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森命人解开捆绑在辛身上的缆绳,从外到内足足解了半个钟头,只因绳索太重。当最后一条缆绳被松开的时候,是个人都能轻易透过那被压得褶皱的衣服看到辛的肉体情况,怎一个惨字了得。可是当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揭开辛的衣服时,看到的却是完整如新的皮肤,根本找不到半个出血口!其他人当时就傻了眼,洛克森也是略一惊冷,却当机立断,下令将辛带上三楼。
这时,亥克斯也正好拉着大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结果刚到门口就被告知大夫没用了。亥克斯顿时两眼一黑,直把脑袋往墙上撞。但是发泄归发泄,他还是付了跑腿的钱,并把大夫护送回去,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走进大本营。
在楼上,洛克森一脸淡漠地看着开始大打呼噜的辛,双眼瞥向一旁的库斯娜,低声问道:“这样一看,好像缆绳上的血迹都是骗人的一样,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也有剑。”库斯娜答道。
“剑?”说着,洛克森又看了辛两眼,走过去,伸手握住辛身下的剑柄,试图抽出,只是那剑冰冷刺骨,纹丝不动,仿佛是黏在了辛身上一般。对此放弃的洛克森站起身,一边说着“原来如此,这就是魔剑吧?”一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闻听团长口中说出魔剑一词,两旁的人都止不住惊呼连连。在“格兰斯之乱”爆发之前,格兰斯王国曾经出现过数名顶尖的剑士围攻一人的传言,被围攻的那一位便是“自由骑士”,听说他手持魔剑力战群豪,最终还是寡不敌众,死在“九剑士”之一的“英雄”之中。魔剑这个神秘的武器也随着各种流言蜚语而被肆意地夸大,以至于在格兰斯王国灭国后,本是结盟的三国都为了能寻到这不知是否存在的武器而继续在这片土地上拼斗相杀。
洛克森她之所以知情,是因为她也是当初参与围攻的“九剑士”之一,不仅战败,更是险些送命。二把手的哈尔自然对这件事记忆犹新,即便是过去是十余年,他也绝不会忘记当初团长被枫一剑贯穿身体的血腥一幕。
虽然经历过种种,但洛克森显然不太挂心,也不阻止手下人的窃窃私语,径直问库斯娜:“库斯娜,他们,还好吗?”
库斯娜轻轻点头,回道:“他们还活着。”
“是么……”洛克森轻叹一声,眼神也柔和了许多。跟在洛克森身边的都是从二十多年前起就追随她的部下,他们见证了洛克森从一个愣头青的少女成长为佣兵女王的全部历程,莫说是温柔,就是痛哭流涕他们也都是看过的,当然就不会有任何的惊讶。
一句简单的还活着,根本算不上多么高雅的用词,但对于佣兵来说,这却太够了。佣兵本是一群刽子手,今日杀人,明日被杀,这是家常便饭。每当与敌人厮杀之际,每当饥寒交迫之时,佣兵的脑子里所想的永远是我要活下去。所以佣兵们拿起武器的理由很简单,有为了报仇的,有为了荣耀的,也有受生活所迫的,在这些五花八门的借口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未来。给自己扣上刽子手的帽子,也只是为了能够活着走向明天。也正因为如此,同为佣兵的朋友之间也才会以“你怎么还活着”或者“你怎么还没死”作为问候语,俨然就像老兵战友。对于佣兵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因为活着,才有希望。
经过短暂的怀念后,洛克森重新看向库斯娜三人,问:“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也怪不容易的,我这里虽然没有客房,但也能给你们安排个住处,你们看怎么样?”
这种问题库斯娜就不擅长了,当即把头扭向罗尼和波波。波波心中害怕未定,不可能来应答,最后还是罗尼深吸一口气,向洛克森说:“抱歉,这种事还是要请我们的团长来定夺。”
洛克森暗暗点头,但是一看辛还睡得正香,就说:“但是这样一来,不是又要拖到很迟?”
“没事,很快就好。”罗尼深吸一口气,趴下身,在辛的耳边轻轻唤道:“吃饭啦。”
话音刚落,呼噜声戛然而止,只见辛猛地睁开右眼,呼啦一下跳起来,高举双臂,大声喝道:“我要吃肉!!”
在经历了一个安静的上午后,洛克森佣兵团终于又一次享受到了这高音喇叭的攻击。辛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楼下传来“给老子闭嘴!”“他妈的这谁啊!还让不让睡觉了!”等各式各样的骂言。
高坐堂上的洛克森也不禁皱起了眉头,随后更是手捏眉间,万分遗憾地说:“这家伙和‘自由骑士’可差太多了,虽然都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
听到背后的声音,辛跳转过身,看着洛克森,也不知礼节是何物,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指着洛克森的鼻子问:“喂!你是谁啊?”
这一个问题刚一出口,全场鸦雀无声,静得连二楼的讲话声都听得一清二楚。随后过了几秒钟,整个三楼顿时如同滴入冷水的油锅,哗啦啦的嘈杂声顿时炸响。有指着辛的鼻子大骂的,有对辛等人怒喝不懂事的,有害怕洛克森暴怒的,也有对同伴大叹世道不如前的。然而,他们吵他们的,辛却目不斜视,洛克森也依旧没有表态,哈尔、亥克斯与库斯娜三人一道安安静静地等着,因为他们知道现在还轮不到他们开口。
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才过去一瞬,忽然洛克森嘴角扬起一丝弧线,哼笑了一声。那些个还在骂骂咧咧的佣兵们立刻吓得捂紧了嘴,两个眼珠子都瞪得大大的,惊恐万分地看向自己的团长,心中忐忑不安地揣测着即将发生的事。
“实力不济,胆子却不小,与‘自由骑士’倒也有几分相称。”洛克森盯着辛,一字一顿地说,“我认可你。我的名字是洛克森·伊丽莎白,报上你的名字吧,佣兵小子!”
佣兵们一听,哎哟,那个天地都难以揣摩的团长大人居然向一个小不点报上了自己的名姓,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可实际上,要说对此事最惊讶的还是辛。当洛克森的姓名一字不差地传进辛的耳朵里时,辛的脑子突然嗡地一阵鸣响,差点震得他一头栽倒下去。因为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实在是担得起如雷贯耳一词。从小到大,除了如何当一个好佣兵之外,他听师父讲的最多的便是这个名字。
深深吸了两口气后,辛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随后回问:“请问,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做‘光速剑’。”
这话说完,波波和罗尼当即发愣,感情这个辛还会说敬词啊,新鲜,真新鲜!
那洛克森听了,却是不动声色,“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异名’?”
辛依旧没有理她,而是自顾自地问:“那……这里是……洛克森佣兵团,对吗?”
“是的。”洛克森说,“为什么你会对我的佣兵团知道的这么多?你应该不是那种会玩情报的人。”
对于第三个问题,辛依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不过取而代之的却是他单膝跪地,俯首齐胸的敬礼。这一回,就算是库斯娜和洛克森都彻底搞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只见辛低着头,口中却是道:“洛克森团长,对不起,我没能遵守和您的约定。弟弟妹妹们都死于战火,我已无颜再与您面对。如果您还记得我们,那将是我们毕生的荣幸,如果您已经忘了,就把这些当作笑话吧。”
说完这些,辛就闭上了嘴,洛克森的脸上却呈现出越来越莫名其妙的表情,而后又带着不确定的口吻问:“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你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辛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瞬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傻头傻脸,笑嘻嘻抬头看着洛克森说:“这是我的师父要我说给‘光速剑’伊丽莎白听的,呀——当初背了好久好久啊,错一个字都要被师父打十下,真是的!”
“你的……师父?叫什么名字?”洛克森问。
“这个不知道。”辛轻松地说,“我只叫师父的,从来不知道师父的名字。不过师父说原来还有二师父三师父他们照顾我,因为打仗都死掉了,所以我也没什么印象。我只记得师父说过如果我能找到‘光速剑’,就一定要把刚才那些话说出来。还好现在就见到了,要是再过一段时间搞不好我就忘掉了,哈哈哈。”
听了辛的留言,哈尔细想一阵,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俯身对洛克森说:“团长,那个小鬼说的师父莫非是……”
“嗯,我也大概猜到了。”洛克森轻轻点头,“能够说那样话的人也只有她了。没想到十年来她一直记着和我的约定,真是难为他们了啊,明明只是孩子。真是让我们这些大人愧疚不已。”
长叹了一声,洛克森对辛说:“小子,你还现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哦?我叫辛·兰德维克,你好。”
“那么辛,你和你的佣兵团在这桑德城有什么事要做的吗?不用客气,说出来,我们洛克森佣兵团将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嗯……”辛伸手挠了挠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又瞧了瞧洛克森的部下,最后一拍肚皮,咧着笑嘴问:“我肚子饿了,有吃的吗?”
辛一说完,就算是再怎么沉得住气的洛克森也不禁跳了跳眼皮,要不是看在那么多人的面子上,她可真想一巴掌把这什么都不懂的小东西扇到城外头去。“好吧,中午这一顿就让我包了,晚上的旅店我们也会帮你们找的。”这话听在波波耳里,直逼得他呵呵冷笑,要知道之前洛克森团长可是有意招待他们的,结果让辛这小子叽里呱啦这么一大通就给直接送客了。彼时,波波突然想到,如果库斯娜是他们的团长,那这一路还指不定有多幸福。可惜时间不能倒流,幻想永远只是幻想。
午餐后,洛克森也没劝阻,就在楼上看着辛四人离开。哈尔和亥克斯两人一直看着她,但是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就一言不发。但是一声不吭也不是他们俩的专长,耐久了就憋不住,最终哈尔率先发话。
“他们还真是‘自由’啊,来的快,去的也快,跟感冒一样。”
“搞不懂啊。”亥克斯双手叉在胸前,皱着眉头说,“库斯娜那么厉害,怎么就跟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呢?如果她还跟着‘自由骑士’,那倒也能接受啊。”
哈尔耸了耸肩,“‘自由骑士’那小子现在应该呆在家里和老婆甜蜜蜜吧,哪有空管她呢。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叫做辛的家伙,强吗?”
“当然很强。”亥克斯说,“就算团长也没办法正面接我一锤的吧?他却接下了。”
听到这个,哈尔不禁赞叹出生,“没开玩笑吗?那个身子板能接下你的锤子?”
“我才是世界第一惊讶的好不好!”
“的确如此……”哈尔说,“说实话,看到你垂着条胳膊回来的时候,我都吓傻了。真的是难以相信在这座城里还有能折你一条胳膊的家伙,而且还就是那个叫做辛的家伙。”
他们俩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靠在窗边的洛克森忽然大步过来,刚要开口说话,两个人就立刻关上话匣子,等候着团长的命令。“今晚又要下雨了,让团员们全部留在楼里,一切外出的活动都给我推掉。”
“是!”两个人同声应答,随后转身离去。
所谓下雨,是指桑德城的一个特殊日子。桑德城位于沙漠中心,极少降水,城市里最主要的饮用水都源自于极深的地底水脉。因为佣兵之城的特殊状况,使得流血乃至于死人在这里屡见不鲜。人伤了,治疗一下可以继续打架。可人死了,尸体可以焚烧,但血迹却无法清除。就算表面用清水洗得再干净,早已渗入沙地的血液也会残留下来,时间一长,就很可能导致传染病的发生。为了彻底铲除这种看不见的祸根,桑德城的最高统治机构“十元老”决定每两个月设立一个“降雨日”。在这天夜里,“十元老”手下的数百名魔法师会施展能力,将混合着珍贵魔法药剂的水分冲上高空,再化作雨水落下,清洗城内的一切污渍。冲刷过后再由魔法师们显圣,驱城外大量沙尘进来填补道路上的坑坑洞洞,直至完整如旧。
这魔法药剂本身无毒,但如果滴入人的伤口,进入到人体内部,则会与血液混合并发生反应,另人在顷刻间爆体而亡。正因为如此,才需要用大量的雨水来稀释药液浓度,可即便如此,被这毒雨侵入体内依然会叫人接连数日痛不欲生。故而才会有禁令:在“降雨日”的夜里,所有店铺必须停业,所有人员不得出行。
这个事,在波波租房的时候就听掌柜的说了,因此他也原话转告其他三人,免得辛这家伙又呆不住要乱跑。罗尼却说现在天色还早,他要再去佣兵行会看看有没有简单的任务可以接,并说自己一定会尽快赶回去,如果来不及就在他人家躲雨。辛只是挥了挥手并没有说什么。
太阳很快下山,沙漠里的城市自然也是温差极大,早上还热得发昏,晚上就冻得要裹棉被。正如波波所听说的那样,才吃过晚饭,窗外就传来淅淅沥沥的下雨声,并且越下越大,啪嗒啪嗒的声音就像是在下冰雹那样。辛想开窗看雨,结果被波波一把摁在床上抬不起头来。
大雨滂沱,街道上空无一人。在城南,“十元老”所有的城堡内,一个黑影悄然潜行在过道上。两边墙壁上挂着星星点点的蜡烛用于照明。这些光亮对于人来说太过阴森,但对于黑影而言却足够看清走廊里的一切了。只见他疾步如风,眨眼间就从这头消失在了那头,边上的烛火完全没有摇晃,脚下的地面也不曾发出丝毫的声响。
在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带覆顶的阳台,“十元老”就在外面。黑影走到门前,轻轻转开门把,推开一条缝。透过门缝,他清楚得看到十个人站在那里。轻轻换了口气,他从背后拔出自己惯用的匕首,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了过去。
黑暗中,那十个老头都在欣赏着外头的落雨,完全不知道身后摸进来一个暗杀者。只见天上不知哪个傻瓜魔法师放了一条电光,闪得人睁不开眼。就是这一错的功夫,他伸手抱住一人的嘴,另一只手挥刀划断了那人的咽喉。
但是这一刀下去,却没有任何血液溅出!他猛地一惊,定神一看,自己杀的根本就是个假人!正在这时,墙边烛火立刻被点燃,还有数不清的魔法光源照亮黑暗,整个阳台亮如白昼!吓得他赶紧挥手挡住自己的面庞。一队佣兵从小门内鱼贯而出,整齐列队,一位老者随在后头。
“果然来了啊,你这阴险的刺客。”老者冷笑着,“先是杜松尔特城,再是圣图斯城,这一回又轮到我桑德城了吗?杀了那么多城主和佣兵会长,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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