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 暴风雨夜的遗物
惠茗屋是一家高档会所。
博士对这里似乎很熟悉。
尽管第三主枝的道路非常平整精致，而且只是走了很短的一段路程，但穿越暴风雨，还是使得三人的衣服和头发都充满了水汽。
三人在一间茶室落座，女人脱掉大衣，露出里面一条海水波纹般绮丽缱绻的长裙。
她笑了笑，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青艾。
上面用毛笔字写着“惠茗屋”三个大字，下面似乎是女人的职位和名字：经理 佐茗路千子。
佐茗路千子和几个穿着和式服装的年轻女孩打过招呼，让她们端上了热茶。
这所第三主枝的高档会所惠茗屋，内部布置非常风雅，似乎是东亚文化相杂的古典风格。有小扇屏风，屏风前摆放着金属香炉，散出缕缕青烟。
青艾端起热气腾腾的杯子，贴在潮湿的脸颊边上。茶水表面有竖立起来的茶梗——听说在日本文化中，茶叶竖立含有吉兆的意思。
“那么，是出了什么事？”博士单刀直入地问道。
女人把刚刚触到茶杯的指尖收回，然后说：“是小丽的客人。”
她的指甲涂成深蓝色，修剪得非常漂亮。
“小丽？啊，”博士了然地点点头，“之前提到过最近和她相好的那位客人，背景不太干净吧。那么，与我的业务方向有什么关联性吗？如果是和‘灰色面’相关的事情，是希望我帮忙委托冯？”
女人虽然始终显得忧心忡忡，还是笑起来说：“是小动物呢，博士。我们这边不会有意为难您的。”
“……小动物？”
小动物？
“事情是这样，”千子朝前稍稍俯身，小声地说，“那位客人……死在小丽的房间里了。”
博士眉头一皱：“是暴毙吗？”
千子点点头，轻声回答：“应该是。”
“怎么处理的？”
“发现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呼吸了。”
“具体情况……”
“客人是今天下午刚开始下雨不久后过来的。虽然没有预约，但原本就是常客，小丽也恰巧没有工作。所以当然是非常欢迎地让他住下了。客人在房间里，用膳、洗澡之后，躺在床上，说是休息一下，让小丽去前台帮忙办理入住的手续。那时候客人吩咐小丽为他准备温泉洗浴用品、预约晚间的按摩，然后，还说要订下明天飞往其他市……Se市吧，上午的往返机票。台风天气的缘故，机场的网络状况不好，于是为这件事情花了许多时间……种种加起来，听说大概用了将近四十五分钟。等小丽回到房间的时候，就发现客人躺在床上，已经……”
这种事情发生在身边，想必十分骇人。
因为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的缘故，博士沉默着。
女人缓了缓，继续说：“安保部的人员看过摄像头的记录，很确定没有其他人进入过客人的房间。所以应该是某种突发疾病，导致了暴毙……”
“那么，动物？”博士似乎全然不为这个故事的氛围所影响，直率地问。
“是客人过来的时候，说是寄养在小丽那里。好像是袋熊吧？不过小丽亲眼见到了客人那样的情况……现在安置到其他地方休息了，照顾动物，似乎是不太可能。”
“你们这里还有照顾动物，这种服务的吗？”博士一脸震惊，睁大眼睛，终于有了表情上的明显变化。
“啊，不是，您不要有这种误会，”千子又笑了笑，“是因为那位客人和小丽的关系很好，所以小丽才愿意帮忙的。而且有按天付费，喜欢可爱动物的话，帮忙也未尝不可——小丽一直是这样一个非常治愈的孩子呢。”
“也就是说要我帮忙照顾袋熊了？说起来袋熊，是不允许私自养殖的吧？”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袋熊。只是听小丽说长得像是袋熊而已，还挺可爱的，但是体型不算小，大概近似一条小型犬。客人似乎是放在很大的行李箱中带过来的。”
“好吧，”博士说，“既然如此，那只像是袋熊的动物，现在在哪里？”
女人沉默了片刻，她摩挲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更加小声地说：“还在房间里……”
青艾的手猛地一抖。
博士眨了眨姜黄色的眼睛。
“是说……还在那位客人……的房间里吗？”青艾小心翼翼地确认。
女人低下头：“是的。发生那种事情，小丽非常害怕。为了避免引起恐慌，现在是把那个房间的门锁起来了。”
“结果想起袋熊还在里面？”
“我知道这是非常失礼的请求，但是想到，如果死者的遗体被动物无心毁坏，实在是……”
“报警了吗？”博士开口问。
“嗯，发现遗体的第一时间就报警了……虽然当时也拨打了急救电话，但估计是没有作用了。”女人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博士，“从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有客人心脏病突发，差点在温泉里过世，最后急救人员也没能及时赶到……我们并不是没有处理此种突发事件的经验——但是这次多出了不知该如何饲养的动物，显然最好还是求助于像您这样的专业人士。”
这位佐茗路千子，似乎非常明事理，是一个相当可靠的会所经理。
“何况像这样的台风天气，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过来。说不定这件事情今天晚上是无法解决的。就算为了不破坏现场，也请博士先把那只动物带走吧，到时候，我们会和警方说明情况的。”
“我这边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博士说着，站起来。
“博士！”青艾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我自己进去抓住它就可以了。好，千子，带我们过去吧。”
※
走廊里并非寂静无声，偶尔有穿着古典服饰的侍者往来。
平静的住宿场所。门内传出隐隐约约的声响，电视机的声音、欢笑的声音、脚步的声音；门廊外下着大雨，庭院摆设融入了黑夜和雨水中。
日式拉门的房间，门上挂着的是复古的插销锁。
不过，这扇纸制拉门打开后，里面还有一扇磨砂玻璃拉门。想来应当是为了更好的隔音效果而设计的吧。
透过模糊的磨砂玻璃，房间内部的暖色灯光渗透出来。
不是一片漆黑，令人感到安心又恐慌。
很显然，房间内的一切都保持着原状。将门拉开一道缝隙，可以看到亮着的落地灯，和放在一边等着被收走的用餐矮桌。再往里，露出床的一角。
死去的男人的尸体，就躺在那张床上。
博士忽然蹲下身，把手伸进房间，指节猛地叩击了两次木质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窸窸窣窣，似乎是动物移动发出的声音。凭借这些响动，博士蟒蛇般细秀的头颈微微一转，盯住了房间深处的某个角落：“找到了。”
博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双手套戴上，直起身走进了房间。
青艾屏息凝神。
站在她身边的女人扶住门框，偏下头避免看到死者的遗体。
“吱吱——”传出像是老鼠被抓住的声音。
博士很快了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动物。
“这不是袋熊。”博士说。
“是……是吗？那是什么呢？”这种时候搭上这种话的自己，也是已经神志不清了——青艾用掌根按住太阳穴挤压了一会儿。
“硬要说的话，这只动物应该更像是树袋熊吧？”
博士挑起一根眉毛，看着怀里不停踢动后腿的那只动物，用左手揪住了它的后颈皮。
“不能因为勉强看出来不是考拉，就觉得会是袋熊，这是无端猜测。不过都是起源于澳大利亚的双门齿目有袋动物罢了。”完全忽略人类尸体而关注着动物的博士，走出房间后说的就是这样一番话。
“不……博士。或许只是分不清楚袋熊和树袋熊的缘故吧？”
青艾望着那只圆滚滚的可爱生物，更加神志不清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博士思考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确实，名字里都有‘袋熊’两个字。但是，这家伙既不是袋熊也不是树袋熊。实际上我认为，它并不属于澳大利亚，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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