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真捡起拐杖准备带冰玉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抬头便听见她语气兴奋道:“快看,那儿有个女孩!”
树林深处池塘边,有个衣着朴素抱头痛哭的女孩蹲在一棵巨树下,她的周围被光华笼罩于夜间特别耀眼。
田真和安冰玉悄悄走过去,躲在灌木后想仔细看清。
夜风吹,碗口大的树叶沙沙作响,巨树树枝一瞬间仿若人手外形,那段人手般的树枝移向树冠,整理被夜风吹乱的枝叶。
“你为什么哭?”
空灵厚重无法分辨出男女的声音,显然来自池塘边的那棵巨树。
因为彼此觉察到非同寻常,田真和安冰玉很有默契,就像两个隐藏起来的猎人,保持安静注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我迷路了,我想回家。”女孩应答后,举目四望,不见有人,“你是谁?你躲在哪里?”
巨树四周,原本枯萎的植物焕发生机,微风吹过,炫动晶莹亮光。
“我只记得自己是树魔,其他的不记得了!”温柔嗓音随风轻轻飘过,如善解人意的女子轻轻来到身边。
“树魔?”声音似乎确实出自于那棵树,女孩试探性地敲了敲树干。
“你敲我干嘛?”树魔的声音清丽动听,就像一位调皮的大姐姐。
“你……你……”女孩一脸惊恐,吓得说不出话来。
恐怖怪象让女孩眼泪猛坠哭不出声,她双脚发抖以手代步远离树干:“我不好吃!人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不要吃我!”
“我该吃些什么?”树魔就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在用单纯的语气询问有经验的大人一样。
“沉睡千年的树魔苏醒,有个迷路的女孩想回家。”
耳内嗡鸣,田真眉宇紧锁,树魔语落之后,紧接着出现的一把男声,让他感到似曾相识又难以记起,脑袋隐隐作痛心神难安。
只见,安冰玉神情冷峻目不转睛,并无耳鸣头痛之象。
怪异古树下,女孩的眼泪还在不停滚落,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急道:“我只知道树只要有土有水有阳光就能生长!”
风轻吹,云雾绕,树魔又问:“那我这里似乎什么也不缺?这三样东西都有了!”
女孩像是看到生存希望,抹去泪水:“是呀,所以你千万别吃人!”
雾气越来越重,树魔温柔地问:“为什么?”
雾气湿冷,阻挡月光。
女孩抬头左右看了看,紧抱双膝瑟瑟发抖,道:“因为……因为,人身上有很多的病,你吃了也会生病的,甚至会死。你知道什么是人,什么是死么?”
“人?死?”树魔沉默了片刻回道:“嗯,我有印象!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想让我尝,我就越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女孩泪流满面大声喊道:“你不能有那种想法!明知不对还要去试,就是自寻死路!所以你千万不要吃人!”
雾顷刻间散开,柔和的月光洒落树林,“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给我讲讲这个地方的事情。”
“妖魔果真翻脸比翻书还快!”女孩立刻捂住嘴巴。
发现自己脱口而出说错话之后,她猛抓自己的头发,然后当作什么也没说过,改口道:“你是指我们的世界么?”
古老巨树那段像手掌一样的树枝抖动了几下,树叶沙沙乱响发出吓人的声音,但巨树的语气却像个兴奋的孩子:“世界?什么是世界?”
“呃……你先告诉我,究竟你自己还记得多少东西?”女孩眉头紧皱眼含泪水盯着那段树枝。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昼夜轮换,四季如画,在田真和安冰玉眼前,一幅一幅地定格。
时间仿佛过了整整一年,女孩陪在树魔身边,教会它认识这个世界,树魔与女孩成了朋友。
每当女孩蹲在池塘边,水面上总会出现一间模糊小屋,和一个模糊的人形的光影。
女孩告诉树魔她思念家中老父,从来没有放弃过回家的念头。
看到这里,田真和安冰玉心有灵犀地对望一眼,此时所见到的应该就是老伯的女儿,不过,发生时间并不是现在。
树魔一直劝说女孩会利用自己的能力替她想办法,可是树魔发现自己除了会和人说话,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有强大的能力。
树魔担心女孩年纪太小,独自在密林里穿行会再次迷路,甚至遇到危险,所以一直不让她走。
“你现在离开会有危险的,你不想永远陪着我么?你就不能忘记离家前的记忆,只记住我们一起开心的时光?”树魔担心的不只是女孩的安全,它还担心失去习惯了的身影习惯了的声音。
女孩语气坚定,拒绝道:“不行!我想忘记离家前的不愉快不懂事,但我不想彻底失忆!你虽然是树魔,但也许你也有亲人也有朋友,也曾和他们一起开心幸福的生活过,但是你现在全都不记得了,难道你现在真的不会感到寂寞?”
只要愿意非常想去做一件事情,奇迹便有可能发生。女孩的心已经飞回家了,即便继续留下她,迟早有一天,她会像失去阳光的植物一样枯萎。
树魔看到女孩伤心,心里也很难过,失忆的树魔明白记忆的重要与可贵。
树魔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无数次失败的挣扎之后,周围的树木仿佛被它的执念和顽强的生命力所感染,生命与生命之间开通了一条光影流动的长河,过去发生过的,现在正在发生的事,一一围绕着树魔转动。
那个奇怪的男声再次出现在田真耳畔:“开启树灵,如同翻开了树木们或深藏已久或一眼而过的记忆。虽然树魔找不到自己过往的记忆,但是它想到了如何能让少女平安回家。”
树魔兴奋用树藤把女孩带到身边:“阿童!我想到办法帮你安全回家了!我虽然失忆了,但其他树木没有,虽然它们不是树魔不懂人话但也可以帮你,只要你懂得他们的语言!”
“别开玩笑了,树怎么会有语言!你只是想让我留下来和你说话,才骗我不让我走!”女孩板着面孔背对树魔,忽然她双眼一眨,“阿童!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在树魔一番解释之后,女孩阿童终于相信了,并且按照树魔教给她的方法开始学习树语。
阿童悟性很好,自认为能够灵活使用树语,再次拒绝树魔想让她多学点防身本领的好意,思家心切的她决意要离开。
树魔和人类一样,每天都需要睡眠,但树魔的睡眠时间并不长,只有一个时辰,而且是在三更半夜。
“虽然你不同意我现在走,但我真的不能再等了!我很担心我父亲,万一他离开村子去找我,我怕他会遇到妖怪!”
即便树魔再次不同意,阿童也要悄悄地溜走。
树魔醒来找不着阿童的身影,如同一个不见了孩子的母亲,非常担心非常着急。
树魔想知道阿童行踪以她为目标,通过她最近途经的树木,搜寻着她的踪迹。树魔如同看到了海市蜃楼,少女的行踪就近在咫尺。
果不其然,虽然阿童知道回家的路,但她还没足够保护自己的技巧,独自深陷泥沼而无法自救。
看见女孩遇到危险,树魔恨不得自己的树藤能伸到天边,或是自己立刻长出会走动的腿来跑过去帮他。
因执念而出现奇迹,树根离开了所在的土壤,它如愿以偿像动物的脚一样奔走爬行,它的速度已经不能用奔跑如飞来形容,树魔顷刻间来到了少女所在的地方。
只见,阿童已经奄奄一息,树魔用树木的生命之力治好了她,树魔道:“我再也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因此,树冠突然发光似有火焰在燃烧,树魔忍痛给了阿童一些法力。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田真和安冰玉心跳加速吃惊地回头一看,如彩色烟雾般飘在草尖上,神色疑惑的少女正是阿童。
这种诡异环境离奇消失离奇出现人影,无不让人想到鬼故事里冤魂未散的鬼魂。
安冰玉面色发青地问:“她在对我们说话?她现在还活着咩?”
田真左手放在剑鞘上,伸直腰杆扭动脖子松动筋骨,虽然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但他此刻必须保持冷静:“总算不用弯着身子躲躲藏藏了,你就是第一个树语者?”
少女阿童长得和冰玉差不多高,瓜子脸高鼻梁双眼不大却有神,穿着深色的粗布衣,一双赤脚飘离地面。齐肩的墨发凌乱散落,离远看去的确很像鬼魂。
瞧见阿童伸出右手,并且她的掌心对准自己,田真警觉想要拔剑,忽而又见她放下手,似无敌意?
“树藤深入泥沼里挖出了尸体,树魔隐隐能感受到阿童的思念还没有停止,于是将少部分魔力传给阿童,树魔觉得自己能做的已经做了,再也无力帮阿童,不愿再打扰于是离开。”阿童说道。
阿童指向田真身后那片树林,田真和安冰玉循着她所指方向回头,夜风吹过阴森恐怖的树林,一切都没有了光华笼罩,尽是借着月色吓人的树影。
“我拥有魔力后重活如愿以偿回家,一切仿佛回到了离家的那天,我的懊悔让时间停滞在了那一天。这里除了树魔之外,任何东西都进不来也出不去。”
阿童双脚着地,轻轻朝他们走来,她每走过一步,草叶便无风自动。
“你们刚才所看见的环境是真实存在过的,显然是有人故意把你们送来这里。外面很危险,这里很安全,留在这儿我们做朋友吧!生命从此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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