一个兵器展览会。
在不远的前方,坐落着一个规格数倍于平常的巨大帐篷,也是贴近森林的保护色。不过这过于夸张的尺寸却格外显眼,使得保护色的存在意义顿时化为虚无。不用说,这顶帐篷里必然是这支队伍的长官所有物。
这帐篷外部配有守卫,里面也分内外两层,而今在外层正座上的男子正是这团队的主人。那人年近而立,仪表堂堂,不配剑则是风度翩翩,配上剑便是威风凛凛。他也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杜松尔特城,辛刚刚成为佣兵时便前去招揽他的人。
在他左手边侍立二人,一个是三大五粗的狂野勇士,一个是老城干练的锦衣智者;在他的右边也靠墙站了两人,一个是不拘小节的花衣大汉,一个是心如止水的黑衣少女。这四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权贵屈膝的,但现在他们就是以下属的身份跟在那青年才俊身旁,足可见当中的那位并不是个绣花枕头。
在这五人的眼前,一名佣兵单膝跪地,向正中的青年回禀道:“大人,有人进入帕帕村,并且焚烧了尸体。”
听到这话,他眉毛微微一挑,问:“它们呢?**掉了吗?”
佣兵答:“这个不知,弟兄们说闻到了烧焦味,不敢深入。”
青年轻轻颔首,挥手屏退那佣兵,待他离了帐篷后,斜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双眼斜向一旁,问道:“阿福德,你怎么看?”
听到主人呼唤,那睿智老人上前半步,侧过身向青年弯了弯腰,说:“依老朽所见,来者不善,我们需要尽早拔营。”
他的话刚一说完,身后那三大五粗的家伙就站出来道:“又拔营!你这一路上都提过多少次这种要求了,难道对方还强大到大人都打不过的地步?”
俊才微微一笑,伸手示止,说:“阿福德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无风不起浪,你就听他如何解释吧。”
阿福德又一躬身,无视了那没脑子的笨蛋,向外走出两步,一边把弄着胡须,一边道:“今次,我们在帕帕村留下了四匹,论战斗力,绝对能够灭掉一般的擅闯者。而且这一回,它们不会自相残杀,还会合作杀敌,能够毫无动静地干掉四匹,足可见对方实力强大。当然咯,能否对过少主还是未知数。既然有这般强大的战力,想必我们要对付他们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如此,还不如见好就收,为了今后的战略。老朽以为,贪得无厌是领兵的大忌,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就没必要久留这是非之地了。”
那壮汉看着这老头,气得直痒痒,大腿一拍,坐到了地上,还不住地嘀咕着:就你会说话,哼!
看到这一幕,青年不禁莞尔,当即站起身,对帐篷外叫道:“来人。”
听到呼唤,两名佣兵转身进来,单膝跪在地上。青年说:“传我命令,饭后拔营,启程北上。”
“是!”两个佣兵异口同声,同时转身离去。
佣兵们吃饭的速度很快,这边命令才下达,那边就已收起了饭盒,开始打点行装。眼看东西都收拾妥当,青年领队翻身上马,挥鞭一指,全部人马都开始行动起来。正在此时,只听得头顶传来枝叶的不协声响,黑衣少女猛一回头,就看到一抹浓艳的紫红色突入眼帘,如一枚炮弹般砸进队伍的末尾!下一刻,马匹嘶鸣,人群惊嚎,劲风突现,枯叶腾飞!玄色重剑所到之处,无不是人仰马翻,车货崩散!
走在最前头的青年狠一拽缰绳,怒目回头,喝道:“怎么回事!”
花衣大汉连缰绳也不拉,双手一拍,整个人已腾空而起,落在那青年马后,挥手挡住他,低声道:“我们就是为了这种事情才会被你雇佣的吧?老板你就先走吧,这里交给我们。”
青年低头一看,见他二人早已进入状态,便也不加阻拦,只是回过头,高声叫道:“所有人听令!即刻出发!”说罢,驱马向前飞奔。见到主帅远行,佣兵们当即挥鞭狠抽马匹,一时间只听得马嘶车响,除了最末尾的五辆车完全破损以外,其他车辆都已安全离开。那些被打得七荤八素的佣兵们也纷纷爬将起来,往前赶去。阿福德策马守在最后,不断催促落下的人赶紧跟上。对于重伤或已死的人,他更是不看一眼,见能动的都已离开,便策马殿后,尾随步兵而去。
眼瞅战场已经清空,花衣大汉扭了扭脖子,左右拉了拉胳膊,仿佛是玩乐前伸展身体的孩童一般。在他的旁边,黑衣少女却没他这么多事,只是默默跳下马背,伸手拍走马匹,拔出腰间的匕首,冷视前方。
被振起的枯枝落叶逐渐飘落下来,重新洒在地上。在这漫天枯黄之中,一道身影逐渐显露出来——紫红色的长发垂腰,紫色的双眸闪着愤怒凶光,银色的铠甲泛着点点红光,一柄黑色重剑杀气腾腾地横在身侧。鼻息虽轻柔,杀意却震天,这便是“暗夜猫”库斯娜·艾隆克最恐怖的状态!
花衣大汉看了是她,嘴上虽道:“什么啊,又是你啊,你也真够烦人的。”心中却不敢有半点轻视。当日对决只不过是自己碰巧划伤了她的脸,让药液流进她的身体才使得战斗没有分出胜负罢了。如今在这森林之中,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没法对等地与其战斗。
黑衣少女却是一副自来熟,直接问:“库斯娜,怎么就你一个人,辛呢,他怎么没来?”
她的话音未落,对面的库斯娜却已挥剑闪到了罗尼的跟前!就算是罗尼也未曾想到库斯娜竟然当真会毫不顾虑地打来,因此手上动作慢了半拍,只是很勉强地接下那一招足可开山裂地的恐怖斩击!
罗尼微微抬手,引导重剑擦着匕首刃向天冲去,自己则突然沉下身,抖动手腕解开藏在袖口内的短剑,直奔库斯娜没有遮蔽的上臂而去!眼看就要得手,库斯娜却更快她一步,猛地踢起右腿,以钢铁的护膝撞断剑刃,同时抓着尚带有惯性的重剑,腾空而起,反身一脚猛踹罗尼胸膛!却不料罗尼眼快手快,险险避开脚风的同时,伸手拉住库斯娜的铁靴,用尽平生力量猛一折,竟使库斯娜的脚踝脱臼!另一边,花衣大汉突然扫来一腿,擦着罗尼鼻尖而过,正中库斯娜下颚,将她一脚蹬飞!
一切都在眨眼间结束,花衣大汉伸手拭去脸上冷汗,有些颤声地问:“你还好吧?”
罗尼亦是心有余悸,喘了两口粗气,还只是说:“没事,我折了她的脚。”
“是吗,那快走!”
“恩。”
说完,他们俩便要回身,才把视线从库斯娜身上移开,就见一个人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罗尼又是一惊,扭头看时,那花衣大汉已被满脸盛怒的人一拳震飞!
“你们对我的同伴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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