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那座破庙,但吹过来的风已经有了几丝凉意。
一转眼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无论是南飞的候鸟还是树下的枯叶都带着扑面而来的秋意。
望川坐在破庙正殿的门槛上,手中抱着两月前他救下的那名女子的佩刀。
按理说,在他悉心的照料下,那女子的伤应该早就好了才是。
至少应该能自己吃饭了吧?
每次喂她吃饭的时候,总能感觉到那小妮子的目光带着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尽管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但是望川感觉,绝对不是那么回事儿。
望川想了想,好像又差不多到了喂她吃饭的时间了吧。
他站起身,用那柄佩刀探路,走回到锦言休息的屋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今天想吃什么?”望川问道。
“不劳烦了。”是她的声音没错,但是声源的位置却绝对不是在床上,这一点望川有自信肯定。
“你可以下床了?”
“这些日子,谢谢你了。”锦言顿了顿,“我欠你,远不止这一条命。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甚至能不能还清。”
“你要去杀人了?”望川也走到了桌子旁,坐到了女子身边。
“算是吧,你也可以说我是去送死。”
望川缓缓叩了三下桌子,叹口气道:“我现在感觉我从来都不认识你,就好像两个月前说不想死的人不是你一样。”
“我不想死,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我也太亏了吧,还以为救下个姑娘能以身相许,结果转眼就要去送死了。”望川小声吐槽,像个自言自语的神经病。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愿姑娘能平安归来,”望川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姑娘你是现在就要走吗?”
“也可以吃过饭再走。”
“那,今天想吃什么?”望川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心里想的却是,明明刚刚才说不劳烦了……
“就白粥吧。”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望川端着一锅清粥回到房间,锦言还在原处坐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姑娘久等了。”望川将砂锅放到桌上,盛上一碗白粥放到了锦言面前,又为自己盛上了一碗。
白粥很烫,望川只能慢慢地喝着粥,但他却感觉身畔之人似乎毫无动作。
“怎么?锦言姑娘不想吃么?”望川放下手中的碗,尽管他看不到,但还是面向着女子说话,这是一种礼貌。
“你,可以喂我吗?”难得的,这个声音中从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女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竟然在微微颤抖,就好像是女子哭泣的前兆一样。
“当然。”望川不是傻子,他听得出女子的挣扎,他任何犹豫都会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女子再次陷入深渊。
所以,他没有犹豫。
望川端起那碗自己放在那里的白粥,舀一勺,吹一吹,再递到女子的面前。
两个月以来培养的默契好像不复存在了,望川没能把白粥递送到最合适的位置,在女子的指挥下笨拙地修正着。
一如两个月前,他喂她吃的第一口粥。
“姑娘你佩刀,想来也是江湖中人吧,江湖里的人总归都是有一些自己的故事的。”
“我不知道你的故事,但我又觉得,你和江湖人不太一样。”
“当你问我救下你想得到什么的时候,我感觉很荒谬,我想你是不是被索求得太多了,所以下意识地认为别人的目的性都很强烈呢?”
“你要去争取你自己想要的,而不只是给别人他们想要的。”
望川在那里自说自话,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女子一口一口吃着望川递过来的粥,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听着。
望川用勺子刮了刮碗底,确认一碗粥已经吃完了。
“真的非去不可吗?”
“嗯。”
“你不怕死?”
她嘴角弯起一丝好看的微笑:“无牵无挂,死又如何?”
“才刚刚对你说教,你好像一点也没有听进去,”顿了顿,望川继续说:”若有人牵挂你呢?”
她沉默,那一刻冒出来的想法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如就真的留下来不走了?”
但她不能,她的仇敌遍布天下,她不死这些人是不会罢休的。
“走了。”她捡起自己的刀,没什么迟疑,就要离开。
“之后多吃点好的,白粥不好喝的。”
锦言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但她不知道是什么,她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奇怪的感觉。
没有受伤,却感觉哪里都疼。
望川默默地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他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其实事情本来很简单的,就只是他在这里救了一个身负重伤的江湖客,然后古道热肠地照顾了那人一段时间。
仅此而已。
锦言之前的衣服已经没办法穿了,现在的衣服是某天望川去城中买药的是给她带回来的,没想到那个浑身补丁的瞎子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给她。
“衣服竟能买的如此合身,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
芍星府城是越州最大的城池,此地特产是一种黄酒,其酒越陈越香,无论是文人骚客亦或江湖游侠,路经此地便一定要尝尝才算罢了,甚至传至当今圣皇耳中,最好的芍星老酒全都进献给了宫中那位。
雷二狗是芍星城南最大酒楼兰亭阁的跑堂,只因兰亭阁的黄酒声名远扬,无论是名门大派的年轻少侠还是粗犷豪迈的江湖豪客,雷二狗自认见识不少,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如此豪放的女客官。
那位女客官白衣金绣,一支红柄短刀放于桌上,她是好看的,但她的美又和传统的江南女子不同。
雷二狗没读过书,也不识几个字,只是在兰亭阁待久了,听那些路过的读书人高谈阔论,也学了几个形容美女的词汇,但此时该到用的时候却显得如此贫乏。
她马尾高束,身后三千青丝如瀑,少少几缕凌乱的发丝垂落前额随着她的动作摇摆飘零,更添几分潇洒之意,玉眉如剑凤眼如刀,可能因为佳人心情烦闷,眉眼间隐隐给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薄薄红唇沾满了酒色也因此愈发诱人。
看到美人左眼角下那一点泪痣,雷二狗想到时常在兰亭阁门口装神弄鬼的老道士说过的话。
“我夜观星象,算得十年后江湖一场剧变,恐怕大宋国运都要因此番有所动荡。我看到眼有泪痣的红衣美人,一夫当关的……”
等等好像不是这句,当时老道士说,生有泪痣的人今生今世注定为情爱所困。
“如此美人若是命途凄惨,真是……”
“小二,老子的酒呢?怎么还不来!”不远一桌的一位大汉怒气冲冲吼道,这一下把正神游天外的雷二狗吓了一跳。
“客官莫怒,小的这就给您上酒。”
锦言一早就发现那店小二盯着自己看,但别人并没有什么逾越之处,她也不好说些什么,更何况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出门忘记跟望川要些盘缠了……”
一碗白粥她是肯定吃不饱的,但当时的情景她实在不敢再留下了,她怕再留下就真的走不了了。
赶路到了城中,她自然是饿的,随便进了一家酒楼,随便点了些小菜,随便喝了点小酒,直到三五坛黄酒下肚她才想起没钱这回事。
那能怎么办?吃霸王餐挨顿打?或者还手?本来就被通缉还当街打人?所以她又不敢走。
坐了一会她实在不知所措,正想着要不闯出去算了,刚刚那盯着她看的跑堂倒是跟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走到了大厅中,接下来说的话算是为她解了围。
“诸位客官,今日圣京的赵公子驾临,实在是使小店蓬荜生辉,今日全场的消费由赵公子买单!”那胖乎乎的中年人说完最后一句,看向了二楼一处。
二楼走出一位年轻的公子哥对着那中年人点点头。这小白脸皮相不错,生的有几分俊俏,又身着锦衣华服,众人一看也便知晓这位就是中年人口中的赵公子了。
“我赵知礼虽生于书香门第,却无时无刻不向往快意江湖,奈何实在是资质难堪,今日来兰亭,见如此多的大侠在此汇聚一堂,在下心生澎湃,借此美酒,向各位江南豪侠聊表敬意,诸位随意。”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惹得堂中大多数人叫好。
“嗤,这小白脸还是当初那不变的虚伪,拉拢人心也可以说的这么好听。”锦言的注意力被隔壁桌吸引了过去。
说话的少年身着白袍,一手持着一柄铁扇,一手正将饮尽的酒杯放下。
“是是,不过吴公子,你说这姓赵的图个什么啊?”白袍少年旁边之人一边给这吴公子斟酒,一边问道。
“你等着看咯,事情当然不止于此,他自然还有后话。毕竟,小白脸都喜欢给自己加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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